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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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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辭序顯然沒有的打算把這本冊子給別人看,所以這些事都被記得很散,東寫幾句西寫幾句的,夾雜在一堆亂糟糟的草圖中間,像是想起來了就寫幾句,旁邊還寫著幾行類似於詰問的話,但多半也只是為了安慰自己罷了。

所幸有段煥在場。雖然他進長夜宗時姜辭序已經離開了很久,但這位師叔的故事在宗門裏流傳甚廣,而流傳的版本也甚多,盡管段大道長一心修習道法,卻也在所難免地聽到過不少傳言。眼下再看著這些來自於姜辭序本人的手稿,有些事自然而然地就能聯想得到了。

“這樣看來,桃苑主人說得也沒錯,他倒是比很多人都更像一個好人。”阿某用手掌托著下巴,感慨道,“段大道長,你說……修習了禁術就一定要受罰麽,那究竟什麽算是禁術?”

段煥合上冊子,道:“只是一種前人定下的規矩。”

“可這種破規矩為什麽要存在?”

“……”他想了想,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比如你。當然這最後三個字他並沒有說出口,不然這只妖怕是就要鬧了。

阿某似有所悟般點了點頭。對有些人來說,沒有規矩的束縛的確能讓他過得更好,他也能做更多的事,但那只是因為他的心裏已經給自己定下了規矩而已。對更多的人來說,如果沒有規矩,這個世界怕是就要亂成一團了。

所以才會有那麽多人在知道姜辭序修習禁術後要求掌門處置他吧?因為他們在害怕啊。

“但是更多的肯定是因為妒忌!”阿某輕哼了一聲,沒頭沒腦地吐槽了一句。果然那些自詡清流實則不然的捉妖師還是很惹人討厭啊。

一直沈默地站在一旁的葉川白莫名其妙地就領會到了阿某的意思,下意識地附和道:“對。”

“……”

“像他這樣的人,最後落到那樣的結局雖然可惜,但也是必然了。難怪懷顧這麽想得開。”阿某嘆了一聲,道,“不過我還是不是很明白,他既然想要救世界上所有處於水深火熱的人,又為什麽要為了懷顧連自己的命都不顧?那個時候他肯定還沒有對懷顧生出什麽感情吧,要說捉妖師和一只妖一見鐘情,就算打死我,我都不信。”

“世上真的有人能憑一己之力救所有的人麽?”葉川白不答反問,道。

阿某沈默了一會兒,擡頭望向葉川白,問道:“沒有麽?”

“所有人這個範圍太大了,誰都沒有辦法救那麽多人,所以我想他到那時想的也只是遇上一個救一個罷了。”葉川白半垂著眸子盯著墻角那行朱紅如血的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道,“何況很多人……其實也根本不希望有人來救。”就像後來那個明知自己會為那些事不得善終的姜辭序。

“遇上一個救一個——”阿某小聲道,“但後來卻因為他的喜歡,而搭上了不止一個人的命。我怎麽覺得自己好像越活越分不清好壞善惡了。”

都說蓋棺定論,可是這個定論要怎麽做才算得上是貼切?

“別想了。”段煥將小冊子還給阿某,站起來,道,“休息夠了就繼續走吧,看完了我們就走了。”

“噢。”

算了。

分辨一個人是善是惡太難,還是不要輕易給別人下什麽定論了。

……

蓬平坐落在寄溪城以東,中間隔著一片丘陵,細算起來並不多遠,但若真要走起來,沒個十天半個月的是絕對到不了的。

蓬平算得上是南國之中聲名最廣的鄉鎮之一,鎮上的人大多從商,百姓生活頗為富庶。蓬平雖占地不多,但鎮上卻是車如流水馬如游龍,街市之繁華半點都不輸城池,而鎮子內外的富麗山水更是惹來無數過客艷羨。

就連當年先祖皇帝南巡至此時都忍不住再四慨嘆,道是:“願為蓬平人,不坐金鑾殿。”雖只是隨口一句戲言不可當真,但話裏話外對蓬平的喜愛之情卻已可以窺見一斑了。

葉川白一行人離開寄溪城後,駕車走了近半個月才終於到了蓬平。一路過來村莊倒是不少,但往往都是些搭建來讓農人暫居的木棚,可供客人歇腳的地方並不多,而他們來時所帶的幹糧都被某只分明餓不死卻偏偏怎麽也吃不飽的貓妖掃得差不多都空了,所以三人就順路到蓬平中補充。況且過了殘春,天氣漸熱,幾人行囊中換洗的衣裳都免不了顯得有些厚重,也的確是需要重新添置了。

離開山嶺便是一條寬闊平坦的陽關大道,身後便是蒼翠群山,卻分毫不見荒郊的淒蕪,車來人往,好生熱鬧。

過鎮子西牌坊的時候,葉川白透過窗子望著那上面鎏金的“蓬平”兩字,忽然問道:“阿某,段大哥,你們相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那樣一個人,分明與你素未謀面卻心意相通,寫出來的文章不僅觀點與你所想的極其相似,連構造、措辭都十分一致。若是不知情的人同時看見你與他的文章,必定會認為這兩篇文章出自同一人之手,不過是謄抄的人不同,故而字跡才有所區別罷了。”

“人有相似也是常有的事,並不稀奇。”坐在車前的段煥淡淡地道。

“就是。”阿某隨聲附和。

雖然都說千人千面,但也沒人能保證每個人都不一樣嘛。

“但若是他與我曾寫過不止一篇一般無二的文章呢?不止所引之字句、所舉之事例,甚至連前後順序都沒有絲毫差異。”

簾外的段煥還沒有說話,便聽阿某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端的是一副無所不知的半仙模樣,道:“這有什麽,橫豎不是你抄他的就是他抄你的了啊。”

這回卻是段煥淡淡地附和,道:“不錯。”

“……若真是這樣我也就不問了,”葉川白笑嘆了一聲,又道,“絕不是誰抄了誰的。我的那些文章都是些我在我爹眼皮子底下寫成的,也從沒傳出去過,除了我們以外再沒人知道我寫了什麽。但不過一兩個月的工夫,文人之間便談起了那人的文章,至多也沒有十字之差。”

阿某奇道:“那你怎麽知道那個人不是偷偷抄了你的?”

“那人啊,正是這蓬平徐家的三公子,徐逢璧。蓬平離南城至快也要一個月的腳程,就算有人從南城偷了文章過來,叫逢璧抄了再傳回去也絕沒這樣快的,也就是說,他最遲也是與我是在前後腳工夫寫就的文章。”葉川白淺笑著解釋道,“況且他的一些見識也並不是當初的我能比及的。”

“那也就是說現在的你是能比得過這個徐逢璧的了?”

葉川白摸了摸鼻子,道:“勉強。”

“哎,那你的文章都是給你阿爹看的,而他的文章卻揚了名,那豈不是別人都只知道蓬平徐逢璧,卻不知道你南城葉川白?”

“那倒不見得,”葉川白頓了頓,笑道,“有些文章中間還有許多短漏,所以爹是只留著的讓我自己時不時地刪改反省的。還有些他覺得不差的也是會拿出去的……所以也不是每次都讓逢璧‘搶占先機’。”況且有些文題徐逢璧是不碰的。

“你們倒還真是有緣啊,”阿某眨了眨眼睛,道,“哎,你這逢璧逢璧叫得這樣親切,你認得他?”

“他與我年紀相仿,也是從來都沒有離開過蓬平,我沒見過他,但從小就有書信往來。另外蓬平徐家在南國富商之中也是排得上名號的,而葉家在朝堂中的子弟多半都在三司名下任職,所以兩家也算有些交情。”

“那你這次總算是能如願以償地見到這位和你‘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徐公子了嘛。”

“……”為什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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