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哀莫過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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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白堯生得秀氣，自幼錦衣玉食的，眉宇間也養出了些許貴氣，而當他以這種玩世不恭的態度說話時，那張溫文爾雅的臉上就多出了幾分邪氣。
那青袍人聞言，坦然一笑，道：“人無完人麽。不過，就算他是個瘋子，大人的目的不也還是達到了麽？此間事了，大人總歸是有功，而那明大人也心灰意冷歸隱山林，想來是沒機會再與大人作對了。這不就夠了麽？”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有翻身的餘地。眼下襄川百姓都知道他的清白了，自然更向著他。若他哪日想卷土重來，也不是行不通。”
“不會的，他要卷土重來，也該有那卷土重來的心才行。”看著白堯臉上的疑惑，青袍男人抿了抿唇角，淡笑著解釋道，“那姜辭序臨死之前到底還是做了件好事，把明沅的老相好殺了。”
“哦？”白堯頓時來了興致，追問道，“可是歡喜閣那個替姓明的收買了無數人心的歌伎？”
“不錯，是她。”青袍男子呷了口茶，悠然道：“只要留得一命在，總不是沒有機會。但假如心先死了，這人也就算是死了，大人您說呢？”
……
三月初八，清明，寄溪城。
古人詩雲：“清明時節雨紛紛。”而今年的清明卻是難得的晴朗，城裏城外的春花都還算開得不錯，往來踏青的行人自是不少。
城門下，一位青衫青年疾行兩步攔下一名出城踏青的錦衣少年，問道：“這位公子，請問這寄溪城中可有什麽落腳之處？”
少年帶笑答道：“哦，入城後向東步行百步便有一間迎仙客棧，最是豪華，客房間間都是上好的。”
“這個，小生遠道來此……”青年面露窘迫。
“啊，兄臺是赴王都趕考途經此處的吧？若是這樣，那兄臺不妨向南兩百步，那有一家步鴻客棧，投宿的也大多是讀書人，價錢也不高。”
“不，不……小生，聽聞寄溪城人傑地靈，小生可能要在此處多盤桓一陣子，奈何……”
“原來如此，那恕在下冒昧，不知兄臺覺得什麽價錢才合適呢？”
“嗯……”那青年猶豫了一下，道，“五十文？”
“這好說，”那少年笑了笑，道，“那步鴻客棧連吃帶住好幾日也不要五十文。”
“不是不是，”青年連連擺手，道，“不是幾日，小生想在此處留上幾個月……”
少年面上笑臉一僵，確認道：“幾個月五十文？”
“是，”那青年又補充道，“在下也可借字畫文章謀些生計，中間或許也……”
不等他說完，那少年就已沈了臉色，語氣不善地打斷道：“兄臺莫不是有心尋我玩笑？這個價錢，兄臺不如去城外向北二十裏的拓苦寺裏住上一宿，定不叫兄臺破費！”說完，面帶慍色拂袖而去。
“……”青年嘆了口氣，繼續向城裏走。
哪怕少年時候再怎樣自大高傲，到如今不也得為這些幾文錢開銷的小事計較？
“哎，等等！先生可是要尋一個住處？”
有人喊住他。
青年詫異地回頭，見後面追上來一個錦衣的年輕人，一襲春衫，一把黑檀扇，十分俊美風流。這人豐致不凡，只是——不冷麽？青年暗自納悶，面上卻不顯，只答道：“不錯。”
“在下倒是知道一個地方，不過已經荒廢了多時，雜亂了些。但租金著實便宜，半年也只三十文。先生可要隨我去瞧瞧？”
“三十文？”青年心下一喜，眼下他手頭僅餘百餘文錢，若單單房錢就去了半數，往後的日子可就更難了。可三十文就能租半年，這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若是這價錢不妥也好商量的，不瞞先生，那宅子是我家祖宅，只是百年前出了些事情，嫌它晦氣才搬了出去。也不知怎麽的，城裏人都擔心那宅子邪門不肯買它，慢慢地也就成了廢宅了。剛恰好聽見先生正在尋找一個住處，想著反正空著也是白廢，能租多少都是賺了，所以價錢什麽的也都好說。”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道，“再不行，白借給先生也是無妨……”
“不不，三十文就好，公子大恩，必不相忘。”青年連忙擺手，說完猶豫了一下，又小聲問道，“只是，這宅子當真邪門？”
“先生說笑了，不過是些庸人的無稽之談。再說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先生行的端坐得直，又有什麽好擔心的？”那人說著，習慣性地將手中折扇一展，輕搖兩下，又收了回去。這一展一收之間流暢自然，很是好看。不過青年註意到的更多卻是那扇面上的圖紋。
那是一幅江邊送別圖，卻不見人影。天闊江平，江天相交處是一葉細小得險些令人看不清的孤舟。扇面右上端以行楷題著唐人的兩行詩句：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畫與字雖好，倒也算不上絕佳，只是這筆法卻特別。
那是前朝文人慣用的筆法，前朝崇文，君王醉心書畫，文人們也跟著精心鉆研字畫以博得君王青眼，求一條錦衣玉食陽關道，故而作畫時所用的手法自然也覆雜別致。後來前朝覆滅，人們琢磨著些東西的心思也就少了，中間又經歷了一番戰亂，散軼的字畫文章不計其數。
本朝君主雖推崇文武兼修，但細枝末節處講究的都是一個“用”字，再好看也不過一副皮囊，而他追求的卻是骨子裏東西，始終是不一樣的。
橫豎當年的那些技法，早就沒什麽人用了。既無處可學，也無心去學。這等繁雜的東西若不能用來討上位者歡喜以搏個大好前程的話，也沒什麽特殊的用處了，說不好還會徒生禍端呢。
沒想到這人手裏竟還留了一副這樣的畫作，也不知他的扇子是從哪裏得來的。
青年想著，卻也楞了一瞬，笑道：“是了，是這個道理，倒是小生愚昧，平白唐突了公子。”
那人卻是別有深意地打量了他一眼，同時擺了擺手，客氣地道：“這倒沒有，先生言重了。”
“那，既然如此，煩請公子引我前去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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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袍人聞言，坦然一笑，道：“人無完人麽。不過，就算他是個瘋子，大人的目的不也還是達到了麽？此間事了，大人總歸是有功，而那明大人也心灰意冷歸隱山林，想來是沒機會再與大人作對了。這不就夠了麽？”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有翻身的餘地。眼下襄川百姓都知道他的清白了，自然更向著他。若他哪日想卷土重來，也不是行不通。”
“不會的，他要卷土重來，也該有那卷土重來的心才行。”看著白堯臉上的疑惑，青袍男人抿了抿唇角，淡笑著解釋道，“那姜辭序臨死之前到底還是做了件好事，把明沅的老相好殺了。”
“哦？”白堯頓時來了興致，追問道，“可是歡喜閣那個替姓明的收買了無數人心的歌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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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八，清明，寄溪城。
古人詩雲：“清明時節雨紛紛。”而今年的清明卻是難得的晴朗，城裏城外的春花都還算開得不錯，往來踏青的行人自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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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帶笑答道：“哦，入城後向東步行百步便有一間迎仙客棧，最是豪華，客房間間都是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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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兄臺是赴王都趕考途經此處的吧？若是這樣，那兄臺不妨向南兩百步，那有一家步鴻客棧，投宿的也大多是讀書人，價錢也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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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那恕在下冒昧，不知兄臺覺得什麽價錢才合適呢？”
“嗯……”那青年猶豫了一下，道，“五十文？”
“這好說，”那少年笑了笑，道，“那步鴻客棧連吃帶住好幾日也不要五十文。”
“不是不是，”青年連連擺手，道，“不是幾日，小生想在此處留上幾個月……”
少年面上笑臉一僵，確認道：“幾個月五十文？”
“是，”那青年又補充道，“在下也可借字畫文章謀些生計，中間或許也……”
不等他說完，那少年就已沈了臉色，語氣不善地打斷道：“兄臺莫不是有心尋我玩笑？這個價錢，兄臺不如去城外向北二十裏的拓苦寺裏住上一宿，定不叫兄臺破費！”說完，面帶慍色拂袖而去。
“……”青年嘆了口氣，繼續向城裏走。
哪怕少年時候再怎樣自大高傲，到如今不也得為這些幾文錢開銷的小事計較？
“哎，等等！先生可是要尋一個住處？”
有人喊住他。
青年詫異地回頭，見後面追上來一個錦衣的年輕人，一襲春衫，一把黑檀扇，十分俊美風流。這人豐致不凡，只是——不冷麽？青年暗自納悶，面上卻不顯，只答道：“不錯。”
“在下倒是知道一個地方，不過已經荒廢了多時，雜亂了些。但租金著實便宜，半年也只三十文。先生可要隨我去瞧瞧？”
“三十文？”青年心下一喜，眼下他手頭僅餘百餘文錢，若單單房錢就去了半數，往後的日子可就更難了。可三十文就能租半年，這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若是這價錢不妥也好商量的，不瞞先生，那宅子是我家祖宅，只是百年前出了些事情，嫌它晦氣才搬了出去。也不知怎麽的，城裏人都擔心那宅子邪門不肯買它，慢慢地也就成了廢宅了。剛恰好聽見先生正在尋找一個住處，想著反正空著也是白廢，能租多少都是賺了，所以價錢什麽的也都好說。”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道，“再不行，白借給先生也是無妨……”
“不不，三十文就好，公子大恩，必不相忘。”青年連忙擺手，說完猶豫了一下，又小聲問道，“只是，這宅子當真邪門？”
“先生說笑了，不過是些庸人的無稽之談。再說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先生行的端坐得直，又有什麽好擔心的？”那人說著，習慣性地將手中折扇一展，輕搖兩下，又收了回去。這一展一收之間流暢自然，很是好看。不過青年註意到的更多卻是那扇面上的圖紋。
那是一幅江邊送別圖，卻不見人影。天闊江平，江天相交處是一葉細小得險些令人看不清的孤舟。扇面右上端以行楷題著唐人的兩行詩句：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畫與字雖好，倒也算不上絕佳，只是這筆法卻特別。
那是前朝文人慣用的筆法，前朝崇文，君王醉心書畫，文人們也跟著精心鉆研字畫以博得君王青眼，求一條錦衣玉食陽關道，故而作畫時所用的手法自然也覆雜別致。後來前朝覆滅，人們琢磨著些東西的心思也就少了，中間又經歷了一番戰亂，散軼的字畫文章不計其數。
本朝君主雖推崇文武兼修，但細枝末節處講究的都是一個“用”字，再好看也不過一副皮囊，而他追求的卻是骨子裏東西，始終是不一樣的。
橫豎當年的那些技法，早就沒什麽人用了。既無處可學，也無心去學。這等繁雜的東西若不能用來討上位者歡喜以搏個大好前程的話，也沒什麽特殊的用處了，說不好還會徒生禍端呢。
沒想到這人手裏竟還留了一副這樣的畫作，也不知他的扇子是從哪裏得來的。
青年想著，卻也楞了一瞬，笑道：“是了，是這個道理，倒是小生愚昧，平白唐突了公子。”
那人卻是別有深意地打量了他一眼，同時擺了擺手，客氣地道：“這倒沒有，先生言重了。”
“那，既然如此，煩請公子引我前去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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