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死透是怎麽說？”葉川白有些不解。死了就是死了，難道還能死而未死？

阿某看了段煥一眼，答道：“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這樣，但是聽說人族從前有一種禁術，可以讓別人死後重生，然後成為施術者的傀儡附庸，後來這法子被捉妖師毀去了。”

“什麽？”

“其實就是施術者給別人下毒，令其假死，然後在這人被斷定已死之後，施法的人再把那具‘屍體’帶出來，這‘屍體’因服毒而神魂受損，對施術者惟命是從。”

段煥道：“也有可能雙橋村的屍變就是因為這樣。”

葉川白微微蹙了蹙眉頭：“但是聽說那些屍變的屍體瘦骨如柴，四肢綿軟無力，並不似活人模樣。”

“這種禁術用的毒好像也會使人慢慢變成那個樣子。”阿某道。

葉川白面露不忍，沈默了片刻，道：“這毒可有解藥？”

“如果始作俑者是人，只需一日不給這些‘屍體’服毒便可有解，”段煥道，“但若作祟者是妖……”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餘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阿某道：“但是我覺得就憑阿歲他們幾個，是沒有這個本事的。”

葉川白也讚同，分析道：“他們之所以會消失，是因為‘比翼’破碎以後無法再庇護他們，他們有所顧忌才離開，這或許也能說明他們的修為並不高深。”

“說起來，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阿歲的比翼碎了？既然已經煉成了法器，肯定不會輕易地就碎掉，那間屋子裏也沒有打鬥的痕跡，”阿某道，“所以，其實是那只逃走的燕妖手裏的比翼被人打碎了，阿歲的這一只因為通靈的緣故才一起碎掉的？”她說著，不禁又轉過頭盯著段煥，“大道長，該不是你……”

“我與那燕妖交手時他並沒有拿出法器。”段煥淡淡地道。事實上他們那一來一去根本也稱不上交手，燕妖用奇怪的圖紋擋住他之後就直接逃了。

“就是說，可能是他在逃走的途中與人交手時，被打碎了‘比翼’？那麽這個與他交手的人修為應該是要高過他的。這裏的事，會不會是這個人在作怪？”阿某有點煩躁地將額頭磕在窗框上，“但是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他是誰啊，又想做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別著急，慢慢想。”葉川白嘆了口氣，將阿某拉回桌邊坐下，伸手碰了碰對方額頭上被撞出來的紅痕。雖說妖沒那麽容易就受傷，但是這一塊紅彤彤的印子露在那裏，讓人看了心裏總有點不好過。

段煥沈默了一會兒，道：“吃過飯再出去看看，我去一趟雙橋村，你們兩個留在城裏打聽消息。”

葉川白微蹙著眉頭，顯然是有心事的模樣，卻還是擡頭微笑著答應道：“好，都聽段大哥安排。”

百姓們雖恐懼不安，但日子總是要繼續過。不然還沒等妖魔來殺，自己就先餓死了，豈不是鬧笑話麽？是以就算人心再躁動，街上的許多店鋪還是得照常開門做生意，只是這生意到底是大不如從前了。

阿某路過一家點心鋪時才忽然想起那個賭約來，硬生生地扯著葉川白的袖子往裏走，卻在門口撞在了個青年男人的身上。這人看上去約莫有二十八九的年紀，淺茶色錦衣，腰上以黑色流蘇系著一塊白玉八卦，黑發黑眸，薄唇自然上挑，自帶三分風流，但那副眉眼，不笑時卻透著一股子淩厲，一看便知不是等閑之輩。

阿某盯著這人楞了一瞬便回過神來，連忙拽住葉川白繞過對方往裏走，邊走還邊碎碎地念叨：“啊，對不住對不住對不住……”

那人倒也沒在意，只是輕笑一聲，走開了。

青杏酥在右手邊第二排貨櫃上，葉川白付了錢，又問阿某還想買些什麽，一轉頭，卻見她正用小指甲一下一下地戳著一顆蜜餞，不禁有些好奇，道：“餵，你幹什麽呢？”

“啊，啊？”阿某像是猛然驚醒似的，擡起頭來，一臉茫然。

“怎麽心不在焉的？”

“哦，剛才那個人和我朋友長得有點像，”阿某如實地答道，“對了，川白，你剛剛有沒有看見他的眼睛？”

“沒細看，怎麽了？”

“哦，大概我眼花了。”阿某含糊著應道。葉川白當時確實站得有些遠，但阿某擡頭時正好對上那人的雙眸，其中那流轉的若隱若現的暗金色波光也不知究竟是不是錯覺。不過像這種能隨身帶著八卦陣的，總不可能是他們找的那個妖邪吧。

阿某想著，抓起青杏酥咬了一口，不禁變了臉色，低聲道：“川白，這個你吃了麽？”

葉川白不明就裏，道：“沒有啊。”

“那就好，”阿某稍稍松了口氣，眼角瞥了一眼糕點鋪裏面色如常的夥計幾人，挑了一個離其他幾個站的較遠的少年，湊上去問道，“這位小哥，請問近日這店裏人怎麽這麽少呀？我來時還當要等好些時候呢。”

那夥計面上有些驚訝：“您不知道？”

“嗯……不知道，前兩日得了傷寒，被阿娘關在家裏休息呢，今日才跟著哥哥出來逛逛的，不想這才短短幾天，襄川就變得這個樣子了。”阿某睜大了眼睛，指了指身後一臉疑惑的葉川白，說起了十分流暢自然的瞎話。

“原來如此，您有所不知啊，這最近城裏實在是不太平，平白無故地死了好些人，連官府都查不出緣故來。還有啊，”夥計四處張望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城外那個雙橋村，聽說那裏好些人都因為死不瞑目，詐屍了！”

“啊？！”阿某十分配合地作出被嚇了一跳的模樣，繼而撫著心口，半信半疑地道，“竟有這事？”

“千真萬確，我大伯一家原本就住在雙橋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他親眼見到的。”

阿某倒抽了一口冷氣，緩了緩，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那發生了這樣的事，你們這生意還做得下去嘛？我實在是喜歡吃你們店裏的青杏酥，你們要是不開了，我該上哪裏買去啊？”

“這就不好說了，我們掌櫃的意思是，這店能開一天是一天，要是這形勢實在不好，也只好關門了。這關口，總是保命要緊的，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夥計嘆了一聲，道，“不過這看情形啊，馬上就得關了。昨天還有好些客人的，到今天就不行了，今天這都開了大半日了，一共也就來了兩撥客人，先前來的那位公子瞧了半天，什麽都沒買。統共就做了您這一筆生意。”

“咦，他瞧了半天什麽都沒買？”

“是啊，差不多每樣點心都看了一遭，但也就看看，連嘗都不嘗就說不好，真是個怪人。”

“這樣啊，那這些糕點你們自己平時也吃嘛？”

“啊？”那夥計雖不明白這客人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小聲地答道：“我們哪裏敢吃？想吃也要拿工錢買，不過眼下這時節，哪裏還有閑錢買這個？像掌櫃的還有一些資歷老的一般都在廚房裏吃熱的，也不從這裏拿的。”他想了想，覺得不妥，又道，“不過您放心，這裏的和廚房的也都是一樣的，我們也是老字號了，童叟無欺的！”

“我知道。”阿某笑瞇瞇地道，“哎唷，時辰不早了，再不回去阿娘該說我們了！”

“好，好，二位慢走！”夥計笑臉送兩人出去，忽然覺得有些茫然，自言自語道，“咦，這是哪家的少爺小姐？先前都沒見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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