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曲昱田和蘇印做起朋友之後, 她們就結伴回家, 順便, 帶上小學生曲世辰。

上個星期, 曲昱田沒有和弟弟一起回家，是因為田新梅為了考試，請了一周假, 順便就先把放學早的兒子接回去。

周末考完試，田新梅就回去上班了，曲世辰又變成姐姐的小尾巴。

雖然，曲世辰是一個話少愛神游的小呆呆, 但是, 他想的東西卻不少。

本來, 姐姐就已經夠像是哥哥了，現在又來了一個蘇印姐姐，好吧，這個完全就是哥哥！

蘇印也不是獨生子, 她有個和曲世辰同年的妹妹, 但是, 感情很差，準確的來說, 蘇印和她全家感情都很差。

她出生的時候, 蘇印媽媽難產，抱在護士手裏的時候，像只青紫色的小老鼠, 夫妻兩個都覺得，孩子養不活了。

然後，小蘇印被她姨奶奶接走了，老人家主業鄉村醫生，副業續骨揉筋，把小蘇印接在自己身邊養。

所以，蘇印不是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她只知道，父母又生了一個妹妹，在別的地方住著，直到三年級的時候，姨奶奶去世了，她才被接回蘇家。

父母兩個對蘇印極為愧疚，在家裏幾乎是把她當小祖宗供著，但是，蘇印就是親不起來他們，一張冷感的臉，還不如對著曲昱田熱情。

曲昱田是見過，蘇印的妹妹在客廳吼著玩，直接被蘇印拎起來扔到外面去的，所以，她沒想到，蘇印對曲世辰，居然燃起了熊熊的姐姐（哥哥？）心。

“曲世辰，挺腰擡頭，走路目視前方！”看，蘇印看著曲世辰，給他糾正走路姿勢。

“曲世辰，說話的時候看著對方，眼神往哪裏飄呢？！”蘇印是真的把曲世辰，也當成自己的弟弟，看著曲世辰和別人說著話，就能走神，立刻把他拽回來。

曲世辰愁的抓臉，想向姐姐求救，結果，曲昱田完全就是站到蘇印這邊的，在旁邊不斷的點頭附和。

曲昱田發現了，可能是曲世辰和自己呆的時間太久，不管自己怎麽兇著臉，曲世辰都不害怕，反倒是他真的被蘇印拽起來懸空過一次，倒知道怕蘇印了。

和曲昱田一脈相承的，欺軟怕硬！

回家的時候，曲昱田聊起蘇印的時候，田新梅還很好奇的問曲世辰，“姐姐說起她的同學，你苦著臉做什麽？”

“蘇印姐姐，太兇了，動不動就要把我掛在樹上。”曲世辰是真的怕蘇印，親姐姐一比起來，簡直是小天使。

田新梅問了曲昱田兩句，還覺得挺有趣的，就和曲昱田說，“你有空也把蘇印喊到家裏玩，她家你不是都去過好幾次了嗎？”

“嗯。”曲昱田應下了，給蘇印講了一聲，約在了周六，然後周五晚飯，她差點沒有睡著。

曲昱田覺得家，是一個很有儀式感的地方，這裏是完全屬於家人的，只有極為親近的朋友，才能得到允許，踏入這裏，所以，她沒有邀請過哪個同學來她的家裏，總覺得和別人展示自己的住處，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

蘇印，是曲昱田請的第一個人。

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基本的禮貌還是有的，田新梅做了很豐盛的一頓飯，吃完之後把曲世辰也順便帶走，將空間留給了曲昱田和蘇印。

在自己家裏，曲昱田明顯和平時有點不太一樣，在臥室裏說了一會話，就把蘇印帶去了自己的樹屋。

“看，這是我的樹屋，只不過，現在只能踩著梯子看一下，不能進去。”每年，曲鶴清都會把樹屋檢修一遍的，免得曲昱田從上面掉下來，可是，今年沒有人檢修樹屋，曲昱田也不敢往裏面鉆，只能踩著梯子，在樹屋外面看一下。

蘇印跟在曲昱田後面，爬上梯子看了一下她的樹屋，給了評價，“很漂亮。”

純手工做的樹屋，像是個有小門小窗戶的大箱子，但是，上面用顏料畫的有圖案，被風吹日曬的有些幹裂，也依舊很好看。

“當然，我爸爸畫畫特別好看，尤其是用毛筆畫的竹子和蘭花，過年的時候，他能用紅紙給我們糊燈籠，上面四副不一樣的圖，就是他畫的！”曲昱田一聽到蘇印的誇獎，條件反射的就炫耀起了爸爸。

曲鶴清不只是毛筆字寫的好，墨畫也很不錯，過年的時候，自己做的燈籠，是曲家所有小孩子心心念的禮貌之一，樹屋上面的圖案，也是父女兩個，買了塗料自己畫的。

不過，說完這些，曲昱田才後知後覺的楞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樹屋，沒再說話，自己先爬下了梯子。

班裏知道她家裏事情的同學，在曲昱田面前，為了照顧她，都不會主動聊起爸爸這個話題，害怕勾起她的傷心事，結果，她今天自己說起來，蘇印肯定接不住這個話題的。

雖然她想說，不是提到爸爸，她就會難過的，她爸爸可好了，留給她的，都是特別好的記憶，但是，曲昱田也不知道，該怎麽和身邊的人解釋這個，只能閉嘴不說話，進行下一個話題好了。

別人別扭，她也別扭，那還是不要說了。

沒想到，蘇印跟著她爬下來，居然繼續了這個話題，“那你爸爸，毛筆字寫的應該也很好，書法也像畫畫，很多人都說它們想通。”

曲昱田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對，我爸爸寫書法特別厲害，他還會懸空手腕，直接把宣紙掛在墻上寫！”

說完這個不過癮，曲昱田又帶著蘇印去了鹿圈。

“雖然現在這裏是空的，但是，以前有好多鹿，我們還見過母鹿生小鹿，對，還有一只叫大花的小鹿，是我買的牛奶，養大的！”

也不知道，大花去了新主人家裏，過得怎麽樣了。

曲昱田指了指空的鹿圈，給蘇印介紹，以前，這裏的鹿長什麽樣子，見到自己會不會略略略的吐舌頭，她還給蘇印學鹿鳴，“鹿不是呦呦這樣叫的，有點像小孩子不願意的嗯，三聲，尾音拉長，恩～”

有些木頭上，還掛著一小團鹿毛，馬鹿是換季脫毛的，還會在木頭上蹭癢癢。

蘇印捏了一小團過來，硬硬的，有些紮手，但能想象出來，這個鹿圈，養著很多只鹿的樣子，一定很熱鬧。

曲昱田帶著蘇印，把大園子裏，自己的秘密基地都跑了一遍，最後躺在涼棚下面，田新梅專門拖幹凈，可以讓曲昱田隨便躺的地方。

“要是，我們認識的再早一點就好了，鹿還在，樹屋還能鉆進去，我爸爸也在，你還能吃一次他做的烤肉，我爸爸烤的肉特別好吃，他還專門給我訂做了一個烤架。”

難過嗎？有一些。

曲昱田說到爸爸的時候，心底就像是破了個口子，風使勁往裏吹，但是，提到爸爸，她又覺得很溫暖，有很力量，除了難過的地方，剩下都很好。

這些主動提起爸爸的懷念，曲昱田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包括田新梅，今天卻在蘇印面前說了出來。

“我小的時候，特別害怕我姨奶奶。”兩個小姑娘躺在地上，半天沒說話，蘇印突然開口，來了這麽一句。

曲昱田微微轉過頭，聽蘇印繼續。

“她抽煙，抽的特別兇，還不喜歡盒裝的煙，一定要自己買的煙草，用報紙卷起來，然後拿口水一沾一撮，點起來就抽。”

“每次她抽煙，屋子裏都和著火了一樣，我特別討厭。”

蘇印說完這話，也轉頭看了曲昱田一眼。

“但是，我五歲多的時候，身體又不太好了，姨奶奶成夜照顧我，煮藥擦汗，摸我的胸口，特別害怕，我哪天早上醒來，身體涼了，那段時間，她煙癮犯了，也沒有去卷煙抽。”

“她沒有孩子，在丈夫家裏學的接骨，揉筋，給人刮痧治拉肚子這些法子，然後，她丈夫死了，就自己當個偏方大夫，養活自己。”

“別人都說，我養不活，她就拿米湯和肉骨頭，把我餵大了。”

蘇印虛空抓了一把，聲音有些飄，“我討厭我爸媽，也討厭我妹妹，以前我在姨奶奶身邊的時候，他們就想接我走，可是，都沒想過，姨奶奶一個人怎麽過，等姨奶奶死了，我回家，他們覺得特別虧待我，很縱容我，哪怕我摔了家裏的東西，把我妹妹扔出家門，他們都不生氣。”

“可是，他們越這樣，我越討厭，好像我是家裏不能惹的客人，雖然，我也差不多就是這個身份。”

“我姨奶奶抽煙兇，罵人也兇，她接我接骨，認穴位，學把脈，說這些東西，以前都不教給女人，現在學到了就是占便宜，以後能有口飯吃，不看別人臉色，但是，我不想學，她就罵我。”

“罵我，也挺好的，她就是掛念我，總擔心我，沒飯吃。”

蘇印閉了很久的眼睛，再睜開，就看著曲昱田趴在一邊看著她。

“你也很想她對不對？”沒有人能教她們，怎麽樣去接受痛苦，兩個小姑娘，摸索著，自己去和難過得體的相處。

“要是，姨奶奶還在，我學認穴位的時候，就再也不偷懶了。”蘇印後悔，姨奶奶走了之後，之前那些東西，就再也沒有人教了，她不用再早起練武，不用再背草藥，不用在摸骨頭。

“就像是，我以前彈鋼琴，總是摸魚糊弄老師，現在不彈了，反倒有些不適應。”鋼琴課的學費一直都是曲鶴清交的，曲昱田再清楚不過，這個學費有多貴，所以，爸爸離開的當月，她就去老師那裏，自己把課停了，還把沒有用完的學費，要了回來。

梅梅掙錢太辛苦了，爸爸的醫藥費還沒有還清，再湊學鋼琴的錢，會把她累壞的。

瞞了田新梅半年，曲昱田才和媽媽說清楚的，反正半年手都生了，田新梅生氣也沒有用。

蘇印看了一下曲昱田的手，修長纖細，問她“你要不要和我學古箏？我當你的老師，不要錢，古箏也很好聽的。”

“啊？”曲昱田自認為，她不是什麽音樂小神童，彈不了鋼琴，也就只有一點點遺憾而已，但是，既然蘇印都這麽說了，她肯定願意，“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知道，這兩天更的有點晚，連我的0401都湊不了了

但是，真的太忙了，回來太晚，發完之後，就差不多困到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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