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道黑影在虛空飛速的逃竄，後面兩個人大呼小叫，追趕不休。

“老頭，別讓那家夥跑了！”曲單大叫。

真寰道人一邊追趕一邊回頭：“咳咳，人老了腿腳不靈便了，還是你去追吧，老夫喘口氣先……”

“快點，少在本山人面前裝無力，兩個月才發現這麽一個，如果跑了又得多久才找得到下一個……一百個天魔，殺不夠你的實力就恢覆不了！”

“可是，這家夥真的很快啊，比普通天魔快了一倍不止……”

咚！曲單一腳踹在真寰背後，“一倍算個屁，你最快的時候，比魔君還要快呢。”

真寰道人欲哭無淚：“那是最快的時候，不是現在啊……”

這是兩人在虛空裏游蕩了兩個月發現的第一個天魔，一番打鬥下來，天魔不敵而逃，曲單二人窮追不舍，於是便發生了這一幕追逐的戲頭。

說起來，雖然大多數天魔的神通類似，以快速、暗影、近身偷襲等招數聞名，但實際上還是有些許區別的。

有的天魔擅長隱遁，有的擅長遠程法術，有的則擅長近身偷襲，而眼前這個家夥，擅長的是速度。他一心逃跑，曲單和真寰道人拼了全力跟在後面，也只能勉強不被甩開罷了。

雙方在虛空裏追逐了幾日，若非曲單的木之生命感應，幾乎就讓這個天魔跑掉了。

一方不放，另一方也不敢回頭，於是只得繼續僵持下去，幾日的功夫，雙方已經不知跑出多少萬裏了，這片空間沒邊沒際，也不知道究竟哪裏才是盡頭。

又追了十多日，曲單終於感應到了一點不尋常的東西，像是一堵墻橫亙在前方，他的感知竟然透不過去。

這面“墻”上，曲單發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現象——仿佛由無窮盡的生命體構築而成，形成一片生命的布幕，遮蔽了這一方世界，尋不到盡頭。

曲單心中大駭，連忙喊停了真寰道人，放棄了天魔，轉而朝那邊飛去。一個天魔與這個重大發現相比，根本無足輕重。

在真寰道人疑惑的註視下，曲單在前方帶路，百萬裏的距離，行了數日才到，呈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片沒有邊際的滄桑而遠古的巖石。

“這是什麽？”真寰道人看了半晌，“難道是石頭？”

曲單搖搖頭：“這裏面蘊含的生命極為強盛，看著像是巖石，實際上，更應該像棵樹……巖石怎麽會蘊含如此醇厚的生命力呢……”

真寰道人搖搖頭，這種詭異現象他也解釋不了，星空之中無奇不有，也許就有一種蘊含生命力的巖石呢。

兩人杵在“墻”跟，好奇的研究了許久，然後開始對這面神秘的墻搞起了破壞，曲單一道劍氣劈出，轟的一聲，塵埃落定之後一看，只深入了幾丈，創口極小，不由得楞住。

要知道在紅河峽谷他一劍可是削平了方圓數百裏地，和眼前的破壞程度一比，相當於好幾千倍，於是他就傻眼了。

“好硬！”曲單咬了咬牙，正要再來一劍，眼角一瞟，看到那個不是很大的創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覆著，不多時就恢覆了大半，過了一會兒，便只剩下一個不甚明顯的長疤了。

真寰道人也看到了這情況，怪叫一聲，連放數十道殺氣，嗤嗤嗤嗤……在墻壁上刺出數十個窟窿，等了片刻，也詭異的恢覆了過來。

“我現在相信你說的話了，這面墻的確有生命。”真寰道人苦笑一聲，說道。

曲單點了點頭，舉目四顧，看不到墻的盡頭，再感知了一下，一直到百萬裏的感知範圍之外，這面墻依然存在著，他的心裏有些底了，問道：“老頭，你說這會不會就是這片空間的邊緣地帶？往外已經沒路了。”

“據老夫觀察，很可能是。”

曲單沒好氣的一腳踹過去：“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很可能是？！我也知道很可能是！”

“那老夫不知道。”真寰道人很幹脆的說道。

曲單別了他兩眼，不再說話了。這個世界的天神們，其實經歷也不是他想象中那麽豐富，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他們不知道，自己知道的，他們竟然還是不知道。以至於碰到疑難問題，每每曲單發出疑問，都只能互相瞪眼，束手無策。

當然，曲單這個想法是摒棄了其中一種情況——那些天神知道的事，而他不知道的，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

但是曲單會承認這個麽？顯然不會。

“我找到走出這片空間的方法了，只要順著這面‘墻壁’一直往某個方向走，總有一天，會找到出去的路……”曲單突然興奮的說道，“真寰老頭，咱們還要不要繼續獵殺天魔？”

“殺個屁，找到路了當然先出去再說，這裏面黑咕隆咚的，你以為我願意待？”

曲單仰天栽倒，老頭心裏這麽想的！？當初他還興高采烈的獵殺天魔來著！

他越發的看不懂真寰道人心裏想的是什麽了，都說人老成精，心思莫測，何況是這個不知幾萬年的老怪物，已經老成神了。

於是，兩人選了個方向，一路往上行去。在人們通常的意識中，往上就是出口，兩人也不例外。

如此這般，行行覆行行，時間在這裏沒有任何意義，曲單甚至覺得比當初從太陽上回到蠻荒星還要更遠許多倍，永無止境一般。

當兩人覺得已經走出了一整個星空的距離，漸漸發現，那面“墻”終於有了些改變——似乎顯得更“年輕”了一些。

是的，就是年輕的感覺。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就如之前曲單看到“墻”的時候，會覺得它蒼老一樣，那種滄桑的氣息，隔著老遠就能感覺到。但如果叫曲單說出具體什麽叫做滄桑，他又解釋不清。

兩人飛遁得更起勁了，有了變化，就說明前方有路可走，再不濟，也有一些特別的東西等待著他們。

又是一段漫無天日的飛行，兩人進入這片空間之後，算起來已經有好些年頭了，這一日，曲單突然一聲大叫：“前面有出口！”

真寰道人連問在哪，曲單指了指前方：“再走一百萬裏。”

兩人爭先恐後的往那個方向飛去，隔得越近，曲單就越能感知到那個出口的情形，到了二三十萬裏的時候，就能感應到那個出口出現了一股恐怖的吸力，要把出口附近的東西都吸進去一樣。

兩人慌忙停下，要知道星空裏這樣具有吸力的地方不少，曲單前世的科學稱之為“蟲洞”，鉆進去之後，就不知會出現在哪裏了。

一番商量，二人認為雖然有吸力，但暫時還感受不到蟲洞的威脅，先前往出口處看一看再說。

接近，接近……

吸力已經很大了，兩人必須要撐起靈力保護，才能保證不被吸進去，最後，當兩人來到出口萬裏附近，終於達到了極限，再也不能前進半步。

“這個出口是以天神的標準而成的，天神境界以下的強者出現在周圍，就會被吸力吸進去，絕無幸免，而天神以上的，則可以完全抵擋它的吸引力而穿梭自如。宇宙的神奇之處，莫過於此……”兩人皆是嘖嘖稱奇，思量了一陣，卻是一籌莫展。現在兩人的實力都離天神境界差那麽一點，堪堪處在這個邊緣線以下，不能直接沖過去。

“有沒有讓我們的實力短暫提升的辦法，達到天神境界之上……”曲單問道。

“沒有，哪有這樣的方法。”真寰道人腦袋直搖。

曲單點點頭：“好吧，我們打道回府，或者現在破開虛空，從這片空間離開……就是不知會傳送到什麽地方去，也許是個更遠的更破碎的空間……”

“……”真寰道人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狠狠的道，“臭小子，最後一次，真的最後一次了！”

曲單嘿嘿一笑，哪管真寰道人那麽多的心思：“老頭，趕緊吧，什麽招，快說。”

“啊啊啊……”真寰道人抓狂了片刻，“你把老夫的肉身收起來，老夫把元神附到你身上，集合我們兩人的力量，便可在短時間內沖破天神境界，臭小子，外面是什麽地方你搞清楚了嗎？如果沖過去，卻鉆進了蟲洞，導致我們都萬劫不覆，老夫死也不會放過你！”

曲單嘿嘿一笑：“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已經感應過，這個蟲洞之外，是一片旺盛的生命體，比我們這一路看到的墻壁還要旺盛許多倍，應該是一個充滿生機的世界，只要能出去，便萬無一失。”

真寰道人點點頭，元神一遁，就與肉身分離開來。他頗為不舍的看了看這具自己才長出來沒多久的身體，示意曲單收起。

曲單祭起虛空玲瓏塔，把真寰道人肉身裝了進去，然後放松身心，就見老頭口中念念有詞，霍然前撲，鉆進了他體內。

曲單身體一陣冰涼的惡寒，差點沒催使靈力把真寰道人擠出來，好半晌，才勉強適應過來：“下……下面要怎麽辦？”

老頭的聲音在他腦海裏響起：“接下來你就別管了，交給老夫吧！”

話音剛落，曲單就驚駭的發現，他不能動了，身體突然不聽自己的指揮，想要大罵也開不了口，過了片刻，手腳開始歪歪扭扭的動了兩下，卻不是他指揮的，動作別扭而難看，沒有半點協調性可言，真寰道人的聲音繼續在腦海響起：“唔，待老夫好好研究研究，才開始操縱還不太適應。”

曲單這時候殺人的心思都有了，拼命的在腦子裏罵：“臭老頭，你對我做了什麽？！”

“嘿嘿嘿嘿，臭小子你也有今天，終於讓老夫逮著機會了。”真寰道人得意的笑，“哈哈哈哈，老夫讓你感受感受什麽叫做神級的實力……”

轟然一聲，曲單渾身萬億個細胞都炸裂開了一般，火燒般疼痛，伴隨來的還有仿佛要把身體撐破的冷冽能量，那是真寰道人修煉的殺氣。

突然，曲單的眸子裏兩道冷光射出，直刺萬裏之外的出口，然後在一聲低沈的吶喊聲中，曲單動了，接近瞬移般的速度，直逼蟲洞。

吸力更加的巨大了，曲單這時候雖然不能控制身體，但仍然能夠感受到體內那無與倫比的力量，堪堪與這股吸力持平，甚至他還有閑暇去感知蟲洞內的一切——許多個蜂眼一樣的窟窿，雜亂無章的分布在蟲洞的範圍之內，那裏面有些孔洞是安全的，可以直接穿梭到另一邊，而有一些，則是神秘未知的空間傳送通道，若是不小心鉆進去，會被轉移到不知所蹤的地方去。蟲洞的危險性，就在於誰也猜不到另一端會有什麽恐怖的東西，也許是安全的星空，但也可能直接傳送到太陽邊緣，因此，只要稍有常識的人都不會去冒這個險。

曲單在腦海裏為真寰道人指引感應到生機的通道口，電光火石之間，轟然沖進了其中。

撕裂，如同無數的駿馬在拉扯身體，許久許久，眼前突然一亮，大片大片的綠意，填滿了視野的每一寸地方。

“這……”曲單被眼前的景物驚呆了。

這是個樹葉的世界，入眼盡是樹葉，小的只有巴掌大小，大的覆蓋了幾十裏方圓，而這些葉子竟然同屬一棵樹上——曲單是這麽認為的，因為他目前只看到了樹葉，還沒有看到樹枝樹幹什麽的——好大一棵樹！

在紅河峽谷曲單就曾見到了一棵大樹，聳入雲霄，大樹軀幹方圓數百裏，可謂是撐天巨木，但比起眼前這棵樹來，他直覺要小上很多。

真寰道人從曲單身體裏遁出，要回了自己肉身，鉆進去發出一陣舒泰的呻吟：“還是自己的身體好啊，你那副臭皮囊太難操控了！”

曲單：“……”

兩人在枝葉間穿梭，走過一層又見一層，除了樹葉還是樹葉，偶爾看見一根橫著的枝椏，幾十個人都合抱不過來，但從外形上看，這只是大樹最尖端的一點小樹枝而已。

一連走了數日，看到的都是相同的景物，直到兩人開始懷疑這片空間是否所有地方都是如此的時候，終於走出了密密麻麻的樹葉之間。

重新進入視線的，就是他們之前沒有見到的大樹枝椏了，僅僅是露出的一段，就有紅河峽谷那棵巨樹的樹幹那麽粗，更多的部分被隱沒在層層疊疊的枝葉之間，看不到從哪裏來，也不知延伸到何處去。

“老頭你有什麽感想？”曲單咽了咽口水，覺得喉嚨有些發幹。這個世界太瘋狂了，這還是樹嗎？

真寰也是訥訥發不出聲，良久蹦出一句：“我看見了一棵樹！”

幹巴巴的感慨，卻恰如其分的道出了此時的情景，是的，他們看見的當然是一棵樹，一棵不知全貌有多大的樹！

兩人楞了許久，爭勝之心油然生出，作為連天魔都敢獵殺的強者，豈能被一棵樹嚇到！二人騰空而起，在樹木枝葉間穿梭，誓要飛出枝葉的範圍，看看這棵樹的全貌才肯罷休！

只是，十天過去了，半個月過去了，一個月也過去了……

入目仍然是枝葉，無窮無盡的枝葉，除了這些，再沒有別的東西，看不見大地，也看不見天穹，只有微弱的一點光，似乎是樹脂之類的東西自然散發而出，連太陽的影子都看不見。

這一日，曲單二人找到了一個掩蓋在枝葉下的樹杈。

“這應該是比較大的樹幹了……”曲單說道，“沿著樹幹往下，或許能找到一些不同的東西……”

這裏的生命太過旺盛，他的感知能力遠不如在虛空的時候，只能感應到一片片的生命一直延伸到感知的盡頭，連方向都不能判斷。

如此又走了兩天，曲單突然叫停了真寰道人，悄然指了指前方。

轉過一個枝椏的障礙，兩人終於看到了除開樹枝樹葉之外的一個活物——妖魔！

曲單曾在雪連山秘境見過，那種長著獨角能飛的一階小妖魔，此時正蹲在一片巨大的樹葉上，噗嗤噗嗤劃拉著，兩人透過縫隙悄然看去，只見厚達數尺的樹葉被劃開了一條槽，鮮嫩的汁液流淌出來，小妖用罐子把這些汁液裝起來，不一會兒就裝了滿滿一罐。

然後，如法炮制，小妖把身邊十多個罐子都裝得滿滿當當，用繩子串起來，再砍了一片比較鮮嫩的樹葉，扛在肩上搖搖晃晃走了。

“它在幹什麽？”真寰道人齜著牙問。

看慣了妖魔嗜血般狂暴，排山倒海沖鋒的情景，突然發現一只小妖安安靜靜的在那裏取樹汁砍樹葉，這場面怎麽看怎麽怪。

“誰知道，也許是找吃的吧！？”曲單也是一臉的糾結，沒聽說過妖魔還吃樹葉的。

真寰道人皺了皺眉：“這個地方，老夫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奇怪，以老夫的經歷，只要去過或者聽說過的地方，沒有記不住的……”

“廢話少說，你沒聽過一個傳說麽，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棵樹溝通了天地，只要沿著那棵樹的樹幹，就能一直走到天上去……”

“是嗎，我怎麽沒聽過？”

曲單搖了搖頭，示意真寰跟上，兩人悄然尾隨在那個渾身掛滿了瓦罐子的小妖後面，慢慢前行：“你當然沒聽過，不過本山人可以告訴你，那棵樹的名字，叫做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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