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得太快，自裴蕭二女出現在眾人視線，一路拼殺，至楊琮倒地，前後不過幾十個呼吸的時間，士兵們甚至還未從她們出現的驚愕中回過神，一切便已結束。場中的風雲變幻，僅有寥寥數人看得清楚，更多的人卻是一頭霧水，不知頭緒原委。

鄭玄已經不年輕了，四十年前，他是隨國年輕一代的風雲人物，多年以後，他已經接替了父輩的大權，成了隨國最有權勢的人之一，如果沒有妖魔的進攻，他現在應該在清源城的將軍府，享受著榮華奢侈的生活。

再一次遇見蕭落雁，是他人生的第二次意外，那顆滄桑的心頓時活了，就如四十年前一樣，砰然心動的感覺充斥了全身，促使著他走到對方面前，問出一句話：“是你，你回來了？”

蕭落雁一襲白衣，面容清麗，當年刁蠻大小姐的影子早就消磨得幹凈，如今的她更像一朵脫俗的雪蓮，她收起自己的兵刃，捋了捋耳邊的鬢發，然後問：“你是？”

她已經認不出他了，蕭落雁當年不願嫁給鄭玄，只在迎親時見過他一面，記憶早已變淡，而且鄭玄變化很大，此時一副中年大叔的模樣，蕭落雁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和當年那個鄭玄聯系起來。

鄭玄心頭的火熱立刻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瞬間跌倒冰點以下。這個女人早就把他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她看他的眼神，完全是陌生人的眼神，連一絲一毫的印象都不存留的陌生。

鄭玄只覺得無比沮喪，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沒有愛，也不是沒有恨，而是對方根本當你不存在，完全的忽視了你。

“我……”鄭玄遲疑了一下，正要回答，一身紅衣妖艷如狐、風情萬種的裴采南卻打斷了他的話，“讓讓，能讓我們過去嗎？”

如果說蕭落雁是一朵青蓮，裴采南則是一朵妖蓮，一身紅衣的她本就將絕美的姿容詮釋得無比透徹，而她的一舉一動，更是帶著股莫名的妖媚魅惑，令周圍所有人，只要將目光移到她的身上，就再也挪不開了。

“狐貍精……”人人心頭都想到了這種傳說中的妖怪。

鄭玄的話卡在了喉間，不由自主為二女讓開了道路，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在裴蕭二女面前會有種心不由己、魂不守舍的感覺。

……

要塞最高的塔樓上，隨風孑然而立，默然註視著下面發生的一切，不聞不問，似乎他只是在看一場戲，下面的人都是演員，而他是置身戲外的觀眾。

良久，他對著不遠處的空氣說道：“三千年不見，你竟然也出山了！”

本是虛無的地方突然一陣扭曲，一個女子緩緩出現，第一眼，會讓人覺得這是個煙視媚行的女人，第二眼，又會讓人覺得她端莊秀麗，再看一眼，就再也分不清她究竟是怎樣的女子了。

“是啊，妖魔進攻越來越猖狂，雪連山秘境已不是清靜之地，我這個萬年避世的老妖婆，也該出來看看了。”女子幽幽的答道。她並不老，卻稱自己為老妖婆。

“呵呵呵呵，塗山音，當年女媧娘娘請你出山，三番四次而不得，想不到你也會有主動出來的一天……這個世界，真的變化太多了……”隨風踱步到塔樓邊緣，看著下方一紅一白二女的背影，問道，“那是你新收的徒弟？資質不錯，倒是得了你幾分真傳。”

塗山音站到隨風一側，微微笑道：“最小的兩個徒兒，本是好心救她們一命，如今看來，卻是要成為我最得意的兩個弟子了。”

“她們狐媚的功力可不弱，那一顰一笑，甚難有人抵擋，我手下的高手魂兒都要被她們勾走了……”

“這說明你的高手定力還不夠！”塗山音說道，兩人對視一眼，都放聲笑了起來。

……

下面，裴蕭二女終於見到了幾個熟人——楚原、常寅以及天行宗少主林昊。

三人變化都很大，四十年，楚原臉上的那一道疤痕愈發的猙獰了，眸子裏透著兇神惡煞的氣勢，渾身似乎都在冒著血光，日覆一日的殺戮，他已變成了一個殺神！

常寅依然是風度翩翩的劍客打扮，只是耳邊的鬢發，透露了他真實的年齡；天行宗的少主也不再是少主了，當年青龍聖獸與神秘敵人驚天一戰，天行宗基業毀於一旦，元氣大傷，老門主心灰意冷，不問世事多年，掌門人的擔子便落到了這個少主身上，不過他這個門主也頗不稱職，數十年竟然沒有回過一次門派，大權早已旁落，手下一個弟子也沒有，卻是光桿司令一個。

“你們還活著！？”三人異口同聲，第一句話竟然出奇的一致。

“你們也還活著。”裴采南笑了笑，她的眼睛微瞇，眉角勾起，頓時一陣勾魂攝魄的媚態肆無忌憚的散發出來，楚原幾人看得心驚肉跳，都暗叫乖乖不得了，連忙尋找話題轉移註意力：“你們和楊琮以前有私怨？他為何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無怪楚原幾人如此疑問，楊琮雖然不是勇夫，心機卻夠深沈，他對曲單敵意甚深，多年來卻一直不曾被人發現，因此當他突然出手襲擊裴蕭二女，頓時就把楚原幾人搞懵了。

“陳年舊怨，不提也罷。”回答的是蕭落雁，當年曲單對龍門山弟子出手，她是在一邊看著的，了解其中的內幕，知道曲單和楊琮有殺身之恨，最後一定是個不死不休的結局，所以她剛才出手便全力以赴，根本不給楊琮留一絲活命的機會，為的就是徹底解決這樁恩怨。

歸根到底，她的心總是向著曲單的。

楚原幾人把目光轉向蕭落雁，發現許多年不見，她並沒有一絲老態，還是和當年一樣美麗脫俗，只是人更清麗了些，神色總是淡淡的，讓人忍不住生出想要呵護的感覺。

他們卻不知道，這也是媚術的一種，高深的媚術，並不是只有妖艷的氣質才能魅惑人，女人的任何一種姿態，舉手投足不經意間，都能讓人不知不覺的著道兒。

“對了，楚大哥，怎麽沒看到曲大哥？”裴采南一顆心都掛在曲單身上，她和蕭落雁出現這麽久曲單還沒有現身，心裏就有些急了。

此話一出，幾人都是神色一僵，片刻，楚原搖搖頭說：“他不在這裏，當初他離開隊伍找你們去了，很多年，一直沒有回來過。”

裴采南狐疑的看看楚原，又看看一邊裝作看風景的常寅和天行宗現任宗主林昊，搖頭道：“怎麽你們神色都怪怪的，楚大哥你騙我？常寅大哥，你來說，曲大哥在哪兒？”

常寅是個劍客，舞劍他在行，撒謊卻不行，被裴采南驟然一問，支吾了幾句才道：“就是楚原說的那樣，他沒回來過，我沒見過他。”

這謊話說得實在沒有水平，就連一邊的蕭落雁也看出不妥來了。

兩女本是滿心歡喜的回歸，此時卻有些急了：“你們有什麽瞞著我們？林昊，快帶我們去見曲大哥！”

林昊在三個男人裏最年輕，因為修為的增長，他看起來不是特別顯老，被裴蕭二女無意間散發的魅惑迷得有點不能自已，半晌才回過神來：“啊，哦，我這就帶你們去……”

說著，竟然轉身在前面帶路了。

楚原懊喪的一拍額頭，常寅無言望天，都嘆了口氣。此時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林昊這一動作，便是承認了他知道曲單的下落，後面無論如何圓謊，也擋不住二女的疑惑了。

搖搖頭，兩人只得無奈的跟在後面。

……

走出要塞，另一面便是大隨國最北端的極北雪原，通過空間扭曲要塞，與雪連山秘境首尾相連。

此時，在這一望無際的雪原上，正有一支長得看不到頭尾的隊伍娓娓而行，那是為了支撐要塞長年戰爭的補給隊伍，他們穿越過苦寒之地，跨過重重障礙，運送物資來到這裏，抵禦妖魔的進攻。

另一邊，一片荒蕪的雪原上，一排排的墓碑整齊的排列著，多數碑上都是一片空白，那是在要塞上犧牲的戰士們，或被妖魔打下了城墻，又或被吞進了妖魔肚子，很多人已經找不到屍體名字了，只能豎一個空白的碑在這裏，以示曾經有這麽一位戰士，為了人類的安危曾經奮勇戰鬥過。

林昊此時已經後悔了，他也不知剛才怎麽回事，迷迷糊糊就帶了裴蕭二女過來，他在一排排的墓碑中穿梭，最後，來到最裏面最高大的那一排墓碑前。

裴蕭二女遠遠的看見這裏，心裏就升起了不好的預感，當林昊停下之後，三個男人都靜靜的沈默著，裴蕭二女往前一看，就見一塊高達的墓碑上寫著：“英雄曲單之墓”！

轟——！

如同晴天一個霹靂，足以劈開天地的巨雷轟然炸響，兩女腦海瞬間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什麽都聽不到，只是嗡嗡嗡嗡響成一片，眼前陣陣發黑，良久，才定格在墓碑上那幾個大字上面：曲單之墓，墓，墓……

“曲大哥……”裴采南輕輕的念了一聲，眼淚猛的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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