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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君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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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幸低頭整理著衣物。“你果然是壞人。”在理智意識回攏的零點一秒,她故作鎮定掩護著自己的心虛,特意裝成若無其事淡淡的口吻說。

他將手臂繞過她的肩收緊,輕易就把她拽到胸前。他沒有為自己辯解,卻唐突問出一句:“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不像是要征求答案,更像是要將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歸化到合理性,以致互相可以有個下臺階似的。)

他把鼻子埋進她柔滑的濃發裏磨蹭著。

他喜歡那個味道,幽幽淡淡似有若無般沁人心脾。

他不想深究那種感覺,因為企圖去侵占心理分析家的產權是乏味的——只有以販賣文字營生的作家才會去做這檔子無聊事。(抱歉,抱歉,無意讓諸碼農躺槍,再三抱歉。ORZ)

他腹誹著三粒字眼。

但異常慎重的沒敢輕易說出,生怕脫口的瞬間變成燙人的奔流熔巖嚇壞她。更甚的是,極可能摧毀掉兩人之間脆弱如蛛絲的關系,成為沒有份量的浮誇可笑之詞。

要怎樣才能少愛她一點?他發現自己找不到任何可以減少愛她一點的理由。

那種心靈撞擊,是前所未有過的激動體驗,讓他覺得今天一點也不是他們的初遇。

相反的,更像是來赴一個久遠前定下的海誓山盟。

腹誹那句話絕對不是沖動之詞,而是經歷過萬水千山洗煉而至。

如果有一種邂逅,像是天上掉下的一根針正好插在一粒米上,那麽這段姻緣註定會成為他們的一座牢獄。

輕則是無期徒刑,重而是終身□□。

喬幸低頭不語良久。

沈默是純然由於恐懼。

她的心情是覆雜的,說不上有所謂的懊悔成份,但理智上卻有一定程度難於厘清的糾結愧疚和羞恥感亂麻。

現在,沈默像符咒般鎮住了兩人。

為了解除那個符咒,她開口說:“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她如霜打的茄子,只管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掌看。

他正要開口,她卻已猛然飛快的把手伸過去掩住他嘴巴。

“別說,我們不需要知道彼此。今天之後,你我就算在路上相遇也不要相認。不要問原因。這裏,剛才,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場夢。你如果相信一見鐘情的話,那麽下次很快你會遇到一個年輕漂亮的好女孩。然後,好好地相愛,過你的生活。記住,你不認識我。”

她化身成了一只壁虎,掙紮一番後決然自截準備逃離而去。

他看著她的臉,沈吟著,仿佛好不容易終於鼓足了由出生以來就開始儲存起的勇氣去袒露心跡:“這是我的初戀,你相信嗎?”

想起他剛才熱情有餘,但處處笨拙魯莽無比的表現,她興許是相信的。

“不要緊的,你還是可以有另外的初戀,如果它來得那麽容易的話。”喬幸不禁莞爾。

他突然十分後悔自己剛才的表白,感覺好像說得自己長得這麽大都沒獲女生垂青過,沒來由的掉價去了。

這明明是自己守得住節操,向來不屑一顧懶得浪費時間在暴發不出心動的女孩身上而已嘛。

這明明是自己初次珍貴的心動,怎麽就變成不值一文?

“你是用笑來詆毀別人的嗎?別笑了,你這樣有蔑視我的真摯感情的樣子。”他猶猝不及防的被惹怒了,更顯出一副孩子氣的模樣。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青春不再。

“這不是笑你,看,我做你姐姐已綽綽有餘,我倆走在一塊別人才會笑你。”她不得不認清這個超乎社會容忍溫度、時間考驗深度的真相。

一個即使海枯石爛,乃至地殼板塊移動也震不去、埋不了的現實真相。

“現在不正流行姐弟戀麽?”流行固然可以被理解為逐漸獲得社會某部份群眾接受的現象。但這理由也未免太遜了,更顯得他底氣不足的氣餒。

有說,男人不是用人格行動,而是用本能行動的動物。

這句話套在這個自我監察度極低,只聽從內心指示的男人身上,只能以絕地沒反擊呈現出——印證。

他見她不語,一把拽過她的手袋,打開翻找,然後,掏出她的錢包。

在她還未意識出他的連串舉止怎麽回事前,他以零點一秒之速抽出了她的身份證。

“喬幸。”他合起眼默念著,仿佛要把那兩粒字深深刻下腦海的神情。

轉頭對她說:“方傑,記住這個名字,至少我的初戀不會顯得那麽寒磣。”

她來不及答話,他突又再開口半央求地說:“陪我過完今天,至少讓我的初戀不至於比419還不堪。”

他連續用了兩次“至少”這個詞,意味著他對現實還保存一絲清醒理智的,默認了他們之間的不可能。

喬幸溫柔地撫摸他年輕俊俏,添滿張揚不羈的臉龐。

那種可以實質感覺到青春生命的彈跳,通過指尖上充分轉遞出來。

啊,如果自己晚十年出生的話,一定會不顧不管地不願放開他的。

但,如今的自己,已身不由己了。

嘚,他合攏拇指和食指在她面前彈出一聲,試圖調回她走失到天不吐的思緒。

她茫然地看著他,悲催地隱隱約約感覺到一陣突襲而來的心扉絞痛。

不禁心裏OS的:如果兩個人的關系結束了,那麽曾共同的世界也消失了,即使是那麽短暫的時間。

今天之後,年輕的你就只管直走你的陽關道吧。而我,將只能遺世孤立繼續留在獨木橋上。此生沒必要再重逢了。

可今天猶在,她回過神來,打算豁出去反叛到底再刷自己的瘋狂行為下限,遂反問:“你還有什麽好玩的?”

作為一個好男人,理應該兼備了知性、感性和野性三大條件。但就他正值初生之犢的本錢來說,前兩項可以被忽略掉依然錯落有致——不羈原本就是他輕狂行徑的指南。

間不容瞚的,“來,”他牽她跨上摩托。在引擎的怒號中,他們很快就沖出了小樹林,往大道直奔而去。

風在耳邊呼嘯,喬幸閉上眼,想著如果出了意外,而兩人恰恰又不幸沒掛掉,她將要如何交代這個局面,如何辯解兩人的關系?

適才自掘墳墓的瘋狂膽識頓時煙消雲散,取代的是撲面而至的更大恐懼感。

(一向循規蹈矩專一的喬幸,如今能想到的,大概只有死才能救贖自己出軌後的靈魂了。)

風聲停止。他雙腳分叉在地上,車子不動了,眼前出現一路小吃攤。

“我們吃點東西吧。”果然,沒人可以忽視生理時鐘的空腹定時器——再牛的人也扳不過肚子餓這個不入流的流氓準時來討債。

盡管食攤的桌椅和環境,並不十分合乎喬幸的一貫衛生水平,但她順從地坐下。

客隨主便,任由他像個兵乓球般來回跑去點食物。他還叫上了啤酒。

看來他是個常客。腦內有個小本子,不但準確地知道所有販賣的食物,甚至連食物的美味度評審也胸有成竹。

“你在數面條?”他見她用筷子挑著碗裏的面,似乎沒有心思要放進嘴巴的樣子。

可他卻像無師自通的純吃貨相,早已唏哩嗄啦埋首把一大碗面,外加一些拉拉雜雜的小食狼吞虎咽地幹掉。最後,一口氣灌下大半杯啤酒。

他處處表現的都是後生可畏的示範。

喬幸不得不暗自倒抽一口冷氣。

他種種的青春熱情,正反映出兩人之間的距離分裂到不同地帶的溫層裏。

夜幕悄然無聲地降落在四周。

黃燦燦的夜市燈光,食物檔冒起陣陣的燙滾蒸汽和煎炸煙油,空氣漂浮著混雜各類食物味道匯集成一股化不去的濃郁膩感。

背景配上川流不息的擁擠人潮人聲,把氛圍推進到更熱鬧沸騰的巔峰。

喬幸手袋裏的電話此刻冷不丁響起。

她不必掏出來看也知道會是誰,卻也就賭氣地不加於理睬。

“不聽?”他凝視著她的波瀾不興猶如黑海的眼瞳,卻只反映著一個自己的頭像。

一個被攝了魂魄的頭像。

她輕搖了搖頭。

但電話那頭卻似乎不甘死心罷休,稍停覆又重響,強聒不舍地繼續轟炸耳膜。她最後也只得接了。

“為什麽不聽電話?”劈頭就是一聲不耐煩的質問。

“不想聽你的聲音。”她不甘示弱地回應。

想起被甩的那記無影巴掌,臉頰似乎就有一陣揮之不去麻辣感,遂惡向膽邊生。否則,依她平素裏的個性,恐怕還真沒那個底氣去頂撞他。

電話那頭大概也意料不及,一慣垂眉順眼的她竟也能有這種針鋒相對的氣焰。也許霎時錯愕不及,遂停頓了片刻沒作聲。

“你在哪兒?我過來接你。”再出聲時,語氣明顯放軟了許多。興許憶起自己先前所說的話有點過了,想要講和箍煲來著。

“不必。”她簡單地回絕。

不等他再說話,順手關機,把電話扔進手袋裏。

他胸臆間泛濫,自然也聰明的不加於多問,只饒有趣味的看著她。

兩兩面對面地相望,卻像站在壞掉的紅綠燈前面,思緒各異。期望自期望,茫然自茫然。

他想領她險夷共赴,沖過對面路;而她對橫亙在眼前的是什麽一無所知,一籌莫展做垂死掙紮。

對於抉擇,她是缺乏訓練的。

時間仿如靜止了般,周圍的人聲人潮已被摒除在另外一個世界去。

直到大媽前來收碗碟,付賬時,他往褲袋和背包裏盡搜括,最後挖出一堆散鈔和銀角,目測似乎仍不夠買單。

喬幸打開手袋掏出一張鈔票交給了大媽,順便把桌面上的錢掃落掌心,遞還給他。

他帶點羞赧尷尬地說:“不巧還未發薪…”

她微微地點了點頭,並給了他一個淺淺的笑容,有著充分理解的神情——貌似一副長輩請小輩吃飯的慈愛寬容兼無所謂表情。

“如果你給我時間,我將會成為一個有能力對你負責,也可以讓你過上好日子的人。”他努力掙紮著辯解。

期期艾艾繼續說著,其實自己真的是有能力的人,並非如你現在所見到那番狼狽的,現在只是…只是…跟家裏鬧出點那個…

他越是想辯解,越發讓人覺得他身體裏面還有另一個人,可是卻怎麽樣也無法把他揪出來的焦慮感。

先前那副既焦急又懊悔的模樣,好像自己的真心解釋,卻只得到大人敷衍式的認同或認可,遂轉為一副憤怒和不甘心的表情——更加十足像個不小心犯了錯,卻死不肯認錯的屈強孩子模樣。

他其實不是對誰付錢這回事在意。事實上,是為了在這節骨眼上,連這最基本小事也無法說服她(自己是個能有承擔的人呀)生自己的氣。

於是,連帶她簡單平常的非語言訊息表情,遂也被誤解讀得變了味般覆雜。

他拗頸賭氣似的認為,倘若她看不起他,或鄙視他,或羞辱他….他統統都可以接受….雖然格局有點觸底的水平。

(如果她真是這樣自己恐怕也不必太過著急了吧?)

但,她顯然不是這樣。他偏執地覺得她不是。

他把她理解成像發揮天然母性的,將他視為一個孩子般去理解去維護——這實在令他真正抓狂發瘋了。

一個自己剛熾熱地親吻過,還有了實質關系的,甚至身上還遺留著她的體香、感覺到她體溫的女子,居然用那種眼神來看待自己。

他被五雷轟頂得裏外皆焦。自尊成了灰燼。

他覺得這是盡了宇宙洪荒,再也沒有比這個恥辱更大了——於他宏觀的心動而言,於他宏觀的表白而言,於他宏觀的愛情而言。

他雷打不動地認為,他倆之間的是愛情,也肯定這就是愛情。

就憑自己那種前所未有過的心靈撞擊感覺,就憑他想要擁有她全部的強烈欲望,就憑濃罩著無比恐懼的無助挫敗感,就憑他深深自覺無法自拔地愛上她…

他不能接受,心中吶喊一萬遍地,絕對不能接受,被她繼續當成孩子般看待的眼神。

他要帶跑錯的她到對的地方。

這個念頭穿雲裂石在心底發酵起來,蒸蒸蒸地,冒出一股酸澀的滋味。

方傑覺得自己非要再做點什麽才可以。

啊,天堂之下,世間萬物皆有其時令。

而這個男子正值體內幾十公斤的荷爾蒙,因著他無可抑制地渴望得到她之際,正全力以赴地分泌出睪酮和雌激素。

乃至,在他持續強烈的渴望中,更全心全意邁入第二階段,遂再分泌成為了多巴胺和血清胺。

更甚的是,血清胺,是個極可怕又可愛的東西,它會蒙蔽一個人的視線,讓人完全無視掉對方的缺點…

這就是為何方傑正陷入失心瘋的崩潰狀態中——因為他已墜落情河呀。

所以,別譴責他。他只是忠心地,循照自身的化學反應采取行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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