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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天下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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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滿一桌子的各色糕點,看的人真是垂涎欲滴,此外還有新上的素餡蒸包,豬肉蒸包,羊肉蒸包,混合肉餡的大鍋貼,玲瓏剔透的水晶包,一咬冒油的灌湯包,看的人更是胃口大開。

另外還有大盤的蒸羊羔,滿滿冒了尖的手撕羊排,地道香嫩的醬牛肉,各式沸騰香氣四溢的砂鍋,肉香菜味四溢,剛剛篩好的老酒甕擺放一邊,迎面就能嗅到濃郁的酒香撲鼻。

雅間很寬敞,並排能擺上兩張烘漆八仙圓桌,中間用一具四色山水屏風隔開,除了張虎沈清風陪坐在主桌之外,其他家人都在一側吃的不亦樂乎。

張灝也未客氣,自是一個勁的低頭大嚼,他身份特殊年紀又不大,其他幾人也不敢勸他飲酒,大多略微填飽肚皮後,劃地為圈,按照各自身份,涇渭分明的說起話來,要不是有張灝在此,在座的這幾人是無論如何不能坐到一起的。

年前剛剛升為燕山左衛百戶的李老六,此刻自然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這全都是拜二爺所賜,只要在好生當幾年差,不惹出什麽是非差錯,那一個千戶是穩穩跑不了了,到時兒子孫子世世代代都是軍官,也算是在他這一代光宗耀祖了,此時忍不住和脾性相投的張虎胡亂吹噓,大聲念叨灝二爺的好,兩人都用大碗喝酒,雖然彼此身份不同,不過真要論起尊卑來,就算李老六當上了千戶,比起國公府大管家的身份地位還是差了幾裏地去。

張睿和紀雲只覺得坐立難安,不說不習慣和李老六此類行為粗鄙的軍漢坐在一起,就是上首坐著的那位,按年級輩分明明是後輩,可架不住人家地位尊崇,還得客客氣氣的陪在一邊,這不免令平日有的是人奉承的兩位公子,心裏一時大覺不舒服。

好在心中惦記著美女,兩人只得強自忍耐,也不和其他人說笑,自顧自的互相低聲說話,自斟自飲。

這下可苦了不請自到的沈清風,坐在那笑瞇瞇的看著其他人聊天,他卻哪邊都插不上話,不說身份尷尬,就是想說都不知如何說起,就算是空有一肚子的學問,此時也是大感無用武之地。

可漸漸過去了半個時辰,眼巴巴的看著張灝早已吃飽,卻還在慢條斯理的夾著各式菜肴,笑嘻嘻的細嚼慢咽,不時和其他人說上一句半句,卻絕口不提這店家寡婦一事。

此時才有了難得機會的沈清風,趕緊和神色親和的二爺說起話來,此人平日雖性格孤傲,但此時也不免恭恭敬敬,心裏更是忐忑不安,苦笑著把自家事一一道來。

這位昨晚才熟識的沈清風,原來是個累次落地的窮秀才,世居京城,半生潦倒,如今父母雙亡,家中只有一位寡嫂相依為命,此人性格執拗,異常自負滿腹經綸卻無法出人頭地,實際上卻是眼高手低之人,因年輕時狂傲不羈,談吐中從不給人留情面,以至於經常得罪人,更是連累自己無法中個舉人。

如今貧困半生痛定思痛之下,才算是多少學懂得些人情世故,所以才求人舉薦,投身入張家做了個清客,沒想到昨晚看不慣張回等人不知民間疾苦的做派,義無反顧下出言譏諷,又跑出來投奔在張灝身邊。

此時正是他心裏七上八下的時候,想他一個落魄文人,昨夜也只是跟著到處亂跑,哪還有什麽力氣幫上忙,好在此人唯有一項特長,那就是記憶極佳,又時時註意傾聽張灝與人對話,暗自把聽到的內容全都記在心裏,最後倒也發揮了作用,而讓張灝對其刮目相看,這才一直允許他跟在身邊。

和神色緊張的沈清風一番詳談,張灝才了解他的平生和昨夜因果,沈清風此點倒是深得他讚賞,就是從不隱晦自己身上的優缺點,說話更是直截了當,不會恭維或是貶低什麽。

“嗯,看來先生如今已經不準備參加科舉了,那你這胸中抱負豈不是要埋沒一生了啊!”

張灝有些感慨,此人真要是為官的話,雖然沒有什麽大的前途,可是即使做個縣官,那也多半是個能為民做主的清官,只憑著他過目不忘的能力,起碼治理好一縣一府是不成問題的。

沈清風頓時苦笑,長嘆道:“唉,早就不敢想了,想我沈清風如今只是一介廢人而已,別說為朝廷效勞,就是列祖列宗都深感對不住,眼瞅著就要年過半百了,卻連個妻子都討不起,唉,愧對先人,愧對祖先啊!”

說完拿起一盞酒碗,仰頭飲盡,神色不禁淒慘難受,顯然是被張灝一番話說的牽動心事,好在此人還算是灑脫之人,馬上大笑道:“勸君將近一杯酒,今日能和二爺說話喝酒,那也是不枉此生,哈哈,人生得意須盡歡啊!來來,各位共飲一盞。”

就算是他大笑著念出這一段話,可是臉色的滄桑卻如何瞞過別人,當下人人不免註視著他,都看在張灝的面子上,勉強朝他擠出一絲微笑。

一邊自有張虎笑著拾起酒甕給他滿上,沈清風也沒當回事,大咧咧的坦然受之,絲毫不覺得一個管家給自己斟酒有什麽不妥,看的其他人暗暗搖頭,暗想難怪你一生落魄,確實是個粗狂之輩。

只有張灝看的大感滿意,他看人自有一套方式,觀此人做派,年屆中旬都不會察言觀色,或是心中明白卻依然執迷不悟,如此執拗耿硬之人,放在官場倒是天生的言官,不畏強權的禦史。

如今隨著張灝年紀漸長,朝堂之事無可避免的會影響到他,雖然不想參合到那渾水之中,但扶植起幾位代言人還是很有必要的,幾乎可以說是當務之急了。

伸手端起眼前酒杯,他和張睿紀雲一樣,用的都是青瓷酒杯,而其他人則是用的漆器巴掌大的平底酒碗,看見二爺附和那狂夫,其他人不敢怠慢,趕緊人人端起酒碗。

張灝端著酒杯遙遙示意,笑道:“來,有句話還要送給沈先生和諸位好友,還有這幾年一直跟著我的家人們,灝先幹為敬。”

話音剛落,就聽見呼啦一下,那屏風轉眼間就被幾位家人用力推開,只見另一桌的下人們,全都站起身子,雙手高舉酒碗,顯然是聽到張灝的聲音,自是人人趕緊站起身來,神色肅穆恭敬。

張灝哈哈一笑,也未客氣,當即一飲而盡,頓時人人跟著仰頭喝幹手中水酒,除了另兩位公子少爺外,沈清風等人急忙站起,全都敬等二爺張灝訓話。

“哈哈,勸君將近一杯酒,莫愁前路無知己,天生我才必有用,天下誰人不識君。沈先生,想那半生風雨荊棘路,正好淬煉我輩庸碌之人,不管世人如何誹謗,如何看待我等,可這心中志向卻萬不可任其墮落,還要打起精神,只要肯上進,這往後終有看見天上彩虹的一刻,到了那時,還要堅持自我,莫要被富貴權勢迷花了眼,忘了前半生的蹉跎才好,這四句也同樣送給諸位,跟在我張灝身邊,未來自是不愁前途,可往後要是誰敢仗勢胡作非為,那今日的情分可也顧不得了,昨夜那街上的一幕,就是他日各人之下場,還望大家時刻謹記在心。”

“遵命,二爺。”當下人人抱拳大聲應承,這臉上都有藏不住的喜色,那沈清風更是神色激動,這二爺的話已經說得在明確無誤了,這眼看著就要擡舉自己了啊!

不說沈清風如何激動不已,就是其他人也是興高采烈,不免全都朝著他輪番敬酒,沈清風心情高興,免不了酒到杯幹,沒過多久,竟然大醉如泥,滿口胡話,看得大家哈哈大笑,張灝失笑搖頭,剛要吩咐人送他回家,就看見一人推門而進,快步走到他身邊低聲道:“二爺,周文濤和張林兩位少爺就在附近,想著上來找您說話呢。”

“呵呵,那就上來吧,正好有件事要拜托張林,張梁你順便把沈先生送回家去。”

過來的正是張梁,神色意外的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的沈清風,呵呵笑道:“那好,我這就把他送回去。”

說完和一名家人一起,把沈清風攙扶起來,兩人扶著他當即出了雅間,朝樓下而去。

這一番折騰,看得張睿和紀雲滿不是滋味,張睿倒也罷了,起碼不敢當著弟弟的面露出一絲不耐神色,紀雲可是一顆心都飛到外面,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兄弟,還是命店家把那俏寡婦喚進來吧,起碼陪著咱哥們飲酒作樂也好啊!”

“哦,那寡婦姓什麽慕容是吧?此等姓氏可是少見,等等。”張灝忽然心中一動,卻想起姐姐提起的一個人來,只是記不太清當時姐姐的話了,可是隱約記得那人行走外頭就是化名慕容珊珊的,不禁大驚失色的脫口而出:“哎呀,那位姐姐可不是個寡婦嘛,大哥,你看中的婦人芳名幾何?”

張睿一楞,他哪知道對方姓甚名誰,還是紀雲一頭霧水的道:“似乎閨名喚作珊珊的,怎麽?兄弟那是你的熟識?”

張灝頓時啼笑皆非,這今日真是巧上加巧,怎麽都碰到一處了?不過這位姐姐可不是什麽善類,那是個特立獨行,敢作敢當的女人,而且性子狡猾如狐,就算是你紀雲能依仗著家世,恐怕也未必能使她乖乖就範,八成還要惹上一身騷呢!不過既然叫自己遇上了,少不得要替這位久聞大名的姐姐擺平此事了。

“呵呵,兄長,這位姐姐名叫慕容珊珊,可是家姐的閨中密友,也是當今太子妃的手帕之交,兄弟還是勸你打消了念頭吧,就算是陛下都認得她,可不是誰都能惦記的。”

“真的?莫不是你想吃獨食吧?”紀雲雖然信了八成,還不是免不了口出疑問。

張灝也未解釋,做出個愛信不信的笑臉,自顧自的和哥哥張睿說話,弄得紀雲趕緊命身邊的下人出去打聽,沒過多久,那下人回來走到他身邊,小聲說道:

“確實是侯爺所說的那人,這間館子就是她的產業,那慕容珊珊原名叫做郁珊珊,乃是前戶部尚書郁新郁大人的孫女,只是郁大人早在永樂三年就已經累死在任上,郁家從此家道中落,此女夫家又犯了事,全家發配遼東,結果丈夫病死在路上,而此女則被陛下赦免,這幾年才得以回到京城,如今操持商賈賤業為生,倒也把生意打理的風生水起。”

紀雲當下嘆息不已,原來此女還有此等傷心往事,這倒是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事先也沒詳加打聽,一個俏寡婦還犯不上動用錦衣衛去偵查,看來這個女人確實是得不到了,先不說她和聖上認識,就是有這張灝在此,自家也沒法動用什麽手段。

他人倒也灑脫,其實本也沒什麽必得之心,畢竟只是個寡婦而已,何況他家中有的是美女,甚至還有兩位令他見慣各等美色,都怦然心動的尤物,只是一直被他爹紀綱霸占著,沒有機會染指而已,當下失望的笑道:

“那就算了,又不是什麽絕色美人,頂多算是個性格少見的美婦,比起哥哥我見過的兩個大美人,容貌上還差了一籌,嘿嘿。”

不自覺的順嘴說出家中隱秘,其他人倒沒什麽,自是在一邊艷羨不已,而張灝卻不動聲色的笑笑,只是眼中卻閃過一絲冷光,心裏卻在合計一件事,也該是到時候了結了,不過還得耐心等上幾個月,畢竟最關鍵的證據還未被掌握在手中。

紀雲既然沒了念想,當下也不想多呆,又和張灝喝了一杯酒,馬上告辭而去,他帶著人剛剛推開房門,正好和兩個富貴青年碰個正著,那二人趕緊閃身讓到一邊,而紀雲在京城那是橫晃之輩,除了屋裏坐著的那位自覺得罪不起外,還沒有誰能讓他客氣寒暄,也未言語,面無表情的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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