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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鴻海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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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謹承把折成一卷的鈔票塞到包曼盈手裏,沒什麽表情地拉開被砸壞的鐵柵門。

其餘人圍在身後,有不忿的想上前阻攔,被包曼盈用眼神喝止。打.砸只能出氣,比起還要上交家裏的房租,這一千塊全部落進她的口袋,哪種更劃算不言而喻。

聞螢哭得快要擰幹自己,扶著門框搖搖晃晃站起來。

剛才和趙姝萍的推搡中,她過耳的短發炸成了蒲公英,一小撮粘住眼睛,拿手抹開。

黃色光線霧一樣彌漫,誰也沒有說話,一兩下門軸的輕響幹澀如鴉叫,聞螢受氣氛的驅策,不自覺收聲。

這個熟秋的夜晚沒有風,窒息感無止盡蔓延,空氣像被膠水黏住。

林謹承沈默地牽過她,感到瑟縮抗拒的意思,不輕不重地看去一眼。一貫冷淡的眼中閃過憐憫,微微刺痛了聞螢。

並非自尊心作祟。

一早知道他家境優渥,模樣好看,成績也不錯,就是性格有些古怪。

如果對他的接近曾抱有粉色幻想,那麽在他幾次親歷她的不堪時刻,日常的相處也始終克制漠然,聞螢已經認清了現實——這就是個想趁高中最後一年做點出格舉動的男生。

可現在,那點一閃而過的憐憫告訴她,他的情緒也有牽動。

所以對於他,自己終究還是有那麽一點特別吧。

聞螢執拗地望著他,盡管知道此時嘴巴撇成一根骨頭,眼睛腫成金魚,但她顧不上了。

——人總是貪婪的,你給了我一點,我會忍不住索要更多。

——你想清楚了。

林謹承垂眼,牽著她轉身下樓。

樓上趙姝萍的呼喊漸弱,等聞螢走到一樓,再聽不見。

周遭是與白天不遑多讓的熱鬧,麻將館還沒打烊,理發店仍未歇班,頭頂閃爍霓虹招牌,聲音和氣味在微涼的夜風中鮮活。

聞螢不出聲地哭,一只手掩上臉,淚水淌過下巴,滴落衣襟。

另一只手林謹承牽著,他走在前面。

羊腸道上和那麽多人錯肩,卻沒有任何驚詫或是好奇的眼睛轉來,這裏每晚都有故事,他們不過只是其中兩條尋常的夜游魂。

後來眼淚流幹了,心還像在一斛溫泉水裏泡著。

是他掌心傳來的熱度。

上次露營時,他們就這樣握著手,坐到散場。

會不會從那時起,他們開始變得不太一樣?

聞螢五指悄悄分開,從指縫窺探林謹承,只穿了件單薄的T恤,背脊挺直,腳步閑然,像傲人的鶴。

五指悄悄合上。

——帶我走吧,不管去哪裏。

——我的身後空無一人,能不能一直跟著你。

——請讓我一直跟著你。

兩棟樓間湧來大股在深夜驟冷的風,聞螢身上的連帽衫能禦寒,可貪戀他手裏的溫度,還是攥緊了些。

心中仿佛經歷一場八級地震,轟然作響。

怎麽辦,她居然重新喜歡上自己喜歡的人。

“你……”

聞螢細微地哼出一個字,還在拿捏措辭。林謹承聽到了,轉頭看她。

她不得不一氣說完:“你怎麽會來?”

林謹承說:“你沒掛電話。”

聞螢怔了怔,臉色隨即轉為驚恐:“那那那……那我這個月話費不是超很多嗎?”

林謹承寬慰她:“我走到你樓下就掛線了。”

“可是,你怎麽知道我住哪?”明明她連郁素和方沐海都沒透露。

“我認識包曼盈,上次問了她。”那張冷傲的漂亮面孔一旦流露溫和,讓人感受不到距離,他繼續走著,手依舊沒松開,“你不用太感激我,那一千塊也不是我的。聞螢,你明天就回家跟你媽媽講和。”

“為什麽?”聞螢不可思議地頓住。

“我們這個年紀,手裏哪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他眼中透著分明的落寞,嘴角卻勾著笑,“講和不代表原諒,要把憤怒和仇恨吃進肚子,變成燃燒的礦石。”

除去“讓人捉摸不透”這點,聞螢覺得林謹承比她成熟得多,比她懂得的多,淡然面色下覆有超越同齡人的冷靜。

雖然他的話,有時讓人莫名生怯。

這樣的男生,或許對普通的校園戀愛是沒什麽興趣。

這一晚,林謹承帶聞螢去到兩條街外的鴻海飯店,這才發現趙姝萍每天上班步行只要二十分鐘。

林謹承說他在飯店有自己的套房,不想回家的時候,就來這。聞螢有些羨慕,說他連房子都有兩處,想去哪就去哪。

“不是,家裏……很臟。”把聞螢帶到新開的房間,他停在門前,“我偶爾忍受不了,才來這住兩天。”

家裏很臟?

聞螢記起他以前似乎說過同樣的話,什麽洗衣機很臟之類的。

“聞螢。”

她正在走神,不期然被叫住。

走廊墻面鋪上猩紅絲絨,壁燈燈光昏昧。林謹承按住聞螢後頸,手指揉進她的頭發,大約練習已久,動作無比嫻熟。他低頭,沈冷嗓音帶有蠱惑性,瞳仁的琥珀色像蜂蜜,讓人妄想用小指蘸取,一口口舔凈。

他說:“挨打就要記痛,下回別那麽沖動。”

聞螢僵硬地點頭。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絲線般纏繞耳朵:“你聽我的話,我慢慢都會教給你。”

教什麽?

如何與包曼盈周旋,保護自己嗎?

還是該怎樣把憤怒和仇恨變成燃燒的礦石?

林謹承沒有說明白,他眼裏映出她迷離徜恍的臉,那只手離開前帶著垂憐般的溫柔,“早點休息。”

半小時後,聞螢就著客房的一次性洗漱用具草草梳洗完畢,已是深夜十一點半。

林謹承剛才告訴她,趙姝萍來過了。

早在他們離開小街的時候,她就不放心地一路跟過來,向他反覆解釋當時被憤怒和驚恐沖昏頭,事後非常悔恨。

趙姝萍知道他是林肇言的兒子,多少放心一些,走前不停感謝他及時的出面,麻煩他照顧聞螢。

聞螢關了燈躺在床上,茫然望向黑洞洞的天花板,腦海中大致勾勒出趙姝萍感謝時一定還不停地鞠躬,堆了滿臉的廉價笑容,模樣卑微。

多可憐,一百塊就把她們逼成這樣。

當時聽到包曼盈說那種話,她實在氣不過,想到拿假.鈔報覆。誰知行事魯莽,以為這樣就能教訓別人,到頭來是自己栽跟頭。

——可你是我媽媽,那種時候為什麽不能保護我?

聞螢雙手把被子舉過頭頂,蒙住臉,斷斷續續地小聲啜泣。

林謹承。

我聽你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對於聞螢,慫是生存手段,也是她的武器,骨子裏還是不服軟的,只是還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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