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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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孟顏希跟著夏安閑去赴飯局。
金碧輝煌的大酒店，華麗卻艷俗，夏安閑仿佛是知道孟顏希的想法一樣，小聲對她說：“這是夏安倩選的地方。”
孟顏希笑了笑：“我又沒說什麽。”
該來的人都來了，夏東海，夏東海的兩個兒子，夏一帆、夏一宇，夏安倩，路晴空的父親陸清——據說這二位最近有覆婚的意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路晴空沒有來，夏東海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孟顏希安分守己地埋頭吃東西，電話卻響個不停。她掐斷，掐斷，再掐斷。當她微弱的手機鈴聲第四次響起來時，坐在她身邊的夏安閑開口了：“去接一下吧，指不定人家有急事找你呢。”
孟顏希點點頭，放下筷子，捏著手機出去。
她懶洋洋地靠在墻上聽電話，頭高昂著，似乎是想把天花板上的壁紙研究個透。電話那頭的人喋喋不休，她既不煩也不惱，等到那邊停下來，她才漫不經心地說：“那邊現在還是晚上，過幾個小時我再打個電話去問問，應該沒什麽大問題，那人看起來……”她斟酌了一下詞句，“那人看起來挺好說話的。”
掛了電話她沒有動，保持著那個姿勢，像是在發呆。
可是公司的事又不能不管。過了好半晌，她點開手機查找通訊錄，指尖對準了一個號碼，卻又遲疑地停頓了好半晌。終於還是打了過去。
幾秒的時間他就接聽了，氣息是微微的喘，孟顏希猶猶豫豫地問：“這麽晚了你在做運動啊？”
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反問她：“你有事啊？”
孟顏希正要開口，就聽見電話那頭，遠遠的一個饑渴難耐的女聲在叫喚：“你還做不做了！不做我就找別人去了！！”那聲音十分潑辣無所顧忌，英文發音卻不太標準，這使得孟顏希無端想起了同學們說他尤其鐘情中國女性的事情。
任誰都聽得出那弦外之音，能猜到他們在做什麽，孟顏希不由得有些尷尬：“我……我再打給你吧……”
“不，你說吧。”
他輕輕地，但堅持地說。
“不用了不用了，”孟顏希連忙拒絕，“唐納德，你……”
“我說過你可以叫我唐。”
孟顏希一時語塞。
唐納德耐心地聆聽著她的呼吸，他自己的呼吸也在這等待的空隙中逐漸平靜了。
孟顏希想了想，說：“我想找你借個人。”
“誰？”
“狄倫·阿瑟。”
唐納德稍稍沈默。
“這個人有些特別。”他說。
孟顏希說：“我知道，可那個超模非他不可。”
“我並不是不願意幫你的忙，但是我希望你明白，菲奧娜，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還是把那個模特換掉，狄倫實在是很難搞定——這你應該也知道的。”末了，補充一句，“我不能保證他又會提出什麽古怪的要求來。”
孟顏希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後她就反應過來他看不見自己的舉動，忙不疊說：“這年頭有些才華的人總是心高氣傲的，我會吩咐下去，叫他們全力配合，盡力使他滿意的。”
“那我去和他說。”
“好。”
他又問：“怎麽這麽突然？”
孟顏希咬了咬下唇，告訴他：“原來定的那個人放了我們鴿子，只能匆匆忙忙地找。我們的市場主要是在歐洲的，所以模特也得在歐洲找，歐洲的美女多是多，大街上隨便一抓都一大把，氣質長相卻難得有吻合的——其實我們的衣服那些名媛穿著效果都差不多，但是拍出來的照片是要用在全球推廣上的，所以也不能將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個適合的——哪知道衣服都開始鑲鉆石了她又開始折騰……”
“用錢解決不了嗎？”
“當初談的就是八百七十萬歐元，已經算是很高了，所以凱莉不願意讓步。”
唐納德笑了笑：“我現在立刻去安排，你有事再給我打電話吧。”
他掛斷了。
孟顏希看著手機真心覺得頭疼，凱莉和這個男人一直都糾纏不清，最近又在鬧冷戰，她肯定是不希望自己麻煩他的，可是還能有什麽辦法？
什麽麻煩事都要我來搞定，孟顏希悶悶不樂地想。
凱莉大小姐只會說三句話，“我要”，“我不管”，“我一定要”，可是自己能這樣呢？
當然是不能的。
她忽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握著手機坐電梯下樓。
電梯顫顫巍巍地往下降落，孟顏希卻突兀地感受到了一股疼痛。仿佛是胃部那裏，又仿佛要再上一些，是心臟那裏。她瞟了一眼樓層數，看見上面顯示的數字是三十四——想來到達一樓還是需要些時間的。懷著這樣的心態，她的腿似乎是在瞬間就軟了。她沒再硬撐，手按著電梯壁，慢慢地蹲了下去。
那股疼痛感卻愈演愈烈。
她的眼睛不由得濕了，一點一點地想和葉欽有關的事情。
她想起了那滿屋子的玫瑰花和俗氣的由花瓣拼成的“我愛你”，那是他第一次送她戒指，他說他想和她共度一生，可是一切都被她自己搞砸了。現在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她又想起了他們最後一次的爭吵。她以為他奪門而出了，可他又回來了，他走到她的身邊，蹲在她面前給她抹眼淚，問她還想不想要他陪著她。那時她多想點頭。
從小她就是這樣的人。
因為從小她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總是傷害到別人，總是傷害到對自己好的人。
如果世界上，一定要有拋棄和被拋棄的話，一定要有辜負和被辜負的話，那麽她要選擇前者。離開他已經是很痛苦的事情了，被他推開她會更加承受不住。
電梯忽然在十六層停住了。
交談聲隨著電梯門的打開而逐漸清晰，卻又驟然停止。
徐子瑞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是不是不舒服？”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孟顏希已經被他放到他的副駕駛座上了。
孟顏希又氣又惱，既氣自己被他占了便宜，又惱他看見了自己淚眼朦朧狼狽不堪的模樣，她臉色很不好看，一把推開他探向自己額頭的手，說：“別動手動腳的。”
徐子瑞卻只是細細地望著她，專註的眼神中透出心疼：“胃疼嗎？你吃了什麽？”又去碰她的手。
這回孟顏希沒來得及推開他，兩只手都被他緊緊握住了。
她掙脫不開，聲音稍微增大了幾分：“我叫你別動手動腳的！”
“我不是在對你動手動腳。”他疼惜地盯著她的眼睛，“顏顏，我怕你疼。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孟顏希氣得簡直要推開車門下去：“不許你這樣叫我！”
徐子瑞好言好語地哄她：“好、好，我不這樣叫你，我不這樣叫你好不好？你別生氣。”
這語氣真是像極了葉欽。
孟顏希眨了眨眼睛，兩滴淚忽然就可憐巴巴地掉了下來：“誰和你生氣了。”
她的神情倔強又逞強。
說的話卻像是情人間的親昵囈語。
徐子瑞心都軟了，討好地沖她笑：“那還去不去醫院啊？”他想替她擦幹眼淚，但是不敢，怕唐突了她。
孟顏希吸了吸鼻子，別開臉。她突然看見馬路對面有一家冰淇淋店，就又轉過臉看向他：“你去給我買個布丁來。”
徐子瑞看了看她，笑著：“我現在去買。”
孟顏希看著他的背影沒入那間小店鋪，自己用手指抹了抹眼淚，給葉欽發短信。
“分手吧。”
她這樣說。
——“好。”
他這樣回覆。
孟顏希忽然就覺得很委屈，她捂住臉頰哭出了聲。心裏大概是那樣想的。大概是覺得自己打出這三個字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和勇氣，他卻風輕雲淡。她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了他平常同她說話時風輕雲淡的神情和語氣，一瞬間心底居然有恨意——恨他的淡然與豁達，更恨自己的軟弱與不坦誠。
幾分鐘後徐子瑞提著塑料袋回到車中。看她哭成那樣子，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了，好半天他心疼地皺起眉頭，扶住她的肩膀安慰她：“怎麽了顏顏？有什麽你跟我說……你跟我說好不好？”
孟顏希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拿起來接聽，聽得出來她竭力控制著聲線：“……餵。”
“……我馬上回來……”
她講完電話，轉過身就要推開車門。
徐子瑞拉住了她。
“顏顏。”他欲言又止。
孟顏希的手頓住了。“我不想見到你。我一點兒都不想和你有任何牽扯。”幾近刻薄。
“顏顏……我知道，你可能對我印象不太好……”他艱難地說，“但我並不是……我是真的……”
孟顏希勾了勾嘴角，說：“你大可以像當初一樣，直接遞給我一張信用卡。”
徐子瑞看著她的側臉。她那樣小，天真單純。然而他在她那個年紀的時候，卻並不是那樣的。他從小就是一個知道步步為營、懂得忍耐克己的人，接觸到的也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所以他當初遇到她，心裏覺得這個人真奇怪，所以他對她做出了那個含有羞辱意味的舉動。也許那時他潛意識裏是想撕破她的“面具”，他自以為存在的“面具”。
他早已經無數次地為那個下午的行為感到後悔了。
他本可以給她留下更好的印象的。至少讓她想起他時，能夠淺淺笑一下，而不是皺眉。
“也許你不相信，顏顏。”
“但我對你是一見鐘情。”
“你爸爸媽媽有沒有跟你提過公司的事？有沒有說過我對他們常有些奇怪的反常的舉動？”
“現在我要告訴你，顏顏。我確實是在刻意地討好他們。”
“我想討好你的父母來取悅你。”
孟顏希點點頭，不置可否，然後微微回過頭問他：“我能走了嗎？”
徐子瑞竟然笑了笑：“你不相信？”
“是的，我不相信什麽一見鐘情。——如果我長得很難看，或者只是相貌平平，你堂堂徐大少還會像你自己所說的，心心念念我這麽久嗎？”
徐子瑞回答得很快。“你真的長得很好看，顏顏。你的長相是很清純的，還帶著些稚氣未脫的味道，可你偶爾的低頭和皺眉，卻又很有風情。但是我不是因為這個才喜歡你。我身邊有很多女人，比你的漂亮的不會沒有，但就是你進得了我的心。”他又說，“顏顏，如果你願意，你會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女朋友，我絕不傷你的心。”他的目光中透出期盼。
孟顏希低垂了眼瞼。
“我不願意。”
可悲的是她深知這番承諾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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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輝煌的大酒店，華麗卻艷俗，夏安閑仿佛是知道孟顏希的想法一樣，小聲對她說：“這是夏安倩選的地方。”
孟顏希笑了笑：“我又沒說什麽。”
該來的人都來了，夏東海，夏東海的兩個兒子，夏一帆、夏一宇，夏安倩，路晴空的父親陸清——據說這二位最近有覆婚的意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路晴空沒有來，夏東海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孟顏希安分守己地埋頭吃東西，電話卻響個不停。她掐斷，掐斷，再掐斷。當她微弱的手機鈴聲第四次響起來時，坐在她身邊的夏安閑開口了：“去接一下吧，指不定人家有急事找你呢。”
孟顏希點點頭，放下筷子，捏著手機出去。
她懶洋洋地靠在墻上聽電話，頭高昂著，似乎是想把天花板上的壁紙研究個透。電話那頭的人喋喋不休，她既不煩也不惱，等到那邊停下來，她才漫不經心地說：“那邊現在還是晚上，過幾個小時我再打個電話去問問，應該沒什麽大問題，那人看起來……”她斟酌了一下詞句，“那人看起來挺好說話的。”
掛了電話她沒有動，保持著那個姿勢，像是在發呆。
可是公司的事又不能不管。過了好半晌，她點開手機查找通訊錄，指尖對準了一個號碼，卻又遲疑地停頓了好半晌。終於還是打了過去。
幾秒的時間他就接聽了，氣息是微微的喘，孟顏希猶猶豫豫地問：“這麽晚了你在做運動啊？”
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反問她：“你有事啊？”
孟顏希正要開口，就聽見電話那頭，遠遠的一個饑渴難耐的女聲在叫喚：“你還做不做了！不做我就找別人去了！！”那聲音十分潑辣無所顧忌，英文發音卻不太標準，這使得孟顏希無端想起了同學們說他尤其鐘情中國女性的事情。
任誰都聽得出那弦外之音，能猜到他們在做什麽，孟顏希不由得有些尷尬：“我……我再打給你吧……”
“不，你說吧。”
他輕輕地，但堅持地說。
“不用了不用了，”孟顏希連忙拒絕，“唐納德，你……”
“我說過你可以叫我唐。”
孟顏希一時語塞。
唐納德耐心地聆聽著她的呼吸，他自己的呼吸也在這等待的空隙中逐漸平靜了。
孟顏希想了想，說：“我想找你借個人。”
“誰？”
“狄倫·阿瑟。”
唐納德稍稍沈默。
“這個人有些特別。”他說。
孟顏希說：“我知道，可那個超模非他不可。”
“我並不是不願意幫你的忙，但是我希望你明白，菲奧娜，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還是把那個模特換掉，狄倫實在是很難搞定——這你應該也知道的。”末了，補充一句，“我不能保證他又會提出什麽古怪的要求來。”
孟顏希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後她就反應過來他看不見自己的舉動，忙不疊說：“這年頭有些才華的人總是心高氣傲的，我會吩咐下去，叫他們全力配合，盡力使他滿意的。”
“那我去和他說。”
“好。”
他又問：“怎麽這麽突然？”
孟顏希咬了咬下唇，告訴他：“原來定的那個人放了我們鴿子，只能匆匆忙忙地找。我們的市場主要是在歐洲的，所以模特也得在歐洲找，歐洲的美女多是多，大街上隨便一抓都一大把，氣質長相卻難得有吻合的——其實我們的衣服那些名媛穿著效果都差不多，但是拍出來的照片是要用在全球推廣上的，所以也不能將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個適合的——哪知道衣服都開始鑲鉆石了她又開始折騰……”
“用錢解決不了嗎？”
“當初談的就是八百七十萬歐元，已經算是很高了，所以凱莉不願意讓步。”
唐納德笑了笑：“我現在立刻去安排，你有事再給我打電話吧。”
他掛斷了。
孟顏希看著手機真心覺得頭疼，凱莉和這個男人一直都糾纏不清，最近又在鬧冷戰，她肯定是不希望自己麻煩他的，可是還能有什麽辦法？
什麽麻煩事都要我來搞定，孟顏希悶悶不樂地想。
凱莉大小姐只會說三句話，“我要”，“我不管”，“我一定要”，可是自己能這樣呢？
當然是不能的。
她忽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握著手機坐電梯下樓。
電梯顫顫巍巍地往下降落，孟顏希卻突兀地感受到了一股疼痛。仿佛是胃部那裏，又仿佛要再上一些，是心臟那裏。她瞟了一眼樓層數，看見上面顯示的數字是三十四——想來到達一樓還是需要些時間的。懷著這樣的心態，她的腿似乎是在瞬間就軟了。她沒再硬撐，手按著電梯壁，慢慢地蹲了下去。
那股疼痛感卻愈演愈烈。
她的眼睛不由得濕了，一點一點地想和葉欽有關的事情。
她想起了那滿屋子的玫瑰花和俗氣的由花瓣拼成的“我愛你”，那是他第一次送她戒指，他說他想和她共度一生，可是一切都被她自己搞砸了。現在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她又想起了他們最後一次的爭吵。她以為他奪門而出了，可他又回來了，他走到她的身邊，蹲在她面前給她抹眼淚，問她還想不想要他陪著她。那時她多想點頭。
從小她就是這樣的人。
因為從小她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她總是傷害到別人，總是傷害到對自己好的人。
如果世界上，一定要有拋棄和被拋棄的話，一定要有辜負和被辜負的話，那麽她要選擇前者。離開他已經是很痛苦的事情了，被他推開她會更加承受不住。
電梯忽然在十六層停住了。
交談聲隨著電梯門的打開而逐漸清晰，卻又驟然停止。
徐子瑞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是不是不舒服？”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孟顏希已經被他放到他的副駕駛座上了。
孟顏希又氣又惱，既氣自己被他占了便宜，又惱他看見了自己淚眼朦朧狼狽不堪的模樣，她臉色很不好看，一把推開他探向自己額頭的手，說：“別動手動腳的。”
徐子瑞卻只是細細地望著她，專註的眼神中透出心疼：“胃疼嗎？你吃了什麽？”又去碰她的手。
這回孟顏希沒來得及推開他，兩只手都被他緊緊握住了。
她掙脫不開，聲音稍微增大了幾分：“我叫你別動手動腳的！”
“我不是在對你動手動腳。”他疼惜地盯著她的眼睛，“顏顏，我怕你疼。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孟顏希氣得簡直要推開車門下去：“不許你這樣叫我！”
徐子瑞好言好語地哄她：“好、好，我不這樣叫你，我不這樣叫你好不好？你別生氣。”
這語氣真是像極了葉欽。
孟顏希眨了眨眼睛，兩滴淚忽然就可憐巴巴地掉了下來：“誰和你生氣了。”
她的神情倔強又逞強。
說的話卻像是情人間的親昵囈語。
徐子瑞心都軟了，討好地沖她笑：“那還去不去醫院啊？”他想替她擦幹眼淚，但是不敢，怕唐突了她。
孟顏希吸了吸鼻子，別開臉。她突然看見馬路對面有一家冰淇淋店，就又轉過臉看向他：“你去給我買個布丁來。”
徐子瑞看了看她，笑著：“我現在去買。”
孟顏希看著他的背影沒入那間小店鋪，自己用手指抹了抹眼淚，給葉欽發短信。
“分手吧。”
她這樣說。
——“好。”
他這樣回覆。
孟顏希忽然就覺得很委屈，她捂住臉頰哭出了聲。心裏大概是那樣想的。大概是覺得自己打出這三個字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和勇氣，他卻風輕雲淡。她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了他平常同她說話時風輕雲淡的神情和語氣，一瞬間心底居然有恨意——恨他的淡然與豁達，更恨自己的軟弱與不坦誠。
幾分鐘後徐子瑞提著塑料袋回到車中。看她哭成那樣子，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了，好半天他心疼地皺起眉頭，扶住她的肩膀安慰她：“怎麽了顏顏？有什麽你跟我說……你跟我說好不好？”
孟顏希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拿起來接聽，聽得出來她竭力控制著聲線：“……餵。”
“……我馬上回來……”
她講完電話，轉過身就要推開車門。
徐子瑞拉住了她。
“顏顏。”他欲言又止。
孟顏希的手頓住了。“我不想見到你。我一點兒都不想和你有任何牽扯。”幾近刻薄。
“顏顏……我知道，你可能對我印象不太好……”他艱難地說，“但我並不是……我是真的……”
孟顏希勾了勾嘴角，說：“你大可以像當初一樣，直接遞給我一張信用卡。”
徐子瑞看著她的側臉。她那樣小，天真單純。然而他在她那個年紀的時候，卻並不是那樣的。他從小就是一個知道步步為營、懂得忍耐克己的人，接觸到的也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所以他當初遇到她，心裏覺得這個人真奇怪，所以他對她做出了那個含有羞辱意味的舉動。也許那時他潛意識裏是想撕破她的“面具”，他自以為存在的“面具”。
他早已經無數次地為那個下午的行為感到後悔了。
他本可以給她留下更好的印象的。至少讓她想起他時，能夠淺淺笑一下，而不是皺眉。
“也許你不相信，顏顏。”
“但我對你是一見鐘情。”
“你爸爸媽媽有沒有跟你提過公司的事？有沒有說過我對他們常有些奇怪的反常的舉動？”
“現在我要告訴你，顏顏。我確實是在刻意地討好他們。”
“我想討好你的父母來取悅你。”
孟顏希點點頭，不置可否，然後微微回過頭問他：“我能走了嗎？”
徐子瑞竟然笑了笑：“你不相信？”
“是的，我不相信什麽一見鐘情。——如果我長得很難看，或者只是相貌平平，你堂堂徐大少還會像你自己所說的，心心念念我這麽久嗎？”
徐子瑞回答得很快。“你真的長得很好看，顏顏。你的長相是很清純的，還帶著些稚氣未脫的味道，可你偶爾的低頭和皺眉，卻又很有風情。但是我不是因為這個才喜歡你。我身邊有很多女人，比你的漂亮的不會沒有，但就是你進得了我的心。”他又說，“顏顏，如果你願意，你會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女朋友，我絕不傷你的心。”他的目光中透出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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