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早就收拾好了，離開也不過是隨時隨地的事情。

只不過……

我正騎在墻頭上的時候，就聽聞幾個大悲宮的弟子經過，正討論著最近陰陽谷的事情。

“……人死不能覆生啊，唉，只是可憐了陰陽谷。”一個說得有些淒慘。

“那有什麽，那般大的門派，總不至於少了一個，就垮。”另一人則有些嗤之以鼻。

誰死了？

我眨巴眨巴眼，一臉不解。看著這兩人並未往我這邊看過來，應該是還未註意到我這邊的情況。

為了不引人註目，我還是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躍下了墻頭。

逃出大悲宮倒也不是什麽特別難的事情，尤其是我的精血早已融入這大悲宮的各處禁制，此刻即便不能動用靈氣，我也能安然出來——前提是，不被蘊靈幾人發覺。

我心虛地繼續跑著，眼看著就要到門口了，才剛剛松了口氣，就聽得不遠處一串銀鈴兒般的笑聲——是蘊靈。

我暗叫不好：這丫頭心思也算是縝密，萬一發覺我在此，定然能猜到部分緣由。

心中焦急之下，轉身就往另一墻頭躥去。

只可惜，這墻頭可比我原先院落的墻頭高了太多，就算我猛地躍起，在沒有靈力加持之下，也沒扒拉上去。

我無奈至極，正等著自己落地呢，就感到身子一輕，我整個人都隨著這靈氣一同被卷至了墻外。

我幾乎已經認出了這人是誰。

祝言的聲音自墻那頭響起，似乎正在跟蘊靈說著什麽。

多謝。我心中暗道一聲，也就松了口氣。

好歹，也沒讓我在如此尷尬境地之下，遇見蘊靈。

心中暗嘆幾聲，我還是沒什麽留戀地離開了大悲宮。

——卻是一步三回頭。

這地方，曾經可是我的支柱啊……

搖搖頭，朝辰，還有過去的朝陽，恕我無能。

……

一路走下來，魚小妖幾次都悄悄問我，需不需要她帶著我禦劍。

但是我並不想。

難得重獲自由，倒是得好好享受一番陽光才是。

唇角微微揚起，我自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瞅瞅小物件兒，看看新衣服。

人生真是舒暢。

待我走到黃沙堡之時，倒是正好趕上了宋斌與秦晗的婚事。

他倆的賀禮我早已預備好了，此刻只是送進去便可。

但門口迎接之人倒是來來回回問了我好幾次“要不要進去用晚膳”之類的話語，我卻都只是笑著推脫：“身份有別，不好在場，只是遠觀祝福便好了。”

來迎接我的人最後只能向我躬身行禮，算是送我離開了。

離去之前，我還是回頭看了看他倆雙修之禮的滿目紅艷，倒是當真為這兩人開心啊……

……

我正在另一集市上端著一瓷杯細細研究其內靈氣，卻聽聞身後幾人正熱熱鬧鬧地討論著什麽：

“唉，你說，這次他們還會出手麽？”

“陰陽谷啊？難。他們一向都是坐山觀虎鬥之輩，又哪裏會忽然出面卷入這種紛爭……”

“這次遭難的可是長期在背後扶持陰陽谷之人，他們都不想為他報仇麽？”

“怎能不想？可這公冶蕓吧，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整個就是一個心狠手辣之輩，在這青渺大地上，殺的人還少麽？可她還不是活得逍遙自在，只怕背後勢力也不容小覷。”

……

聽聞著這些話語，我拿著瓷杯的手微微顫著。

在說什麽呢？什麽公冶蕓，什麽扶持陰陽谷的人？

可事實總歸是對我從不留下絲絲情面，接下來那人的話，瞬間粉碎了我心內的最後一絲僥幸：“……唉，那人是公冶子辰吧？好歹也是赫赫有名之人呢，據說還通陰陽，沒想到卻還是入了一抔黃土……”

嘭的一聲，瓷杯就在我手中碎裂開來。

“唉，你這人怎麽回事啊？不買就算了，捏碎幹什麽？你可得賠我！”小攤販的老板被我氣了個半死，我這才註意到自己的手掌間鮮血淋淋。

好在此處城鎮妖族並不算少，就算是妖血，也未引來攤主的多少驚訝。

我很想賠著笑臉給錢，可這消息卻依舊炸開在我腦中，讓我面上連個表情都擠不出來。

只是顫著手從懷內摸了靈石，放在了攤主手上，人家才肯放我離開。

我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明白，為何那日公冶子辰說他早就是命裏該死之人。

可即便是想通了，此刻我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連帶著面上都有些溫熱流下。

我欠他的太多了，原想還的，可還來還去，我所欠他的，不減反增。

有些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著，只是這滿目的繁華在我眼裏卻離我很是遙遠。

心中多少是難過的。尤其在我得知了真相之後，更是對公冶這人愧疚不已。

一不小心撞著了人，他橫我一眼，我垂頭道對不起，他卻怔了怔。

“你是懷陽？”他的聲音這麽一出，我很快就記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冰塊臉。

“季寧？”我想了想，猶猶豫豫道。

他倒是長得跟以前不大一樣了，好像滄桑了不少。但唯一未變的，就是他看不慣我的眼神，還有眉頭那條有些瘆人的傷疤。

“你怎麽在這裏？”他似乎並不知道我是大悲宮宮主，只是皺著眉頭看我，一臉不解。

我腦子也轉不太動，此刻更是身心俱疲，幹脆隨便扯了個借口：“……我來，買點東西。”

季寧看我一眼，居然難得的眼裏多了兩分同情，甚至還給我遞了個帕子：“……你先用吧。”

我這才記起滿面的淚水還沒來得及擦。

我接過帕子隨意抹了兩把，本想還給他，他卻一臉嫌棄：“你拿著吧。”

“哦。”我木然道。

“……”季寧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又猶豫著沒敢說出口。

我定了定心神，仰面看著他：“墨水兒呢？她怎麽沒跟你一起？”

季寧面上這才漫了點笑意：“她……快生了，我是出來采購孩子的小物件兒的。”

我也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想了想，從懷內取了幾個小靈果：“這個你拿去吧，就算是我給小孩子的出生禮了。”

“你不去看看麽？你若去了，她會很高興的。”季寧抿了抿唇，收下了靈果，卻是反問道。

“我有個朋友最近去世了，實在是情緒轉不過來，就不去給她添堵了。”我也算是老老實實道，“麻煩你把我的祝福帶到，將來咱們有緣再見吧。”

說罷，我轉身就準備走，他卻橫身一擋：“你出什麽事了麽？我沒感受到你的靈氣。”

我擡眸看著他，很是淡然：“沒了修為而已，算不得什麽大事。”

他一時語塞，看了看我，又回頭看了看後面熱熱鬧鬧的人群，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言語：“……你的朋友，是公冶子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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