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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八章 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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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霍爾尼科娃一樣,業已年過六旬的切爾諾梅爾金同樣不喜歡陰雨的天氣,他有輕微的腰痛病,每到陰天下雨的時候,從髖骨到腰部脊椎的部位就會酸痛不已,甚至連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

剛才出門的時候,妻子切爾諾梅爾金娜為他準備了一束護腰,那是一塊用黑熊皮毛制成的寬幅腰帶,說實話,圍上這個東西,對緩解腰椎酸痛沒有任何的直接效果,它唯一的作用就在於保暖,另外呢,也可以讓切爾諾梅爾金感覺到一種來自家庭的溫馨,很貼身的溫馨。

今天早上還不到六點,克裏姆林宮總統新聞秘書亞斯特任布斯基就打來了電話,在電話中,這個年輕人轉述了一個最新消息:聯邦憲法法院監察委員會總監察長特羅辛因心臟病突發,今天淩晨在莫斯科第一國立醫院病逝,其屍體經過內務部包括部長斯捷帕申在內的部分官員的檢查,已經與兩個小時前匆匆火化了。

亞斯特任布斯基在電話中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切爾諾梅爾金還是聽得出來,克裏姆林宮對特羅辛的死持有懷疑——本來嘛,這件事誰都會懷疑,特羅辛這個人雖然脾氣暴躁,但是體格一向很好,在過去述職的體檢中,他從未被發現患有什麽心臟病之類的高危癥,最重要的是,他化火的過程也太過離奇了,淩晨到四點,這才短短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屍體就被燒成灰了,難道這不是有人企圖隱瞞些什麽嗎?

就在於亞斯特任布斯基的通話結束之後,才不到半個小時,杜馬主席謝列茲尼奧夫與第一副主席雷日科夫先後打來電話,他們說自己的住地,遭到了不明身份人物的監視,他們已經向內務部以及聯邦保衛局方面通報了信息,但是對方卻沒有給與任何形式的答覆。

謝列茲尼奧夫與雷日科夫的住所遭到別人監視,他們聯系了內務部與保衛局得不到答覆,就來找自己,這是為什麽?切爾諾梅爾金的心裏清楚得很,很明顯,他們將自己視為郭守雲一方的人了。

自己算是郭守雲那一方的人嗎?這個答案切爾諾梅爾金自己很清楚,那就是“不是”,盡管那個年輕人曾經在不少問題上幫過自己,也曾經暗示過自己很多次,可說到底,自己都沒有選擇去投靠他,作為聯邦的總理,自己有屬於自己的立場,就像之前的種種表態,那也不是在支持他郭守雲,而是說出了自己的良心話。

郭守雲,對這個人,切爾諾梅爾金沒有什麽好感,當然,也更不談上什麽惡感,在他的眼裏,這個年輕人就是一個矛盾的統一體,他為人惡毒,可謂是壞事做盡,他在遠東崛起的這些年裏,雙手恐怕早就沾滿了血腥,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幾,如果按照聯邦的律法,他這樣的人恐怕早就被處決無數次了。但是話說回來,他這個人也並非一無是處。近十年了,在聯邦私有化改革的進程中,近四百萬人死於窮困、戰爭以及社會動蕩,無數家庭在這十年中雕零破敗,老無所依、幼無所養、哀號之聲觸耳可聞。可與此同時呢,郭守雲所霸占的遠東卻是另一番景象,激增的人口,騰飛的經濟,繁榮的社會,相對健全的福利體系,至為穩定的社會局面,在“苛政”條件下形成的一個相對清廉的基層官僚體系,始終維持在百分之一點三以下的失業率……毫不客氣的說,正是郭守雲這個雙手沾滿血腥的人,在過去將近十年的時間裏,為遠東上千萬人謀得了最清晰可見的幸福,更進一步講,就是他挽救了遠東的上千萬國民。

殺一人為惡,殺十人為極惡,殺百人十惡不赦,那救一人是什麽?救十人是什麽?就一百人是什麽?救一千萬人又是什麽?為救一千萬人殺了一千人的人又應該如何去評判?這個問題恐怕誰都說不清楚,而不幸的是,郭守雲恰好就是這麽一個殺了一千人挽救了一千萬人的特殊存在,所以,切爾諾梅爾金對郭守雲的評判,多少還是偏向正面一點的。

為什麽政治沒有善惡之分,只有成敗之別?無他,原因就在於此,試問,如果郭守雲不殺人的話,不是行事不擇手段的話,他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嗎?他有機會為遠東帶來如今這一片繁榮的景象嗎?當然,也許有人會說,他郭守雲所做的好事,只不過是一種更加虛偽的表現,他造福於遠東,說白了還是為了他自己手上那點權力,嗯,他這就叫“主觀為自己,客觀為別人”。可問題在於,在這個世界上,主觀的東西是看不見的,那是虛幻的,反倒是客觀,那才是物質的,是實打實的,是看得見摸得著的。說自己“主觀為自己,客觀為別人”的人,那叫坦率,那叫真實,甚至可以說那叫可愛,與此相反,那些所謂“主觀為別人,客觀為自己的人”才是虛偽卑鄙的,至少這種人華而不實。

或許正是如此吧,在這場暗潮洶湧的政治風波中,切爾諾梅爾金選擇站在了郭守雲這一邊,他並不是看到了郭家的強盛,而是看到了郭守雲在遠東所獲取的政治經濟成效,他琢磨著,遠東所搞的那一套如果推行到全聯邦的範圍內,沒準也能適用,至少來說,那種改革的結果,不可能比所謂的休克療法更差勁。

昨天晚上,切爾諾梅爾金與“我們的家園——俄羅斯”現任主席紹欣談了大半夜,他們從各自的觀點出發,詳細的概述了一遍遠東這幾年所實施的一系列經濟政治決策,最終他們得出了一個結論,遠東的國策實際上就是“掛著民主幌子的、集權專制的國家資本主義”。郭守雲立足遠東近十年,他表面上在極力維護所謂上層精英社會的利益,實際上,卻是走的底層路線,他一方面通過鐵血的手段,肆意屠戮遠東上層精英,一方面以稅收政策、福利體系為杠桿,又一一份“遠東瞭望”雜志為平臺,擴大遠東基層民眾的利益點與發言權。看看現如今的遠東,還存在所謂自主意識強大的精英階層嗎?毫不客氣的說,已經沒有了,在遠東,除了郭氏集團之外,所有掌權的全都是傀儡,所有有錢的全都夾著尾巴做人。在莫斯科,高官顯貴可以肆無忌憚的抨擊國策,而在遠東,即便是一州之長都不敢對上層的決策玩忽懈怠。在莫斯科,一個小有家資的富商,都敢於不將警察放在眼裏,就拿花園環路上的飆車來說,兩個億萬富翁的敗家子,就能調動警察封路,為他們的車賽創造條件,而在遠東呢,近十年的經濟建設,那裏的億萬富翁人群要比整個聯邦還多一些,可直到今天也沒聽說哪個富豪敢於跳出來胡作非為的。這是為什麽?不為別的,就因為他們怕死,而郭守雲又恰恰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東西。

這個國家已經動蕩的太久了,經濟崩潰的時間也太長了,你反對我我反對你的鬧劇也上演的太頻繁了,也許,真的到了重建一個集權制度的時候了。多半晚的促膝長談,切爾諾梅爾金與紹欣達成了這樣一個共識,為此,今天一早他急匆匆出門,就是打算去跟郭守雲做一番交涉的。

紛紛的細雨籠罩著整個莫斯科,切爾諾梅爾金所乘坐的伏爾加轎車沿著靜謐的莫斯科河一路北上,沿途,在經過河畔大橋銀行總部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冒雨等候在銀行門外的綿長人流——一周前,古辛斯基宣布大橋銀行獲得了來自遠東商業銀行高達七十億美元的融資,為此,銀行方面將從二月一日起,折息兌付儲戶全部存款,而這一道綿長的人流,就是排隊前來擠兌儲蓄款的莫斯科市民。就切爾諾梅爾金所知,這些人中,恐怕有很大一部分已經在銀行門外等候了整整一天時間裏,但是他們大多數人的臉上都看不到什麽疲勞,反之,從那一幅幅各異的面孔上能夠看到的,更多還是一種希冀,一種期盼,以及一種如釋重負。

從自己的寓所到雀山這一段路其實並不是很長,但是對於今天的切爾諾梅爾金來說,他卻感覺這段路程簡直比他一生中所走過的全部路程都還要長上了那麽幾分,以至於當車子最終駛進雀山別墅的時候,他都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最深處的不耐了。

雀山別墅的守衛很森嚴,從停車場到別墅正門,這短短不到四十米的距離上,竟然安排了不下三十名保鏢,而那個負責在停車外迎客的精壯漢子,切爾諾梅爾金也認識,他知道這個人叫波拉尼諾夫,是個曾經的克格勃特工,當然,也是現在郭守雲的隨護衛隊隊長。

“先生,”波拉尼諾夫的臉上保留著一如既往的冷漠,“郭先生正在後園的雨亭內等您,請您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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