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貓耳鎮的地下還有另一個鮮為人知的世界。小木船在幽暗的水面上漂駛了大概一個鐘頭才到目的地。

它是在懸崖的谷底，擡眼望去，聳立入雲的巖壁之上滿天星鬥，照得這裏猶如晨曦中的貓耳鎮。一條瀑布飛流直下，震耳欲聾，形成一簾天幕。

“這裏居然種著莊稼？”被領進一處火耀通明的洞穴之前，一畦帶穗的植物從穆迦視野裏閃過。“莫不會是麥子吧？”

在原生大陸，凡可以作為糧食的植物早就絕了種，就算來自華胥的種子播下也顆粒無收。人們說這是神對原罪的懲罰。所有原罪民正是靠著華胥的救濟才能存活下來。這也是華胥作為神跡存在的重要原因之一。

“這麽個不見天日的地方能長成東西？”穆迦正思索著，眼前一晃，他們被帶到了一處更加明亮的廳房。

“兩位公子請坐。”說話的是位老者，精神矍鑠，坐在上首一把藤椅上。

“這是我們貓耳鎮之主，項風大人。”兩尊“黑鐵塔”介紹完朝上一鞠躬，便恭敬地退下去了。

“項大人，久仰。初來貴寶地，請多照看。這是我家公子爺，樓蘭城野狗幫幫主之子車子輪。”穆迦把從書上看到那一套用了出來。

“原來是車公子，失敬失敬，請上座。老朽久不去樓蘭，對那裏的事也不甚了了啊。”

“好說，好說。有什麽事大人叫下面人吩咐一聲就是了，哪裏這樣大費周章。”車菊星子覺得很好玩，粗著嗓子說。

“哪裏哪裏！好朋友來了，怎麽也得招待招待。來人，擺上席面。”老者一聲令下，一陣風過去，廳上即刻擡上一張擺滿酒菜的條桌。

車菊星子一看來真的了，忙看穆迦。穆迦笑著小聲說，“你看我吃喝就行了。”

酒一喝上，穆迦與項風便聊得火熱，真像多年未見的至交，哥哥兄弟地混叫。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們兩個恰好都對樓蘭十分感興趣，聊起來不離樓蘭的事和人。好在穆迦出發前做足了功課，什麽都能講出一二，拋個線頭出來引得項風欲止又言。

酒飯正酣，項風咳嗽一聲，說道，“看兄弟是爽快人，咱也開門見山，把事說了。”

“大哥盡管講，我們這位公子爺腦子不太好使，出來都聽我的。”穆迦拿眼瞟了瞟坐在桌子另一頭的車菊星子，捂著嘴說道。

“事情也不大，想借你們公子幾千銀胥幣使使。”項風說完拿起一根牙簽剔牙。

“沒問題，好辦好辦。老弟也有一事相求，不大，想借大哥這位子坐坐。”穆迦端起酒杯，慢慢咂嘴。

“啪！”項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登時裂成兩半，酒菜撒了一地。“好大膽！敢拿老子開涮！”廳裏沖進來一大隊人，手執兵刃團團圍住。

“不借就翻臉啊，也太小氣了吧。”穆迦把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哼，死到臨頭還貧嘴。老子給你們條生路。錢不白借，將來我拿糧食來抵。要不是不得已，老子才不做這種事。老子不是那種小匪小盜。”

“糧食？你們哪裏有糧食？我們野狗幫堂堂一大幫，我爹都不敢說這樣的大話！老頭兒，你知道一千銀胥幣能換多少麥子？”車菊星子也知道，糧食是原生大陸嚴格管控之物，有錢也未必買的到。

“哈哈哈哈！”項風捋捋頜下長須，笑道，“我有糧種，怎麽會少了糧食呢？方圓百公裏都有我的田。沒有我這裏幾萬人早餓死了。哪還有什麽貓耳鎮狗耳鎮！”

“吹牛！三歲小孩兒都知道咱們種不活！這是神的旨意。”車菊星子反駁。

“你的腦子果然不好使。種不出來，你們在貓耳鎮吃的什麽，剛才又吃的什麽？城裏的鐵面大老爺會格外開恩送給我們？還是你們野狗幫敢倒騰黑市糧？就算有，我們可沒銀胥幣買。”

“要是不借呢？你們既然有了糧，那還要這個作什麽？還有什麽不能拿糧食換的嗎？”穆迦問道。

“哎”，項風喟然長嘆，“就算有，也不過是求得一時茍且罷了。對方只認錢，而且只有銀胥幣才行。他們怎麽可能缺糧？再者決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種成莊稼的事情。”

“我們現在也知道這個秘密了，難道要殺人滅口？”車菊星子脫口而出。

“你們不是出賣人的人，不然就不會請你們到這裏來。老朽自認眼力不錯。你們要是說出去，貓耳山這幾萬人可就活不了了。”

穆迦和車菊星子越聽越糊塗，“莊稼種成了大喜事一件，華胥知道了也會高興的，怎麽會引來殺身之禍呢？”

“華胥之城？哼，要趕盡殺絕，把我們逼上絕路的就是他們。你以為他們會為此事高興嗎？清醒一些吧，年輕人。咱們種出了糧食，那他們神怒之類的屁話不就成了鬼話連篇？那個虛偽的空中之城還會有人頂禮膜拜嗎？”

“怎麽可能呢？不會像你說的那樣的。”車菊星子脫口而出。

“老子借錢就是要當孫子求人。前些日子，我拿一千斤麥子換來一條消息，說礦區發現了貓耳山有人跡活動，計劃近期要實施清掃。”

“什麽清掃？”車菊星子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

“兄弟你來解釋下，你家公子……”項風指著自己的腦袋直擺手。

“就是要把這裏變成無人區，一個不留，大概是這意思。”穆迦的語氣也變得沈重，無法故作輕松。

“不可能，不可能的。”盡管對華胥好感不多，可車菊星子畢竟與華胥之城血脈相連，她實在不能相信偉大高尚的華胥能做出這種慘絕人寰的事。

“審判委員會不會批準這樣的事的！大先知和華胥民眾也不準許它發生的！”

“呵呵，你到底是哪裏的，倒該托生在天上。你要是我兒子，大耳刮子抽你。這樣的事還少嗎？”怒氣上來，項風燒得臉膛紫脹。

“我們是該大大地感謝他們一番！自從礦區的大人換成了鐵面判官，就更沒人的活路了。原來還有人情貪惰的夾縫，這下好了，這些判官被從陰曹地府放出來，任何邊線是決不能出一厘一毫。”

“咱們這些原罪之人只能在礦區城市裏活動，這規定早就有了，他們做起事來哪還需要什麽批準和準允！他們做的本就合法，年輕人！”

“這樣說來，你以為幾千銀胥幣就能阻止得了清山嗎？”穆迦拋出一句冷冷的話，好似不是從他口中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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