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紅霧又出現了，淡淡地彌散於大羽的瞳孔邊緣，形成一個若隱若現的細環。周身上下被黑晶劍射出的幽蘭之光籠罩，好似燃著了火焰一般。

黑晶劍能量的餘波溢出，煮沸了房內的每一個空氣分子，數以千億計的震動匯成一種類似虎嘯的聲音，那維斯稱之為“龍吟”。

大羽開始動了，在兩丈寬窄的籠子裏急馳，快要撞到能量壁時突然轉彎，繞著籠子的邊際旋轉。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慢慢連白紫夜也看不清大羽的身形移動，只能猜測他下一瞬的位置所在。

帶有高能的急速轉動，改變了狹小空間的氣流，雖然不是封閉空間，可房內的人變得呼吸困難，並感到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擠壓。

突然電光一閃，大羽的身影在紫夜的眼裏消失了，“啪哢哢”的聲響在要起未起之際，白紫夜將蓄滿波動之氣的魚蛟鞭揚起抽向籠子的一側。

“哢呲呲”，讓阿瑪柏與那維斯信心爆棚的能量籠破了個小小的洞眼，好似平靜的湖面上被丟了一粒石子，泛起向四周擴散的漣漪。

洞眼慢慢變大，“嘭”！籠子的能量壁破裂化為百千條散流。這些高能散流也極具破壞力，如果消散中途碰撞到一起，將發生一連串的大爆炸。它的威力足可炸掉官邸，外加半個樓蘭。

大羽通體金光燦燦，似那黃金戰神，而黑晶劍由玄轉赤，猶如一整顆紅寶石雕成，鮮艷欲滴。

能量散流全部流進了黑晶劍內。當劍體顏色由赤轉金時，大羽像個被吹氣的氣球，身體開始膨脹，臉部神情因痛苦萬分而猙獰可怖，給人一種錯覺，不能不擔心下一刻他就要爆為齏粉。

“大人，趕緊拿劍刺他！”那維斯向呆住的阿瑪柏大喊，“現在他無法動彈，快！”

“什麽？讓我來？”阿瑪柏在“華胥之城”上過幾堂擊劍課，可那是沖著授課女老師的美貌去的，就會擺個招式亮個相，到現在連只活雞都沒宰過。

“不用害怕大人，拔出劍往他的左胸一刺即可，把他當成一根木頭。”那維斯做出愛莫能助的表情。

“他大爺的！怎麽選了個家務型機器人作管家？要是麗兒還在，哪會讓本大人親自出馬。”

阿瑪柏嘀嘀咕咕，從鑲滿各樣寶石的劍鞘拔出一柄一尺三寸長的細劍，小心翼翼挪向大羽，像是靠近吃人的猛獸。

“大羽！”白紫夜見大羽狀況不對，焦心火燎地喊道，“沒剩多少了，不行就脫手吧！”

聽到有人喚他，大羽用力咧嘴呲牙，朝紫夜笑笑好使她放心，想說上一句輕松調侃的話，喉嚨幹抖動卻出不了聲。

大羽一張嘴，射出滿口金光，驚得阿瑪柏蹦跳起來，就往那維斯那裏跑，一手把劍塞給那維斯，不容置否地命令“你來！”

“遵命，礦長大人！”

就在那維斯接過袖劍，只聽一聲猛獸出山般怒吼，大羽雙手合握，奮力將劍舉過頭頂，猛地朝蒼穹揮刺。

一道兩丈寬的白色光柱，直射向天空，無數氣流繞之旋轉，形成一彩色漩渦，憂似身披彩色鱗甲的巨龍蟄居人間久矣，得返天宮。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一分多鐘，那維斯等到光柱漸漸變弱了，才沖上前去要刺殺大羽。白紫夜只一鞭，便將其手中的劍截為兩段。

“完了。”阿瑪柏第一次穿過空蕩蕩的屋頂看天空，發現今日的天出奇得清透，藍湛湛得稍一用力便能擠出很多水珠。

從大羽與白紫夜的註視下逃走是不可能的，阿瑪柏唯有將他在求生方面的天賦發揮到極致。

“兩位閣下甚是神勇，本大人佩服的很吶。看得出來，你們都是聰明人，未必就想真得取走我的性命。說到底，它又值些什麽呢？不如看看我能為你們辦到什麽。”

對付既聰明又有大本事的年輕人，阿瑪柏覺得與其虛與委蛇，不如直截了當，拋出橄欖枝。

“是啊，又值些什麽呢！外面的天比樓蘭的更藍嗎？”白紫夜仰空悵嘆，她從未見過這麽藍的天。

“對，對，白堂主閣下果然聰慧過人。對你們而言，拿走它徒增些許不必要的困擾。我是聖城子民，屬聖城委派於此，這乃神的意旨。”

看兩人沈默不語，阿瑪柏以為被他說動了，遂大放厥詞，“今後咱們可以做朋友，有我阿瑪柏能幫得上的，錢、物、人，你們盡可開口。今天的禍事都是樓蘭幫團搞得鬼，與你們無幹。”

阿瑪柏咽下口水，繼續說道“我要上報審判委員會，為你們求得‘原生大陸一級榮譽子民’，這樣就能在各個礦區城市任意行走了，你們就自由了，去想去的地方幹想幹的事情吧。”

等阿瑪柏口幹舌燥歇息了，大羽拍拍手掌，“好，不錯，大人其它平平，口才倒有天花亂墜之能！”

“大人以為這抵得過兩條命，還有失去的三年時間嗎？官邸廚房的古老頭和古媽媽還記得嗎？可惜，有的人生性愚笨，看不見明天的許願，只知道痛仍在身。”大羽的呼吸已恢覆往日的頻率，右手提起黑晶劍。

“你要幹什麽？還要殺我嗎？殺了我，你們這一輩子都是聖城的敵人，每日間東躲西藏，不到死永不得安寧。不怕告訴你們，審判委員會中已有人對原生大陸的現狀不滿，我的死將把你們這些螻蟻推入地獄之門。哼！”

“哈哈哈哈！假如那是我們的命運，又能如何呢？以命承之罷了。難道你們生來受神愛寵，就必定不被宿命羈絆永世無憂嗎？你的死便是起始。”大羽的笑聲中現出蒼涼之態。

“本大人活著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反之則是一切的覆滅。這於你有什麽好處？”阿瑪柏夜不能寐反覆出現在腦海的一幕發生了，身處樓蘭金子塔頂尖卻突然變得孤立無援。

“好處？”大羽眼皮擡起，乜斜了阿瑪柏一眼，“什麽能抵得上你的性命？失去的就徹底失去了，你是一劑最毒的解藥，明白嗎？”

“......”阿瑪柏一時沒想到說辭，因為如果能扭轉時間重來的話，他自己倒想再選擇一次，死活不來樓蘭做什麽鬼礦長，不如做阿瑪家的公子來得暢快。就算這回大難不死，也落下個抑郁失眠的病根。

白紫夜伸出纖纖食指，款款落於黑晶劍鋒刃，回望送一波秋水，說道“這人說的對，他的命能值幾何呢？想來這幾年只是自己的心魔作祟。殺了他，一切就能變回從前嗎？就讓他活著吧，我們還不至於墜入淵底。”

聽罷大羽會心一笑，為紫夜一念走出覆仇陰影感到高興，遂收回黑晶劍，迷蒙眼簾的紅霧散去。

“竟有這樣的人？”大羽與白紫夜走了好遠，見慣了羅天一幹人的阿瑪柏仍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見他們方知原生大陸潛藏的力量！聖城那幫老古董腦裏的舊貨該清理清理了。”

“走了，沒用的東西，還楞著幹什麽？等著他們回來吃劍嗎？回去就換了你，蠢貨。”阿瑪柏瞧見那維斯呆呆楞楞的樣子，立馬一肚子火氣，罵完不解恨，順腿又踢了它兩腳。

“不要小瞧了我！”

“什麽？你說什麽？不要小瞧了你？他大爺的，信不信本大人立刻把你還原成一堆廢鐵。”

“噗呲”飛快的一聲響，阿瑪柏張口說話的嘴巴還沒閉上，兀突突得多了一把做工上乘的袖劍，那是他剛剛給那維斯的。

那維斯的眼睛裏電光亂閃，像是電壓不穩極有可能燒掉的燈泡，拔出劍輕輕一推阿瑪柏的前額，“砰”樓蘭最高貴最偉大的生命倒下了。

礦上官邸的機器大管家，腳踩嵌著一雙不瞑目的肉臉，“說了不要小瞧我。阿瑪大人，你死於黑晶劍和幫團聯手真是讓人太難過了。新時代的序幕即將在我手裏拉開！哈哈哈！”

黑晶劍被送還給華在宇時，他拒絕從大羽手中收回。他改變了以前的想法，絕世神器不該歸於山川江海，讓它以沈沈暮氣為伴是對偉大造物的褻瀆。它不單單是那個女人的心血，他的回憶。

不喜歡歸不喜歡，但大羽是華在宇心目中黑晶劍新主人的不二之選。況且，他現在已無法使劍。

因為那日答應了婉曦取劍，所以“心白”尚未從體內清凈，華在宇就強行運推波動之氣，導致能量池受了不可逆覆的損傷。

這有如潮汐，每天自動匯成一股橫蠻的波動之氣，在體內竄上竄下，沖撞啃嚙五臟六腑。他的餘生將受盡力量的內噬之苦，當年的華在宇有多強，今後的內噬就有多烈。因不願婉曦看到自己痛苦難忍的樣子，大羽回來當夜他便悄然出城。

婉曦答應了白紫夜的懇求，至死不揭穿她與華在宇之間的秘密。她最後選擇留在樓蘭城，因為白紫夜的不辭而別讓大羽變得沈默寡言，悶悶不喜，再多丁點兒負重也可能喘不過氣來。

白紫夜走的第二天，樓蘭大風伴有大雨。翌日大晴，大羽留下一張紙條，帶著他的貓飄然離去，“荒涯何處存此身？一場醉夢不醒。雲月難棄，登樓顧煢影，仰天說有情，奈何花下失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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