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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回 建奇勳節度還朝 傳大寶中宗覆位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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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快快,山裏的泥土都被沖刷掉了。高高的草葉東歪西倒,有的甚至被連根拔起,泥土都鎖不住草根。在草地間,有零散白色若隱若現,我們用手電照過去,這才看清楚那些白色竟是骨骸。

隔著雨霧,天色又暗,我不確定草地裏的骨骸是不是人類的。梅子茶好歹是個七尺男兒,又大我們十歲,在他意識到失態後,又走回門口邊。雨水越沖越厲害,黃土裏的白骨漸漸露出來,最少都有20具。我頓絕這事不對頭,山裏怎麽會埋了那麽多死人,草地裏又沒有墳包,絕對不是一處墳地。

我連忙叫木清香過來看看,李小北被吵醒了,也跟著過來湊熱鬧。光是站在門口就很冷了,我們沒敢冒雨出去,全都擠在一起。隨著雨勢不斷加大,被沖出來的白骨也越來越多,讓人毛骨悚然。我禁不住地想,鍋莊不會建造在白骨上吧,難道這家鍋莊以前也是黑店,專門宰殺過路商人。

看著外面,我問木清香:“你以前聽小姨提起過,山裏死過那麽多人嗎?”

李小北插嘴道:“你怎麽還叫她小姨,她不是你媽嗎?”

我故意不去想這事,可李小北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幸虧木清香跟著回答,把話題岔開了。關於那些白骨,木清香知道得不多,因為小姨不會跟她提這些。聽木清香幽幽地說,以前住在深山裏,小姨和她經常一天都不說一句話,甚至一個月裏都不張口。我們三個男人驚嘆不已,這還是人嗎,換了我們這群男人,可能早就瘋了。

白骨不比僵屍嚇人,至少它們不會爬起來掐脖子,驚嚇如水過鴨背。我們沒啥可做的,看了一會兒又坐回火堆邊,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那些白骨的來歷。雖然木清香知道的不多,但她覺得小姨不會殺那麽多人。我心說你這句話就是說小姨曾殺過人,只不過沒那麽多罷了,想來都不是好鳥。如果小姨真是我媽,那我寧可不認她。

木清香吃苦耐勞,肯動腦筋,沒過多久就弄懂了地圖上的大部分圖標。

要搞清楚地圖,就得先知道蒙頂山的情況。蒙頂山範圍橫跨四縣市,共有五嶺,分別為:漏閣山、七盤山、始陽山、天臺山、上清峰。古時,蒙頂茶多產於上清峰,那裏的古跡也是最多的。天下間,茶葉皆為寒性,除了武夷山那六株千年大紅袍,就只有蒙頂茶是暖性的。諸如殘經有雲:“蒙頂茶受陽氣全,故芳香”。

當我把對蒙頂山的認識說了後,梅子茶也點頭說沒錯,但卻指出我漏了一些情況沒提。原來,蒙頂山這五千年來的確是有五座嶺,但在收茶人口中流傳,其實蒙頂山還有第六嶺。來此之前,我查過蒙頂山資料,卻沒聽說還有第六嶺。走過蒙山時,我們也遠望了睜座山體,分明只有五座嶺,哪來的第六座。

李小北數了數手指,問道:“梅子茶老哥,你說有六座嶺,我數來數去,蒙頂山都只有五座啊?這麽簡單的算術,難不到我,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我也百思不解,於是求教:“梅子茶,是不是有些事情是外人不知道的?”

梅子茶為難道:“我也只是聽人家說的,古時候蒙頂山有六座嶺,幾千年前因為地震,有一座山嶺就消失了。那次地震不算大,照理說山嶺不可能被震沒了,所以他們都說那座嶺飛到天上了,被仙家偷走了。”

“仙家什麽啊,都是騙人的,是不是第六嶺就是海市蜃樓啊?”我胡猜道。

這時,木清香就說:“梅子茶沒說錯,你們看這張地圖,路線的終點是一處塌山,很可能就是傳說中消失的山。”

我心說真的假的,搶過地圖看了看,終點的確有處塌山的畫,旁邊還有一座房子。可是,梅子茶自己都說了,那是幾千年前的事了,誰還記得那麽清楚。如果地震不算大,只是輕微的,怎麽可能把山都震沒了,又不是造山運動。可傳說與地圖吻合,這就不一定是空穴來風了,就不知道那座山是怎麽不見的。我實在想不到,誰會有那麽大的本事,能把一座大山偷走。

這事想破頭也沒答案,索性不去想,到了盡頭才說也不遲。其他幾處路標不論在不在,木清香說只要繼續往裏走,總會找到蛛絲馬跡。我怕途中會把地圖弄丟,於是拿到手上後就拼命記下,硬是將整張圖都印出腦海裏。又討論了半小時,大家才紛紛睡下,我怕夜裏不安全,所以主動守夜。

到了半夜,雨終於變小了,河水流動的聲音都能聽到了。雨聲變成了時鐘般的滴答聲,我被催眠得起了困意,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可是,這時有一個人就在冷笑,嚇得我睡意全無。這個笑聲很恐怖,有點像電影裏太監的笑聲,陰陽怪氣,尖調細語。這笑聲只有那麽一下子,我看其他三人都睡著了,來不及多想就悄然潛至門邊。

山裏無光,黑似筆墨,溫度也很低。我哆嗦地走出去,沒有帶電筒,只想弄清楚誰在外面。適應了黑暗,我好像看到門外站了很多人,怔怔地望了一下才發現那都是野樹。我踮起腳跨出鍋莊,本以為動作算輕了,怎想一踏出去就踩進了水坑裏。此處是盆地地型,四周有高山,風難吹進來,剛才的笑聲決計不是風聲。

我摸黑溜出來,怕驚嚇到發笑的人,連手電都沒拿。我等了一會兒,沒聽到笑聲了,剛想回去烤火,那陣笑聲又冒出來。我聽到笑聲是從鍋莊後傳過來的,於是踩著滿掛水滴的草地,一個人躡手躡腳地循聲而去。之前曾有過看錯、聽錯的事發生,所以這一次我十分註意,確信那聲音就是人聲,而且是一個小孩子的。

鍋莊後是個小屋,但倒塌成一團,現在有點像帳篷。以前這裏可能是一處馬廄,所以屋子不大,搭建的用料也都是木頭。我剛走過去腳就踩在了一根繩子上,本想踢開那根繩子,可它卻忽然抽動了一下。

我以為產生了幻覺,矮下身子想抓起那根腐朽的麻花繩子,但剛一松開腳,那根繩子就如同蛇一樣地竄走了。我暗罵操你奶奶的,難道一根破繩子也能修煉成妖精,還能長腿跑掉不成。那繩子可能是栓馬用的,地上有很多根,而那根跑掉的繩子的另一頭就在馬廄裏。那聲音又從馬廄裏傳出來,像是在挑釁,我一氣就想沖過去抓住那混蛋,可一瞬間就猶豫了。

“難道我見鬼了?”我心想,馬廄裏肯定不是動物,也不是猿猴那類玩意。可哪個正常人會躲在裏面嚇人,只有鬼才會這樣。

就在我遲疑之際,我發覺旁邊的古樹上有動靜,正想擡頭看個究竟,卻發現有個東西從頭上掉下來。還沒明白怎麽回事,我就覺得脖子上被套了一圈繩子,緊接著整個人就被提起來了。我渾身激靈,他媽的,哪只猴子會玩吊死人的把戲,這肯定是人啊!我的腳離開地面後,一直不斷地蹬,可就是觸不到地草地了。

被繩子吊住脖子,我什麽話都喊不出來,喉嚨處就像著火了一樣,眼淚都迸出來了。活該我沒仔細檢查鍋莊的古怪,既然門外埋了那麽多死人,此處怎麽會太平呢。虧我還敢一個人走出來,死了都白死,這下子要和白木老人合葬一穴了。我兩只手拼命地舉起來,想抓住麻花繩子,好讓自己能喘口氣。好不容易,我抓住了繩子,但這樣情況更糟糕,越來越呼吸不了了。

只過去了幾秒,我卻覺得過去了幾個小時,其他三人還在睡覺,誰也不會來救我。我絕望地想到底怎麽辦,忽然就想起身上不是有把匕首嘛,那還是趙帥送給我的防身武器。我心說老趙,你在天有靈,這回一定要幫我啊。情急之下,我忙往腰間摸,可身體晃得厲害,摸了好幾次都摸不到那把匕首。

“媽的,老子不能死得那麽窩囊!”

我在心裏罵了一句,右手抖了抖,就這麽摸到腰間的匕首了。這把匕首就是救命稻草,我的脖子好像已斷開,血都磨出來了,但只能暫時忍著。舉起手裏的匕首,我割了一下子,麻花繩子出現了個缺口。因為我體重的關系,裂口逐漸變大,不用繼續切割,麻花繩子就自己斷開了。

其實,我的腳離地面不遠,掉下來後整個人都沒跌倒。我大聲咳嗽,使勁地喘氣,就怕少呼吸一口就會窒息。我忍著劇痛,往上面看,想要找到兇手。可是,樹上的枝葉太多,又黑漆漆的,很難看到上面的人是誰。我正仰頭觀望,有人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嚇得我把匕首往後一揮。哪裏知道來人是木清香,好在她身手靈敏,寒光閃現就飛退了幾步。

對於剛才的事,木清香不氣不惱,仿佛沒發生過,只問我:“你怎麽了?”

“有人!有人!”我結巴道,說話還不能自如。

木清香還沒問究竟發生了什麽,這時廢棄的馬廄就嘩啦一聲,幾塊木板就被從內而外地推開了。我目瞪口呆地站著,在明暗恍惚之見,倒塌的馬廄裏伸出了一只慘白的手臂。

卷五《蒙頂神香》27.雪花

夜深時,馬廄裏探出一只手臂,除了滴水聲,就只有我的呼吸聲。木清香沈穩得狠,連點喘息聲都沒有,可能都不知道什麽是恐懼。我盡量秉住呼吸,推著木清香往後移,就怕那只手後面又爬出個女鬼。

這時,黑雲裂開了一條縫隙,月光頃刻間灑下來。我清晰地看到,那只手尖利的指甲泛著微微的紫光,皮膚光滑得像陶瓷一樣。見了這只銷魂的手,我心想他媽的真見鬼了,早知道帶幾件開光發物護身。沒能看全那東西的樣子,天上的月亮又躲進雲裏了,黑暗再次襲來。我一下子來不及適應,慌忙大退幾步,差點撞倒木清香。

馬廄突發一聲巨響,想是那個人沖了出來,我憑感覺踢起一塊石頭,但沒打中撲過來的人。我的雙眼剛剛適應黑暗,卻見一個黑影跳起來,一個爪子直抓我的面門。那只爪子就是人手,只不過那指甲鋒利如狼爪,看了就叫人心寒不已。我護住木清香,想要避開襲來的爪子,怎耐倒步快不過順步,才退一步就把那爪子擒住了。

這死東西哪裏不好抓,偏要抓我的脖子,存心要置我於死地。脖子那兒火辣辣的疼,被指甲深掐,我的舌頭都快吐出來了。剛才的匕首被我松開,掉在地上了,手上半寸鐵都沒有。我接連吃虧,氣急敗壞就抓住此人的手,想要把它扳開。這一抓我就心沈了,這人的手怎麽那麽冷,和屍體沒什麽兩樣。

此人跟五、六歲的孩子一樣,跳起來後就用腿夾住我的腰。這麽近距離地面對面,我看得一清二楚,這鬼東西肯定是個人。這人的臉上全是皺紋,身上一絲不掛,難怪身體會那麽冰冷。我見掙脫不成功,想向木清香呼救,哪知使勁地轉身後竟看不見她了。我怔怔地站著,心裏驚呼這女人沒那麽絕情吧,居然在生死關頭棄我而去?

過了幾秒,我就意識到錯怪木清香了,鍋莊內響起了打鬥聲,她回去幫忙了。可是,我才這一個人,鍋莊內有兩個人,劣勢明顯在我這邊,要幫也幫我才對。我被掐得難受,鼓足勁抓住矮人的手,吃力地一拉開。就松了那麽一丁點,我就趕緊甩開矮人,他也狠狠地撞到一塊石頭上。

矮人才落荒而逃,我擡頭望向大樹,密集的樹葉一陣騷動,很快也沒了動靜。此時,鍋莊內也沒聲了,想必他們擺平了矮人。我心急火燎地跑回去,那三人的情況比我好不到哪兒去,只不過沒我傷得重。我開導自己,別小家子氣,幫誰不都一樣,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木清香看我回來,好像也沒覺得驚喜,仿佛在她的意料之中。

走進來後,木清香又忽然解釋:“他們還在睡,我回來叫醒他們。”

聽了這話,我豁然開朗,如果不叫醒李小北和梅子茶,那他們現在已經死了。我暗罵自己太小心眼,於是就沒繼續想下去,而是把註意力集中到躲藏在黑暗裏的矮人身上。剛才發生的事情只過去了幾分鐘,我卻覺得很長,這些人居然才醒過來。鍋莊外太冷,我只出去了幾分鐘,但現在坐火堆邊都不管用,牙齒禁不住地打顫。

梅子茶終究是山裏長大的,什麽怪事沒見過,看見可怖的矮人比我還鎮定。李小北不給我喘息的時間,唧唧喳喳問個沒完沒了,我都想找塊磚頭砸暈他。這幾個矮人可能白天就在監視我們,直到深夜才現身,好像也不怕火光。鍋莊的火堆燒得那麽旺,就連虎豹豺狼、牛鬼蛇神都不敢接近,可想那些矮人著實難對付。

我把手往火苗上烘了烘,終於有了知覺後,這才把剛才的經歷一一細數。李小北沒覺得害怕,反而怪我沒喊他,平白無故少了一份刺激的差事。梅子茶還是有點緊張,他早知道山裏不太平,此刻留下來過夜,已是莫大的勇氣了。我看向木清香,剛才她那麽從容,要說不知道那些鬼人的來歷,打死我都不信。

木清香坦言:“我不知道,山裏的一切全不清楚,我已經說了幾次了。”

“不是鬼,那會是什麽?”梅子茶惶惶地問。

“肯定是人啊,而且是窮人,你看他們連衣服都沒有,跟個矮冬瓜似的,一看就知道營養不良。”李小北醒來後又喝了幾口酒。

“我們還是小心一點吧,難怪鍋莊這裏埋了很多死人,可能就是那些矮人幹的。”我心有餘悸地說。

李小北醒來後就沒有睡意了,看到我脖子被勒出條紫色的淤痕,他就叫我放心睡吧。我也真的很累了,想著明天還要走很遠的山路,晚上不睡覺可不成。我可能太困了,翻個身閉上眼睛,一覺到天光。醒來時,我發現身上多了件外套,原來是李小北怕我著涼,於是脫下了自己的衣服。

起身後,我一邊說謝謝,一邊把衣服還給李小北。梅子茶煮了鍋熱湯,木清香正往每個人的碗裏舀,那湯其實和清水沒區別。我接過碗小喝一口,權當漱口了,山裏條件有限,個人衛生只能先放到一邊。熱湯咕嚕咕嚕地在嘴裏轉了幾圈,我就走到鍋莊門口想要吐出去,一走到那兒,竟發現整座山都變成了白色。

下雪了!

昨夜下雨,今天下雪,我們已經狼狽不堪了,老天還不忘補上有一槍。李小北看我楞在門口,就說昨晚我睡了一會兒,天上就下雪了,所以才把衣服給我披上。天冷的時候,連起床撒尿都需要勇氣,我們還要繼續走幾天的路,想想就就頭大。

外面的白骨已被大雪覆蓋,可能這些年泥土不斷被雨水沖擊,土層越來越薄,昨夜終於暴露出來。我怕白木老人的屍體以後也會一樣,於是走出去給他的墳地多加了幾鏟子泥土,又找了幾塊石頭固定。當我搞定後,覺得骨曝屍荒野的幾十具骸也很可憐,索性把它們再埋起來。

早上,雪已經停了,山裏的霧氣也消失殆盡。山裏銀裝素裹,只有蝦河還在流淌,不時地冒出一陣陣水煙。我們一行人繼續沿著蝦河走,如果順利的話,會遇到地圖上的第一個路標。

走在蝦河邊,我這才註意到它是往外流,而不是往山谷裏流。因為昨夜遇到襲擊,所以我們都疑神疑鬼,老以為有人跟在後面。那些矮人不怕光,不怕冷,誰知道他們白天會不會跑出來。越往裏走,山裏的都就越傾斜,沒有一處是平展的。山上的幾乎都是同樣的高度,筆直得像一根根柱子,有一種莊嚴的感覺。

在雪山裏走動,不戴墨鏡容易眼花,甚至會暫時性失明。我想起這事就問梅子茶,他家人是不是在下雪的時候進山的,但梅子茶肯定地說那時沒下雪。戴起墨鏡的我聳聳肩,繼續走在崎嶇小道上。有些雪地下都是水,還未結冰,一腳踩進去冷得想叫娘喲。

木清香同我都記住了地圖,走路時不需要再拿出來,只不過要根據地圖判斷地圖的正確走向。進入深山後,我發現有些小道上鋪了石塊,古時候進山的人絕不在少樹,否則沒人那麽偉大地鋪路。李小北不知道哪裏來得這麽多酒,天天喝個沒完,剛走出幾裏又喝高了。雪裏有很多突起的石頭,李小北就被絆倒了幾次,但他總不放開手裏的酒壺。中午時,我們到了山腳的雪林裏,四周已是千山鳥飛絕。我肚子呱呱叫了,梅子茶比我餓得快,早就拿出幾塊餅幹塞進嘴裏。

稍作休息時,我邊吃邊問:“你們說,昨晚的矮人還會不會跟來,山裏面不會還有更多的矮人吧?”

“難說,我看那些矮人不是人,他們也不會罷手的。”李小北不樂觀道。

“我也覺得不是人!”梅子茶附和道。

我看向木清香,只聽她說:“山裏還會更危險,以後別落單就是了,特別在晚上,不要一個人出去。”

這話分明就在說我,我滿不在乎地塞了把餅幹進嘴裏,心想一個人怎麽了,還不是把那兩只鬼給搞定了。吃了點東西,我們又要繼續上路,梅子茶就在這時候喊不舒服了。我緊張地問是不是眼睛看不見了,可摸了摸他額頭,才發現他已經發燒了。早上出發時,梅子茶還很精神,也沒有發燒。我心說山裏人應該比我更結實,吹點冷風就發燒,這是不是太脆弱了。

李小北湊熱鬧地去摸梅子茶的額頭,並說道:“哇,這也太燙了吧。梅老兄,你忍了多久,怎麽不早說!”

梅子茶難受道:“剛才還沒那麽難受,現在吃了點東西,好像全身都燒起來了。”

我忐忑地觀察梅子茶,心說不對勁啊,他的臉色怎麽越來越難看了,病情惡化的速度不應該那麽快。看這情況,又不大像單純地發燒,可能這裏面大有文章。梅子茶回憶家人變瞎的經過,似乎沒人出現過這種癥狀,他也保證沒過、喝過別的東西。進山後,我們吃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沒理由只有他出問題了。

遲疑片刻,我將放在梅子茶額頭的手縮回來,蹲下來翻包裏的藥水。木清香和我一起找藥,翻了很久都沒找到退燒藥。這時,李小北好像發現梅子茶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於是急忙回頭招呼道:“你們快來看,這是什麽?”

卷五《蒙頂神香》28.白虎巡山

我的心猛然一沈,趕忙丟下背包,走回去看梅子茶,木清香也跟在後面。梅子茶滿臉通紅,比蘋果還紅,就跟紅皮花生一樣了。換作以前,我還以為梅子茶便秘了,現在卻能嚇死人。李小北手上抓了幾根毛發,看到我們不解的眼神,他就解釋那些毛發是剛才摸下來的。

“難道……梅子茶的頭發……”我顫聲道。

“不會吧?”李小北訝異道。

梅子茶也惶惶難安,沒等我們動手,他就自己摘秒掉了頭上的雪絨帽。這一摘不打緊,梅子茶頭上的頭發竟然全都脫落了,那些頭發猶如雪花般地紛紛飄下。我們都戴著雪絨帽,沒料到頭發會有問題,直到李小北摸掉了幾根頭發才註意到這問題。梅子茶變成了光頭,那模樣有點像怪物,不由得使人想起昨夜的怪人。

同時,梅子茶卷起一小截袖子,手臂上的體毛也盡數脫落。由此可見,梅子茶可能全身都發生了改變,全身光滑得像陶瓷一樣。如果光是脫毛倒不怕,就怕梅子茶還會繼續惡化,看他極氣難受的樣子,似乎只有死才能從苦海裏解脫。

面對突如其來的情況,木清香還是那麽冷靜,根本不像正常人的反應。我肯定是沒折了,李小北也幫不上忙,卻見木清香摸出一把刀來。我楞楞地站著不動,心想這女人又要幹嘛,難道獻梅子茶是累贅,趁四下無人,要做掉他嗎?顯然,李小北也有些吃驚,看著寒光閃閃的利刃,他也沒說出一句話。

梅子茶拉開領口,想要看胸口的毛發是否也脫落了,因此沒發現眼前的事情。木清香趁梅子茶沒準備,快步走過去,托起他的右手,一刀割下去。

我見狀才回過神,忙問:“木清香,你要幹嘛?”

“去找些茶葉過來,包裏有!”木清香威嚴道,不容反駁。

我急忙回去時,轉身時腦子裏靈光一現,似乎意識到梅子茶毛發脫落的原因了。李小北扶著梅子茶,不讓他跌倒,木清香割的口子很深,流出了很多的血。那些紅色的血滴到白色的雪地上,有一種冷艷的美,我都忍不住取下墨鏡,想要仔細看看染血的白雪。

木清想看我慢吞吞地,於是催了一聲,叫我動作利索點。我抓了一小撮幹茶,將其捏成粉末,遞到木清香的手上。梅子茶一個勁地喊疼,問我們要幹嘛,還有他的眼睛會不會瞎。木清香說了句別擔心,然後就把金色的茶葉粉末灑在傷口處,並讓李小北找來繃帶給梅子茶包紮。盡管梅子茶是山裏人,但總有點見識,他沒聽過敷傷口的藥可以用茶葉,忙問是不是搞錯了。我看到木清香給梅子茶包紮,於是就抽空把想到的答案說出來,順便在李小北面前露一手。

蒙頂山從唐朝開始,皇家就接管了茶園,普通人別說進山了,就是接近都會被砍頭。可是,蒙頂山跨了幾個縣市,即便不能算超級大山,在古時也沒那麽多士兵沿途把守。相傳,蒙頂山有數座皇家茶園,有些茶人鬼迷心竅去偷貢茶,結果一去不回。後來陸續有茶人鋌而走險地盜茶,在一次夜裏,他們終於知道了茶人失蹤的原因。

原來,蒙頂山裏有幾只白虎,專門負責巡山。倘若有閑雜人等闖入,白虎就會吃掉那些人,骨頭都不會吐出來。這個傳說流傳蒙頂山附近,梅子茶也有耳聞,但他還是沒明白怎麽回事。我繼續解釋,那些白虎自然不是真虎,要不然官兵那裏管得住,搞不好他們都會被吃掉。那些白虎其實就是一種介於人和猿之間的動物。它們全身無毛,爪利牙尖,形態似人,身高如侏儒。

在殘經裏,這種生物被稱位“茶猿”,它們是所有生物中唯一敢吃茶葉的生物。茶葉又叫餓葉,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自然界裏的動物都不吃茶葉,除了人類和茶猿。茶猿只在川地地區活動,而且只吃茶葉,比喜瑪拉雅的雪人、神農架野人還要神秘。據說茶猿會偷偷地跟著別人,等你睡著後,它們就會趁你打呼嚕時,往你嘴裏吐唾沫。吃了茶猿的唾沫,身體就會發生變化,一般情況會全身毛發脫個精光,也有口水流個不停的癥狀。

殘經上寫得比較迷信,當喝了茶猿吐出的唾沫,一天內會脫毛,但這還不算完。等到毛發脫光了,人就會變得虛弱,甚至會同化為茶猿。如今看來,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喝一噸的茶猿唾沫也不會變異。其實這很可能是茶猿的唾沫能減低抵抗力,不僅毛發脫落,還會異常高燒,直至把腦袋燒壞為止。

經書上說,只要把吸進去的唾沫又逼出來,那情況就會馬上好轉。方法就是割開一道口子,把茶葉敷在傷口上,茶葉會把唾沫都吸出來。這方法自然有點迷信,不過茶葉吸掉的可能是唾沫裏某些致病成份,喝下去的唾沫看不會再被吸出來。木清香幫梅子茶包紮好後,我就提議繼續在林子裏休息,因為梅子茶不能再折騰了,否則敷一噸茶葉都沒用。

李小北聽了我的說辭,馬上把雪絨帽摘下來,摸了摸頭發,然後緊張問道:“梅子茶是什麽時候喝了茶猿的唾沫,我有沒有喝過啊?”

“你肯定沒喝,要不走就變禿驢了,不會到現在還沒事。”我說道。

木清香也說:“昨晚在鍋莊裏,那兩只茶猿是從橫梁上爬下來的,我離開時,它們可能是在那時候做的手腳。”

“所以你才急著趕回去?”我苦笑道,原來木清香當時發現了茶猿,擔心李小北和梅子茶出事,因此丟下我一個人,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梅子茶病情加劇了,好像越來越難受,發紅的皮膚漸漸地變成光滑的白色。我安慰梅子茶,別太在意,就算吃仙丹,藥效都沒那麽快。林子就在山腳下,此處都是45度傾斜,沒有地方可以坐下。李小北不服氣地坐了好幾次,每次都像滑梯一樣,緩緩地往蝦河的方向挪動。梅子茶不宜站著,我們就找了一個裝衣物的包給他墊著,然後坐在地上休息。

我看了看雪地上的毛發和血液,情不自禁地也摸摸頭發,幸好全部都在。殘經上沒提喝了茶猿唾沫,頭發脫光後,是否還會長回來。李小北和我心有靈犀,我剛想到他就問了,可惜這情況是我們第一次遇到,誰也不能肯定地回答。實話實說的木清香直言,情況不樂觀,可能永遠都是禿子了,把梅子茶郁悶得想一頭撞向大樹。

我們進山才兩天,四個人就有一個出問題了,繼續走進深山不知道會不會死人。我又想起算命老太婆的話,忍不住又勸梅子茶先回客棧等我們,拿到了藥我們一定會回去找他。梅子茶以為我嫌他拖後腿,馬上就想站起來,表示他能吃得消。李小北長嘆一聲,叫梅子茶別逞強了,沒人趕他離開,愛跟隊伍多久就多久。

其實,我很羨慕瞎眼小孩,一個父親為他拼死拼活,可我呢?我父親背著我做了那麽多壞事,盡管我不想相信,但人人都那麽說,而且證據確鑿。我左右為難,不希望梅子茶送死,又不想破壞他為兒子盡力的願望。我一直沒對任何人提起算命老太婆的事,一來會動搖士氣,二來說了會被他們嘲笑我迷信。

李小北看不過去了,幫腔道:“我說小路,你就讓梅大哥一起去唄,一個大男人受點傷算什麽!現在只是少了頭發,怕什麽,回去我給他買十頂假發戴上!”

“如果只是假發的問題,那還好解決。”我煩惱道。

“那你嫌他是累贅?”李小北又問。

我幹咳一聲,答道:“當然不是了,梅子茶背了那麽多東西,怎麽可能是累贅!我是擔心前面萬一更危險,茶猿的數量到底有多少,這還是未知數……”

這時,木清香開口道:“路建新的擔心是對的,山裏的野茶樹會更多,茶猿的數量會依次遞增。”

“別看現在下雪了,茶猿可不怕冷,我有沒有嚇唬你們,問問梅子茶大哥就清楚了。”說到這兒,我不禁惋惜道,“大茶八卦針不應該扔在沙漠裏,早知道在武夷山就叫林荼做幾個,現在也不用那麽狼狽了。”

扔掉針盒的人正是木清香,被我說了一通,她連點反應都沒有,反而說道:“如果我不扔掉,你以後會越來越依賴它,就算不會用它殺人,也可能會傷到你自己。”

我聽後心說這話沒錯,現在一有情況就馬上想到八卦針,的確太依賴它了。搞不好以後我和誰吵架了,腦子一熱,真的會用八卦針殺人。我又看向梅子茶,終於敵不過他的眼神,妥協地讓他繼續跟著隊伍。林子裏太冷了,不適合長時間在原地待著,我問木清香可以走了嗎,她就說要先給梅子茶拆開繃帶。

低溫裏被割傷,那種疼痛感會擴大,梅子茶為了不被看輕,拼命地對我們笑。我一陣心酸,想起父親的過往,又不願意想下去了。木清香輕手輕腳地拆下繃帶,敷上去的金色茶葉居然變成了黑色,紅色的傷口也變青了。梅子茶看了一眼傷口,木清香就說問題不大,再換一次茶葉敷上去就沒事了。

木清香有話直說,不會拐彎抹角,她說會好就可以放心了。梅子茶怕忍不住疼而叫出聲,當換茶葉粉末時,他就把頭仰起來望著天上。我有點無聊地在旁邊繞圈圈,走了幾一會兒,就聽到梅子在嘀咕:“奇怪了,天上在飛的是什麽啊?”

卷五《蒙頂神香》29.陰陽石麒麟牌坊

深山老林,地上都看不到人,天上也沒有鳥飛。梅子茶仰天一望,發現天上有奇怪的東西在飛,提醒我們快擡頭看。天上的鉛雲沒有昨天那麽厚,薄薄一層的罩在山頭,猶如一披輕紗。輕雲之上,又一道黑影,好像一條大蛇,蜿蜒地慢慢飛過。

早聽說深山大澤,易生龍蛇,卻不想真的會碰上。前幾次的歷險中,我有幾次都看走眼了,所以這次看得特別仔細,但有薄雲阻隔,只能看到那道粗大的蛇影。現在千山鳥飛絕,還會有什麽東西在上面飛,我發呆地望了很久,琢磨是不是什麽特殊的飛行器,或者是一群懶惰的候鳥。

李小北驚嘆道:“我的娘喲,這年頭蛇都能飛啦,難道要天下大亂了?”

“應該不是蛇吧。”

我說完就看向木清香,她沒肯定,也沒否定,只是凝眉仰望,看來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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