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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回 建奇勳節度還朝 傳大寶中宗覆位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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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人老仙翁的洞府,他此時正在悠然自得地喝茶,可洞裏的情景卻讓我們都困惑不已。

洞府現在一片狼藉,石柱、石桌等物都倒塌在一塊,還有斷了頭的雕像橫“屍”當場。看廢墟的情況,洞府被破壞已經有些年頭了,絕非近代才發生的。這種隱蔽的地方有如此奇異的洞府,倒是很少見到過,要知道入口那麽窄,這些石柱石桌八成都是工匠摸黑完成的。廖老二見縫插針,直言他說得沒錯,這裏就是仙影之地,老仙翁的洞府就是此處。

“你別忙著給我洗腦了,先找一找,萬一林紅巖死在這裏,我們就沒戲可唱了。”我急道。

廖老二放眼望著倒塌的洞府,輕松道:“找個人還不容易,只要別沒的出口,他們就一定還在這裏邊。沒看到,守夜人也是從原路逃出去的。”

“就是這樣才要小心。”我提醒道,“他沒事逃出去幹嘛,恐怕仙影之地也不太平!我就納悶了,茶人不好好種茶、制茶、賣茶,搞這些有的沒的,很過癮嘛?”

“你不懂!”廖老二故作深沈地說。

我嘆氣地搖頭,中國的茶文化有些是科學,有些是文學。文學的多為姑妄言之,幾乎是古人“騙”前人,前人“騙”我們,我們回去再“騙”外行,只要他們愛聽就行。廖老二明知道是被“騙”,他也一如既往地相信,不知道是喜是悲,也許有夢想的人才是快樂的。有沒有仙人不重要,只要能給游人一種精神上的向往,又不叫他們殺人放火,的確無傷大雅。

我嘀咕地找了幾分鐘,沒什麽收獲,倒是把手弄破了,流了很多血。其實,石洞裏的破壞程度不大,我們依稀能看出洞府的原貌。我清理了手指上的血,撿起放在一旁的手電,往另一處地方搜尋。石洞裏都生出石毛了,林家人雖然霸占了此處,但他們似乎不經常進來。要不,洞府裏也不會到處都是石花,一摸那些石花就化為淤泥,粘在我們的衣服上。

廖老二在一個柱子下找到一尊石像,那是一個老人的模樣,被柱子壓了多年也未傷一絲一毫。我吃驚地跨過石堆,走過去端詳了許久,大概這尊老人石像就是傳說裏的仙影老茶人。廖老二說得果然沒錯,即使錯了,也八九不離十了。茶人裏有文化的很多,沒文化的也很多,要編那些騙人的鬼話,他們還是沒有太大的本事的。如果這裏真的是老仙翁生活過的地方,為何現在又變成這個景象,是誰將這麽神聖的地方毀了。

“你看看,這還不是神跡?那麽粗的柱子打下來,你躺在那裏試試看,屎都能打出來了。”廖老二不忘給仙影傳說添加證據。

我對廖老二說:“得了吧,什麽屎不屎的,你就不能描述得唯美一點兒!”

“你們這幫年輕人,等你活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有些事情是解釋不了的,別老想著啥事都能理出頭緒來。”廖老二像是獲得勝利一樣。

我懶得爭辯,對老仙翁的石像拜了拜,然後又到別處尋找,期望能發現林紅巖的蹤跡。洞府雖大,但終有盡頭,當我尋至石壁邊上時,竟發現還有一個大洞往裏通去。武夷山地區洞府諸多,洞洞相扣,洞裏有洞,這很常見。我正想叫廖老二往裏走,他卻大叫我快回來,聽那口氣應該有大發現。

“又怎麽了,難道發現老仙翁還有個情人?”我胡謅道。

廖老二不高興了,他嚴肅道:“你看看這個,這條鏈子……”

頓時,我感到很驚訝,因為那跟滿是青銹的銅鏈很粗,比我的大腿還粗。青銅鏈子被壓在石堆下,廖老二清理了很久才將鏈子又挖出來。我疑惑地想,老仙翁的洞府裏弄一根這麽粗的鏈子幹嘛,難道神仙日子過膩味了,偶爾也玩點蹂躪的游戲。胡思亂想之際,廖老二已順著青銅鏈子找到了它的兩頭。

粗鏈的一頭被固定在石洞的巨石墩,另一頭系了一個巨大的青銅粗環,像是用來鎖住某種東西的,可如今青銅環卻已經斷成了兩半。

卷五《蒙頂神香》06.王橋道人

青銅環很沈,我需要兩只手才能擡起半邊,一抓起來就有厚厚的銅銹掉落,一片又一片。斷裂的口子被水氣腐蝕了,看不出是被倒下的石柱砸斷的,還是被人為破壞的。這種級別的青銅鏈子,不會用來鎖小貓小狗,起碼是用來鎖一個譬如大象那樣的龐然大物。這麽大的東西如果還活著,我們的小槍小炮恐怕奈何不了它,老仙翁也太沒情調了,養啥不好,偏要養那麽危險的東西。

廖老二有些心慌:“小路,你說說看,石洞被毀,是不是鏈子上的東西掙脫時弄出來的?”

“你問我,我問誰?”我頭疼道,“這麽多年過去了,希望那東西已經死了吧。”

廖老二嚇唬道:“依我看它還活著,你沒看到那個守夜人,卡在茶樹前就已經昏迷了。林家苦心隔絕茶場,果然不簡單,他們到底想要隱瞞什麽!”

我吐了口氣,說道:“你管他呢,只要我們找到林紅巖,他們想怎麽樣都無關緊要。”

廖老二很在意青銅鏈子的用途,我以為他害怕,可叫他先到外面等著又不肯。石洞裏淩亂不堪,除了那根青銅粗鏈,找了大半天也沒被的收獲。我在角落裏找到了一個通道,廖老二著急地跟我走進去,生怕被甩掉。通道沒有被損壞,依舊維持原狀,就如一座城門通道,能容得像一輛卡車進出。

在黑暗的環境裏,我最怕手電的電量耗盡,忽然就黑了。廖老二碰到過類似的情況,一走進通道裏,他就把自己的手電關掉了,留著在緊急時刻再使用。通道是個四方形洞道,肯定有人加工雕琢了一番,這種技術活在古時已經算大工程了,普通的商賈很難有這麽強大的人力物力。武夷山又非軍事要塞,沒有軍隊在此盤踞,石洞多半和那些宗教有關,在古時它們的財力甚至高過朝廷。

武夷山是三教鼎盛的文化名山,在道教中,這裏是洞天福地的第十六洞天;在儒教理學中,這裏是宋代理學的大本營,尊稱為“道南理窟”;在佛教中,這裏與天臺、曹溪頂峙,同為中國禪宗三大聖地之一。諸如呂洞賓、扣冰古佛、朱熹、彭祖、皇太姥等等,都曾在武夷山留下足跡。如果說武夷山還有未被發現的神仙洞府,這絕非不可能,畢竟未開發的區域還有很多。

往裏走了十多米,洞道是直的,沒有出現拐彎的情況。我放心地往裏走,既然不是迷宮,那就不怕找不到林紅巖。我還期待看到更恢弘的洞殿,可走到盡頭處以後,看到的卻是一個天然的山洞。

洞內石開七竅,泉奏八音,筍柱峭拔,乳花繽紛。在手電的光線裏,細小清亮的水柱從上面落下,把光線反射,好似水晶一樣。洞穴很大,我們一時間看不到邊際,也沒有去找邊際在哪兒。我讚嘆地觀望,心想這般奇特的洞天,被遺忘在這裏,實在可惜。這種奇洞妙穴,就如仙家居住的地方,難怪沒有任何修整,因為已經不需要了。

廖老二早就忘了此行目的,念念不忘仙家之地有異寶,一進來就東張西望地搜尋。盡管這種仙洞一般的地方,不大可能設置機關,但我還是叫廖老二謹慎一點兒,千萬別踩到地雷什麽的。我話還沒說完,廖老二就驚呼一聲,還以為他出事了,卻聽到他嚷著有大發現了。

在洞穴的左側,洞頂有十多根倒懸的白柱,猶如一把把利劍。廖老二躬著背,叫我快點過去,比上廁所還急。我狐疑地走過去,猜想廖老二又找到了啥,不會是老仙翁在那裏打盹吧。當我走到那裏時,還真到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只不過兩眼深陷,全身的皮膚好像陳皮一樣。仙人要都長這副德性,那還不把小孩嚇壞了,妖怪都比這個好看。

廖老二看我口無遮攔,馬上說:“你丫閉嘴,什麽妖怪,你知道他是誰嘛?”

“不會吧,你難道要說這就是老仙翁,幹脆打死我得了。”我說道。

“你個沒見識的小鬼頭,話別亂說,小心閃了舌頭。”廖老二一本正經地說,“他當然不是老仙翁,他是王橋道人!”

“王橋道人是誰?又是哪個神仙嗎?”我頓感緊張,惟恐這位王橋道人盛怒下,會降罪於我。

廖老二長嘆一聲,直說我這茶王當得名不副實,就知道殘經上的內容,其他事情卻知之甚少。我虛心地問王橋道人是幹嘛的,然後又看了看這位前輩,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這位王橋道人身穿灰色道袍,雪白的頭發與腰齊平,一副坐化了的仙風道骨,即使已經死了多年,神態依然從容。洞穴裏水氣很重,坐化以後還能保存金身,如果不是奇跡,那就說不過去了。

廖老二退後一步,我以為他又要吹牛,渲染王橋道人是唐宋元明清的哪位道士,卻聽到他說曾與王橋道人有過一面之緣。原來,王橋道人生活的年代與我們很近,而且和廖老二的歲數差不多。王橋道人的真名叫什麽,廖老二不清楚,只知道大家都這麽稱呼他。武夷山裏有個道觀,那是從宋朝流傳下來的,王橋道人就是那裏的道士。

在文革爆發前,廖老二來過武夷山,並與王橋道人見了一面,一起品茗飲茶。武夷山上的佛寺道觀都是茶葉的勝地,很多巖茶技術都是從那些地方流傳出來的,就連陸羽也盛讚僧侶道士們對茶很了解。可惜好景太長,已到了盡頭,文革時,破四舊,這些佛寺道觀就首當其沖地被拿來批鬥了。

那段日子的事情不好多說,其他僧侶道士的結局暫時放到一邊,但說王橋道人預感劫難將至,所以早早地逃入了武夷山裏。那時,武夷山還很幽靜,尚未大規模地開發。很多地方都是人跡難至,王橋道人就變成了野人,在山裏艱難度日。野人沒有那麽好當,要果腹,要溫暖,要提防成為野獸的食物,還要不被人抓去批鬥。

山裏別的不多,野茶最多,王橋平日裏愛茶如命,進入山中以後,他每日靠茶葉充饑,直接將茶葉咬碎吞下。在山裏的日子待得長了,王橋道人身上的人味就漸漸淡化,與武夷山融為了一體。十年浩劫過去後,除了茶人以外,已經沒人記得曾經逃進山裏的王橋道人了。可那時的茶人又被拉到外省去鍛煉紅心,剩下來的知情人就更少了。

王橋道人就這樣被人遺忘了,茶人中流傳的版本很多,有人說他看到了白色仙影,飛升天界,也有人說他已經死了,被野獸吞進了肚子裏。廖老二斷定這位道士就是王橋道人,因為武夷山裏又沒野人,只有王橋道人躲進山裏後就杳無音訊了。

我端詳坐化了的金身,覺得廖老二雖然誇大其辭,但此人應該就是王橋道人。現在金身不壞,可能與王橋道人一直生吃野茶葉有關,而木清香說過,現在的茶葉都有很難檢測出來的問題了。不過,武夷山裏不乏千年古茶樹,王橋道人吃的茶葉肯定都有百年以上的歷史了。歷史上也有不少圓寂後的僧侶,金身不滅,世人都將其神化了,其實除了環境因素外,多半與那些人生前的飲食習慣有關。

“你看王橋道人坐在這裏,正氣昂然,也許他看到過仙影。”廖老二入迷地說。

“什麽仙影啊,王橋道人可能是被餓死在這裏的。”我隨口說道。

廖老二氣惱道:“哎,你們這些晚輩後生,一點兒禮貌都沒有,好歹他是你的前輩。”

我只是無心一說,沒有冒犯之意,於是賠罪道:“王橋道人,你仙人有仙量,別和我這個凡人計較啊。”

“沒想到他最後孤獨地在這裏坐化,我看還是別動他的金身,就這麽放著吧。”廖老二哀怨地說。

我根本就沒打算挪動王橋道人,所以馬上點頭,隨便廖老二怎麽折騰。望著金身,我心裏又種很淒涼的感覺,一個人在洞裏死去,是絕望還是解脫?廖老二誠心地拜了拜,這老頭雖然圓滑世故,但其實挺重情誼的,關鍵時候還是靠得住的。王橋道人找到這個山洞,可能是從其他地方進來的,以他的身手,沒有雲梯的話,不可能從巖壁上爬進來。

山洞裏一直有股腐臭味,叫人作嘔,這味道並不是王橋道人身上傳出來的。那座金身沒有半點怪味,水滴的位置離金身也很遠,晃如一切的計算都在王橋道人的手中了。洞裏很安靜,只有廖老二神神叨叨,我站了一會兒,感覺還有其他人在洞裏。一時間,嶙峋的怪石都似乎變成了活人,我把手電晃來晃去的,自己嚇自己。

就在這時,我竟然聽到洞裏有一聲輕微的動靜,接著就看到一身白影從昏暗的角落裏掠過。我驚訝地叫了一聲,以為自己看錯了,畢竟以前也在山裏看走影。可那的確是一道白影,只是在昏暗的地方很快地出現,又很快地消失了。

“我操,我看到你說的仙影了!”我激動地大叫。

廖老二更激動,關掉的手電又打開了,還大聲問我:“哪裏,哪裏!”

那道白影很快就不見了,我狐疑地追過去,那裏有很多高聳和倒懸的怪石,幾乎都是白色的,也很可能是我看錯了。可剛才的白影是飄動的,這些石頭又死的,不可能移動。我心說怪了,茶人們說的沒錯,山裏肯定經常出現白影,否則不會有那麽多茶人的口徑一致。廖老二不死心,到處找尋,我也很想逮住白影,瞧瞧仙人長什麽樣。

這裏洞洞相扣,我們走到邊上時又看到一個通道,正想繼續鉆進去,廖老二卻說好像後面有動靜。我們忐忑地又走回去,廖老二說還想再拜拜王橋道人,出去以後恐怕就沒機會再來了。我壓住狂跳的心,慢慢地和廖老二走回去,可到了那裏就傻眼了。剛才還坐在那裏的王橋道人已經不見了,石臺上空空如也,不滅金身就這麽蒸發了。

卷五《蒙頂神香》07.璇璣圖

這種屍身忽然不見的把戲,早就不新鮮了,我已經不是頭一回撞見了,此時鎮定得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廖老二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兩個大男人誰也沒害怕地逃跑,光顧著尋思那座金身跑到哪兒去了。洞裏的凸起和倒懸石頭比比皆是,每一個都跟人一樣,看得我們眼花繚亂。王橋道人的金身都變幹橘皮了,絕對沒氣了,總不會我們來了,他才害羞地躲起來。

遍尋不獲,石洞又不似有機關暗閣,我們就疑惑地繼續往裏走,還有一條洞道通往更深的山洞裏。那條通道沒有經過雕琢,可能財力已經不夠了,又或者是他們想保留一點兒天然的味道。我們才走進去,馬上就看到一個人坐在那裏,不是別人,正是剛才失蹤的王橋道人。這真是邪門了,難道他還會瞬間移動嗎,剛才他明明不在這裏。

廖老二大感困惑:“王橋老弟是不是想給我們帶路,莫非裏面另有乾坤?”

我往漆黑的盡頭看了一眼,說道:“他有沒有給我們帶路,我不清楚,不過這種古跡歷來都是外面普通,越往裏走就越有看頭。”

“這裏水氣太重了,我們還是把他放回去吧,不然再好的金身也經不住折騰。”廖老二說罷,又很講義氣地又把王橋道人抱回原位。

這條洞道像下雨似的,走進來渾身都濕了,要是誰嚇得尿褲子了,絕對是一個很好掩藏的環境。我想到這兒就笑出聲來,廖老二以為我中邪了,忙問我剛才笑什麽。我將話題岔開,提起先前看見的白影,應該飄進這條洞道裏了。那時,白影出現,它似乎是從洞道裏出來的,可遇到了我們後,又躲了回去。

仙影要麽怕人,要麽害羞,既然親眼見到,那證明茶人說的都是實話,仙影確實存在。我忍不住要見一見仙影的廬山真面目,廖老二也有點期待,還說剛才王橋道人的移動或許就是白影做的手腳。我搖頭說這倒未必,剛才的洞裏有太多石頭了,說不定還有其他人躲在暗處,林紅巖不就在這山洞裏嗎。

“可誰會那麽無聊,要把王橋道人的金身搬動,還丟在全是水滴的地方?”廖老二想不通,“難道就是為了嚇唬我們,林紅巖他們會這麽無聊嗎?”

我想了想,的確不大可能,搬動屍體這一招太過時了,林紅巖也沒必要那麽做。我們又走了十多米,眼睛都進了水,視線一片模糊。幸虧這種仙洞沒有機關,否則很容易中招,路都看不見了,哪還有精力去註意暗器呢。水滴反射了燈光,杯弓蛇影的我老以為又看見了仙影,使勁地抹掉臉上的雨水,然後才知道自己太緊張了。

一路平安,我越發覺得不對勁,這是不是太順利了。雖然平安是好,但在這種地方,越平安就表示前面越危險,分明是在引誘我們走入絕境。這條洞道要比前面一條長多了,我正擔心地想會不會沒有盡頭,再走一步後,不停落下的水滴就消失了。我興奮地用袖子擦幹臉上的水滴,卻發現袖子也是濕的,眼睛還是很朦朧,看什麽都像看抽象畫。

廖老二比我快一步,很快就將臉上的水擦去,然後就吃驚地說前面沒有路了,只有一扇石門。他剛才一直開著手電,走過滴水洞道時,被水浸壞了。待我能看清楚後,急忙用手電照過去,在我們跟前真的有一扇石門,怎麽推都推不開。仙洞就是仙洞,還搞扇門擋住去路,要說門後沒好東西,打死我都不相信。

可是,石門怎麽都推不開,我退後一步,上下打量了這扇石門,居然發現門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刻字。那些刻字整整齊齊,且都塗了色彩,像是一圖巨大的圖畫。來回數了三次,這些字的顏色有五種:黑、紅、綠、黃、褐。我可能得了殘經後遺癥,每次到了與茶人有關的古跡,只要一看到文字,馬上就往經書的方面想。我瞪著石門看了看,那些字狗屁不通,別說是茶王殘經了,啥經都算不上,一點兒邏輯都沒有。

廖老二也很納悶:“這些字是幹嘛的?難道是裝飾?”

“有這個可能,現在很多外國人不是很喜歡中國文化嗎,不管認不認識那字中國字,他們都喜歡往紋在身上。”我走上前,歪著腦袋看石門上的字。

“可這是中國人造的,他們不會不識字吧?”廖老二問道。

我費神地想,難道這些亂七八糟的字,都是有含義的。望著滿是字跡的石門,我總覺得很眼熟,似乎以前在哪裏見過。這些字起碼有近千個,五種顏色都是按方塊來排列的,如果不是用來裝飾,那要解謎就得花點時間了。我又推了推石門,它依舊紋絲不動,門上沒看見鎖,可能有人在後面放下了門閘之類的東西。

剛才還有白影飛進來,路上又沒別的岔口,不從這門裏出入,難道它還會穿墻術不成。廖老二也覺得奇怪,他說石門剛才可能還開著的,仙影飛進去後,林紅巖那兔崽子就關起來了。說到這裏,廖老二還生氣地踢了石門一腳,大叫林紅巖快開門。可叫了半天,門後什麽動靜都沒有,只有身後的滴水聲。

我腦海裏靈光一現,終於想起來,石門上的字大有來頭,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璇璣圖!

璇璣圖乃近一千七百年前的才女蘇若蘭所作,她是前秦之人,因思念丈夫,經常夜不能寐,或坐或臥,仰觀天象,悟璇璣之理(星象分布原理),以經緯之法(橫豎斜皆能成文),織錦一幅作回文詩,錦幅橫直各八寸,二十九行,每行二十九字,共八百四十一字。織錦中央留一眼,稱天心。

璇璣圖總計八百四十一字,除正中央的“心”字為後人所加,原詩共八百四十字。此圖縱橫各二十九字,縱、橫、斜、交互、正、反讀或退一字、疊一字讀均可成詩,詩有三、四、五、六、七言不等,目前統計可組成七千九百五十八首詩。

歷史上,很多名人對璇璣圖苦研,最著名的莫過於武則天,她從璇璣圖推算出了兩百多首詩。武則天還寫了《璇璣圖序》,說它“縱橫反覆,皆成章句,其文點畫無缺,才情之妙,超今邁古”。在李汝珍寫的《鏡花緣》裏,也提過到這副圖文,大讚其為曠世之寶。

璇璣圖可以說是人類在計算機發明之前,遠古時代的一次電腦行為,甚至有人稱,璇璣圖的數據庫絕對不亞於美國航天飛機的數據庫。在古時,一個女人能有如此智慧,已經能說是一個大奇跡了,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仙洞裏有一副充滿靈氣的文圖,這很正常,但若刻在石門上,可能就是一道通關密語。

廖老二聽了就頭大,痛苦地說道:“這麽難懂的圖,要來有何用,有什麽好研究的。如果要進去,就要弄懂璇璣圖,不如叫我去死好了。”

“這是很困難,我也搞不清楚,璇璣圖圖本身就有傳奇色彩,現在都沒人能把它的真正含義推解出來。”我犯難道。

“小路,你也沒法子?你不是念過大學嗎?”廖老二不相信地問。

“念過大學怎麽了,大學生還有去挑糞的呢!”我笑道。

冥思苦想了很久,我還是沒有頭緒,索性又往石門上撞了撞,想用暴力解決問題。廖老二和我同心協力地撞了二十多次,石門就是不給面子,屁大的動靜都沒有。可要我猜出璇璣圖裏的奧妙,這又太為難人了,兩千年都沒人完全搞明白,我又如何超越前人。不過,冷靜想了想,璇璣圖刻在這裏也許另有他意,但也可能一點兒含義都沒有,畢竟石門不像有機關的樣子。

廖老二卻不同意:“這圖肯定有含義,就算它和打開石門無關,也與門後的東西有關。”

“難道是在暗示我們,蘇若蘭坐在後面繡花嗎?我就看不出有什麽含義,古人就是有毛病,老喜歡裝神弄鬼。”我嘆道。

“林紅巖這龜孫子,躲著不敢見人,有什麽出息!我聽說外國有落跑新娘,沒想到中國有落跑新郎,盡給我們中國男人丟臉!”廖老二罵得爽快,還不忘記吐了口唾沫到石門上面。

“現在怎麽辦啊,難道就這麽回去了?”我猶豫道。

廖老二不肯答應,我們都已經走到這裏了,半途而廢不是他的作風。我將石門上的字都摸了一遍,又按又壓,沒有一個字是機關。石門有兩半,中間的縫隙很緊,可謂密不透風。我把耳朵貼在石門上,不知道是不是門太厚了,聽到的聲音都不清楚。廖老二賊心不死,想拿出刀子朝門縫裏插進去,可那道縫隙太小了,刀子也無可奈何。

我一直把耳朵貼在石門上,後面的聲音一直很輕,可忽然就來了一聲很大的,把沒有心理準備的我嚇了一跳。那聲音震得我臉都麻了,明顯是有人直接撞在門上了。我看看了廖老二,他把手舉來,示意他什麽也沒做,而且現在離門有半米遠。石門忽然撞出聲音來,不知道門後發生了什麽事情,只希望我們剛才又撞又踢沒有引來危險。門又響了一聲,我見勢就惶惶地退開,廖老二也握起利刃,生怕門後鉆出一只吃人的妖怪。

石門大響一聲後,先是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就像有人放屁似的,刻有璇璣圖的石門噗地一聲就慢慢打開了。

卷五《蒙頂神香》08.猛鬼出籠

隨著石門漸開,一股濃烈的腐臭味就撲面而來,捏著鼻子的我都差點當場暈倒。廖老二已經退到滴水洞道,可還是不管用,站都站不溫了,兩腿比泥鰍還軟。我想轉身去扶廖老二,但石門大開後,有一個人朝我跌過來,嚇得我趕緊張開手接住他。

這人重若肥牛,我一時沒站穩,人沒接住,自己反被壓倒在地,左腳還狠狠地崴了。我以前在武漢打籃球時,就是因為左腳韌帶斷了才退出的。現在左腳不小心扭了一下子,舊傷又覆發了,疼得我眼淚猛飆。這個人穿的衣服和守茶場的壯漢一樣,想必是其中一位,他一動不動地壓住我,情況不大樂觀。

廖老二被臭氣熏得窒息,好不容易走到我這裏,這才與我齊力翻開了守夜人。我摸了守夜壯漢的脈搏,人還活著,只不過脈搏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了。這名守夜人剛才可能想打開門逃出去,如同前一個守夜人,可惜功虧一簣,石門從裏面打開後就昏死過起去了。石門忽然大響,開門時間用了那麽長,全因守夜人已支撐不住了,逃到石門後就跌倒了。

此人神志不清,我拍了拍他的臉,啥反應都沒有。廖老二托起壯漢的下巴,捏開人家的嘴,朝我使了個眼色。我糊塗地望著廖老二,以為壯漢嘴裏有寶,可用手電照了照,裏面只有一口黃牙。廖老二看我不明白,於是就說他是要我幫忙做人工呼吸,弄醒這個壯漢,問問他石門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石門後的味道令人作嘔,我哪裏還敢幫忙做人工呼吸,搞不好把肚子裏的汙穢全部吐到壯漢的嘴裏。我叫廖老二做,他卻不肯,相互推托了一會兒,壯漢就自己醒了。我連忙問到底怎麽了,林紅巖在不在石門後面,急得不給壯漢回答的機會。等我發問完畢,壯漢眼神迷離,望著我不停地呢喃,好像在說:鬼、鬼、鬼……“什麽鬼呀怪的,你別嚇人啊。”我又拍了拍壯漢的臉,他倒好,再一次暈過去了。

“人家剛醒,你怎麽把他拍暈了?”廖老二瞪大了眼睛問我。

我懶得解釋,抓起手電往石門後照,裏面有光,但彌漫了一股灰色的氣體,很難看出門後的具體情況。我盡量不吸氣,也叫廖老二屏住呼吸,然後把壯漢先擡到王橋道人身邊。事情辦妥後,我跟廖老二撕下一小片衣服,把嘴臉蒙上。雖然這肯定沒什麽作用,但能圖個心安,只要心理上有點兒保障的感覺,就是沼氣池也敢硬闖。

當我走過石門後,立即把門又關上,防止氣體繼續外洩,不然那位壯漢會被熏死。那扇石門果然沒有機關,只是後面被人放了門栓,所以我們怎麽撞都打不開。門後的灰色氣體其實病不濃,我握著手電走進來後,很容易就看清楚了門後的景象。

這裏是天然的大石洞,更像一條長廊,兩邊還擺了面目猙獰的雕像,似乎都在盯著我看。兩邊站著的雕塑最少有十多個,每一個都舞刀弄槍,好不威風。我左腳疼得鉆心,每走一步都咬牙打顫,迫不得已,只好停下來坐到地上。這條走廊不是很長,不過我們還看不到盡頭有什麽,廖老二也不敢一個人貿然走過去。

剛才摔倒時,我的左腳踝都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傷勢又比以前加重了不少。這種爛地方又沒藥,有藥也不能立竿見影地起效,第一次受傷就花了半年時間才痊愈。我深吸一口氣,頭更暈了,但疼痛感讓我一直保持清新。卷起褲腳後,我輕輕地摸了摸左腳踝,腫得像個豬蹄,一碰就疼痛難忍。

現在,我站都站不起來了,廖老二急得團團轉,自言自語,比我還不知所措。我們才走出石門三米開外,想要返回都不行了,除非廖老二背我。可是,廖老二卻說他那身子骨脆得跟餅幹一樣,叫他背人不如叫他去死。其實我也沒打算讓人背著,只是想休息片刻,舊傷多年未覆發了,這一次簡直想要了我的命。

廖老二受不了石門後的臭氣,認為會使人漸漸失去知覺,就如那個壯漢一樣,所以又去把石門打開。我已是泥菩薩了,石門後的煙霧流出去後,會否使那名壯漢更危險,這些都已經管不了了。不過,當廖老二嚷嚷地打開石門,灰色煙霧流出去以後,我的頭就不怎麽暈了。廖老二猛地呼氣,大叫剛才憋死他了,還說石門後有那麽多空氣,壯漢不會那麽容易死的。

我試著站起來,可一動腳踝就疼,無奈之餘只好說:“廖老二,要不你自己進去找林紅巖,我在這裏等你吧。”

廖老二不肯:“這怎麽行,萬一前面有危險怎麽辦,我一個人應付不過來啊。”

我哭笑不得,還以為廖老二會擔心我遇到危險跑不動,誰知道他還是先想到自己。我正想說那你就先坐在我旁邊休息吧,可話一到嘴邊,卻看見長廊的中間好像有東西躺在那裏。我急忙抓起放在地上的手電,待灰色霧氣散掉後,卻發現地上躺的兩個人。廖老二會意地看過去,恰好灰色霧氣散凈了,長廊裏一覽無餘,並沒有什麽兇猛的東西躲藏。因此,廖老二就壯起膽子走過去,想要叫醒地上的那兩個人,可他剛走出五、六步就馬上嚇得跑回來。

地上的兩個人又沒爬起來追趕,我眉頭緊鎖地望著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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