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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回 建奇勳節度還朝 傳大寶中宗覆位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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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跟鬥。塔殿裏的每一層都很昏暗,要麽采光設計不良,要麽貴霜帝國有意為之。塔殿裏留下的東西不多,但龐大的內殿,已經能看出當時的繁盛了。一個殘餘勢力能發展到這種規模,而且是在這種惡劣的環境裏,不得不說是奇跡。

從塔頂上下來,趙帥還沒醒,其他人也都有疲憊得站不起來了。現在我們只剩下三壺水了,今天必須找到水,否則就會渴死。除了我、木清香和陳叔,其他人身體狀況都愈來愈差,找水的任務自然落到我們三人肩上。陳叔留了兩把獵槍給他們,我也叫小堂妹把她準備的哨子拿出來,囑咐他們有事就使勁地吹哨子。

“堂哥……”小堂妹第一次這麽稱呼我。

我很吃驚地轉過身,邁出塔殿的腳又收了回來:“怎麽了,你如果渴了,就盡管喝水,我們會把水找到的。”

小堂妹既奇怪又無力地笑了笑:“你們小心。”

我遲疑地點點頭,小堂妹的笑容在腦海裏揮之不去,總覺得這一走就永遠見不到她了。陳叔催得很緊,我來不及再看堂妹一眼,就惶惶地離開了石塔。古城裏的房屋和樓臺都成了廢墟,一條條被黃沙覆蓋的街道,將破敗的建築連接起來。我們站在其中,風聲呼嘯,卷帶沙塵,似乎下一秒就會有其他人在街道上走動。

我建議三個人分開行動,這樣做能快點兒找到水源,可陳叔認為不安全,萬一遇到狼群不好對付。走出了兩條街道,我們馬上看到了一個泉眼,可惜泉眼已經幹涸了。這個泉眼直徑有五、六米,想當年流出的水一定很多,保持了古城的濕潤。雖然泉眼被黃沙掩埋了,但離地面仍有四、五米,可見當年的泉眼有多深。四周有人為修砌的痕跡,可能古城當年是建在暗河之上,古人在城裏挖了九個取水用井,並美其名曰:泉眼。

既然都幹了,我們只好換個目標,又往街道的另一頭走了百來米,另一個泉眼就出現在眼前。可老天有意為難我們,這個泉眼依舊是幹涸了的,一滴水都看不到。在路上,我們看到土包壘裏有不少的金器,可都沒興趣多瞧一眼。沿著古城主幹大道走了很遠,沙地上留下了我們不爭氣的腳印,風一吹那些腳印就變得模糊了。我三步一回頭,總覺得有人在後面窺視。有時候,人在孤寂的環境下會顯得疑神疑鬼,我不得不安慰自己,古城裏早就沒有其他人了,別太敏感了。

主幹大道都覆蓋了黃沙,一條路都起伏不定,如果沒有堅固的擋沙墻,整座古城早被淹沒了。金日西移,熱浪漸退,我們著急地尋找泉眼,順著主幹道找到了六個泉眼,但都早就幹了。陳叔其實沒幫上忙,只有我和木清香一心尋水,他老人家動張西望,恨不得找只狼來虐殺。

“這下可好,找來找去都沒水,會不會另外三個泉眼也幹了。”我喪氣道。

“啊?不會吧?”陳叔終於感到事態嚴重了。

木清香卻並不著急,倒是很淡然地說:“既然狼群能繁衍至今,附近就會有水源,繼續找吧。”

其餘三個泉眼不在主幹道旁邊,因此我們就往古城的別處走,把希望寄予剩下的泉眼。陳叔總想再殺幾條狼,可我們找了半天,都沒有看見狼群,就好像它們並不在古城裏。可我們親眼看見狼群跑進來,總不會又從古城的另一個缺口跑掉了吧,那樣就多此一舉了。

當路過一間土石磚木結構的大屋時,陳叔想要進去看看,他說泉眼不一定是在露天的地方,古人也可能在泉眼在建一座屋子,防止沙土吹進泉眼。我雖然知道這事絕不可能,但也同意進去,順便躲躲太陽。現在已近傍晚,可腳下的熱氣還滾燙得叫人想跳起來。

我還記得,殘經上有雲:“作屋覆泉,不惟殺盡風景,亦且陽氣不入,能致陰損,戒之戒之。若其小者,作竹罩以籠之,防其不潔之侵,勝屋多矣。”這句話意思是說,在泉水上建屋子,不僅煞風景,還會將陽光擋在外面,陰氣會侵蝕泉水,最好別那麽做。倘若泉眼不大,就以竹籠罩著它,防止不幹凈的東西掉進去,比建屋子好多了。

古城似乎以茶為先,斷然不會如此魯莽,當年的泉眼上也一定有類似竹籠的東西罩著。不過,我還是很納悶,既然古城視茶祖為上仙,又為何以將石塔命名為鎮仙塔,這豈非大不敬嗎。當年的貴霜帝國強極一時,學習了其他大漢、龜息、羅馬的文化,自然不會弄錯了漢文的表達。

我們三人同時走進去,土屋的屋頂還未破敗,因此裏面要涼爽一點兒。可我們一走進去,就看到四個人圍成一圈,各自面對面的跪在一起。我比先前要淡定,鎮定地望了一眼,那四個人都已經變成幹屍了,早就死了很多年了。可這種死亡的姿勢,卻是我頭一回遇見,以前看到的是死人不是倒地,就是泡在水裏,沒有一個人是跪著的。

陳叔提防地走進來,看了四個跪著的死人就問:“他們跪著幹嘛,難道犯錯了?”

“誰會死了還跪著?”我狐疑地走近,仔細地觀察四具紫黃色的幹屍。

很快地,我就得出了結論,這四具幹屍和我們生活的年代很接近。要知道,古城已經毀滅近兩千年,很多地方都被黃沙掩埋,城中的沙土幾乎不流動,而且那時的古人肯定在黃沙之下。況且,四具幹屍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近代風格,是前幾年才有的探險服裝。我心想,果然沒錯,在父親離開後,和我們到達前,古城還迎來了另一批訪客。

木清香也看出來了,並繞到我對面,半蹲下來觀察幹屍。我也有樣學樣地半蹲著,來回地把幹屍看了一圈,他們身上都找不到明顯的傷口,腦袋上也沒有槍傷。我起初還和陳叔想得一樣,他們都是被人槍決的,可實際情況卻不像那麽回事。

世界上沒有哪個人渴死餓死,還保持跪著的姿勢,幾乎所有人都是躺著,或者靠在墻邊。就算被人槍決,他們也會因為子彈的沖擊而倒地,極少人還能保持跪地姿勢。我托腮沈思,莫非這四個人命不好,跪著對天祈禱,結果一跪就翹辮子了?

這時,木清香又朝幹屍湊近了一點,接著就站起來對我們說:“他們的眼睛很奇怪,和剛才在石塔裏看見的幹屍完全一樣。”

“不會吧?”陳叔略微吃驚,但好像不是很在意。

我卻覺得不可思議,這些年代不一樣的人,死亡的時間不同,為何傷勢會一樣。果然,我蹲下來掃了一眼,他們的雙眼都模糊了,猶如被人用火槍噴過。人死後,在沙漠裏會迅速地失去水分,變成一具木乃伊。在幹旱的環境裏,屍體的皮膚由於脫水,會變得褶皺。可幹屍的雙眼卻非褶皺,而是模糊得如連眼睛的位置都快找不到了。

“看來他們傷口是在雙眼,可他們為什麽不掙紮,或者倒地,反而保持跪地姿勢?”陳叔犯疑道。

我想解釋,可又解釋不出來,幾次張口又把嘴巴閉上了。木清香也沒有發言,看她那副面目表情的臉,不知道在想什麽。我逐漸發覺,古城不太平,找到泉水還是盡快離開的好。想當年,貴霜帝國在此落腳,又有泉水,又無人侵犯,發展得這麽壯大,但為何又迅速滅亡。從古城的種種跡象來看,他們不像是因為環境艱苦而遷徙,弄不好當年的沙漠還是個綠洲,比現在的情況好多了。

我在幹屍身上搜了搜,可惜他們身上啥都沒有,估計已被同行帶走了,那些人不希望被人知道身份。我問陳叔這幾年除了勘探隊,還有別的外地人來過嗎,但陳叔記不清了,問了等於白問。我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蔣紅玉那批人,她身上留下了大茶八卦針,可能身後還有一個高人,而那個高人制作了大茶八卦針。

我想得頭疼了,現在時間緊急,屋子裏沒有泉眼痕跡,於是催道:“先去找水吧,別看了。”

“但願能在天黑前找到水,那群狼現在肯定埋伏在暗處,等天一黑就會偷襲我們了。”陳叔自言自語。

木清香口無遮攔,竟在此時又提到:“上次我在古城裏醒來,是十年前,這些人也許是十年前到達古城的。”

陳叔聽了就追問:“你以前來過?”

我擔心這樣的糾纏會拖延時間,於是打斷道:“沒事,沒事,繼續找吧。”

可我心裏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拍下木清香昏睡照片的肖農雲是40年代的人,那時木清香應該還沒出生吧。其實,十年前木清香真正蘇醒時,是在重慶的青霧山下。她在古城裏只醒了一會兒,然後又失去了知覺。在木清香昏睡時,發生的事情肯定最關鍵。女人長相變化有大有小,依據木清香的交代,這十年裏她的身體的確慢慢成熟。雖然臉蛋不會變化太大,但身體是長高了許多,因此長生不老與此事無關。

這件事怪就怪在,那麽長的時間跨度從何而來。就算是植物人昏睡,他也會生老病死,不可能一切生命跡象都暫停。在我思考時,我們已經走遍了全城,但卻一無所獲。準備走到飛機殘骸的附近時,我們這才發現,殘骸已經被狼群霸占了,那裏生息了五、六十只沙狼。

我嚇得腳軟,急忙招呼木清香和陳叔離開,可恨的陳叔還想開槍,但硬被我壓下去了。現在找水要緊,把狼全殺了也沒用,不如把力氣都留著。狼群齜牙地盯著我們,幸虧沒追出來,可能是看到我慌忙掏出來的針盒。

驚慌之餘,我們又在古城裏轉了一大圈,幾乎沒一個角落都看過了,楞是沒找到一滴水。更難以相信的是,古城裏只有八個泉眼,根本沒有第九個。木清香也仔細地數了,並做了標記,得出的結果雖然很失望,但絕對錯不了。

所有資料、所有人都這麽說,月泉古城裏有九個泉眼,還有一個泉眼不停地冒出清水,可我們為什麽找不到第九個泉眼?

卷四《月泉九眼》21.繡茶

天黑得很快,太陽剛西移,一轉眼就掉下地平線了。月泉古城外圍有一圈焚風墻,因此晚上的溫度要比外面的沙漠高,不至於如嚴冬一般刺骨。盡管如此,古城裏還是有一些颼颼冷風,我們衣著單薄,於是就商量先回去找點厚衣服披上。現在出來太久了,安叔那邊肯定很著急,可又沒找到水,空手而歸的話,那他們就會失去活下的信心。對於這一點,陳叔完全讚同,殺狼的心思也收斂了。

風聲傳來狼群的嚎叫,我們帶來的彈藥不夠火拼,八卦針也不可能不夠用了。至少十分鐘內得回到塔殿,那裏易守難攻,狼群若要來犯,我們只需要在殿門燒一堆火就行了。晚上的風勁小,風聲大,聽得我心慌難安,好像整座古城的鬼都在號啕大哭。木清香走在我旁邊,身上的清香味撲鼻而來,但風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種誘人的香味。

我的嗅覺越來越靈敏,多虧了這些年的修煉,要不肯定和陳叔一樣,什麽都聞不出來。我們打來了手電,昏暗的空氣裏布滿漂浮的沙塵,反射出了手電的黃色光柱,猶如一根棒子。逆風走了百來米,我們有點摸不著北了,好在石塔黑高,稍微擡頭就能找到方向。就在我們要回到石塔時,那股濃郁的香味就更明顯了,它的源頭無疑就在石塔附近。

木清香也聞到了,走到此處後,她就轉了方向,徑直地往一處高聳的沙堆走。我連忙叫木清香別著急,走丟了就麻煩大了,嚇得陳叔也追著跑,他還以為又有突發事件。這裏已處於月泉古城中心,建築都比周圍的都要氣派,且幾乎全是純石料建築,屹立千年而不倒。

我跟著木清香的腳步,發現氣味就是從前面散出來的,到了跟前才發現那是一座宏偉的廟宇。廟宇前有兩尊狼頭人身像,它們有效地阻擋了黃沙,黃沙也在石像前堆成了小山。狼頭人身像高近三米,夜裏的月光照射後,看起來就跟活的一樣。夜風吹得很有秩序,廟宇的表面覆蓋了一層沙,如今被風吹了一天,又與我們這群入侵者見面了。

“媽呀,沙漠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太壯觀了!”我呢喃道。

陳叔哼了一聲:“這種東西都是壓迫百姓才建造出來的,不就是拜拜神,至於搞這麽隆重嘛。”

“那時候的信仰支撐著古城的所有人,這倒無可厚非。”木清香觀點獨到。

“讀書人的偏見!”陳叔碎碎念道。

廟宇與石塔距離很近,氣勢不輸高聳的石塔。在古時,貴霜帝國的廟宇職能與政權聯系在一起,的確會給古城人民帶來勇氣。我把第九個泉眼的希望寄托在古廟裏,雖然不大可能,但也是唯一的可能了。即便冒水的泉眼不在此處,廟宇裏也會留下很多關於貴霜帝國的資料,甚至能知道茶祖與這群殘餘勢力是怎麽牽扯到一塊兒的。

廟宇裏漆黑一片,我們都沒有貿然地走進去,萬一裏面也有狼群,豈不是自己送貨上門。我在沙地上摸了一塊較大的石頭,然後把它扔到裏邊,只聽到哐啷的清脆響聲,其他半點聲音都沒有。確定安全後,我們就壯著膽子走進去,想要看看當年的廟宇除了祭祀祈福,還能幹什麽。

“哇,這是……”走進去後,我就結巴了,眼前的景象前所未見,只在書中讀過。

“是什麽,難道剛才有人在這裏吃飯?好香!”陳叔瞪大了眼睛問。

木清香輕移腳步,走過去後背對著我們說:“這是繡茶。”

廟宇之中,立有十八根粗柱,雕雲畫霧,宛如天堂。廟宇深處有一張六角石桌,大若卡車,桌身鍍滿了黃金,雖然時過境遷,但仍璀璨閃耀。更令人稱奇,金桌上擺了五個鍍金大瓷罐,如米缸般大,罐身有五色果點綴,連成龍鳳飛舞的圖形。香濃的味道就是從五個大金罐流溢而出,叫人垂涎,心癢難奈。

這種東西古稱繡茶,是宮廷內的秘玩,尋常人很難得見。簡單來說,繡茶就是在茶葉和其包裝上下功夫,不僅茶葉是貢茶裏的精品,就連包裝都貼上了黃金等貴重之物。歐陽修對此還曾寫道,“其價值金二兩,然金可有,而茶不可得”,意思是說拿錢都買不到繡茶。這話沒有誇張,的確僅供皇族賞賜賜給大臣,以及玩樂欣賞之用。

祭天時,皇室就拿出繽紛的繡茶,擺出各種龍鳳形態,奢侈程度都是民間難及的。繡茶光是一小份就能沖泡好幾盞,大概太珍貴了,被賜予的大臣都不舍得飲用。我記得,殘經上有雲:“禁中大慶會,大鍍金物,以五色韻果簇龍鳳,謂之繡茶,不過悅目。亦有專其工者,外人罕見”。

繡茶所用之金銀,五色韻果,皆融混了茶香精華,大金罐從裏到外都是茶香。若在兩千年前,那種茶香能飄千裏,皇室也通常都會密封保存。現在滄海桑田,繡茶金罐的味道早已不如從前,但也能在百來米聞到。

這五尊繡茶金罐嘆為觀止,我們圍在旁邊看了半天,恨不得一口吞下去。我認真地看了看,罐身有乾隆字樣,還有清朝其他皇帝的尊稱,想來這批繡茶經由陽赤山帶進沙漠。當年紫禁城危急,很多人帶著深宮異寶潛逃,陽赤山帶走的珍貴茶葉絕對不只這五罐繡茶。

罐子已被密封了,裏面的茶葉究竟是哪一種,我們都不知道,現在打開只會將其毀於一旦,所以我馬上扼殺了打開罐子的念頭。金桌在擺放繡茶前,肯定另有他物,此時可能躺在廟宇暗處。我正想到廟宇別處找一找,興許金桌上的東西還有緣得見,可一轉身就覺得有問題。木清香還未轉身,仍在註視繡茶,陳叔也流著哈喇。這五罐繡茶太幹凈了,身上半粒沙塵都沒有,金桌上也一塵不染,完全不像許久未有人踏足。

陳叔聽了我的疑問,他就說:“難道古城裏一直都有人住,不然解釋不通啊。”

木清香肯定道:“沒錯,繡茶的香味持久,卻不能自潔。剛才走進來,我就覺得這裏太幹凈了,而且……”

等了半天,木清香沒繼續說,憋急了我就問:“而且什麽,你倒是說啊!”

俗話說得好:近墨者黑。木清香和我混久了,竟然也學會吊胃口了。我不停地追問,木清香就把話題岔開,搞不懂她又在玩什麽把戲。我最討厭有話不說的人,在重慶青霧山下,木清香已經承諾有事不會隱瞞了,如今又故態覆萌,真是氣煞我也。其實,木清香已經把知道的都說了,除了那個世界範圍的災難。我壓住火,琢磨了一會兒,也許木清香有為難之處,因此就別和她計較了。

發現還有其他人,我們晃了晃手電,每一個角落都看了,可沒有看到活人,或者活物。這種古城沒吃的,環境又惡劣,哪裏還能住人。我想到貴霜帝國的殘餘勢力不僅崇拜茶祖,也崇拜月神迦罽,該不會那個該死的月神住在這裏吧。

南宮雄聲稱看到有人飛下來,擄走他女友,並襲擊了勘探隊,還說那人就是月神。以前,在茗嶺我們誤把發光蜥蜴當成飛碟,因此我還特意問南宮雄是否看錯了。可南宮雄堅稱自己沒看錯,還用勘探隊的名譽發誓,我見了也沒好再問下去。

陳叔很詫異,也很擔心,他說:“如果還有其他人,胡安他們會不會有危險,我先回去看看。”

“也好,我還想看看,如果那邊有事,你記得叫小堂妹吹哨子!”我想了想,又說,“那個……你跟他們說我和木清香還在找水,別告訴他們第九個泉眼沒有找到。”

木清香陪我留下來,其實我也很想回去,趙帥已經奄奄一息,說什麽也要見他最後一面。可我們全部回去,空手而歸,士氣必然會受挫,這在絕境裏會給我們帶來滅亡性的打擊。為此,我選擇先在廟宇待一會兒,或許這座神廟裏會有意想不到的救命方法。

陳叔抱著獵槍走後,我和木清香往廟宇別處走,可惜廟宇原來的東西都不是被毀,就是被帶走了。這間廟宇地板全是石磚,和石塔裏一樣,不像其他古城建築,多為松脆的土磚。廟裏沒有沙塵,比石塔要幹凈,不像塔殿裏鋪了很厚的沙塵。

這時,我想到大家的處境,心生愧疚,於是問道:“木清香,如果我們走不出去了,被困死在古城裏,你會怪我嗎?”

“你放棄得太早了,我們一定走得出去。”木清香平靜道。

“能嗎?不一定吧,你又安慰我了。”我嘆氣道。

“我說‘一定’,就沒有‘不一定’,絕對能走出去。”木清香口氣堅定,她對我說,“現在先看看古廟裏都有些什麽吧。”

我皺著眉頭,望著木清香,忽然也變得平靜了,那種熟悉的安全感又籠遍全身。現在糾結也沒用,我深呼吸一口氣,就跟著木清香一起走到廟宇的墻邊,因為墻上隱約掛了些東西。走近一看,我真的震驚了,這是有生以來頭一次有這種感覺。

原來,廟宇四壁都掛了幾厘米厚的金片,每一張金片都有兩米長、半米寬,最關鍵的是金片上上刻寫的就是殘經原文!金片被腐蝕了,看得出年代久遠,上面的字體都是漢朝古體字。對於我來說,要讀懂很難,但也不是不可能。我激動地望著金片,並讓木清香幫我用手電來回地照明,好不容易找到了殘經的開篇內容。

古廟裏的殘經原文與我讀過的不大一樣,極其生澀,要讀很久才能弄懂,後面少了很多漢晉以後的茶事。我的那本殘經已成了白紙,可字跡還留存時,上面的內容囊括了唐朝以後的茶事,由此判斷,歷代茶王都不斷添加內容。我仔細地研讀下去,很擔心金片殘經不全,就如茗嶺青磚洞裏的石板畫一樣。

可是,這一次,我終於有幸讀到了殘經全本,金片竟然包括了被撕掉的內容。我讀到後面,記載了四川茶人破除焚風的方法,果然是用音律破解,最後那塊石頭也被砸成了粉末。我心都快跳出來了,這就是祖父日思夜想的最後內容,到了四川茶人以後,還有不少的茶事記載。當我把金片經文全部讀完,整個人都靈魂脫殼了,意識已經游離了身體。

原來,殘經的最後部分竟真的有一個秘密!

木清香也在看經文,我看完後就對著她呢喃道:“這怎麽可能,難道祖父早就知道最後那部分記載了什麽,所以他才把經書給了我?”

卷四《月泉九眼》22.傳承之秘

古廟裏掛了十六幅金片,包含了殘經失落的那部分內容,多為古時茶人裏口中相傳的奇事。茶人裏出的英傑不多,十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會寫書的無非陸羽等人,因此茶人口中相傳的故事早就失傳了。金片記載的內容我聞所未聞,看得目瞪口呆,把找水的事情都忘了。

當我讀到最後一副金片時,那上面沒有關於茶事的記載,卻是關於殘經相傳的一個秘密。我誤以為看錯了,於是費神地再將最後一段念了一遍:“經書秘而不傳,凡得殘書者,即為王者,須換姓為陽,尊其秩序。經書一分為三,殘書作一,金書作二,其三藏於月泉,觀畢置還,禁攜離。三乃本門之秘,載出源,只道王者知,勿訴旁者。”

原來,這並不是經書全文,而是第二部分。茶王歷代相傳的經書有三份,一份是我手裏的殘經,一份是金片經文,還有一份藏在古城裏的某一處。不知“月泉”指的是整座城,還是單指某個泉眼。從文中能看出來,最後一部份記載了茶王的起源,這事只能讓茶王本人知道,卻不能告訴第二個人。而且,第三部份經文看完後,還要放回原處,不能帶走。能保留千百年,第三份經書一定用材特殊,不知道我能否與其有緣。

看完這段,我和木清香面面相覷,原來拿到殘經的人就是茶王了,這即是傳承茶王的方式。我對此難以置信,倘若真有這樣的門規,那陽赤山在佛海時就已經把茶王的位置傳給祖父,而祖父在南洋時就把茶王的位置又留給了我,而且我那時還是個鼻涕都擦不幹凈的小屁孩。

木清香看完金片經文,木然地望著我說:“路東浩把經書給你時,沒跟你提過金片上的內容嗎?”

我楞住了,心裏嘀咕木清香總是直呼長輩全名,真乃大逆不道,好歹祖父也是上一任茶王。想歸那麽想,木清香這種性格倒挺讓我喜歡的。名字本來就是給人叫的,不讓人叫全名,幹脆別起名字好了。每個人都叫趙皇帝、李太後、張王爺,豈不皆大歡喜。也許世俗禮節沒有學會,這才使得木清香與眾不同,我都不忍心指責她。

無語了一分鐘,我才開口道:“祖父給我時,他那天喝多了,把經書給我後,他也沒再提這事。大伯父不是說了嘛,祖父那時去了茗嶺,他根本沒來過月泉古城,又怎麽會知道金片經文寫了什麽,更不會知道經書其實有三份。”

“我想他已經知道了。”木清香完全無視我的論斷。

我心很亂,想到這徒有虛名的茶王稱號,不知該高興還是傷心。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王不王的,真是神經病,不怕公安把你以反人類、反社會的罪名抓起來。我拿了茶王的名號有屁用,又不能當飯吃,誰愛當誰當去。既然輪到我當茶王,那就由我終結了這無聊的規定,反正我絕不會再把殘經寫成冊子,又傳給下一個倒黴鬼。

祖父可能是無心之舉,因為他沒讓我改姓陽,他也沒該過姓名。可祖父那群人一心要找茶王的秘密,難道1971年回到大陸,他為了二伯父尋找丹藥時,無意間發現了茶的秘密,於是才悟到自己就是茶王了。祖父大概做夢都想不到,我會來到古城,還解開了茶經的秘密。

“如果可以,我倒很想看看第三份經書寫了什麽。”我說完看了木清香一眼,又急著補充道,“但我對茶王稱號沒興趣。”

“如果你看了第三份經書,也許就不會以茶王為傲了。”木清香冷冰冰地說。

“為什麽?好歹是個王,雖然不那麽正式。”我酸溜溜地問。

“你難道沒看出最後那段話的含義?”木清香反問我,語氣有點不屑的感覺。

最後一段是“其三藏於月泉,觀畢置還,禁攜離。三乃本門之秘,載出源,只道王者知,勿訴旁者”,我仔細一讀,果然讀出了問題。殘經能帶在身邊,金片不便攜帶,故留於古城,第三份經書暫時不知道材質如何,但既然記載了茶王起源,為何不允許透露給別人呢。這不是明擺了,醜事自知便可,也就是說茶王起源不光彩,搞不好他們都是太監。

我和木清香你一言,我一語,有點忘乎所以了,直到古城裏傳來一聲長哨聲,我才從經文的事情裏抽回神智。我暗呼糟糕,石塔那邊有危險,小堂妹他們不會又出事了吧。剛才我們一直等陳叔回來,結果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回來,只能看經書打發時間。

幸好古廟和石塔離得很近,我和木清香沖回去時,哨聲還沒停下。回到石塔前,我嚇了一跳,冒著火光的塔殿門口擠了一群狼,每一只都噴著灰色的熱氣。我暗罵一聲,誰吹的哨子,這不是叫我送死嗎?狼群被我和木清香的腳步聲吸引,紛紛扭頭,惡狠狠地瞪著我們。

我先發制人,接連射了幾發針出去,狼群才退了幾步。木清香和我趁機溜回塔殿,可前腳剛踏進去,狼群又逼近到石塔前。殿門燒了一道滿滿的火堆,安叔把所有的固體燃料都用上了,最多能燒一天一夜,過了明天就沒什麽可燒了。我驚魂稍定,困惑地數了數塔殿內的人數,居然少了兩個人——小堂妹和南宮雄不見了。

我著急地問安叔:“我們去找水時,發生了什麽事,路雨唯和南宮雄去哪了?”

安叔驚慌地站在火堆前,漫不經心地回答:“你們去得太久了,你的堂妹不放心,所以就和南宮雄去找你們。我還以為你們都在一起……”

陳叔抱著獵槍,對我們說:“我剛到這兒,狼群就圍過來了,把火燒好了,胡安才吹哨子,想提醒路雨唯他們要小心。”

我心想原來剛才那聲哨子不是吹給我們聽的,可天都那麽黑了,小堂妹和南宮雄也該回來了,難不成在半路被狼群堵住了。古城雖然大,但吹哨子總能聽見,這裏又不是很吵。古城不安寧,他們又不是不知道,怎麽還敢到處跑。我無法安心,想出去找人,木清香卻在這時叫住我。她沒有叫我路上小心,也不是擔心我而挽留我,而是昏迷的趙帥終於醒了。

我心情沈重,隨即轉身,走到靠在墻邊的趙帥身旁,蹲下來想說點安慰人的話,但一個字都沒擠出來。趙帥臉上一點兒血色都沒有,虛弱得無法動彈,只是半睜著眼睛。我望著這個昔日好友,鼻子很酸,看了他斷掉的右腿,心頭更是痛苦難當。要找月泉古城,跟趙帥沒有半根毛的關系,他純粹是來支持我這個兄弟的,要不也會踩到地雷。

想了很久,我終於開口說:“放心,你會沒事的!”

趙帥苦笑一聲,歪著腦袋,無力道:“你他媽的會不會說話,白給我希望,有什麽用,不是叫我更失望嗎?誰能把我的腿接回去?算了,那些廢話就省了,你的意思我懂。”

“懂你個鬼,別給我說喪氣話,你是娘們兒啊?”我強裝笑臉,“這裏還有壺水,你先喝吧。”

“留著給你喝吧,我喝了也是浪費。”趙帥放棄道。

我堅持讓趙帥喝點水,他怎麽都不肯,最後只好任他逞能。下午時,趙帥失血過多,如今又不進食,也沒能治療,這種情況最樂觀也只能熬過明早。我心裏激氣,都怪自己,害得朋友落到這份田地。趙帥看出我在想什麽,於是就說這都是他自願的,別他媽自作多情把責任往身上攬。

我還是很歉疚,一直不停地念叨:“都怪我,如果我讓你來……”

“操,還說我像姑娘,你他媽地先閉嘴,好嗎!我時間不多了,我有話要說,你要一個個字地都記住。”趙帥吃力地喘氣道。

這時,木清香半蹲在我對面,握住趙帥的手,輕聲道:“我會永遠記住你做過的事。”

“啊?”聽了這些話,我整個人就糊塗了,這演的是哪一出戲,木清香什麽時候跟趙帥那麽親了。

狼群不舍得放過我們,擠在塔殿門口不肯走,陳叔和安叔全身戒備地守著,夜裏的風呼嘯而過,塔身似乎不停地顫抖。趙帥拼命地說話,他自己最清楚,生命馬上要走到盡頭了,故而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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