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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其來的爭吵嚇了一跳,剛才沒拉完的尿差點迸出來。李秀珠去叫李老爹過來,怎麽又忽然吵起來,他們就不怕別人看笑話嘛。也不看看這都什麽時候了,家人不團結,還指望誰來同情。

過了一會兒,李老爹氣哼哼地走過來,他站在老遠的地方往茅坑看了看,橫著的眉毛又沓拉下來。我和趙帥退到了一邊,心想這趟雲南之行真不太平,先是被人搶了,現在又碰見死人,搞不好豎著進猛海,橫著回北京。我們乖乖地站在一邊,準備聽李老爹吩咐,就算是叫我們從茅坑裏撈屍也沒問題,人家那麽熱情招待我們,總不能白吃白住。

誰知道李秀珠卻怒道:“是不是你殺了我媽!你說!”

李老爹靜靜地站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承認道:“是我殺的,我吃飯時不是說了嗎,你媽和你老弟都死了!”

聽到李老爹提起李秀珠的弟弟,我方才憶起晚飯前上廁所,看見屋後有一個小夥子在發脾氣,說屋裏的人不是他的親人。李老爹既然承認殺了人,那李秀珠的弟弟會不會也遭遇不測了,就如他母親一樣?這一家人可真奇怪,我還以為我的家庭已經夠亂了,沒想到有人比我家的情況還覆雜。

李秀珠怔怔地問:“弟也被你殺了?難怪他們都不見了,我一直忍著不問,還以為他們又被你氣走了,原來……”

“你問夠了沒!”李老爹大吼道,“你回來就是為了問我這些?那你幹脆死在外面好了!”

我和趙帥被李老爹的氣勢壓住,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殃及池魚,自己也被李老爹大罵。因為爭吵聲實在太大了,山野又如此安靜,一聲鳥叫都能傳遍寨子,更何況是這麽激烈的爭吵,所以整個寨子的人都起床來看熱鬧。寨子裏不全都是僾伲人,也哈尼族、傣族、漢族人,寨子裏也有一個漢語老師,所以大家都聽得懂李老爹和李秀珠的爭吵。當然,為什麽李老爹要用蹩腳的普通話和李秀珠爭吵,我認為是他故意吵給我們這些外來者聽的。

寨子裏的老人披著粗布衣服上來勸說,想問清楚怎麽回事,但一看到茅廁裏的死人全都呆住了。圍觀的人迅速地交談著,在人群裏我又看到了老王,就是那個拖拉機師傅。老王看到我們也很驚訝,白天時我們和老王在鎮上分手後,並沒有同行來到曼籠寨。老王擠過來跟我們打招呼,問我們怎麽在這裏,我當然不傻,只說自己來這裏是游玩,其他什麽都沒說。

正當李秀珠和李老爹吵得不可開交時,老王卻告訴我們,李母白天時還活生生的,這是全寨子人都親眼見到的。不過,李老爹脾氣不好,經常和家人吵架,李秀珠就是這樣被氣走的。李母白天又和李老爹鬧別扭,李老爹還動手打了李母,如此看來,李老爹的確有很大的嫌疑。更甚,李老爹已經親口承認殺了人,當著眾人的面,要再否認恐怕已經很難了。

李秀珠不理會旁人勸說,這幾年在京城煉就的潑辣勁一股腦兒地甩出來:“從小打罵我就算了,我走了你就拿老媽、老弟出氣,他們是人,不是畜生!就算是畜生,打罵後還餵吃的給它,我們呢,還得反過來把飯端到你嘴邊!你一天就知道喝喝喝,怎麽就沒把自己喝死!自己沒出息,賺不到一毛錢,盡知道拿家裏人出氣!你不看看別人家,種了那麽好的茶葉,拿到鎮子上賣,哪天不吃肉,我們呢?連米都沒有,還要去問別人家借,就你這老東西,還好意思把自己的老婆殺了!?”

李老爹可能沒料到女兒會罵得出口,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他竟紅了雙眼,但他仍沒有給自己辯解,仿佛默認自己的罪行。我相信李秀珠不會信口雌黃,要不鄉裏鄉親聽到這些刺耳的話,肯定會站出來替李老爹抱不平,可誰都默默地站在一邊,擺明了李秀珠說的都是實話。寨子裏一直很平靜,忽然冒出個殺妻的兇手,一下子山野就炸開了鍋,長者們紛紛商量該怎麽辦。

李秀珠卻還覺得不解氣,她在外面這麽多年,忍受屈辱,賣身掙錢,為的是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卻不想回家後遭遇大變,就算再堅強的人也會崩潰。我沒有去勸住李秀珠,任由她破口大罵,以此緩解她的情緒。鄉裏鄉親似乎也都站在李秀珠一邊,李老爹孤掌難鳴,楞楞地站在原地,隨便別人指點漫罵。

只聽,李秀珠又罵道:“那我老弟呢,你殺了他扔到哪裏去了,是不是餵狼了?!”

這一次,不是李老爹回答,卻是由一個白發老人回答:“你弟弟?他三年前就死了啊,你不知道嗎?”

“啊?”李秀珠一瞬間楞住了。

“三年前他得病死了,寨子裏的人都知道,怎麽,你爹沒告訴你?”老人也很驚訝。

可是,我和趙帥更驚訝,如果李秀珠的弟弟三年前就死了,那晚飯前我們在木屋後看到的小夥子是人是鬼?

卷一《佛海妖宅》13.廢墟

大半夜見鬼的事情,我從小聽了一籮筐,卻從未親眼見過。當著一個死人,聽到小夥子三年前就病死了,要不是旁邊圍著很多人,我肯定早就嚇得跑出三裏開外了。我和趙帥沒敢當眾說實話,默契地沈默,安靜地關註事態發展。

李老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可李秀珠越發兇猛,我實在擔心這個老頭子會受不了,於是就想上前勸李秀珠歇一歇,起碼喝口茶水再繼續罵,也好罵得更又力氣。誰知道我還沒開口,李老爹就忽然摔倒在地上,跟著就猛地抽搐,口吐白沫。年老的長者驚呼,李老爹的癲癇病又犯了,快拿東西堵住他的嘴巴,別讓他咬斷舌頭!

那時候,為了更好地管理少數民族地區,政府設置了少數民族自治區、自治州、自治縣等,有些偏遠的山寨甚至讓當地比較有威信又正直的人管理。曼籠寨的長者應該就是管理者,長者名叫胡傑,但並非本地人,而是50年代從安徽遠道而來的茶人。

1955年10月,中茶公司指定安徽公司抽調100名紅茶技術人員支援雲南,結果一共來了80多個人,而這80多個人中又有5人到了猛海。胡傑來到猛海茶廠一幹就是三十多年,直到十年前從猛海茶廠退休,他也沒有離開猛海,而是留在了曼籠寨——他老婆的老家。不止是胡傑等人,新中國成立後,有很多茶人支援雲南,大部分都選擇永遠地留在這裏。

胡傑老人慢條斯理地主持事務,他讓女人先帶著小孩回家,其他幾個壯漢幫忙把李母從茅坑裏擡出來。胡傑老人建議我和趙帥暫時離開李家,既然我們和老王打過照面了,不如到老王家裏住,正好老王是個鰥夫,家裏就他一個人。老王也非本地人,和我們蠻投緣的,所以很積極地就把我們的行李扛到了他家裏。

曼籠寨的木屋都是按“井”字型建造的,每家每戶的結構都一樣,雖然單調了點兒,但因每座屋子都是依山勢而造,所以又不失雅致。老王很隨和,讓我們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只要別在屋子裏拉屎,幹什麽都行。我很想問問李家的事情,但又覺得這樣很唐突,所以一直憋著沒問。倒是趙帥,他心直口快,行李還沒放下就問李老爹真是兇手嗎,他家裏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老王可能不是很清楚,他說李家一直都是這樣,早上鬧到晚上,晚上鬧到早上,365天沒有一天是歇著的,大家都見怪不怪了。據說,李家的兒子就是因為李老爹放任不管,害得他病情惡化而死的。李母也經常被李老爹打,但山裏人的觀念比較守舊,就算再怎麽打,李母也從沒有想過要離開這個男人,直到今天晚上被殺死。

“李妹子也挺苦的,早知道她家是這樣的情況,我就不會那麽為難她了。”趙帥悻悻地說。

老王也同情地說:“我也沒有想到啊,今早李老爹又打他女人,大家都沒去勸,因為都習慣了,誰想到……”

我沒有說話,心裏只是無端地難過,如果換了是我,賣身子賣了那麽多年,回來看到的是家庭巨變,恐怕早就一頭撞死了。不過,我們來這裏的目的要找黃金盒子,既然老王在曼籠寨待了這麽多年,那他總該知道佛海妖宅的故事。果然,趙帥搶先發問,老王點頭說知道,那座妖宅就在寨子東邊的一裏開外,很容易找的。

趙帥沒有心眼,黃金盒子的事情都提了出來,我怕他把我們此行目的洩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於是馬上打斷他的話。老王牽掛著李家的事情,他讓我們在屋裏睡覺,然後就走出了木屋。木屋裏有三個房間,我和趙帥總算不用同床共枕了,所以我立刻謝天謝地,終於不會再被趙帥夢中亂摸了。

我們分別進了房間裏,正要躺下,老王卻又回來了。不知為什麽,趙帥被老王趕了出來,害我們一頭霧水。老王尷尬地說趙帥睡的那屋原本是他兒子睡的,後來兒子也死了,房間裏的東西都沒有動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笨的人也明白,所以我就說沒關系,趙帥可以跟我擠一個鋪,山裏天氣涼,剛好我倆可以相擁取暖。

等老王走後,趙帥卻哼哼地說:“老王他媽騙人,剛才那床上都丟了他的衣服,還說一樣東西都沒動過,看來他也是吝嗇鬼。那衣服就是他今天穿的,咱們在道上看過了,翻車的時候!”

“你這大少爺就別挑剔了,人家肯挪地方給我們住就不錯了,你睡屋外試試看!”我踹了趙帥一腳,又說,“你睡覺給我老實點,別老往別人身上摸!”

這一夜,我們就在吵鬧中度過了,趙帥睡得很沈,中途又摸了我幾次,被我狠狠地打了回去。其實我很想去看看李秀珠,但又覺得現在不是時候,所以左右為難,一直猶豫到天明。東方破曉,趙帥就醒了,他迫不及待地叫我一起去看佛海妖宅,也許會有好運氣。不用趙帥催促,我昨晚就想連夜趕去,所以倆人牙都沒刷就跑出了寨子。

妖宅的確很好分辨,盡管滄海桑田,老樹叢生,但仍能從遠處看到妖宅。令我們意外的是,妖宅沒有完全拆除,而是只拆了一半不到。妖宅以紅色為主調,因此在綠樹老林裏很顯眼,除非是瞎子,不然不可能無視它。容易找到妖宅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個不好的消息,因為容易找到,那麽黃金盒子留在原地的幾率就更小了。

我們都聽說過妖宅的恐怖傳說,所以沒敢空手而來,趙帥更是在身上插了五、六把匕首。走近妖宅的廢墟,我們才發現妖宅好像被火燒過,很多地方都有黑灰。宅子的面積很大,至少有一百多平米,還不包括前、後花園。我們一走進去,就很有多怪鳥驚起,呼啦呼啦地飛離。廢墟裏長滿了野草,很多水泥石磚都大得誇張,我們根本沒辦法移動。趙帥氣惱地說,七年前那群山民怎麽拆的屋子,看起來不像是用錘子大斧,而是用炸藥啊。

關於這個問題,趙帥的確沒有瞎掰,廢墟的碎石附了一層蠟狀的光滑物,這是琉璃化現象,除非有過劇烈爆炸,否則大火很難燒出這種程度。恐怕七年前他們沒有工具,而是用山裏的土炸藥炸的,可能操作不當,這才把李老爹的腿給炸斷了。至於七年前為什麽要拆這座妖宅,我們還沒問,因為一下子問太多容易讓人起疑。

除了讓人覺得古氣,又有點詭異,廢墟沒什麽特別的。別說妖怪了,就連一頭野獸都沒看見,要知道90年代的邊遠山區還是有兇猛野獸的。不過我倒不覺得失望,因為這裏是祖父曾經待過的地方,一想到這些事情,心裏的感覺就特別覆雜,好像有一股洪水悶在心裏,但又無法發洩。

我們繞著妖宅走了一圈,沒有看到黃金盒子,就連黃色的東西都沒看到一件。正當趙帥發牢騷,咱們可能白跑一趟時,我卻發現廢墟裏隱藏的一個異樣。據寨子裏的人說,除了七年前的拆除,很少有人走到這一邊。這一點從四周茂密的植被就可以看出來,寨子其他幾面的植被比這邊稀疏得多,惟獨東邊的植被尚保持原始狀態。可是,我卻發現廢墟的碎石有人移動過,一些巨石被挪動,留下了原來壓軋的痕跡,還有黃色的草彎曲地在巨石下生長。

如果只有一處就罷了,可是很多處水泥石磚都被移動過,那就說明不久前可能也有人來這裏找東西,而且很可能與我們目的想同——都是為了黃金盒子裏的寶貝來的。我對尋寶的事情一直很保密,寨子裏的人也不像對這事感興趣,會有哪個外人也知道此事?莫非,當年除了祖父以外,還有其他人也知道這個秘密?

趙帥聽我一說,馬上就急了:“我操,要是早幾年被人捷足先登,老子就咽下這口氣,如果只是早我們幾天,那多冤啊!”

“我們等會兒回去問問老王,這裏這麽偏僻,如果有外人出現在寨子裏,他們肯定會註意的。”我努力保持樂觀。

“問他們有什麽用,就算你知道別人長什麽樣,但那東西被人先拿去了,就是別人的了,難不成咱們去搶回來?”趙帥捶胸頓足地說。

我也沒了主意,要真被人搶先了,只好自認倒黴。自命清高的我絕對不願與那群四方紅印匪為伍,就算是餓死,也不能去搶別人的東西。趙帥也是這麽想的,不過我們仍不死心,都僥幸地希望別人眼睛瞎了一只,沒有發現黃金盒子。廢墟裏的翻動痕跡雖然不少,但也不算太多,似乎上一個來到此處的人還沒有進行大規模地搜索。

這種情況,一是那個人輕而易舉地發現了黃金盒子,已經抱得寶貝歸;二是那個人空手而歸,正打算糾集人馬再殺過來;三是……我正陷入沈思,趙帥忽然大喊,操你媽的,有個人躲在妖宅的後院裏!

果然,我看到水泥與野樹間有個人影,這也證明了我們的猜測——三是那個人還沒離開,他還在尋找黃金盒子的下落,他現在就在妖宅裏!

卷一《佛海妖宅》14.金瓜人頭貢茶

既然是一個人,而非妖怪,那就沒什麽好怕的。我和趙帥一起奔過去,那人似乎腿腳不靈活,沒跑幾步就摔到在草堆裏。我忽然覺得那人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可惜只看到背影,卻沒看到那人的正面。我擔心那人逃掉,所以瘋似地追上前,沒等那人從草堆裏站起,他就又被我摁倒在地上。

等我把那人翻過來一瞧,我又驚又疑:“廖老二,怎麽是你?”

“小路,你快把我這身老骨頭弄散了,放開我!”廖老二掙紮著說。

趙帥一見廖老二就問:“你不是說要去大理嗎,怎麽跑這裏來了?別說你是迷路了!”

廖老二雖然狡猾,但非大奸大惡之徒,所以我就松開了他。我很快就明白過來,廖老二在火車上是騙我們的,估計他早就知道佛海妖宅的事情,所以特地在茗站前趕來找上等茶葉。沒想到在火車上遇到我們,問起各自來雲南的目的,廖老二撒謊說自己去大理,我們也沒說實話,只說是去麗江。

不過話說回來,廖老二在火車上發現我們,完全沒必要主動暴露行蹤。畢竟火車上那麽多人,我們誰都沒看見他,更沒有與他打交道的想法。這些完全是廖老二主動做的,跟我說茶王的故事,離別時送犧杓,所有跡象都好像在巴結我。可是,我一窮二白,又有誰想巴結我,除非對方瘋掉了。

趙帥想的卻與我截然不同,他忿忿不平:“你這老東西,是不是山賊出身,送的那對玩意兒是什麽意思,人家一看那東西就放了我們。”

聽了趙帥的質疑,我才醒悟,四方紅印匪為什麽看到犧杓就放過一車人,難道他們也知道那對犧杓值錢。又或者,真如趙帥說的那樣,廖老二也是土匪,人家見了犧杓,可能誤以為我們也是土匪,所以沒有黑吃黑。在毛路上被搶劫的一幕實在古怪,到現在我還沒敢相信真遇到了搶匪,現在廖老二出現在眼前,想來土匪們與他有幹系。

廖老二卻大呼冤枉:“我的兩個小祖宗,我送那東西給你是想交個朋友,沒想害你啊。現在你們不是好好的嗎?”

“那你來這裏做什麽?”趙帥黑著臉問。

“既然都露餡了,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我來這裏的目的和你們一樣,也是為了金瓜人頭貢茶!”廖老兒不情願地坦白。

我跟趙帥只知道要找黃金盒子,卻不知道什麽是金瓜人頭貢茶,所以兩個人都一下子迷糊了。廖老二不明真相,拉著我們坐到一旁,說起了人頭金瓜貢茶的事情。原來,在進貢京師的普洱茶中,極品名叫“金瓜人頭貢茶”,現在杭州中國農業科學院茶葉研究所還有實物,已被視為國寶。它之所以能留存至今,是因為北京故宮的一些老專家的保護。1963年,故宮清理清宮貢茶,獲兩噸多,其中就有一些保存完好最長時間達150年以上的普洱茶。可惜時值中國茶葉減產,這些貢茶就被打碎並入其他普洱茶中,流向了民間市場。所幸一些專家把較大的一兩個金瓜貢茶留了下來,並於80年代交給農科院研究和保存。

人頭金瓜貢茶的生產始於1972年,當時雲南總督鄂爾泰在普洱寧府寧洱縣(今寧洱鎮)建立了貢茶廠,選取西雙版納最好的女兒茶,制成茶團、散茶和茶膏,以此進貢朝廷。制人頭金瓜貢茶的茶葉,據傳均由未婚少女采摘,且都是一級的芽茶。采下的芽茶一般先放在少女懷中,積累到一定的數量後,才取出放到竹簍裏。這種芽茶經長期存放,會轉變為金黃色,所以人頭貢茶又叫金瓜人頭貢茶。

聽到這裏,我緊張就問廖老二,該不會你把放在農科院裏的國寶——金瓜人頭貢茶偷到這裏來了吧。廖老二有點疑惑地看著我,但他馬上否認,搖頭說不是那麽回事。廖老二警惕地環顧四周,然後才又慢慢地解釋。雲南生產貢茶的時間,據考證是從1792年至1908年,達189年。1908年即光緒三十年之所以中止貢茶生產,原因是雲南民間盜匪猖獗,將當年運往京師的貢茶,攔劫於昆明附近。當時朝廷動蕩,國運式微,朝廷不追究,就不了了之了,且從此中斷。

既然盜匪搶劫貢茶,那麽其中就有些懂得茶道,知道哪些茶葉最為珍貴。有個盜匪認識金瓜人頭貢茶,於是就留下了一大批,比起清宮保存的還要多出幾倍。盜匪大多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但有些又只想劫貨而不願意殺人,久而久之,盜匪發生了分裂。有一部分不願殺人的退到佛海一帶,並帶走了搶來的金瓜人頭貢茶,從此銷聲匿跡。

列強入侵中國以後,英國人想控制雲南茶葉生產線,也有人漢奸這類人趨炎附勢。有個人拿出私藏的金瓜人頭貢茶,獻媚般地給了一個叫作萊爾·納爾森的英國人。這個人本想讓萊爾幫忙,全家逃到英國享福,避開中國的亂世戰火,卻不想全家被萊爾殺害,只有一個小男孩逃過大劫。

“那個男孩就是我老爹。”廖老二說完就望著我,眼神十分地誠懇,像是在說他已經把秘密都擺出來了。

“你……”我有點懵了,想了半天才問,“這麽說你……你祖上是土匪啊?”

趙帥猛地醒悟:“我就覺得奇怪,那幫土匪怎麽看了犧杓不搶我們了,原來你們果真是一夥的!”

廖老二喊冤:“現在是和平年代,哪裏有土匪,我的小祖宗,你們不要亂給人扣帽子好不好!”

我看廖老二如此誠懇,不像是撒謊,所以也覺得四方紅印匪與他沒有關系,至少沒有直接的關系。不過,我們和廖老二相交不深,他又送犧杓又說家族秘密史,依照他那狡猾的個性,怎麽會如此輕易地相信我們?我將疑問拋出,廖老二只說我們很投緣,所以才如此掏心掏肺,叫我們別亂想。

廖老二感嘆地說,他雖有資格參加山東的茗戰,卻絲毫沒有勝算的把握。那時在青島,他已經是把祖上的寶貝都搬出來了,現在已經沒招了。因此,廖老二才想到他老爹說過的金瓜人頭貢茶,查了很久的線索後,他才來到妖宅,希望能找到一些殘留的金瓜人頭貢茶。我質疑就算有金瓜人頭貢茶在妖宅裏,但過了近百年,恐怕早就化為泥土。廖老二卻不以為然,他說前人保存茶葉的方法不比現今差,有的茶葉能留百餘年,不論環境多麽惡劣,切莫瞧不起前人。

趙帥撞了我一下,又朝我使了眼色,他是說黃金盒子裏裝的可能就是金瓜人頭貢茶。如果咱們能找到這些茶葉,那麽就不愁沒有翻身的資本了,要知道現在妖宅裏的金瓜人頭貢茶已經有近百餘年的歷史,絕對算得上是茶中的太上皇,也是不可多得的國寶。可是,現在廖老二也知道了金瓜人頭貢茶的事情,也許知道的內容比我們還多,要怎麽才能趕跑這個競爭對手。

可恨的是,我們只知道妖宅有黃金盒子,卻不知道盒子裏的是不是金瓜人頭貢茶。不過仔細一想,祖父忽然發跡,做起了茶葉生意,極可能黃金盒子裏裝的金瓜人頭貢茶。我一直好奇祖父為什麽沒有把黃金盒子裏的東西全部帶走,還對我說如果有困難可以到妖宅走一趟。現在我才明白,祖父沒有完全取走黃金盒子裏的東西,是因為他擔心無法保存金瓜人頭貢茶,所以暫時留了一部分在黃金盒子裏。這樣的話,祖父萬一失敗了,還可以繼續回妖宅取用。幸虧祖父成功了,否則黃金盒子裏的茶葉早就沒了,如此說來,黃金盒子裏的金瓜人頭貢茶十有八九還完好地保存著。

我沒把祖父的事情說出來,但妖宅的傳說已不是秘密,所以我就問廖老二,妖宅的傳說是怎麽回事,該不會真有妖怪吧。廖老二遺憾地搖頭,他只知道妖宅可能留存有金瓜人頭貢茶,至於為什麽妖宅如此詭異,他卻沒有一點兒頭緒。廖老二對妖宅的傳說並不盡信,他懷疑那是以訛傳訛,恐怕這些傳言背後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有點動搖,很想相信廖老二,但李秀珠說過她的親身經歷——一頭牛神秘地消失在妖宅裏。單不說其他怪事,一頭牛忽然消失,連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實在是難以置信。能讓一頭牛呼救,或者驚叫的機會都沒有,人類很難辦到,但妖怪就能辦道,若真有這玩意兒的話。趙帥嗤之以鼻,他認為沒有妖怪,根本是李秀珠胡謅的。何況來雲南前,他到白雲寺去求了開光法物,真有妖怪來了更好,可以試試開光法物有沒有用。要是沒有用,回到北京就把白雲寺拆了,省得那群僧人招搖撞騙。

談話間,山林有些異動,我們聊得起勁,完全沒有註意到。逐漸地,我發現鳥蟲飛起,像是受了驚嚇似,所以馬上提高警惕。妖宅四周都是茂密的樹叢,很容易躲藏,剛才我們就沒有發現廖老二,可見要是有人埋伏,我們很難發現對方。山林的異動越來越大,廖老二和趙帥慌忙張望,但什麽也沒看到。

這種情況下,看不到什麽比看到什麽更令人著急,就是因為什麽沒看到,所以才有一種莫名難言的恐懼。山林裏的怪鳥仍在以妖宅為中心,輻射狀地散飛,就連山林都騷動起來。妖宅卻依舊死一般的寂靜,恐怕真有兇悍的妖物出現了,再待下去就不明智了。我見毒日正掛,現已是中午,就以要吃午飯為借口,想要體面地開溜。

我們三人不約而同地點頭,正打算逃離妖宅,可當我們從妖宅後院拐到前面時,那一刻卻全都驚呆了。

卷一《佛海妖宅》15.沒有寫完的血字警告斷壁殘垣的紅色廢墟被綠葉青枝覆蓋,這種景色在荒野本就有一種怪異之感。當我們繞到廢墟前院,卻看見鮮血飛濺在植被莖葉上,就如一場殺戮剛剛結束一般。剛才廢墟上的植被還是幹幹凈凈的,一轉眼的功夫就變了,我們三人都覺得奇怪。

我急忙搜尋血跡的來源,廢墟上沒有屍體,別說死人了,就連死豬死雞都沒看見一只。可是,鮮血是新鮮的,仍是液體狀態,這說明鮮血是剛剛灑上去的。就在我們談話的那段時間,廢墟前院發生了什麽事情,難不成真有妖怪出沒?廢墟上除了剛才蟲鳥驚慌飛起,並沒有多大的動靜,而且如果沒有那些蟲鳥的聲音,我們根本察覺不到暗地裏的異常情況。

正當我一頭霧水,懷疑是不是真有妖怪時,趙帥和廖老二卻忽然大叫一聲。他們正在另一頭搜尋,我狐疑地走過去,問他們是不是找到屍體了,還是見到妖怪了。趙帥把我拽到跟前,那裏的廢墟是黑色的,可能是曾被火燒過,但上面竟有一行歪歪扭扭的血字:離開寨子,否則。

“這是誰寫的?你,還是你?”我問趙帥和廖老二。

“怎麽可能是我寫的!”趙帥不滿地回答,“這幾個字寫得那麽難看!”

“這字可能是用手沾上血寫的,你看我的手那麽幹凈……所以也不可能是我,再說我們三個人一直都在一起。”廖老二解釋。

“那就怪了,會是誰呢,總不可能妖宅裏真有妖怪吧。”我犯疑地說。

趙帥可能心裏有點發毛,但廖老二就在身旁,他為了面子,就大言不慚地說就要是真有妖怪就好了。現在城裏人喜歡看新鮮的東西,把妖怪抓去展覽,不知道能賣多少錢。我對趙帥搖搖頭,奚落他就那點兒出息,不如把妖怪吃了,搞不好能長生不老。就在我們鬥嘴時,廖老二卻對著血字警告呢喃自語,像是有什麽新的發現。

經廖老二提醒,我才明白過來,剛才看見血字警告就覺得奇怪了,原來是這麽回事。“離開寨子,否則”,否則什麽呢,留下警告的人為什麽沒有寫完?最可怕的警告不是警告的內容多麽的恐怖,而是沒有透露不聽警告的後果,這會讓人心裏忐忑不安,惶惶度日。寫幾個字花不了多少時間,最多只要一分鐘,留下警告的人為什麽不肯寫完。是因為血不夠了,還是怕我們發現他,又或者是故意制造恐慌?

“依我看,是那個人沒文化,後面的字不會寫,所以……”趙帥不以為然。

“算了,別猜了,趕快離開這裏吧。”我對他們說,“先回寨子探探老王他們的口風,也許他們知道點內容。”

“這些血……不會真的是人血吧?”廖老二有所顧忌,“你們別說我迷信,如果不是妖怪,會有誰這麽無聊,用這些血來嚇我們?”

其實,不用廖老二說,我也開始懷疑真有要妖怪躲在廢墟裏,要不這些事情無法解釋。既然都有警告了,那就識相一點兒,權當給妖怪面子,暫時先離開廢墟。不過,這些話我沒有說出來,惟恐打擊趙帥的激情。趙帥不遠千裏來到曼籠寨,我知道他並不是沖著金光人頭貢茶來的,他是想給躺著病床上的老爸一些精神上的慰藉,讓他老爸活著的時候多笑一點兒。說實在的,要是沒有趙帥在身旁,我是有多遠跑多遠,絕不會為了茶葉把小命丟掉。天知道那些茶葉還在不在,搞不好已經發黴,或者變成泥巴了。

正準備離開,趙帥卻直嚷肚子疼,要找個地方解手。我皺皺眉頭,叫趙帥跑遠一點兒,別讓味道飄過來。妖宅剛發生怪事,我擔心附近不安全,所以又叫趙帥別跑太遠。趙帥嫌我羅嗦,聽都沒聽就跑掉了,只留下我和廖老二在妖宅廢墟裏發呆。

我見時機恰好,四下沒有別人,於是就問廖老二為什麽對我那麽好。廖老二依舊不肯認帳,只說是投緣,所以才想交我這個朋友。無論我怎麽努力,廖老二的嘴就是撬不開,搞到最後我都快相信廖老二所言非虛。就在我們談話時,趙帥忽然大喊一聲,劃破了山林裏的寧靜。

我暗叫糟糕,莫非妖怪也有偷襲的本性,趙帥不會那麽倒黴地出事了吧。我和廖老二疾步追去,順著趙帥離去的方向,卻一路找不到人,也沒有野獸出沒。直到來到一處山澗,我和廖老二才剎住腳步,不然就一頭栽下去了。這時,我們才發現趙帥竟掛在山澗的一根樹上,幸虧他死死地抓住老樹,否則早就摔下去了。

“你怎麽解手解到下面去了?”我故意胡說,想緩解緊張的氣氛,可不知道怎麽把趙帥弄上來。

“你羅嗦什麽,先把我弄上去!”趙帥咬牙切齒地說。

廖老二往下一瞧,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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