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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地想,探測洞的積水裏找不到人就算了,為什麽忽然冒出一大片血水?一切都不符合常理,我們在上面都摸不著頭腦,只等兩個工人給出答案。工人們在紅色的積水裏上竄下跳,一陣忙乎,但仍徒勞無功。我見此情景,心有不忍,於是就大喊著讓他們先上來,打賭的事情就算了。

兩個工人逞能地不肯上來,仍在水裏來回游蕩,圍在地面的工人逐漸失去興趣,紛紛散開。我也兩眼皮打架,正想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卻忽然聽見探測洞裏的兩個工人驚奇地叫了一聲。因為探測洞裏回聲很大,水聲又一直幹擾著,所以我們都聽不清楚工人們說了什麽。只見一個人又潛入水中,不想水裏卻翻出激烈的水花,待水面稍微平靜後,潛水的工人竟然不見了。

李師傅慌張地問,探測洞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那個工人大聲地回話,說他也不清楚,只說水裏有問題。沒等李師傅再問話,另一個工人又潛入水裏,一陣不祥感頓時在人群裏彌漫開來。果然,另一個工人也不見了,水面很快又恢覆了原樣了。望著紅色的積水,我們都猜測那是鮮血,但又想不通是哪裏來的血。莫非是小吳的屍體嵌入了泥土裏,此時被割出了傷口,血在這時流了出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再也沒有工人敢下去,探測洞在大家的眼裏變成了一個吞人的鬼洞。李師傅走投無路,無奈地想要報警,希望政府部門給予幫助。可是,工人們忽然又驚奇地叫喊,說是探測洞裏的積水浮出了一個東西。我們好奇地俯視,水面上的確飄著一個東西,但大家都不知那是個什麽東西。

我跟大家一樣,都覺得吃驚,但凝望良久才發現,我竟然認識此物。

卷一《佛海妖宅》04.陰陽犧杓

還在讀大學的時候,我把金庸的武俠小說看了個遍,而且都是熬夜看的,因此煉就了一雙百看不壞的火眼金睛。盡管探測洞裏的水面距離地上有十多米,但我仍能看得出那東西的竟是一只犧杓。這東西我再熟悉不過了,還在馬來西亞的時候,家裏就有好幾只,我還常拿來跟小女孩一起過家家,還挖過廁所的裏大便。

在陸羽所著的正本《茶經》裏有記載:瓢,一曰犧杓,剖匏為之,或刊術為之。所謂犧杓,其實就是俗稱的瓢,是用葫蘆剖開制成的東西,也有用梨木制作的。犧杓是古代烹茶時取茶水或分茶水的用具,經過幾代的變化,這東西已經有了很多種類,很少再有用葫蘆制成的犧杓。

探測洞裏無端冒出一只犧杓,誰都想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總之不可能是工人們的東西。別說工人們,就連管事的平日裏也只愛喝酒、找女人,誰會附庸風雅地喝茶。一開始我還有點懵,過了一會兒我就想起來,在殘本《茶經》裏有一部分提過犧杓的傳說。

殘本經書的下卷提到,犧杓是量茶取水之物,在江蘇淮陰曾有人鑿土挖井,不久就在噴冒的井水裏浮出一只犧杓。挖井人覺得奇怪,於是跳入井水中,可井水卻忽然變成了紅色。犧杓乃是葫蘆剖制而成,故有陰陽一對之說,陰的顏色偏青,陽的顏色偏黃。浮出來的犧杓屬陰,青油油的,圍觀的人說井裏有龍王,陰性犧杓是龍王之物,必須還回去,否則永遠挖不出幹凈的水。

可是犧杓如船舟一般,無法沈下去,丟了幾次都一直浮在井水上。後來有人獻計,用一個陽性犧杓粘住陰性犧杓,做成一個葫蘆,再往裏面灌水就能把犧杓沈入水底。說來奇怪,當人們把粘好的犧杓扔入井水中,不消一會兒的功夫,井水竟變得比原來還清澈明亮。

這事並非殘本經書最先記載,這段傳說做了標註,說是引用了一本叫作《淮陰圖經》的地理古書。《淮陰圖經》作於唐代,作者是誰已無從可證,此書也早就失傳,世界上只流傳了十個字:“山陽縣南二十裏有茶坡”,恰好這十個字為陸羽所寫的正本《茶經》裏所引用,因此才得以保存。江蘇淮陰舊稱山陽,是東晉時代所置,到了民國前也曾幾次用“山陽”作地名。

我對殘本茶經的記載一直半信半疑,時至今日方覺蹊蹺,莫非經書所載並非虛無之事?當然,井水變色這種事情並不罕見,很多是因為挖到礦石,溶化了礦物才導致變色。這種變色有時會持續一小時,有時幾天,大多數會自己消散,與扔不扔犧杓沒半點關系。至於飄出犧杓,或許是挖到了嗜茶人的墓穴,又或者只是古書誇大其辭罷了。

眼看事情發展得越來越詭異,而且不能再拖延了,李師傅又和我們商量,是不是要再下去一次看看。反正井水裏不可能有龍王,最多有幾條水花蛇,所以我就沒怎麽推辭。我和趙帥對視一眼,兩人心知肚明,還得再遭一次罪,這是抓住機會,減輕責罰的最後機會。

就這樣,我跟趙帥又被放了下去,仰頭一望,正好被探照燈晃花了雙眼。我不自覺地揉了揉眼睛,再一睜眼,人已經落入鮮紅的水裏了。洞底的水充滿了腥臭味,我心說不好,剛才還僥幸地想會不會是特殊的礦水,沒想到真是血水。趙帥跟我本來有點害怕,但真的趕鴨子上架了,也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抓住了浮在水面上的犧杓,我立刻看了一眼,這東西黑得發亮,已經有些年頭了,像我這種毛頭小子很難分辨其陰陽特性。握著犧杓我心知此物可能與傳說無關,但親眼目睹工人消失與探測洞裏,心中還是有幾分忐忑。李師傅在地面催促,要是找不到就上來,免得人又丟了,得不嘗失。

我心說這話怎麽不早說,人都下來了,再空手而回豈不是很沒面子。決定豁出去的我們閉氣入水,這一次竟然跟上次有所不同,水裏已經出現了變化。我們在角落裏摸出了一個窟窿,奇怪的是在上一次卻什麽也沒摸到。積水裏沈澱了很多沙石,多數為大塊石料,剛才卻一點也沒發現。想來這些東西堵住了窟窿,這肯定是人為的,可是小吳既然能無影無蹤,那他肯定是從窟窿裏鉆出去了,若真是如此,又是誰把窟窿堵住了。頓時,我心生好奇,想知道窟窿後是什麽樣的世界。

趙帥這家夥只有三腳貓的功夫,但居然比我還快,一下子就穿過了窟窿。兩個工人和小吳都在積水裏消失,又忽然冒出血水和犧杓,我擔心會有害人性命的危險,所以來不及和地面上的李師傅打招呼,慌忙地也跟著游過了不大不小的窟窿。我原以為窟窿後是無盡的汪洋,或者一條地下水脈,不想卻撞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水裏渾濁不清,又沒有多餘的光線,因此根本看不清楚水裏的情況。撞上我的東西全身是毛,跟洗頭時的頭發差不多,又順又滑。我起初還罵趙帥,這小子什麽時候把衣服脫了,身上那麽多體毛也不刮一刮。可是,我很快就嚇了一跳,就算是猴子也沒那麽多體毛,更何況是趙帥。

我本能地潛水往前游,左手順著水流把那東西摸了摸,只依稀地覺得它有四肢,但頭已經不見了!到了此時此刻,沒見過大蛇屙屎的我早就嚇個半死,恨不得在水裏大喊一聲。我手裏抓著犧杓,心裏想著該不是進了井龍王的水晶宮了吧,待會兒把東西還給他老人家,興許還能留住一條小命。

可是水裏的東西被水流帶動,一直擋在跟前,我以為是什麽鬼怪,嚇得雙腿亂蹬,不想卻一下子浮出了水面。原來,窟窿後的水並不深,僅僅高過成年人的肩膀而已。我在水裏掙紮一會兒,這才發現趙帥也在旁邊,他楞頭楞腦地看著周圍的環境。周圍有昏暗的火光,不知是誰人留下的,總之不可能是工地上的人幹的好事。

我方才被水裏的東西嚇壞了,一心想弄清楚水裏的東西是什麽。我見情勢稍微緩和,也發現水裏的東西是死物,所以就把它撈到水面上。水中有浮力,我輕而易舉地將水裏的東西撈起,卻發現這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狗的屍體。狗的頭已經被砍斷了,從頸處到腹部都被割開了一道口子,死狀極慘。狗屍仍有餘溫,肯定是剛死不久,這種地方有狗出沒,倒是很奇怪,更奇怪的是誰殺死了狗。

這片水域不大,跟個泳池差不多,很快地我和趙帥就游到了岸邊。到了岸邊才發現那裏有一個狗頭,四周濺滿鮮血,昏暗裏看著極其嚇人。好不容易適應了黑暗,我們才發現水池兩邊是一排狹窄的房間,長長地延伸,看不到兩端的盡頭,不知有多少間。

趙帥罵咧咧地爬出水,一個勁的嚷著要把小吳打到連他奶奶都不認識,氣頭上的他還猛地吐了口唾沫在水裏。我見狀就勸阻,因為等會兒還要從水裏鉆回去,天知道這裏有沒有別的出口,還是哪裏來,打哪裏回去比較穩妥。我話一出口,卻見水池裏飄過來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大部分身子都沒入水裏,只有頭還浮在水面上。我本想開口問話,卻又覺得不對勁,再一看竟是剛才在探測洞裏消失的那兩個工人。

“我操,他們死了!”趙帥驚得大喊,“原來水裏的血是他們的!”

“不對,水裏的血最初應該只是狗的,兩個工人下水前,水就已經變紅了。”我糾正道。

“都這節骨眼兒上了,你還跟我爭論對錯?”趙帥悶哼一聲,說道,“咱倆快回去吧,恐怕探測洞挖到地府了。”

我暗暗叫苦,對趙帥說:“不行,你想想看,狗和兩個工人都死在水裏,可能水裏有危險,恐怕小吳也沈在哪個角落裏了。剛才我們那是走運,什麽事也沒碰上,也許下一次就該倒黴了。”

“那李師傅肯定得著急了!”趙帥有點不放心,他說,“咱們就在這裏耗著?”

“李師傅肯定不會放著我們不管,他看我們不出水,肯定要讓別人下來找人的。”我心虛地講,心裏卻說他們肯下來才怪,分明就是想看好戲。李師傅倒是一副菩薩心腸,可惜他是泥菩薩,哪裏能下水啊。

趙帥很聰明,他一眼看穿我的心思,於是就安撫道:“這附近肯定有出口,要不搞這麽多房間幹嘛,總不會是地下淫窟吧?”

“都什麽時候了,還惦記找女人?”我哭笑不得,但心中的憤怒與恐慌一下子也消失了大半。

趙帥看到我手裏的犧杓,納悶地問:“你還抓著這東西幹嘛,趕快扔了!這東西能值幾個臭錢?”

“這是犧杓,你懂什麽,留著也許有用。”我仍不肯放手,把犧杓握得緊緊的。

趙帥聳聳肩,懶得再說我,嘴一閉他就想往水池旁邊的房間走。我連忙叫住趙帥,並說這地方太邪門了,恐怕有九條命也不夠填上。先不說長長的水池是幹嘛的,兩邊的房間總不可能是住人的吧,這種環境哪裏適合人類居住,給豬住都嫌掉檔次。趙帥卻不以為然,他認為既然不是給人住的,說不定真是給豬住的。

我以前和趙帥一樣,過得是少爺的生活,只吃過豬肉,根本不知道豬是怎麽養的。後來家道中落,我吃了很多苦,這才見過豬圈的樣子。水池旁邊的兩排房子絕對不是豬圈,我肯定地說了以後,趙帥仍然沒有警惕,想朝有火光的房間走去。

那個房間的火光搖拽,可惜照不亮兩排房子的盡頭,我甚至懷疑兩排房子有百米長。就在我們躊躇不前,不知該怎麽辦時,黑暗中卻飄來了一絲熟悉的香味——這是茶的味道!

卷一《佛海妖宅》05.茗戰

這種鬼地方要是飄出屎尿味,我倒不覺得奇怪,但此刻竟飄出了茶香味,這讓我心裏湧出一種很覆雜的感覺。回到中國以後,由於家境一日不如一日,我連肉都快吃不起了,哪裏還能享受茶水之娛。過了那麽多年,又聞到茶水香味,我不禁有些唏噓。

可惜我道行尚淺,只聞得出是茶香味,至於是什麽茶,卻沒有一點兒頭緒。若換了祖父、大伯父這類高手,單是從味道就能聞出是哪種茶,祖父甚至能說出茶葉的年月。這種功力不是常人所能及的,祖父能有這樣的修為,也與他常年浸淫茶行,日修夜煉有很大的關系。

茶葉這種東西已經成為世界性的飲料,我還在馬來西亞的時候就有曾看過茗戰,其實就是國內所謂的鬥茶,那裏有更多的茶中高手。茗戰起源於唐朝,在東南亞很流行,英國也曾舉辦過,我還小的時候就看過四次。祖父雖然是高手,但他只是觀戰,卻從未參與,只是帶著我坐在一旁品茶。茗戰的場所一般多選在規模較大的茶店,祖父的茶行很大,而且極具中國古典韻味,因此他一起辦過三次。

參與茗戰的人,要各自獻出所藏名茶,輪流品嘗,以決勝負。茗戰內容包括茶葉的色相與芳香度、茶湯香醇度,茶具的優劣、煮水火候的緩急等等。茗戰舉行時,茶葉雖然是事先準備的,但是好的茶葉要種出來、制造出來則要花上很長的時光,有的茶葉甚至有百年之久。所以,每一次茗戰都很緊張,這種比賽非同於食神,或者真正的戰爭,但卻凝聚了幾代人的心血,這是別的競爭賽事所不能相比的。

我越想越遠,眼神呆滯,趙帥以為我中邪了,於是就踢了我一腳。趙帥家裏雖然富裕,但卻只愛喝酒,對於茶是不痛不癢,喝不喝都無所謂。當我回過神來,對趙帥說了此事,他卻不肯相信,他還說這種鬼地方連人都不住,誰又會在這裏煮茶?其實我也滿頭霧水,煮茶就算不是在高雅的地方,起碼也是在地面上,這裏怎麽看怎麽嚇人,煮出來的茶喝了恐怕都會短命幾年。

趙帥執意要走到有火光的房間,這時的我已把安危的念頭拋到九霄雲外,也迫不及待地想瞧個究竟。火光亮眼的房間離我們只有十幾步之遙,當我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時,這才發現並不止一個房間有火光。原來,這裏很多房間都有火光,只不過有的已經滅掉了,只有一間仍然保持火勢。

我狐疑地走過去,趙帥搶在前頭,比我還好奇。誰知道,我們還沒走到那個房間,裏面卻忽然跑出一個人,一邊瘋喊一邊逃進黑暗之中。由於沒有心理準備,我和趙帥都嚇得差點尿褲子了,但倆人卻都死要面子,硬笑著說沒事。那人的聲音一個男人的,昏暗中我只看出他的穿著是現代衣服,戴著一副眼鏡。這男人肯定不是小吳,工人裏沒一個帶眼鏡的,但他既然出現在這裏,或許知道小吳他們出了什麽事。

我正要追上去,趙帥卻拉住我說:“你不要命了,窮寇莫追,你不知道?”

我一時激動,早忘了身處的環境特殊,被趙帥一說我才冷靜下來,若剛才真的追上去,不知道黑暗裏會不會有埋伏。我們比剛才又警惕了一點兒,輕聲輕氣地走到有火光的房間,映入眼簾的果然是一些壇壇罐罐,還有一堆火在煮著一壺茶。

“果然有人煮茶,我說路建新啊,你還真有兩把刷子,跟我你也玩深藏不露啊?”趙帥佩服道。

我從沒對任何人說提過祖父的事情,也沒說過自己以前住在馬來西亞,所以趙帥對此很驚訝。我倒沒有沾沾自喜,畢竟這種事情又不是很光彩,搞不好別人還以為我亂攀親戚。我只是依稀覺得古怪,因為小房間裏的東西不是尋常之物。房間裏有一個犧杓,估計和我手中的是一對,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風爐、鍑、青花茶碗、茶托。

所謂風爐,就是煮茶燒水用具,形式古鼎,但又不一樣。風爐遠比古鼎輕巧,易移動,可置於木桌上。爐身開洞通風,上有三個支架,用來放煮茶的鍑,下有鐵盤盛灰(也叫灰承)。風爐看似普通,實則暗含玄機,外人難以看出端倪。風爐上有兩行字,分別是“坎上巽下離於中”,“體均五行去百疾”。

上句“坎上巽下離於中”,根據《周易》中的六十四卦,巽主風,離主火,坎主水,意思是煮茶的水放在上面,風從下面吹入,火在中間燃燒,這是煮茶的基本原理。下句“體均五行去百疾”意思是五臟調和,百病不生。根據古代醫學中的木火土金水的五行屬性,聯系人體的臟腑器官,運用生克乘侮,說明茶的藥理功能。

鍑是煮茶用具,與風爐是渾然一體的,它形似大口鍋,不同處在於方形耳,底部稍微有點尖,類似肚臍眼。鍑這東西在古代很興盛,但到了宋朝就慢慢退出歷史舞臺,現代更很少人再用了。明朝普遍用的是陶瓷茶具,而清朝用得更多的竟不是國產貨,而是洋銅茶吊,也就是銅吊壺。

喝茶用的青花茶碗就沒什麽特別的,這些在國內外都差不多,但是要細講起來就得長篇大論了,當時的我也還沒有那個水平。看到這種古時才有的東西,我不由得連聲稱奇,這在殘本茶經裏提到過,以前在祖父的收藏品裏也見過兩三次,不成想多年後又見到了這種東西。風爐裏的火還在燒著,鍑裏的茶水已經煮好了,聞起來挺香的,但仍不能列為上乘。可我卻還是想不通,那個男人為什麽要在這裏煮茶,這麽好的東西放在這樣的環境裏,豈不是暴殄天物。

我還在可惜好茶好具,趙帥卻已走到別的房間,一路窺視,似是想看看還有沒有人躲在裏面。趙帥看了幾個房間後,他就招呼我趕快過去,聽語氣好像發現了什麽古怪。我走出狹窄的房間,跟隨著趙帥走過幾個房間,卻一下子傻了眼。

原來每個房間都在煮茶,只不過火已經滅了,有的水還沒煮開,有的只點著了火。趙帥對這些只有短暫的興趣,看了一下子就膩味了,直嚷著要找出口離開這裏。這些事情雖然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但工人的死亡也讓我頭疼不已,事有輕急緩重,只好馬上離開這裏,向有關部門報案。

我們沿著房間走,大概數了數,水池兩邊的房間加起來至少有80多間。房間很窄,不像是正常人住的,若是給人住的,應該修建得更寬闊一些。趙帥走到盡頭後就停下來了,那裏有一道階梯,幽幽地往上延伸。既然有階梯,那很可能通往出口,總不會有人把階梯修到死路。階梯裏不算太黑,有淡淡的銀光傾瀉,想來這是今晚的月光。

“你還說沒出口,這不就是出口了?”趙帥喜上眉梢,邁開大步就要往上奔。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我這不是謹慎嘛,要不那兩個工人……”

我話還沒說完,階梯上面忽然沖下來很多人,把走在前面的趙帥嚇得連連後退。這群人都有影子,想來不是鬼怪,但一想到慘死的兩個工人,我總覺得來者不善。果不其然,這夥人手持棍子,迎頭就想痛擊。幸虧我躲得快,要不就被他們亂棍打死了,趙帥溜得更快,一下子就又退到了水池邊上。

這群人還拿了手電,我和趙帥在黑暗裏待久了,忽然被強光刺中,不禁覺得雙眼疼痛。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就有人說我們是鬼,最好將我們大卸八塊。我立刻意識到被人誤會了,這群人很可能是在這裏煮茶,結果看到有人從水裏冒出來,以為是水鬼上岸了。我暗罵操你奶奶的,我剛才還以為你們是鬼,現在倒好,倒打一耙。

趙帥惱羞成怒,罵道:“你他媽的才是鬼,老子是人!”

我也趕緊附和道:“沒錯,我們是人,貨真價實的人,不信你摸摸我大腿,可暖和了!”

“真是人啊?”人群中有人驚呼。

“那池子裏的也是人?”

“糟了,老潘殺人了!”

“他人呢?餵,餵,老潘你往哪兒跑?”

到了這一刻,我和趙帥才明白過來,眼前的這群家夥果真是在這裏煮茶。從交談中才知道,在我們挖探測洞的附近,坐落著一座大院,大院的菜園裏有一個建築很像碉堡。碉堡有兩層小樓那麽高,全部用紅磚砌的墻,據說這是日軍在二戰時留下的地下水牢,碉堡為地下水牢的地面部分。碉堡原有兩扇門,為防止小孩闖入,已被當地居民用磚頭封死了。

我聽後恍然大悟,不惟獨此處,在青島的廣西路也有地下水牢,且流傳得神乎其神。以前有工地挖探測洞,也曾不小心挖到附近的地下水牢。至於地下水牢關了什麽人,具體用途,水為什麽一直不幹涸,這就暫時不清楚了。水池旁邊有那麽多小房間,當年二戰就是用來關犯人的,但現在卻被這群人利用了。大院裏還有幾棟監獄樓,後來都改造成了民居房,到現在還保留著。

這群人的確是茶中愛好者,選此處進行茗戰,只是因為經費出現問題。原來,發起人的茶店忽然倒閉,大家沒了公開的場所,有個人正好住在大院裏,他想起這裏有個地下水牢,於是提議屈居此處舉行茗戰。眾人雖不願意,但大家都是從遠方趕來的,沒有多少時間逗留,每個人都求勝心切,不願意多等片刻。

就這樣,大家在晚上魚貫而入,在地下水牢燒煮茶水。沒想到這場地下茗戰撞到了我們,因此上演了一場鬧劇,接下來得知的情況更讓我覺得諷刺。

卷一《佛海妖宅》06.遠走他鄉的僾伲人

我聽了他們的話就想,這種茗戰實在級別不高,要真是有高手在其中,打死他們都不願意在這種鬼地方煮茶。從這些事情看來,這夥人肯定沒有上等茶葉,更不太懂茶道,否則真是大大地浪費了珍貴的茶葉。

他們煮茶時,從水裏看到一個人跑出來,嚇得魂飛魄散,還以為是幾十年前的死鬼出現了。有一個叫老潘的人發現了情況,於是招呼眾人提高警惕,但那人從水裏出來後就跑了。老潘覺得不放心,於是從大院裏借了只狗下來,想要防鬼防怪。狗調皮慣了,一下來就把老潘的茶葉吞了,急得老潘想跳起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老潘沒了茶葉怎麽煮茶,情急之下就把狗殺了,然後想將茶葉取出。

不巧的是,這時我們的兩個工人發現了被堵住的窟窿,他們游到了池子裏,卻遇到了正在殺狗取茶的老潘。老潘殺狗殺得紅了雙眼,他以為水池裏又跑出兩個水鬼,沒等兩個工人喘口氣,他就將工人們捅死在水裏。發生了這些事情,煮茶的眾人顧不上茶葉,紛紛逃跑,只有一個叫作廖富貴的人不肯離去。

廖富貴就是用風爐和鍑燒煮茶水的人,他看起來賊眉鼠眼,屬於那種臉上寫了壞蛋的人。廖富貴也很水牢的房間裏。直到廖富貴發現我們越走越近,他才崩潰地逃上地面,煽風點火地請眾人打鬼。這群人地面上冷靜後,操起家夥,你推我我推你地殺下來,雙方對峙後才把誤會解除,可惜兩個工人白死了。

第一個跑掉的人肯定是小吳,但他既然生還了,應該回到工地報道,為什麽又一聲不吭地跑了?我和趙帥問這夥人,他們卻反問我們,鬧到最後誰也不知道小吳逃走的原因。我擔心李師傅等急了,於是和趙帥商量先回工地,然後再把後事處理妥當。殺人的老潘意識到誤殺後,他當場畏罪潛逃,別人想攔都攔不住。

當我們要離開時,廖富貴卻擋住了去路,然後說要把我手裏的犧杓物歸原主。據廖富貴的一面之詞,犧杓是他的東西,茗戰前被老潘借去了。老潘殺狗以後,想用犧杓挖出茶葉,意外之下在水裏與兩個工人打鬥時,犧杓被撞到了探測洞那邊的積水裏。我很想問廖富貴打哪兒找來這麽珍貴的玩意兒,看起來不像他這種人所有,但當著眾人的面,廖富貴堅持說是祖傳的東西。

趙帥見事情明了後,就催我把犧杓還給人家,然後離開了地下水牢。當晚,我在與工人們的交談得知,小吳平時好賭,欠了很多賭債,再不還就要被黑社會做掉了。小吳掉下探測洞後,他可能發現了窟窿,於是借機逃跑,妄圖賴掉欠債。我們之前沒發現窟窿,估計是小吳搞的鬼,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窟窿還是被發現了,而且搭上了兩個工人的性命。那晚小吳逃走後,誰也沒有再見到他,或許他已經被放高利貸的黑社會弄死了。

這件事情對工程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雖然後來仍把工程做完了,但引起了連環效應。趙帥老爸的生意因此受到重創,其他競爭對手更是背後使壞,害得趙帥他爸積郁成疾,一病不起。趙帥老媽身體也不好,她都自顧不暇了,還要看護老伴,可謂苦不堪言。

為了住院經費,趙帥家甚至賣掉了北京的房子,情況和我小時候經歷的幾乎一樣。趙帥也一直悶悶不樂,竟很久沒再找女人,日子過得跟和尚沒什麽區別。趙帥認識很多有錢的公子哥,遇到困難後他曾去找過那些人,但他們躲都躲不及,哪還會伸援手。我不好意思再在趙帥家裏蹭吃蹭喝,於是又住回松榆裏的地下室,這一回我又遇到了一個貴人,只不過這個貴人比我還慘。

松榆裏的地下室住的都是窮苦的北漂一族,自然不會有大富大貴的人涉足,我住進去以後幾乎閉門不出。趙帥來看過我幾次,盡管家境不同了,但他依舊衣冠楚楚,西裝革履。其他住戶看到趙帥,他們就不停地問我,是不是哪家有錢人的親戚,能不能介紹幾份好工作。凡事總有例外,有一個穿著妖艷的女人從不問趙帥是誰,反倒是經常來找我說話。這女人叫李秀珠,我一眼就看出她是小姐,她也沒有否認。可我窮得叮當響,無利可圖,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所以我很好奇她為什麽老是找我。

一天晚上,李秀珠又來敲我的門,她依舊不請自來,不請自進。我其實也有點想法,否則不可能讓李秀珠進屋,無奈囊中羞澀,鍋都揭不開了,因此找女人的想法很快被扼殺了。這麽多天了,李秀珠總是問些有的沒的,我都敷衍了事地回答,大家也慢慢熟悉了。進了屋後,李秀珠看了看我床頭的幾本書,問我是不是讀過大學。

“是啊,怎麽問這個問題?”我坐在床頭,隨手拿起一本書,剛好撿到殘本茶經。

“這段時間經常打攪你,不好意思。”李秀珠今天不施粉黛、純真質樸,擱在過去沒準是個三八紅旗手什麽的,如今的社會太難混了。

“談不上打攪,反正我也沒事幹。”我客氣地說,心裏卻覺得很寂寞,挺想找個人聊聊天。

“我準備離開北京了,想請你幫個忙。”李秀珠有點害羞,她猶豫了一下子,然後說,“你能給我的孩子起個名字嗎?”

“啊?你孩子?起名字?”我驚訝得連連發問。

李秀珠淡淡地笑了笑,她坦承自己是小姐,除了讀初中的弟弟,她從小沒接觸過讀書人,我是第一個,可能也是最後一個。李秀珠已經攢了幾萬塊,準備回家鄉找個男人嫁了,所以臨行前想找個讀過大學的人給孩子先起好名字,將來也許能行好運,也讀個大學。李秀珠可能看出我的心思,她斬釘截鐵地說,將來要是有了孩子,什麽都不讓他幹,窮死累死也要供他上大學,堂堂正正地做個人。

我沒敢說讀了大學不見得會有沒出息,譬如我,還不是窩在地下室裏挨日子,要飯都輪不到我。李秀珠沒給我機會回答,她一股腦地傾訴,仿佛一肚子的話憋了很多年了,今天不說不痛快。李秀珠說自己是個壞女孩,但會努力做個好母親,此時她渾身的野性居然透出一道聖潔的光芒。

在談話中,我得知李秀珠小時候讀書特聰明,但窮鄉僻壤的,都認為送女兒讀書沒用,所以早早輟學了。李秀珠回家種了幾天的地,挖地三尺,硬是刨不出吃飯的錢。於是,李秀珠遠走他鄉,到城裏打工。以前在飯店裏洗碗,一洗就是一天,腿都站不穩了。後來經朋友介紹,去做小姐,一開始她還不習慣,後來朋友勸她,說女人有什麽,不就是兩腿夾個寶嗎,不拿來賺錢,給誰留著?

李秀珠原本不願意,但笑貧不笑娼,家裏的父親等著錢看病,弟弟的學費還沒著落。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李秀珠心想什麽人什麽命,兩眼一閉,愛誰誰吧。賣身子的錢不幹凈,但錢又不咬人,攢夠錢再回去嫁人,開個小賣部不再賣身子,只賣油鹽醬醋。

我聽後心裏不是滋味,現在不能把李秀珠當成小姐了,誰想過小姐的背後也有故事。若幹年後,李秀珠成為人母,她的兒女不會想到母親曾有過這麽一段往事。李秀珠說著說著就掉眼淚了,她讓我別笑話她,再過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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