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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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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琦和三個室友吃完飯沒多久就回來了。一整晚, 隔壁宿舍歡笑不斷, 四人相處和諧,昨晚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掃而空。

紀晗躺在床上嘆氣, “什麽情況啊, 病說好就好了?”

紹原在旁邊輕輕幫他順著肚子, 沒有吭聲。紀晗突然想起什麽,翻身坐起來說道:“那坨烏黑的東西不會就是病竈吧?昨天我把那東西打出來之後,易琦就跟室友又杠了一次,打那之後就消停了。”

紹原一直沒吭聲, 他若有所思地摸著紀晗的肚子,過了一會突然看著紀晗問道:“你能不能再變一次葫蘆給我看看?”

紀晗懷疑自己聽錯了:“哈?”

紹原謹慎地抿了下嘴唇, 問道:“河圖玉一塵不染,如果你沾上了什麽奇怪的東西,人形看不出,葫蘆上是不會有遮掩的。”

紀晗一聽更加一頭霧水, 問道:“什麽奇怪的東西?我怎麽了?”

紹原嘆口氣,從褲兜裏摸出那團紙,展開。紀晗瞪大眼睛:“那東西呢?”

“如你所見,消失了。”紹原幾番欲言又止, 終於還是說道:“你昨晚做噩夢, 我懷疑……”

“不可能。”紀晗聽了立刻擺手,說道:“河圖玉百毒不侵, 不管是什麽東西, 侵不了我身。”他說著現出掌心的葫蘆, 說道:“我的葫蘆應該是我本尊裏帶來的碎片化的,與我一體,如果我有什麽,它會有反應。”

紹原聞言明顯長松了口氣,捏了捏紀晗放在他腿上的手,嘆氣道:“既然如此,那麽我們或許可以走了。”

“什麽意思?”

“那東西逃了,離開易琦了,以後怕是也不敢再來招惹。雖然算得上解決了苦主的煩擾,但是我們卻與那家夥失之交臂。”

紀晗猶豫了一下,“你就那麽確定?”

紹原點了下頭。

兩人在T大晃蕩了三天,除了第一天晚上見易琦跟室友口角兩次之外,再無收獲。到了第三天,易琦甚至跟女友覆合了。那個姑娘紀晗遠遠看了一眼就失去了興趣,完完全全一個普通人,沒有任何異樣。

紀晗醒來八十年,接單無數,還從來沒受過這種挫折。他整個人都陷入低落中,把自己關在幽虛境外怒打了三天游戲,就連紹原叫他出去吃飯,他都打個哈欠表示沒有興趣。

這三天紹原白天如常在幽虛境外做飯陪打游戲,晚上卻不見蹤影,紀晗情緒低落也懶得問他,直到第四天早上,他從沙發上醒來,手裏還有沒放下的游戲機,就見窗外紹原來了,手裏還捧著一本厚重的大部頭。

紀晗揉揉眼睛,“什麽啊?”

紹原進屋來,把大部頭“嘭”地一聲放在茶幾上,只見那陳舊的書殼上幾個燙紅大字:《兇獸博物》。

紀晗挑了挑眉,擡眼看著紹原,說道:“兇獸?看這幹什麽?”

紹原嘆口氣,一屁股坐進沙發裏,翻開書頁說道:“我仔細想了想那團烏黑的來源。若出自鬼身,必有鬼氣。它邪祟害人,也不可能來自仙神兩家。想來想去,大概只有洪荒裏沈寂已久的兇獸可能會出現這種讓你我都摸不透的情況。”

紀晗“哦”了一聲,“有什麽進展了嗎?”

“有。”男人點了下頭。他猶豫了一下,一邊把書往後翻一邊說道:“這本《兇獸博物》不僅記載了真正意義的兇獸,也有遠古裏作亂被打入‘兇獸’的家夥。那團烏黑如果是邪物的化形,必然只能體現邪物最本質的特點,也就是說,那邪物最明顯的特征就是自大霸道,維護權威。”

紀晗仿佛察覺到了什麽,“誰?”

紹原輕提一口氣,手按在最後一頁上,說道:“洪荒戰神,墮入魔道後被打為大兇,勉強編入本冊。蚩尤。”

紀晗怔了兩秒鐘,腦海裏一瞬想起那次被他打散的一縷蚩尤的魂識,可這與那團烏黑有什麽關系?蚩尤即便要覺醒,也不該依附於一介凡人。他張張嘴正要說什麽,卻突然聽到院子裏一陣慌亂的拍打翅膀的聲音,鳳凰化為肥雀從窗口直接闖入,一個俯沖紮到茶幾上,剎不住車滾了兩個跟頭。

“怎麽了?”紀晗問。

鳳凰轉瞬化為人形,急慌慌地說道:“老板!東海出了怪物,一舉屠殺四龍。深海動蕩,海浪翻湧不止,人間界恐怕也會察覺到不對,出大事了!”

紀晗腦袋裏轟地一炸,仿佛有什麽東西沖破束縛。他猛地站起來,問道:“屠殺四龍?”

“東海主要是金龍族的地盤,被屠殺的是四大元老,龍王不在龍宮逃過一劫。人間界已經有所察覺,為了不讓龍族暴露,龍王已經趕回並飛天降雨,可如果讓那怪物再繼續殺下去,龍血染了一片海域,就真的遮不住了!”

怒氣在不經意間匯聚,紀晗冷笑一聲,“上次屠山,這次屠海,好啊。”他現出葫蘆背在身後,說道:“鳳凰,我們走。”

鳳凰剎那間化形為雀,直向窗外沖去,沖出窗口的一瞬間,肥雀寸寸換形,現出鳳凰真身。金紅火焰在空中四處攢動,鳳凰嘶鳴一聲,扶搖直上入天,又俯沖而下,順從地等在紀晗的門前。

紹原說道:“這麽大的陣仗,想必又跟蚩尤脫不了關系。畢竟是洪荒裏的戰神,即便只有覺醒的殘魂也沒那麽好對付,我跟你一起。”

紀老板聞言輕挑唇角,黑眸流轉,冷漠中透露著深深的輕蔑,語聲清冷:“洪荒戰神又如何?我紀晗如果想,連這天地都可毀滅,還怕他一介落魄戰神嗎?”

鳳凰載著兩人,在雲層上方飛速掠過。紹原微微偏過頭,看著身邊的紀晗神情冷肅,眉眼間隱有殺氣匯聚。他腦海裏還回蕩著出發前紀晗那番毀天滅地的狂妄之言,不由覺得心下發寒。

這話大概也算不上狂妄,河圖玉是創世玉,即便是那些洪荒前的創世神也不過是借了河圖玉的力量罷了。只是如今的紀晗雖然活蹦亂跳,本命繼罕依舊在沈睡著。只有繼罕蘇醒,他才能說得上是救世滅世一念之間的神明。

繼罕被塑來救世,可恨成型前出現變故,倘若繼罕蘇醒,到底是救世還是滅世,便未可知了。

紹原突然說道:“如果真的是又一縷蚩尤的殘魂,你想怎麽處理?”

紀晗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是打,打散為止。”

紹原頓了頓,輕聲提醒道:“可是這件事到目前為止天界並沒有請你出山,貿然下場……”

紀晗聞言有些困惑,轉過頭來看著紹原,有點聽不懂他要表達什麽。紹原頓了頓,說道:“價格還沒有談攏,你主動下場日後很難談判。”

紀晗聞言先是一楞,而後笑了,說道:“我還以為你擔心什麽呢。放心,天界肯定是慌亂中還沒來得及,日後我開口要錢,他們怎麽敢不給?”

紹原便沒有再堅持,紀晗拍拍他的手,笑瞇瞇道:“跟我在一起久了,果然培養出了要錢的意識,很好。”

他說完這話下意識去看男人的表情,卻見男人沒有如他預料般露出溫和笑意,眉宇間反而有些沈重。紀晗想了想,又安慰道:“你放心,打架的事輪不到你,那東西能連殺四龍,可能也有兩把刷子,等會你躲遠一點。”

紹原聞言不過潦草一笑,沈默不語。

剛剛飛至東海龍脈附近,天象就已發生變化,雷鳴暴雨,濃黑的烏雲讓青天白日消失無蹤,汪洋大海有如漆黑鬼墓,轟隆的雷聲雨聲響徹天地,深海中仿佛亦有深重的聲響,在那滔天巨浪下翻滾躁動。

紀晗聞到了一絲龍血的氣息,皺眉更深。龍脈藏在無盡深海,與人間界有結界相隔,這血腥味傳到了海面上,恐怕現在已經不僅是死了四龍那麽簡單。

他多一句廢話也不願說,揮手縱身一躍,破海戒便已劃破海面。洶湧的海洋在小小一枚玉戒前表現出無限的臣服,海面朝兩邊分割,劈開一條深不可測的通道。那劈口直下龍脈、劈開結界,濃郁的血腥味頓時席卷天地間,雲間盤旋的鳳凰都被沖得一聲嘶鳴。

龍族受難,鳳凰泣淚。啼哭聲在如雷的暴雨中若隱若現,往素平和的東海已如天地煉獄。紀晗並不入海,他腳尖點在空中,暴雨在他頭頂分流,雷電亦趨避之。他看著那深海通道下的幽黑,垂眼清喝:“出來!”

話音落,他一手現出葫蘆在空中一掄,海水盡被他掄起,深海通道中突然傳出一聲沈重的震鳴,血腥味一瞬間濃重得雲間的鳳凰幾乎要墜入海中,要靠紹原不斷給它餵食仙露才能勉強維持平穩。片刻後,一股磅礴的力自深海中沖出,紀晗在空中後退閃身,海風將他的衣衫鼓動,獵獵作響,天地間突然多了一抹更漆黑的東西,形態變化莫測,一會獸身,一會人形,邪祟滿溢。

紀晗挑眉,以一介凡人的形體懸立於天地間,黑眸深亮,如同真正的神明,嘴角掛著無情冷笑。

“果然是你,哪裏藏起的又一縷殘魂,倒是比上次出息不少。”

這一縷殘魂倒不似上一次的多話,又或許是不會說話,攜卷著滔天的邪祟便向紀晗沖來。那濃郁的龍族血氣刺激得紀晗怒不可遏,他洪荒裏便是龍帶大的,現世龍族皆是龍的後人,也算是他的親故,即便他早已失去記憶,沈睡在潛意識裏的情義卻已然足夠讓他怒氣沖天。

紀晗不多廢話,一手拋出葫蘆,那葫蘆在空中幻化成一道藤蔓似的鞭子,紀晗長鞭一甩,“啪”地一聲攔腰抽上那團烏黑。

“轟——”那東西怒了,朝紀晗攻來。紀晗記起上一次,蚩尤的殘魂妄想觸碰自己,卻還沒有碰到便遭受反噬。於是他冷笑一聲,喝道:“你且來試試!”

話音剛落,巨大的沖力便擊打在胸口,紀晗胸中一痛,竟在空中站立不穩,向後飛跌出去。

他還從來沒有在打鬥中被對手占過上風,驚愕之餘,憤怒更甚,便強自咽下喉口熾熱的腥甜,正要轉身再戰,卻不料那烏黑的怪物瞬間纏了上來。

殘魂的劣勢在於練化不出穩定的形體,但這也恰恰成了優勢。那東西瞬間變大百倍,紀晗在它腳下渺小如斯。

惡臭卷著龍血的腥味襲來,紀晗瞬間想通這家夥竟然是想吃了自己,他一鞭揮出借力轉身,卻無奈那東西太大,匆忙間他竟擺不脫它的纏鬥。

不知是不是蘇醒後第一次受創,身體裏仿佛有一股難遏的力量要沖破出來。紀晗感到自己意識深處在劇烈震動,本尊動蕩,眼前是一片空茫的眩暈。

他在那眩暈中正欲爆發,天地間卻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無盡的海水席卷成重拳擊退那殘魂幻化的妖獸,天地間轟隆作響,竟壓下了龍王作的雷電。那怪物終於發出一聲真正的嘶吼,是痛徹心扉的吼叫,它正欲轉身看看是誰傷了自己,又是一波更大的海拳打在後心要害。海水轟隆四散,連破海戒都抵抗不住,飛濺的水花打在紀晗身上臉上,巨大的沖力幾乎要把他擊飛。他在空中一個翻滾,身下卻突然有東西接住了他,鳳凰一聲鳴叫,載著他扶搖直上,沖入雲霄。

紀晗透過重疊的烏雲看向下面,卻見紹原面色平靜地負手立於海面。

大雨轟隆,蚩尤殘魂已被打得憤怒難遏,呼嘯著沖上來。

男人卻紋絲不動,他平靜地望著那烏黑的怪物,輕一擡手,無數細微的海水再次匯聚成重拳,攜卷著沖破天際的巨力,從那殘魂的命門轟然穿過,留下一個空茫的大洞。

一切都仿佛靜止了,天地,東海,暴雨,雷電,和那被在命門上開了洞的——蚩尤的殘魂。

一片靜謐中,紹原突然開口,輕聲道:“破。”

下一秒,烏黑的殘魂轟然消散,被吞食的龍已在它腹中化成血膿,在海面上揮灑而開,血腥惡臭瞬間撲占天地,紹原一眼掃過去,又說:“散。”

一瞬之間,天地間一片空明。雲散,日出,海面歸於平靜,空氣中仿佛波動著一股清冷,卻又仿佛什麽都沒有。

紀晗呆住了,他在雲頂向下看,男人剛好擡頭看上來。隔著數道雲,男人的註視深沈而平靜,片刻後他伸出手,溫柔地說道:“紀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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