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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為自己能夠和唐笙走到最後,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幸運。再也沒有奇跡和例外了。

此時此刻,他如釋重負地走出診室。將報告單團成一團,隨手扔進了垃圾箱。

他祈求上蒼能為自己和唐笙永遠保守這個秘密。

小白糖,他認定了。唐笙,他愛定了。除此之外,什麽都不重要了。

走到醫院大門口的時候,白卓寒看到唐笙抱著孩子等他。

“你沒事吧?”唐笙臉上遮不住關切之意,“報告呢?給我看看呀?”

“沒事,都是電子版的。我瞄了一眼,沒有異常就沒叫醫生打印。”白卓寒敷衍了一句,伸手接過孩子,“不是讓你去車裏等麽?”

“哦,我……”唐笙心有餘悸地沖著外面張望了一眼。“上次就在這遇到的那個瘋女人,我現在都很小心的。”

“有我在,別怕。”白卓寒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拎著唐笙。幾步遠的停車場外,還穿著那件臟襯衫的瘋女人正蹲在電話亭後面啃苞米呢。一直沒擡頭,也就沒什麽威脅了。

“說起來,也是怪可憐的。”唐笙同情地瞥了一眼那瘋女人:“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重男輕女到這個地步。投胎到她那也是作孽,還不如把孩子送給懂得珍惜和感恩的人來養呢。對吧。小白糖?”

唐笙親了親女兒的小臉蛋。這會兒不疼了,小家夥眼睛咕嚕嚕地轉著,好奇地看著窗外的世界。

白卓寒盯著那瘋女人看了幾秒鐘,才把車子發動出去。

只是他們誰也沒想到,剛剛的醫院大廳裏。一個戴著墨鏡圍著紗巾的女人悄悄從墻後閃身過來,拾起白卓寒丟棄的那張親子鑒定……

“你下午還有什麽安排嗎?”白卓寒先把車開回家,芳姨出來將孩子接了進去,唐笙卻有進家的意思。

“恩。我要去公司加班。”唐笙把車鑰匙拿過來:“你出差才剛回來,好好休息吧。”

“加班?”白卓寒拽住唐笙的手腕,“我太太要加班,我怎麽不知道?”

“別提了,我們研發部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接二連三地生病。上次負責新項目藥妝的那個小團隊,三個重感冒,四個腹瀉腸炎。我和leo現在一人帶兩個組。每天實驗數據都抄不完。唉,他還能到處閑心來泡咱家大姐,嘖嘖。周末只能我去加班咯。

不過白卓寒,我跟你認真地講。我覺得你得給我們研發部多買一份保險了,現在咱們研發項目裏也接觸些藥物制劑,可別搞出什麽職業病來。”

“阿笙,別這麽辛苦。工作只是為了謀生的,我們又不缺錢。”白卓寒心疼地看著她,他心裏明白,唐笙幹勁滿滿的樣子多少也有疲憊下的假裝。

新項目裏有卓瀾的心血,也有他白卓寒對股東大會誇下的海口。唐笙想要站在自己身邊,想要追上自己的腳步,這十幾年來,她真的追的太辛苦了。

“放心吧,你把小白糖幫我帶帶好就是了。你顏值高,多陪陪她讓她越長越像你!”唐笙吻了吻白卓寒的臉頰。然後獨自把車開走了。

目送唐笙的車子開出別墅社區,白卓寒心思難寧。此時芳姨已經給小白糖換好了衣服,陪她在沙發上玩呢。

也不知是哪根神經突然搭了個牽線,白卓寒摸出,回到樓上給高斌打了個電話——

“有件事你幫我立刻辦一下。”

白卓寒凝著眉頭,重重咬緊字音:“中心醫院門口有個瘋女人,白天會在停車場和花壇那裏徘徊,晚上就在車站睡覺。你跟周圍的保安或者商販打聽一下就知道,好像是姓王。你把她給我帶回來,先找一家療養院控制住。我需要她的dna樣本。”

“知道了。”

白卓寒並不很清楚自己為什麽突然會有這麽可怕的想法——

他是在賭。

賭上天不會懲罰那麽可憐的唐笙,賭馮寫意還有最後的廉恥和人性。

賭他的小白糖,會不會依然在一個未知的角落,等著她的爸爸媽媽?

***

“餵!你——”上官言正叼著牙刷呢,剛開門就被白卓寒劈手一拳揍過來,吞了一嘴的薄荷味。

“steven!你瘋了吧!我還有兩個月就要辦婚禮了你居然打我的臉!”

聽聞外面爭執,韓書煙從洗手間裏出來。

“白卓寒你發什麽瘋!要打架找我啊。別欺負我男人行不行?”

可是一看到白卓寒紅著眼圈,貌似剛喝過酒的樣子。韓書煙心知他必然是遭遇了什麽大事,否則絕對不會再把自己失態放縱到這個地步的!

“醫生不是說你至少要戒酒一年的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上官言吐掉牙刷,胡亂擦了一把臉。

他想要把白卓寒拎起來,一路卻跟扛死狗一樣無力。

“你們……把我女兒弄哪去了?”

白卓寒搖搖晃晃得根本站不穩。這會兒終於被上官言扶到沙發上,抱著個抱枕就嚎叫。

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

“你說什麽呢?小白糖怎了麽!”韓書煙打了水過來給他洗臉,上官言好不容易把他扶正。又被他掙紮著推開。

“她根本就不是我和阿笙的小白糖……”

白卓寒的領帶歪在一側,血紅的眼睛淚水晶瑩。他的委屈和絕望就仿佛瞬間萎縮了腦垂體,像個無助的大男孩一樣攤在沙發上動也不動。

上官言和韓書煙面面相覷,好半天才從他含糊不清的言語捕捉到有效的信息。

“你說什麽?小白糖不是你們的女兒?”

“什麽意思?”上官言看了看韓書煙,“難道唐笙的孩子真的是馮寫意的?書煙,你不是見識過那混蛋的動向麽?難不成——”

“你胡說八道什麽!阿笙是我女人,誰敢碰她我宰了他!”白卓寒撐起身來,惡狠狠地扭住上官言的衣領。“你裝什麽裝!你不止一次跟我說…...你要把小白糖偷走當媳婦,你把我女兒弄哪去了!”

上官言:excuse-me?

白卓寒醉的實在太厲害了,理智和智商都已經不在線了。上官言又急又郁悶,被他扯得哭笑不得!

“我那是開玩笑的,怎麽可能真的把小白糖帶走!steven,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還能有什麽誤會?”白卓寒掏出揉爛的一張親子鑒定書:“你自己看看,這上面的女人叫王翠翠,是個農村來的務工!她才是小白糖的生母!就在同一天。她在中心醫院引產了一個八月胎的女嬰——

她的女兒,被我們當成小白糖養了整整八個月!那我們的女兒呢?”

撿起地上的鑒定書,上官言和韓書煙的臉色都變了:“這……這怎麽可能啊!我們是親眼看著醫生把小白糖送進保溫箱的!”

白卓寒哪裏還能顧忌半分儀態和理智,在酒精的作用下,他鼓足勇氣認真地盯著兩人的眼睛。

“上官,書煙…….你們別再騙我了。我求你們告訴我實話。

孩子……是不是死了,她是不是根本就沒挺過來?你們是怕我和阿笙傷心,才……故意弄了個孩子安慰我們是不是?

你們給我說實話!我能挺得住。只要……只要先別告訴阿笙,我怕她會受不了……”

明天十點

第096 你為什麽不懷疑自己身邊的人?

“唐總監,我下午想請個假。”研發部職員小劉敲了敲唐笙的門,堆著小心翼翼的笑容請求道。

“項目追的太緊,加了一周的班,老婆孩子都有意見呢。”

今天是周五,一如既往的忙碌讓唐笙幾乎忽略了即將到來的美好周末。

此時她摘掉實驗面罩,看了看頭頂那已經逼近中午的時針。

人家小劉說的也沒錯,總不能因為自己是白氏聖光集團的總裁太太,就把員工們往死裏逼啊?

“真是辛苦了,去跟人事部打個假條吧。祝周末愉快!”

“謝謝唐總監。那個,我之前的報告先交給——”

“交給一驗部的小林好了。”唐笙端起茶杯,這一上午忙的連口水都沒顧上喝。

“可是小林也請假了。”小劉對唐笙解釋道:“他早上過來就說有點發燒,已經回去了。”

“又病一個?!”唐笙的心情一下子晴轉多雲。

新項目走馬上架兩個月。對於本就在摸索中前進的團隊來說,已經是極大的挑戰了。再加上員工們跟受了詛咒似的,接二連三請病假。唐笙簡直都要懷疑人生了!

小劉吐了吐舌頭,大概是生怕唐笙剛剛批準的假條再反悔。趕緊把報告一丟,腳底抹油了。

唐笙無奈地搖搖頭,心裏也說不出個所以地郁悶著。剛出門沒幾步就碰上了容偉——

“唐笙?去樓下餐廳?”

“恩,還沒吃午飯呢。”唐笙點點頭。

“我也去,一起吧。”容偉擋開電梯門,很紳士地把唐笙讓了進去。

這兩個月來,兩人在工作崗位上交集密切,互動也多。但唐笙是個明智的人。白葉溪的事她不好摻和。

畢竟,出於同樣身為女人的直覺。她能感受到白葉溪並沒有打心裏放下向紳。

“怎麽一臉疲憊的,是不是最近加班太累了?”容偉端著餐盤過來,唐笙微微讓了一點位置。

“還好,就是人手不夠真的很頭痛。”唐笙掰著指頭算了算現存的人員配備:“一驗部的十幾個員工都是負責藥妝香氛項目的第一手團隊。前段時間,發燒的那三個人裏有兩個轉成了慢性肺炎,剩下一個剛回來工作兩天,還是不行。今早又病了一個。

你覺得。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難道是我們團隊風水不好麽?”

容偉笑道,表示自己是個無神論者。

“生病這種事,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只怕是大家對新項目信心不足,風險厭惡。尤其是第一實驗團隊的人,各個都怕擔責任吧。”

“是這樣?”聽了容偉的一席話,唐笙茅塞頓開,“我怎麽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呢?研發進度安排的這麽緊,第一試驗隊的員工又被要求數據精準高效到近乎變態——”

“呵呵,我也就是隨便猜測的。畢竟,向總給大家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好像也是。”唐笙若有所思。之前這個新項目是白卓寒親手打點。後來因為東南亞那邊要擴張工廠,他忙不過來,於是又交給向紳接手。

向紳這個人,工作狂度跟間歇性抽風似的,誰也摸不準他的套路。

不過貌似也就是從一個月前開始,研發部這裏頻頻怨聲載道。

“哦,不過你別誤會,我可沒有說他處處針對我的意思哦!我和葉溪的事,公是公私是私,拿來影響工作就不好了。”容偉笑著。推過來一杯果汁,“嘗嘗看,我剛才不小心多點了一杯。”

“謝謝。”唐笙笑了笑,“你放心吧,我才不會那麽無聊呢。何況向大哥做事很有分寸,他有他的管理策略,自然也會想明白該怎麽處理眼下的困難。”

“呵呵,我當然相信。能讓我未婚妻喜歡那麽多年的男人,不會那麽low的是不是?”容偉放下餐具,笑瞇瞇地端走盤子:“我吃飽了。你慢用。”

唐笙也沒什麽食欲了,她不願承認自己是個沒智商的長舌婦,但容偉的話的的確確讓她心裏起了漣漪。

“卓寒,你在休息麽?”唐笙離開餐廳進電梯,一路上到九十九層。

白卓寒正坐在辦公桌前,盯著電腦發著呆。見到唐笙進來,他緊繃了一上午的容顏微微展出一絲疲憊而佯裝的笑意。

“哦,你有事?”

“一點公司上的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唐笙拽了把椅子,蹭到白卓寒面前。

悉心如她,怎會沒有發覺白卓寒的情緒不太對呢?

可是問兩遍都說沒事,唐笙也就不願再問第三遍了。

她知道白卓寒若是不願告訴自己,總是有不告訴自己的理由。

“你知道我們研發部現在缺勤人員已經有八位了——”

唐笙把自己的看法和剛才容偉說的話簡單轉述了一遍,用詞還是比較柔和的。畢竟這話題你牽扯的兩個男人對大姐都很重要,唐笙是個外姓人,講話還是留點分寸的好。

“所以卓寒,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向大哥。可是再這樣高壓下去,大家就都受不了了。我怕這個項目早晚要擱置流產。”

白卓寒抱住唐笙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只有在公司裏,他才敢稍微肆無忌憚地跟唐笙溫存幾分。

他怕回到只面對她和孩子兩人的家中,所有的強顏歡笑都會瞬間崩潰。

如果小白糖是馮寫意的孩子,白卓寒認也認了,畢竟那是唐笙身上掉下來的肉。

可是現在,親生女兒生死不明。面對一個跟兩人八竿子都打不著關系的女嬰,白卓寒承認——他的心態是有所變化的。

上官言和韓書煙已經傾力幫他去調查了,幾天下來,走訪醫院大大小小的目擊點,線索偶爾明晰偶爾又斷層。

白卓寒已經有了很強大的心理準備,他認為孩子很可能是被醫院弄錯了。

引產的嬰兒命大,被送進了保溫箱。而自己的女兒,也許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份痛苦整夜整夜地折磨他到失眠,卻一點也不敢給唐笙知道。

“你說的這種情況,我早有有過相應的考慮。不過首先,我還是信任向紳的。其次,你還不夠了解白氏的風格。

如果僅僅像現在這樣的工作強度,就能把他們集體逼到裝病?那你也太小看我們的人事管理制度了。”

白卓寒打了個電話給人事科長,確認了那八位員工的的確確是因病休養,連醫院假條都辨認過。

“也可能是他們經常一起出去吃飯活動,不小心傳染了腸胃炎吧。總之,你別那麽容易就被容偉左右了思想好麽?”

“誒?”唐笙拍拍腦袋,“所以你的意思,容偉真的是在挑撥離間?”

“那也無可厚非啊。”白卓寒無奈地聳了下肩膀,“大姐的左耳,畢竟是向紳弄傷的。如果有人敢這樣對我的女人,我廢了他都是輕的。”

唐笙鼓了鼓腮幫子,那意思是,我身上的傷還少麽?

“嘶,你什麽意思啊?我吹個牛逼不行啊。”

“卓寒。”唐笙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把話說明白,“其實我並不怎麽太喜歡這個容偉。”

“那就對了。你想喜歡別的男人?是等我給他們挖坑埋了麽?”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唐笙認真地說,“對一個人好太容易,對一個人真卻很難。我覺得容偉對大姐的感覺,就跟當初寫意對我差不多。”

白卓寒舒了一口氣:“看來,有這種感覺的不止我一個啊。可是那又怎麽樣?我是怎麽傷害你的,向紳就是怎麽傷害大姐的。能有一個馮寫意鉆空子,難道就不許再來一個容偉麽?”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唉算了,畢竟是人家自己的事。”唐笙站起身來,幫白卓寒倒了一杯水,“大姐最近也忙,說是夏秋換季,醫院裏病人成倍增長。

你也當心點,別染風寒了回頭再傳給小白糖。”

“你心裏就有小白糖,就不擔心她爹?”白卓寒故作吃醋地從後面抱住唐笙。

“怎麽不擔心啊?可是你又不像小白糖一樣好玩。她冷了餓了難受了尿了,就會哭,就會鬧。”

唐笙幽幽嘆了口氣。轉過身來,擡手輕撫著白卓寒微微皺起的眉峰,

“可是你呢?你只會藏在心裏,什麽都瞞我。卓寒,我真的不願意看你這麽辛苦。”

“阿笙……”白卓寒吻了吻唐笙的臉頰,目光漸漸沈出柔和,“我不辛苦,只要有你們母女在我身邊,無論什麽,我都甘願替你們承擔。”

“傻瓜。”唐笙看看時間也不早了,“好了我下去開會了。哦對了,明天周末,咱們約好要去給小白糖拍一套兒童寫真的,你空出時間了吧?是佳佳幫我找的攝影師,聽說很難約呢。”

“嗯,記得呢。我們一起去。”

***

第二天是大周末,唐笙很早就起來了。芳姨的兒子在鄉下剛剛添了個小孫子,上周她樂顛顛地回家去看了。

所以唐笙擔心自己和白卓寒手忙腳亂弄不好孩子,便叫梁美心也過來幫忙。

“卓寒,你把童車搬下來吧,我阿姨說已經快到社區門口了。”

此時白卓寒還在樓上打電話,小白糖坐在沙發裏蹂躪著糖糖的大尾巴。

糖糖比剛帶回來那會兒大了兩圈了。全沒有小時候那古靈精怪的勁兒,倒是活脫脫地散發著布偶貓良好的脾氣秉性。

怎麽作弄,都不發火。就這麽軟塌塌的一坨,整天窩在沙發裏。

小白糖喜歡拔貓毛,唐笙擔心毛發把孩子嗆到,最後把糖糖送去寵物店剪了一圈——糖糖很傷自尊,一周都沒理唐笙。

“阿笙!”聽到唐笙的召喚,白卓寒匆匆下樓:“真抱歉,我臨時有點急事,不能陪你們去了。”

“啊?要緊麽?”雖然有點失落,但唐笙還是很理解白卓寒的。

他說是重要的事,那一定很重要。

“沒什麽,我去處理一下就好。”白卓寒幫唐笙把童車放到唐笙那輛車的後備箱裏。他親了親唐笙。卻沒有記得親小白糖。

這讓唐笙有點不爽——

“餵,爸爸還沒跟小白糖吻別呢?”

“回來再說吧,乖。”白卓寒拍拍唐笙的肩膀,“自己當心點,別太累了。”

白卓寒的車先一步開出了院子,唐笙有些失落地站了一會兒。

話說起來,這段時間她發現白卓寒明顯沒有之前那麽疼女兒了。

以前只要能空下兩只手,就恨不能讓女兒不用帶腿。晚上一定要親了她才能睡,早上爬起來上廁所時,也是要到隔壁的兒童房瞄上一眼。

連唐笙都有些吃醋呢。

可是現在,他看著女兒的眼神明顯多了幾分回避。更多時候,是一個人站在搖籃床前,目光滯滯地盯著窗外。

唐笙懊惱自己無法走進他的內心,饒是幾經生死相依,他與她也還是站得那麽疏離。

想到這,唐笙鼻子有點酸。不過還好,她還能在事業上幫助他,還能在被窩裏暖著他。

“小白糖不哭哦,”唐笙心疼地吻了吻女兒的額頭,“爸爸工作很忙,給咱們賺錢錢。以後買漂亮衣服,把小白糖打扮成小公主好不好?”

哄著女兒,唐笙懷著略有不安的心情上了車。

“誒,卓寒沒來啊?”在路口接到了梁美心,看到車上只有母女二人的她有些驚訝。

“哦,他臨時有事。”唐笙敷衍了一句,也沒多話。

而此時的白卓寒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程風雨通知他的地點——

就在一小時前,程風雨他們找到了商琴琴的遺體!

***

“你們來得挺早嘛。”馮佳期推開影樓大廳門的時候,唐笙和梁美心已經等在休息位上了。

“白卓寒沒來?我還以為這個女兒奴不放心把小白糖交給我擺弄呢。”馮佳期捏捏孩子的小臉,做了個誇張的鬼臉。

“呵呵,他臨時有事去辦了。”唐笙也沒解釋許多。

此時梁美心先把孩子帶到育嬰室那裏去餵奶了。不吃飽了,可沒力氣拍照。

——給小孩子拍過寫真的人都明白,那個過程簡直不亞於給哈士奇拍!

“你怎麽突然想起來要給小白糖拍寫真了了?”唐笙抱著一摞厚厚的樣照,問馮佳期說,“我還以為你嫌棄我家女兒不漂亮,都沒心情搞這個呢。”

“別提了,我那也是無意中看到湯藍裏——”馮佳期故作神秘地湊上去,跟唐笙咬著耳朵:

“你知道麽,湯藍前段時間不來公司,是因為偷偷生了個孩子。”

“我知道。”唐笙的表現過於平靜。“說來也巧,我和卓寒……那次偶然看到的。是個女兒,應該跟我家的差不多大呢。”

“唉,我問她,她說是秦允的。真搞不懂,憑什麽她倆的孩子那麽好看!”

馮佳期憤憤不平道:“我無意中在她裏瞄了一眼。有一張是她給女兒拍的一組小美人魚的寫真,超級可愛的。於是我就想啊,咱小白糖化化妝,應該也不差吧?”

“說了半天,你是為了跟她較勁啊?”唐笙不是很能get到馮佳期的點。

“我就是不爽行不行?秦允是害死子康的人,你知不知道我每次想到這個都恨不得掐死她倆的小雜種?”

馮佳期狠狠地嘆了口氣,“只可惜啊,長得太好看了,就是容易叫人心生憐憫。”

“算了,不說她了。只要她不給你為難,我就已經燒高香了。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她。”唐笙苦笑一聲,看見梁美心也帶著孩子出來了。

攝影師說裏面的布景都準備好了,孩子要是狀態還不錯,就開始吧。

小孩子麽,拍拍寫真最多也就兩三套便開始耍賴了。

一會兒要尿一會兒要抱的。

好不容易抓出來十來張能看的,馮佳期說讓後期處理三天再發給她們。

唐笙悻悻地表示,照片照騙嘛!ps的再好看,也像個小猴子似的~

痹的湯藍,憑啥她的女兒那麽好看!

***

“我們根據那輛羈押唐君的套牌車輛行蹤,分析了往來路程上的所有監控圖像。最後鎖定了了一個可疑位置。”程風雨給白卓寒看的只是商琴琴的屍身照片。在這麽優雅的一家咖啡廳裏,重口味的話題直逼悠揚悅耳的輕歌劇。

“看來事發當天,我叫韓書煙去尋找的方向還算是正確。只是我們一直以為是商琴琴把唐君藏在了遠郊加油站後面的荒地裏。卻沒想到,被藏在那裏的屍體原來是商琴琴。”

“這就可以解釋了,開車的人為什麽會跑那麽遠的距離兜個大圈子,而唐君最後卻被發現是藏在後備箱裏的。”程風雨表示。“很多人的智商都可以跟偵探匹敵,但是經驗和逆向思維往往才是破案的關鍵。”

“商琴琴是被人用鈍器擊打頭部,造成顱骨骨折而死。屍體被丟在荒地外的一口枯井裏,被發現時已經高度腐敗近白骨化。”

白卓寒不忍再去看那些照片。這樣的高溫天氣裏,拋屍兩個多月是可想而知的慘狀?

“屍體現在已經被警方帶回去了,至於怎麽找文惜,那是警察的事。但我這裏可以做一個很大膽的場景還原和動機推測——”程風雨說道,“如果事情是這樣子的:文惜找到了商琴琴,用了一些理由來威逼利誘她把唐君約出來。

然後用藥物弄暈唐君,但並沒有立刻弄傷他。接下來。文惜趁商琴琴不備殺害了她——當然,殺人動機究竟是蓄謀安排還是臨時沖突起歹心,我認為並不重要。總之商琴琴死了,文惜穿了她的衣服,模仿了她的行為,用車裝載了商琴琴的屍體,開到郊區拋棄。再返回來假裝到保安室還車。我們去詢問過保安,他們說當晚確實有個戴墨鏡的女人過來還鑰匙,卻沒能看清她的容貌。所以文惜的話完全可以被推翻。

接著,我們假設等到第三天上午。文惜來找唐笙之前才用刀子捅傷了唐君的肝臟。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唐君身上的血跡還是新鮮的。

白先生,你覺得我這樣還原下來,邏輯合理麽?”

白卓寒想了想,點點頭:“看似天衣無縫,可是動機完全說不通。如果文惜只是為了逼死顧海礁,她連商琴琴都殺了,為什麽不殺唐君?故意演這麽一出費勁的戲碼,她想幹什麽啊?”

“文惜不但不殺唐君,而且似乎還有意將他的傷害降低到最小。不僅下手很有分寸,甚至連傷口都包紮好了。更沒有狠心將他丟在後備箱裏半個晚上——

白先生。你就不覺得,這裏面的原因很好猜麽?”

說著,程風雨推上來一份檢驗報告。

白卓寒一看這種樣式的檢驗報告就覺得心塞,因為dna鑒定書都是張這個樣子的。

“血緣統一認定匹配?這是……誰和誰啊?”白卓寒多麽希望,這是自己和小白糖啊!

“顧海礁和唐君。”程風雨說。

“什麽?!”白卓寒差點站起來,“你說唐君是顧海礁的兒子!那文惜她是——”

“我認為,如果您太太尚且沒有特別強大的內心來接受這麽毀三觀的真相,您最好還是掂量一下再覺得該怎麽告訴她——她的媽媽有可能還活著的事實。”程風雨站起身來,伸手按了下白卓寒的肩膀讓他坐下。

他習慣在思維上碾壓一切,當然也不太喜歡面對的客戶比自己高。

“剩下的事,只能等警方找到文惜再說了。她現在逃逸到了國外,可能會有些難度。我想,他們很快會因商琴琴的屍體被發現,而一一傳訊您太太,您內弟,甚至還有文惜的養女。

白先生您可以先想想怎麽安撫全局,尤其是顧海礁的遺孀梁美心。我想,她應該是您太太很重要的人。”

“程先生,能先請您保守這個秘密麽?”白卓寒低吟一聲,“這些事。歸根到底都是上一輩的事。我和我太太,已經所有的親人朋友,都不想再因此而遭受任何負面的影響。

雖然——”

雖然白卓寒明白,文惜手裏若真有商琴琴一條命,那他渴望平靜渡過這一場劫難的設想,基本上很難實現。

如果唐笙知道自己的媽媽還活著,並且跟顧海礁,跟梁美心,甚至弟弟唐君的血統——

白卓寒覺得腦袋都要炸了,究竟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唐笙不要去承受呢!

“我盡量吧。”程風雨叫來買單。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請求程先生。”白卓寒輕輕攥緊拳身,“是關於,我的女兒。”

“哈?你還在懷疑你太太?”

“不,不是懷疑。”白卓寒堅定道:“是我們的女兒,在醫院裏被人調包了。生產的時候我太太重傷昏迷,我也在進行同臺手術。只有我的兩個朋友在外看護,我的女兒……卻不知在什麽時候被人調包了。現在下落不明,生死未蔔。我怕我太太傷心,一直也是隱瞞她的——”

程風雨側頭皺皺眉:“你怎麽什麽事都在隱瞞她啊?她到底是不是你太太!”

白卓寒苦笑:“你不懂,我真的沒辦法看到她再受一點傷害了。程先生。從我發現真相到現在,私下追查了一個多星期了,到現在都搞不清頭緒。又不敢大張旗鼓給太多人知道,進度真的讓人揪心。我想請求你再接一個案子,無論多少錢都行,只要能找回我們的親生女兒。活要見人,就是死也要讓我們知道她死在……哪裏……”

“我不收你的錢,因為我接下來還有其他很重要的委托要辦。白先生真抱歉,能來找偵探的人,每個都很急。大家只能按時間排隊。

容我說句寬慰的話——孩子已經丟了八個月了,如果還能活著,那麽她也許活得還不算糟糕。如果不幸已經沒了的話,那她很可能早就沒有痛苦了。

但我依然可以免費贈給你一句話,如果——當初真的是你的朋友在外面看護,卻讓孩子出了差錯。如今你的朋友幫你四下打聽,卻依然毫無頭緒。

那麽你是不是應該懷疑你的朋友了?再會!”

白卓寒:“!!!”

離開於程風雨見面的咖啡廳,白卓寒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連車停在哪都快記不起來了。

“steven!”上官言剛剛才趕過來,之前接了白卓寒的電話。可是路上堵了好久,“怎麽樣?你跟程先生見過面了?”

“嗯,商琴琴死了,兇手很可能是文惜。剩下的交給警察,個中曲折一言難盡。”白卓寒寥寥幾句話,卻沒說出一句有用的信息。

“文惜?那文惜什麽動機呢?難道她真的跟顧海礁有一腿?還是——”

“上官,”白卓寒擡起眼睛,很認真地看著他,“書煙呢?她沒跟你一起來?”

“哦,她還在幫你追查小白糖的下落。前兩天我們找到了醫院計劃生育科的護士。說凡是引產出來的孩子都會統一送去焚化。但是大多會留一份組織底液,可以憑這個來判定dna。

唐笙生產那天,中心醫院一共接了七個引產手術,但八月胎的就只有王翠翠這一個。我們現在只能用排除法,想先通過這些低液來找,看看是不是有小白糖。steven,我覺得如果沒有的話,也許是好事。這說明小白糖很可能還活著,但是負責管理這一環節的護士已經辭職好幾個月了。我讓書煙去調人事檔案,但是她說檔案裏有缺頁——”

“是麽?”白卓寒目光炯炯。盯得上官言有點發懵。

“那你,親自看到那些缺頁的檔案了麽?一家醫院,同天生產的不過就那麽幾個孩子,上官言,你真的覺得這件事有那麽難查麽?!”

“steven,你什麽意思啊?”上官言退後半步,“你不會是,還在懷疑我吧?”

白卓寒什麽都沒說,只是轉身拉開了車門。

靠在馬路對面一家報亭後面的韓書煙,慢慢探出半個身子來。她想走過去對上官言說點什麽,糾結再三,卻無力說出口。

上官,對不起……

白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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