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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馮寫意不慌不忙地把扣下來,笑瞇瞇地沖著白卓寒仰起臉:“說明有內鬼。”

“不……白總這不可能的,我們的報價表都是密封在保險櫃裏,整個部門都——”

“我不想聽‘不可能’這三個字。在商場上,什麽都是有可能發生的。”白卓寒揮揮手,“你們二位,下午把電腦交到法務部。母公司會派內部監察的同事過來,麻煩配合一下。散會!”

唐笙撫著椅子,特意等白卓寒離開了才站起來。她已經四個半月了,醫生說胎兒還是有點偏小,加上是冬天,穿著厚厚的也看不出肚子。

可是再這樣下去——

其實唐笙心裏明白,懷孕的事她早晚還是要告訴白卓寒的。只是卓瀾的事才剛剛橫在兩人面前,她覺得,這時候提懷孕反而像是要主動給他加壓,再續糾結似的。

唐笙是個太沈得住氣的女人。她決定還是給白卓寒一點消化的空間,等肚子大起來,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找我有事麽?”然而白卓寒卻去而覆返,嚇得唐笙突然哆嗦了一下。

“我……沒……”

“可我看你全程都在欲言又止。有事的話,進辦公室說吧。”

其實唐笙真的有事想跟白卓寒談談,即算是公事,也算是私事。

看著唐笙跟隨白卓寒的腳步離開了,馮寫意這才從已經慵懶了半天的椅子上撐起來。

——麻痹的白卓寒,故意讓韓書煙拿這份鬼東西來套他!

昨天的整個招標會,分明就是牽著鼻子拽他走!眼看要得手了。突然畫風就變了。

而海山日化的這兩位高管,也已經是自己使了不少錢埋下的眼線。如今白卓寒竟然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把這兩只給端了,居然還故作鐵面無私的逼著他自己親口說出‘內鬼’這兩個字。

交鋒幾輪下來,馮寫意早已意識到最近討不到什麽便宜。看來有些步驟,得提上日程來了…….

不過,還有明天的專向考察——馮寫意業不覺得自己一定沒有翻盤的餘地。

***

推開辦公室的門,白卓寒先把空調開到了適宜的溫度。他卸下外套,看了一眼裹得跟粽子似的唐笙。

“你不熱麽?”

“哦……沒事,最近有點傷風。”

“自己當心點。”

白卓寒的襯衫袖子挽在手肘附近,唐笙瞥見他小臂上的紗布還沒拆。

“你的傷還要緊麽……”

“無礙,有什麽事你說吧。我先回封郵件。”

“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唐笙說。

白卓寒略有詫異地擡起頭,回應的有點生硬:“你是海山日化的第二股東,在這裏並沒有任何人授權你何種職位和義務。唯一的薪酬,是馮寫意的工作室發給你的吧?你不需要向我請假的。”

“不不,我是在想,公司現在接了mb的項目,肯定很忙的。我也很想幫你,可是最近發生這麽多事,我實在沒有上班的心思。

我,想要休息一段時間。陪陪我姨媽姨夫,還有小君。醫生說他的檢查結果都出來了,一切都很好,除了有點輕微的脂肪肝浸潤。

前天我們已經跟姨夫姨媽商量過了,主治醫生也建議,讓姨夫把最後這三次化療結束掉,等明年開春就可以準備手術了。”

唐笙說的是實話,自從那天見到白卓瀾的樣子,她一連失眠了好幾天。

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全是那孩子一聲聲又痞又沙啞的‘阿笙姐’!

她覺得自己都快得抑郁癥了!

“卓瀾這個樣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就算壓力再大。也於事無補。”白卓寒敲下回車鍵,繞過桌子走到唐笙面前,“別這樣了。”

唐笙眼眶有點發緊,好不容易才屏住哽咽:“卓寒,我能不能去照顧卓瀾?”

“療養院?”

“不……”唐笙搖頭,“我想把他接回家。你之前說讓我搬回去住,我一個人總覺得房子太大空落落的。

我想,如果把卓瀾接過去,還有芳姨在,我們能照顧好他的。”

“不行。”白卓寒一口回絕。“他不是一個簡單的殘疾人或者植物人,他有攻擊性,發起瘋來連我都按不住他,你和芳姨會受傷的。”

“可我真的很想為他做點什麽。”唐笙祈求道,“你把他放在療養院這麽多年,就算有再好的環境又能怎樣?一旦發病,還不是只能用冷冰冰的鎮定劑往上捅?

如果他在親人的身邊,也許……也許真的會有不一樣的效果呢?

你放心,我會很好地保護我自己的。如果實在不行,再派個家庭醫生過來——”

“卓寒。就算不是為了我……就算是為了媽行麽?媽如果活著,她一定會很後悔當年沒有去救卓瀾的媽媽的。就算為媽積點德,讓我照顧卓瀾吧。”

我,想跟你一起面對,一起承擔。這些責任,你從十歲那年起,就未曾懼怕過。今天的我,又為何而不敢?

“阿笙……如果你堅持這樣做,我是沒有資格阻攔你的。”白卓寒嘆了口氣,“可是……”

“什麽?”

“如果有天他真的痊愈了呢?”白卓寒定定地看著唐笙。“如果有天他恢覆了意識,他知道你是誰,也知道自己是多麽地愛你。

你會願意嫁給他,照顧他一生麽?”

唐笙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所以當白卓寒問出口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懵逼。

“我……我不知道……”

白卓寒背過身去,走到稀稀落落的百葉窗前。

外面的陽光正好,卻融化不了一周前深厚的積雪。

這個冬天,就像永遠過不去一樣難熬。

唐笙,你可知我是有多麽不願看到,你要像我一樣去背負這些責任?

***

“這就是你的主意?”白天茹一臉頹然地聽了湯藍的建議,連連搖頭,“綁架這種事是要吃官司的,再說你幫了我那麽多次,叫我怎麽下手傷害你呢?”

“天茹姐,你不懂的。”湯藍吹了吹眼前的咖啡,故作無奈地挑著眉頭道,“卓寒這個人其實根本就沒有那麽冷血。為了把公司的項目做起來,他只能硬著頭皮往外拔眼中釘。

上次把老太爺都氣得住了院,他這是沒有臺階。騎虎難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不會真的要動我爸和我弟弟?”白天茹已經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了,這種時候,她就是不想相信湯藍也沒辦法了。

“當然不會啊,所以我才建議你做個假戲,給他個臺階下下。”

“那會不會委屈了你啊,湯小姐。”白天茹咬了咬嘴唇,要說動手的人選,只要出點錢,五大三粗的糙漢子到處都有。

“萬一他們傷了你怎麽辦?”白天茹還是有些顧忌的。

綁架威逼這種事,那是鐵鐵的違法亂紀。跟殺兩只貓,開個車嚇唬嚇唬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的。

湯藍撇撇嘴,急的剁腳:“天茹姐你怎麽還不明白呢?我這麽做,也是想讓卓寒心疼我啊。

就算受點皮外傷也不打緊,到時候你跟夥計們招呼一聲,只要不打臉。肚子上腰上,隨便踹兩腳就是了。”

“你倒是真肯下功夫,”白天茹無奈地說,“我是真看不出來,那個小私生子有哪裏好。值得你這麽拼命。”

湯藍苦笑一聲,眼裏隱去一絲莫可名狀的狡?。

“反正,動手的時候我通知你。就這幾天。我到時候,會穿一件灰色的大衣,具體什麽顏色的圍巾,臨時通知你。

另外,我開白色車。車牌號,你知道的。”

湯藍招了招手,叫人過來買單。走出咖啡廳的時候,她的臉上終於斂出了一絲殘忍。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如果直接去教唆白天茹綁架唐笙。她多半是不敢的。

那麽這樣子做的話,就算真的出了什麽意外——那也只是個‘誤會’和‘意外’啊。

馮寫意,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沒出息了。剩下的事,只能我來搞定。

***

第二天一早,專利權考察團的各位學者和高管一一蒞臨。

唐笙很早就到研發部做準備了,她特意換了身幹練的職業裝,挽著幹凈利落的發髻。

唐笙有想過是不是應該剪個短發,聽說坐月子的時候一個月不能洗頭。

剪成韓書煙那樣子的?或者像馮佳期上大學時那種——

娘蛋的,又走神了。

唐笙覺得,自己果然很難集中精力了。

“各位老師。這裏就是我們海山日化最新引進的全自動德造生產線了。分離蒸餾和萃取的每個環節都能保證無汙染,無浪費,最大限度地降低廢料反應的危險系數。”

聽著生產總監一一介紹過來,唐笙跟在團隊後面,一邊記錄,一邊認真觀察著來賓們的反應。

向紳昨天說的一點沒錯,該項專利權的所有者團隊的確是苛嚴而專註的細節黨。有幾個看似其貌不揚沒有頭銜的人員,專門就在一些犄角旮旯裏掃視種種。

難怪別人都說,細節成就一切。

“寫意,”唐笙小聲對馮寫意說。“都快中午了,他們的午飯有沒有什麽特殊安排?”

“向總應該有考慮過,我還是不參與了。我是內鬼。”

聽到馮寫意若無其事地自嘲,唐笙心裏也是挺難受的:“你別這樣,也許昨天,白卓寒未必是在針對你。”

“無所謂啊,反正我現在也不關心那些亂七八糟的。”馮寫意笑瞇瞇地低下頭,盯著唐笙稍微有一點點隆起的小腹,“下午早點走吧,我帶你去看看防輻射衣。聽說恒隆那邊開了個專櫃。你這整天跟藥品香料打交道的,實在不太好。”

“我……不用,我自己去就是了。或者,我找佳佳——”

“唉,你就別找佳佳了。她前段時間把傅子康撞醫院去了,最近都在陪他。”

“什麽?”唐笙驚訝不已,“這麽大的事,她都沒跟我說——”

“要說什麽呢?佳佳是個很清楚自己心裏要什麽的女孩,明知道自己離不開那個渣男,難道還要過來跟你討罵?

何況,你懷孕的事——”馮寫意欲言又止,唐笙反而心慌慌。

“寫意你有話直說吧。”

“如果你還沒有決定好要告訴白卓寒,那最好也先不要告訴佳佳。她現在還在聖光裏脫不出身呢,日子閑了八卦也就滋生了。

萬一白卓寒再從別人口中得知你懷孕的事——”

唐笙想了想,覺得馮寫意說的也未必沒道理。

“哦,我知道了。”

“那,等下午飯後我在車場等你。”

說著,馮寫意輕輕推著唐笙,跟上前面的部隊。同時,將一團寫著‘很重要’商業機密的廢紙團,輕輕掉在地上。

“馮先生!”

就在這時候,向紳從後面走了上來。

“午宴所有高管都參與,您也來吧。”

“不了,我中午還要跟工作室的夥計開個電話會議。”馮寫意拒絕道。

“那既然這樣的話,”向紳轉了下身子,輕輕擋住唐笙的視線,然後將剛剛撿起來的那團廢紙塞回馮寫意的掌心——

“你東西掉了,當心點。”

明天十點

☆、074 其實,你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

向紳的手微微加了幾分力度,馮寫意不會感覺不到。

而此時唐笙已經跟著前面的考察團走開了,廊外恢覆了平靜。

馮寫意深吸一口氣,摸出打火機。剛想就這煙把‘證據’點上,卻被向紳一把奪了下來。

“馮先生,生產車間是全程禁煙的。考察團的人還沒走遠呢,您這是在故意給我難堪麽?”

“抱歉。”馮寫意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我實在不是學管理出身的,一些小毛病還請向總見諒。”

“小毛病沒關系,小動作就收斂收斂吧”向紳盯著他手上的那團紙,若有所思地正色道。

“OK。”馮寫意向後一拋,將紙團丟進廢品箱。

那上面,是他事先叫人做好的‘偽證’。如果被專利所有機構的考察團的人不小心撿到,就會發現——海山日化已經聯系好了下家,準備把人家辛辛苦苦研發出來的成果再賺個差價賣出去。

到時候,只怕白卓寒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向總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然而出乎馮寫意的意料,向紳竟然叫住了他。

“不,我還有幾句話想對馮先生說。”

馮寫意並未做聲,心裏卻已經先設起防線來了——他是要為剛才的事問責?那為何不幹脆抓包公示呢?

“很多人之所以執迷於覆仇,是因為覆仇可以帶來太多為所欲為的借口。”向紳的話就像激起平瀾湖水地一枚小石子,咚一聲擊碎在馮寫意事先準備好的N種搪塞上。

故作輕松地笑了笑,馮寫意說:“向總,我們之間,已經熟到可以探討人生觀的地步了麽?”

“只是善意的提醒。”

向紳說完就離開了。只留馮寫意拉長的身影,在寂靜的長廊上沈思良久。

他花了這麽多心思去對付白卓寒,卻不肯花一點點精力去證實一下——父親的死,到底該不該由白家和顧家來負責呢?

馮寫意覺得向紳說的一點沒錯,他只是想要唐笙而已。

因為良知可以覺醒,仇恨可以泯過——但愛情,就是一條單行道。

只不過,馮寫意從向紳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裏,並沒有看出太過敵對的成分。

他今天放了自己一馬。僅僅是白卓寒授意的高姿態,還是另有緣由呢?

***

快元旦了,天氣卻莫名回暖了不少。

星期六的中午,白卓寒把車停在外面等待唐笙。他們約好今天要去療養院把白卓瀾接回來的。

“這個斜坡是我叫工人來家裏專門打造的,推著卓瀾進出都會方便些。”

唐笙穿了一件褐色的薄長款羽絨服,白色的圍巾把她最近圓了不少的臉蛋遮了半張。

指著院子外面剛剛建好的木質斜坡,唐笙對白卓寒說:“你看看,是不是蠻結實的?”

看到唐笙並沒有像自己想象的因卓瀾的事而低沈不休,白卓寒的心裏還是蠻欣慰的。

同時,見她也並不因為與自己無疾而終的感情過多抑郁,白卓寒的心裏又是很難受。

“挺好的。不過。你可以再把那個木工叫過來。還需要修點別的。”

白卓寒的話讓唐笙很奇怪:“還要修什麽?餐桌和床位都是專門定制好的,我想不到還有——”

“貓走廊。”

說著,白卓寒一擡手,高斌推開車門,從後座端出一個籃子。

只看了一眼,唐笙的心都要融化了!

那是一只兩個月大的布偶貓。

它的毛又細又軟。白白的小鼻頭上,兩只藍的像寶石般的大眼珠,好奇地打量著新環境,

最後它把目光落在唐笙身上,吐出粉紅的小舌頭,沖著她咪了一聲。

“這……這是送給我的?”

唐笙的眼睛有點酸。想起那窩可憐的貓咪,前天搬家的時候她還特意在小墳包前掃了掃雪。

白卓寒別過臉:“不是,我……是給卓瀾買的,順便寄養在你這裏。”

“那它脖子上的牌子,為什麽寫著糖糖?不寫瀾瀾?”唐笙笑道。

“少廢話……”白卓寒咬了咬唇。

“哦。”

唐笙小心翼翼地戳戳貓脖子上的鈴鐺,叮當叮當的,就像是從剛剛過去不久的聖誕節中遺落的音符。

這時小貓打了個呵欠,唐笙嚇得收回了手。

“它……會咬人麽?你確定卓瀾這個狀況不會被寵物嚇到?”

“不會的,”白卓寒把貓抱起來,摩挲在手臂上撓了撓它的脖子,“它是在專業培育基地出生的,血統很純。爸爸媽媽都在國際大賽上獲過獎。況且布偶貓的性情十分穩定,疫苗和健康證都是配套過來的,連嬰兒和孕婦都可以接觸。”

聽到白卓寒這麽說,唐笙才放心大膽地擼了一下貓尾巴。貓兒正舔著毛,順便也舔了下唐笙的手。小舌尖溫溫剌剌的,感覺很奇妙。

奇妙到……讓唐笙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晚上,跟白卓寒……

“你幹嘛臉紅?想到什麽了?”白卓寒盯著她。

“沒什麽,”唐笙趕緊搖頭,又擼擼貓,仰起頭問:“那它,就叫糖糖麽?”

“嗯。”

唐笙把貓交給芳姨帶著,準備上車出發。可就在這時。白卓寒的手機突然唱響了。

聽完了對方的話後,男人的臉色變了——

“卓寒,出了什麽事?”唐笙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阿笙,我們改天吧,爺爺那裏出了點狀況。我要趕去醫院。”

“爺爺?”

唐笙也聽說了老爺子前段時間入院的事,據稱是被白卓寒給氣著了。

她本想過幾天親自去醫院看望他一下。現在出事了,自然也焦急萬分:“要不要緊?我……我能跟你一起去麽!”

“不用了,你先在家等著吧。或者跟療養院聯系下,找時間再去接卓瀾。”

“那我……我先自己過去看看他吧。上次臨走的時候答應過他,我不想食言。”

雖然唐笙知道,白卓瀾已經沒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意識。可他還活著,活著,就意味著她應當對他信守承諾。

“你一個人,晚上回來開車太不安全了吧?”白卓寒擔心。

“沒關系。要是太晚了,我就住那邊的酒店好了。”唐笙點點頭,“反正周末也沒事,我想多陪陪他。”

“自己當心。”

白卓寒沒再多說什麽,轉身就上了車。

唐笙站在原地糾結了一會兒,那種感覺很不美妙。

相比面對著已經這樣子的白卓瀾,至少唐笙還可以照顧他,可以陪伴他。

可是白卓寒呢?

這個把所有責任都一肩挑上的男人,已經將自己永遠游離在外。讓她連守在他身邊共同面對的資格都沒有了。

唐笙甚至會有一絲偏激的沖動,想要回到曾經被他傷害被他侮辱的那段日子——至少那個時候的白卓寒,還願意用責怪她的方式來為自己減壓。

這會兒唐笙前腳把車開出了院子,並沒有發現馮寫意的車與她錯道而過……

“馮先生?您怎麽來了?”芳姨下來開門,看到馮寫意後十分驚訝,“少奶奶剛剛出去——”

“白卓寒呢?”馮寫意笑瞇瞇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芳姨就更奇怪了,“先生?先生現在不住在這兒。”

她心裏犯嘀咕:明知道他們都離婚了,還問東問西的幹嘛?上回槍子兒還沒挨夠啊!

“沒關系,他不在就好。”馮寫意揮揮手,就見一個搬運工抱著個大箱子進來。

“這是我和阿笙上次逛街時買的,今天正好送貨。現在還用不上,先放客房吧。”

芳姨又不傻,看著包裝盒上嬰兒床的圖案,壓根就沒有需要猜測的懸念好麽!

“這是……床?少奶奶她……”

“噓!阿笙說想先生完孩子再辦婚禮,我尊重她就是了。辛苦你把東西收拾一下,她不說,您也別多問。”

“原來上次——”芳姨想說,原來上次白卓寒開槍打他是這個原因?

她只是個女傭,對主人家的私生活從來不過問。但這並不表示,她不會過腦子猜測。

馮寫意只笑笑,不解釋。因為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這個孩子他既然認下了,就總有辦法讓白卓寒相信——

他與唐笙之間,將再也沒有可能了!

***

醫院的重癥監護室外,白卓寒目光凝重地看著病床上呼吸一簇一簇的白瑞方。

“怎麽會突然就變成這樣?”他問身邊的主治大夫。

自從上次爺爺哮喘發病後,在醫院已經住了半個月了。白卓寒不是沒來看過他。但他生著悶氣,每次都罵罵咧咧。

白卓寒覺得,有精神罵人則說明這老爺子身體硬朗著呢,根本就沒想過他會突然病危。

醫生解釋道:“今天中午老先生突然說胸口悶,送去急救的時候呼吸已經很困難了。起初我們還以為他只是哮喘又發作得厲害,後來才察覺,是左心室波沖式梗塞。

以他這個年紀來看,即便手術後,情況也不是很樂觀……”

“可我記得他並沒有心臟病。”白卓寒皺緊了眉頭。

看著病床上白瑞方,仿佛一夕之間就從雷厲風行的老當家,變成這樣一攤病骨,白卓寒心裏也不是很好受。

“病因情況有多種,可能是情緒環境,也可能是藥物引起。當然,老先生也已經快八十歲了,突然出現心臟機能缺損的癥狀,也不是很難理解的。”

就在這時候,二叔白靖懷帶著白天茹匆匆趕了過來。

“爸!”

“爺爺!爺爺他怎麽樣了!”

白卓寒靠在病房外的墻壁上,冷漠地回了一句,“還沒有度過危險期。大夫說。也不見得還剩多少時間了。”

“你這個畜生!一定是你幹的!”白靖懷本來就恨透了白卓寒,眼下這個境況,更是讓他如同跳墻的狗一般焦躁。

要知道,老爺子連遺囑都還沒來得及改呢。

如果這個時候撒手人寰了,現在白家的一切,可真的就全部落到繼承人白卓寒手裏了!

他們一家人的腦袋加在一起都不是白卓寒的對手。若是沒了老爺子,那可真的算是大勢已去了——

“白卓寒!你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你會不得好死的!”

白靖懷氣得歇斯底裏,差點跟著老爺子一塊發病發過去。

“現在到底怎麽辦!老爺子在的話他多少還能有些顧忌,如今誰還能治得了他?天翼還在拘留所裏,咱家的房子也都已經抵押給高利貸了。他要是再不肯把我們的錢吐出來。我就,要麽我現在就去宰了他!”

白天茹咬咬牙,扶著氣得直跺腳的白靖懷:“爸,先別急,我還有招呢。”

***

白卓寒獨自站在停車場中央,路燈暈著一點寒霜。

他一邊吸煙一邊思索,最後摸出手機,撥到上官言那裏。

“幫我查個事。”

“你忘了你一腳把我踹回東南亞了麽?”

“少廢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回來泡韓書煙了?”

外面寒風刺骨,屋內暖爐徐徐。

上官言夾著一本童話書,給床上的小蛋念完一篇故事。這會兒男孩剛剛睡著——

而樓下的門也輕輕發出旋轉鑰匙的聲音,應該是韓書煙回來了。

“有屁快放,我要給她弄宵夜去了。”上官言才不管虐不虐狗呢,反正他覺得,當老婆狗的感覺也是不錯的。

“我爺爺突然病危,我懷疑是有人在他的飲食或藥物裏下了什麽東西。

你幫我查查。”

“steven,”上官言打了個無奈的呵欠,“你以為我是福爾摩斯麽!這已經算是刑事案件了,你不是應該報警麽?”

“因為表面上來看,爺爺去世,我受益最大。”白卓寒想了想,“由我報警反而顯得像賊喊捉賊。”

“你顧慮這麽多,真的不怕腦袋哪天突然爆炸麽?”上官言攤了攤肩膀,“不過這種事實在沒什麽頭緒。老爺子以前的事我們也不了解,結下世仇恩怨的多了,誰都有可能捅刀子啊。要不這樣吧,我再去找那個偵探程先生幫忙好了,雖然收費很高,但至少專業又靠譜。

上次鈞天集團的事,多虧了他們才能查的那麽清楚——

說實話steven,我也沒想到,鈞天破產的背後,居然會有這麽不可置信的隱情…….”

“是,錢無所謂,你找他安排吧。”白卓寒閉了閉眼,又說:“不過提起鈞天集團的事,你覺得我的策略對麽?”

“你指的是,把向紳安排到海山做CEO。讓他跟馮寫意——”

“我是不是有點過分?”白卓寒苦笑一聲,“不過,這也是向大哥自己的選擇。”

“唉,只是可憐了葉溪。”上官言唏噓一聲。

“跟我姐扯什麽關系。”

“你真傻還是假傻啊?葉溪這麽多年不嫁人,心心念念的還不就是向紳?”

“你別開玩笑好麽?他們是擬定血親,都做了十幾年兄妹了!”白卓寒一直以為,白葉溪不談戀愛只是因為她的個性太女權。實在無法想象她癡情暗戀而求不得的樣子,得有多招人心疼。

“反正我看人一向很準,你信不信隨便。”說完,上官言就匆匆掛了電話,因為他從陽臺玻璃的倒影裏,看到了韓書煙進來。

“剛回來啊。”上官言接過她的一身風雪,伸手撫了撫她的短發。

“嗯,移民手續很覆雜,今天又跑了好幾個地方。”

“有那麽覆雜麽?”上官言瞇著眼笑了笑,“只要跟我結婚,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移民了麽?要不今年春節跟我回英國吧,我爸是中英混血,一直保持著華夏民俗傳統。我想,我的家人一定很喜歡你和小蛋。”

咣當一下,韓書煙拎著的蛋糕差點砸在地上,還好上官言機敏地接在手裏。

“噓!小蛋剛睡著,我們下去說吧。”他摟著韓書煙的肩膀,將她輕輕推出門。

“那這蛋糕就留到明天當早餐吧。”

那是一盒草莓瑞士卷,精美的盒子上有雪花甜美的氣息。韓書煙出門時順便給兒子買的。

“還留得到明早麽?”上官言扶住韓書煙的肩膀,沿著她敏感的脖頸吻了又吻,“我去調檸檬安神茶,當宵夜吃掉吧。”

“那小蛋早餐怎麽辦?”

“我給他煎蛋好了。放心,吃啥補啥。”

蛋:excuse-me?

坐在溫暖的壁爐前。上官言用精美的餐盤盛放了冰甜可口的點心。

韓書煙有點驚訝:她不記得自己家裏有這樣的餐具。文藝清新款,跟gay似的。

“你一個女人,都不懂點生活上的情調。用的餐具像解放前一樣,我都幫你換了。”

韓書煙:“……”

“上官,”韓書煙用叉子挑了一小塊蛋糕,食不知味地送進了嘴巴,“如果有天,你發現我跟你想得不一樣……”

“茶有點苦,等下我加點蜂蜜。”上官言就像沒聽到她的話一樣,按著她的肩膀站起身。

“昨天我去拜訪了一下這附近的雙語國際學校,我覺得以小蛋的資質。泡金發碧眼的辣妹才比較有挑戰——”

韓書煙放下了叉子,酸著鼻子撲過去,攔腰抱住了上官言的身子。

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那麽抱著他。臉頰輕貼那熟悉的脊背,歲月歷練了更加寬厚的溫度,氣息卻久久不曾改變。

男人的手頓了頓,最後扣在她的雙手上:“你是不是……已經愛我愛到,只想隨時準備貢獻身體了?”

上官言慢慢轉過臉,吻她,然後把她抱上竈臺……

這場歡愉,上官言略有些不投入——

因為他記得韓書煙帶回來的蛋糕。應該是中心醫院對面那家店的。之前他也買過,用來追求白葉溪。

韓書煙不是說自己去外事管理局辦相關手續了麽?這兩個地方,分明就是一個城東,一個城西……

***

夜幕降臨的時候,唐笙已是口幹舌燥了。

這一下午,她為白卓瀾朗讀《追憶似水年華》,整整讀了大半本。

她的聲音本來就不夠洪亮,一直溫吞吞的,略帶沙啞。

平緩的語速就像一臺懷舊的刻錄機,在男孩面無表情的沈靜下,帶著她自己。同樣回憶了一整個曾經。

唐笙已經記不得自己的淚水打濕了扉頁多少次。每一次,都好像能洇出那個男孩舊時的音容笑貌。

溫柔靈動地眼睛,痞痞的半個小酒窩。一笑,全世界的好心情就都要被俘獲了。

“卓瀾,你一點都沒變呢。”唐笙給他餵營養粥的時候,手指輕輕探著他的臉頰。凹陷的皮膚早已沒有小鮮肉那般的光澤,輪廓卻依然精致如畫。

“如果,你還能記得我……會原諒我麽?”唐笙又難受了,她放下毛巾,慢慢俯下身子靠著那男孩。

淚水一滴滴融進白卓瀾的衣袖上,就好像在澆灌等待新葉的植物。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白卓瀾的胸腔起伏程度略有異樣,就好像——在用自己的心跳,敲擊著回應。

“卓瀾?”唐笙像驚醒了一場噩夢般,趕緊擡起頭。

白卓瀾的眼睛已經閉上了,臉上的表情漸漸浮出嬰兒般的安詳。

原來是睡著了哦。唐笙怪自己太敏感,魔障了似的。

外面又下雪了。這麽晚的天,要開車會去著實有些不安全。

唐笙把白卓瀾的被子往上掖了掖,準備去療養院隔壁的酒店開個房間入住。

她給白卓寒打了電話。聽了爺爺的事,唐笙的心情也跟著沈重起來。

“卓寒,你也別太自責了。爺爺年紀大了,意外常有……”

“知道了。我沒事,你還沒回來吧?”白卓寒沒去公司,他本想過來看看唐笙的,見她不在,就獨自窩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

他的膝蓋上放著糖糖。而擼貓這種事是會上癮的,這一擼就擼到快九點了。

“嗯,我住隔壁酒店。”唐笙剛剛從停車場出來,一邊夾著電話,一邊準備check-in.

“哦,那明天吧。我明天一早開車過去,我們接卓瀾回來。”

“好。”

掛了電話,白卓寒站在空蕩蕩地房間裏,心中總不是滋味的。

唐笙已經幫白卓瀾收拾好了一間客房,就在自己主臥的對面。裏面的床和餐臺都是特制的,她為卓瀾做著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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