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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尊嚴和卑微去換。

然而背上突如其來的一記打擊,就像成噸的重物驀地壓上來。

天昏地暗的窒息感讓她差點在一瞬間失去意識!

身後的保鏢持著一根家法用的鐵鞭,門神一般立在唐笙的身後。

“我倒看你是嘴硬還是骨頭硬!勸你老老實實承認了,我也好拿去給老太爺交代。”趙宜楠吹了吹手中的茶,“你當我不知道?卓寒跟你之間分明就沒有半點感情,難道你就不想離婚麽?

只要你肯承認錯在你身上,老太爺是不會遷怒卓寒的。大家皆大歡喜,各自重新開始。你又何必犟著一根脊梁骨,受皮肉苦呢?”

“媽,我沒做過的事,不會承認的。”

“你有什麽好硬氣的!當初為了嫁進來,連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你裝什麽清高!”

趙宜楠揮揮手,示意保鏢不用對她留情。

又一鞭子揮上來,鐵鉤刮開單薄的布料,綻開的血肉頓時染紅了衣衫。

相信用刑的保鏢已經適當收了幾分力氣了。否則以唐笙的身體,根本不可能到現在還能講出話!

“我沒有。當初沒有,現在也沒有。”唐笙從地上掙紮了一會兒,每個細小的動作都仿佛要將身體撕裂開一樣劇痛。

呼吸太輕,她無法凝聚意識。呼吸太重,她會覺得連內臟都要跟著傷口爆出去一樣。

這一鞭子接一鞭的落下去,她很快就分辨不出疼痛的程度。只能很清楚地聽到一陣陣血肉模糊聲,仿佛要擠盡她最後的一點生命力。

一點一滴,身子都好像變輕了……

都說人在臨近死亡的時候,會看到一生的片段,俗稱走馬燈。

唐笙不是沒有好奇過自己終將面臨的那一幕,就像,現在這樣——

“怎麽了阿笙?都不用筷子吃飯了?”

“哦,沒什麽。”吹了吹紅腫的掌心,唐笙小心翼翼地把手藏到身後。

“是不是做錯了題,被老師用尺子打手心了?”

“哈,卓寒我跟你說哦。阿笙今天好搞笑的,居然把俄羅斯的首都寫成了斯大林。我們地理老師氣得三根頭發都改變風向了!哈哈哈!”

“茵茵姐!你再笑我咬你了哦!”

後來……後來又發生了什麽呢?

白卓寒有沒有等在放學的路口?有沒有將一瓶小小的紅花油塞給她?有沒有告訴她,以後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自己。就算有老師會打手心,他也會幫她門門考試都得滿分……

到底,有沒有呢?

第043 她的孩子到底是怎麽沒的!

“哥!現在到底怎麽辦啊!”馮佳期已經快急哭了,除了跑去把事情的原委給馮寫意說一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找誰求助。

看著地上那些散亂的照片,馮寫意心如刀割。

“是我的錯。是我把她陷入這麽為難的境遇。”馮寫意的自責泛濫不已,名不正言不順的守護,分明就等同於自私的炸彈,“我去找白太太,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阿笙繼續留在那!”

“哥!你怎麽去啊!你以什麽身份以什麽立場去呢?”馮佳期急道,“人家婆婆在教訓媳婦,本來就是莫須有的事,你一去不就坐實了!”

“你們先別亂陣腳。”文惜看著兩個孩子焦心,也跟著憂慮不已,“阿笙這孩子看著柔弱,其實骨子裏倔強得很。如果真的跟她婆婆杠上了,確實免不了要吃點苦頭的。你們現在應該想想,整個白家,還有誰能鎮得住白太太,搬救兵也要搬到點子上啊!”

“媽說的對,”馮寫意略略思索了一下,“我想整個白家能讓趙宜楠還算忌憚的兩個人,就只有老太爺白瑞方和大小姐白葉溪了。

白大姐在中心醫院當醫生。佳佳,你去找她。上回你說阿笙的手術是在白葉溪的醫院做的,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她講清楚。

我去找——”

“寫意!”文惜略有擔心地看著馮寫意,兩手指關節輕輕摩挲出蒼白色。

“媽,別擔心。何況我早晚要跟白老太爺碰個面不是?這次為了阿笙,沒有別的選擇了。”馮寫意拍拍文惜的肩,安撫她先不要太緊張。

馮佳期找到白葉溪的時候,她剛到診室換好白大褂。

也顧不上那些排隊的病患一個個使白眼了,馮大小姐直接插進診室,開口就差點哽咽。

“白醫生!您快去救救阿笙吧!”

馮佳期把事情順了一遍,白葉溪當場就從椅子上跳起來了。

“白卓寒呢!你們找到他沒有?”

馮佳期搖搖頭,說自己在來的路上已經給白卓寒打過一個電話了,但卻是一個女人接的。她猜想應該是湯藍。只是此時馮佳期光顧著擔心唐笙,根本連撕逼的心情都沒有了。

“白醫生,恕我直言,這件事我們根本就指望不上您弟弟能幫上忙。白太太是帶著保鏢把阿笙拖走的,來勢洶洶怕是要兇多吉少。您是白家大小姐,不管怎麽說她對您也是有幾分忌憚的,我——”

白葉溪脫了衣服扔給實習大夫,隨口丟下一句‘跟主任打聲招呼,我出去一趟’。

“這個小畜生!他幫不上忙就不找他麽?誰造的孽誰收拾!”白葉溪帶著馮佳期一邊往停車場去,一邊急急匆匆接通了高斌的電話。

“大小姐您好,白先生他——”

“別跟我扯沒用的!白卓寒死哪去了?”白葉溪吼道。

“……先生昨晚喝得很醉,後來被湯小姐帶回酒店了。”等高斌剛剛說完地址,白葉溪直接就打了個誇張的大轉彎。

“他*的不要臉的小畜生,老婆都快沒命了還窩在狐貍洞裏!馮小姐,你幫我查一下佳友維景大酒店怎麽導航。”

白葉溪眉頭皺得很緊,捏著方向盤的手都快要爆出青筋了。

“白醫生,您是打算親自上門?”馮佳期仿佛已經能預見到接下來的一場腥風血雨。

“是,丫就算兩個人用502膠黏在一起,我剝皮也得給他們剝開。

現在即便我們直接闖白家老宅也沒用。你們不了解趙宜楠,這蠢女人腦子不大膽子不小,裝腔作勢的也未必就肯承認並放人。

這事必須卓寒親自出面,他自己的媽不著調他只能自己去撕。

總之我受不了阿笙再這麽委屈下去!”

湯藍接到馮佳期的電話已經是半小時前了。

當時她正用自己纖長的手指慢慢剝離著白卓寒胸前的襯衫扣子。

再一次將他白皙健碩的胸肌暴露在眼前,湯藍說不出心裏是種什麽滋味。

她認識白卓寒有些年了,一路打敗他身邊的鶯鶯燕燕,成為他左右比肩出鏡率最高的緋聞女友。

但唯有最後的那一層禁區,他從來沒有讓自己逾越過。

湯藍是煩躁的。尤其是上回影棚的事後,白卓寒對自己的態度明顯有所疏離。就好像兩個突然玩不到一塊去的同學,其中一個再也不會在放學的門口等待另一個似的。

而在這之前,湯藍以為白卓寒只有在清醒的時候是屬於自己的,迷醉的時候就只會回家交糧。

但這一次,好不容易挨到了他醉的不省人事,卻聽他叫了一晚上的‘阿笙’。

換了一身性感的蕾絲睡裙,湯藍在一杯醒酒的檸檬茶裏放了些粉末。

她覺得你唐笙能做的,我又何必扳著清高不敢做?

“卓寒,起來喝點水。”湯藍扶起白卓寒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柔軟的身體上。

“阿笙……”白卓寒突然翻了個身,將湯藍牢牢按壓在大床上。迷離的視線裏帶著柔弱到令人不忍直視的情愫,“你究竟……把我當什麽?”

“卓寒,我愛你啊。”湯藍的雙手沿著男人拘謹的手腕一點點攀升上去,抓著他的肩,摟住他的脖頸,喃語終於貼合上了耳畔,“卓寒,唐笙只會騙你,利用你,只有我……才是真的愛你。讓我為你生個孩子好麽?”

湯藍的手慢慢下移,終於——

就在這時,房間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湯藍半裸著身子,驚惶地從白卓寒的身上跳下來。

就看到白葉溪和馮佳期像天邊騰雲下來的西王母一樣,柳眉倒豎,氣場天奪!

“好你個賤人!簡直是不知廉恥!”白葉溪上前一步,直接掄了一巴掌。把湯藍整個打得像個紫羅蘭色的大陀螺,“你算個什麽東西!還不趕緊穿衣服滾!”

湯藍本來就底氣不足,沒想到白家大姐竟然會親自找上門。頓時懵逼著一臉的雞血紅,完全不知所措!

“還有你個不要臉的!”白葉溪看了一眼貌似剛剛清醒的白卓寒,上半身跟被人強暴過似的衣冠不整,下半身也眼看就要陣地不保。

尷尬地與馮佳期對視了一下,兩個姑娘同時別開眼睛。

“還裝什麽傻!快點把衣服穿上!”

白卓寒揉了下宿醉的頭,很快就弄明白了這混亂的場面到底源於為何。

冷笑一聲跳下地,他拉緊褲帶和襯衫,一手環住湯藍的腰。

“幹什麽?我跟我的女友在這兒春宵一刻。大姐,我媽還沒管我呢,輪得到你來管?”

“你放什麽屁!”白葉溪氣得臉頰通紅:“你媽把阿笙抓走了,趕快跟我去救人!”

“救什麽人?”白卓寒坐回大床,從散亂的西裝裏摸出一支煙,慢悠悠點上,“她自己不守婦道,活該被婆婆教訓。這種事,我一個男人瞎摻合什麽?”

“你說什麽廢話!你媽什麽德行不知道麽?非要鬧出人命你才滿意?”

“姐,你鬧出人命的時候,也這麽振振有詞麽?當初唐笙跑到你的醫院裏去墮胎,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真要把我當一家人,你早幹什麽了?

勸你有這個閑工夫,還是多想想怎麽才能嫁出去。

別總過來我這裏看香艷,弄得自己荷爾蒙失調。”

說著,白卓寒噴了一口煙圈。大手在湯藍的臀部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

要不是白葉溪剛才那一巴掌把手打麻了,這會兒絕對是又一個大耳刮子擂上去——

“白卓寒你他媽的還是不是人!阿笙的孩子怎麽沒的,你自己難道一點不知道麽!”

從小到大,不管這個弟弟有多不著調,白葉溪就算拿著大掃帚追他一整個院子也從沒被他氣出過一滴眼淚。

可是這一次,她真的哭了出來——

第044 在記憶裏,誰欠了誰(上架酬賓爆更)

“太太,真的不能再打了,這會出人命的!”

二十幾鞭子下去,唐笙已經不再動了。只有挨打的每一瞬間,肌肉牽著身軀本能反射著顫抖。

於是保鏢扔了鞭子,不肯再替趙宜楠執行下去。

“讓開,沒用的東西!”趙宜楠推開保鏢,叫毛麗麗端著一盆涼水過來。嘩啦一聲,全部澆在唐笙身上。

就像海水沖刷一條落難的人魚,唐笙睜了睜眼睛,試著將幾乎被鮮血黏在地上的身子往上撐了一下。旋即又脫力地跌回無助的原地。

趙宜楠用腳尖踢起她的下頜。那一瞬間,萬種報覆千般怨恨在心裏仿若炸開了煙花。

唐笙跟顧淺茵長得很像,跟梁美心,梁美儀也很像。

趙宜楠本來以為這一生都不用再和那些人扯上關系。偏偏下一代的孽緣就像打不破的詛咒,讓她恨不得抓到誰就折磨誰一番。

“唐笙,你要怪就怪你自己犯在我手裏!”趙宜楠蹲下身,按下一支錄音筆,“說吧,說你跟那個什麽姓馮的有染,說是你背叛卓寒在先。快說!”

唐笙瞇著眼搖了搖頭,唇?抿得比貝殼都緊。

“你說不說!”趙宜楠氣急敗壞地扯住唐笙的頭發,“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女人,我們卓寒要多少有多少。你以為娶了你他就不是玩你了?整天擺著一張視死如歸的臉,你給誰看!”

“白太太……”唐笙用盡全力說出一句話,“你這樣做,真的是對卓寒……好麽?”

聲若蚊鳴,氣如游絲。趙宜楠聽得不清楚,於是瞪著眼睛呵斥她大點聲。

“卓寒以前……是那麽溫柔明理的人,而你只會一味地強加壓力給他。希望他……可以奪權,可以爭氣,可以替你出人頭地……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心裏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白太太,你用這種方式逼我認罪,只會讓他更屈辱。他恨不恨我,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但他從來不會允許除他以外的人傷害我……包括你……”

唐笙了解白卓寒,就如同了解她自己一樣。

在這場仿若對弈一樣拉鋸的婚姻戰裏。白卓寒糾結的,不過就是一種不甘的心境和狀態。她懂他的驕傲,也懂他矛盾紛紛的兩難。

“我不會認罪的……如果承認了,那才是真的羞辱了卓寒……”唐笙用鮮血淋漓的手指攥住趙宜楠的手腕,黯淡無血色的臉上,目光堅毅如初。

“白太太,以前的事,我斷斷續續聽我姨媽說過一些。我可以理解你的仇恨,但是……我只是個小輩,你把你所有的怨念發洩在我身上,就真的能夠心安理得麽?

而今天你傷害我,是真的相信我有對不起卓寒?還是只想借題發揮……為自己曾經的遭遇,討個公道……”

“你給我閉嘴!”趙宜楠的臉色瞬間變得灰白,她松開唐笙的頭發,將她狠狠慣在地上。保鏢看著架勢,完全不敢再上前多事。

趙宜楠見狀,親自撩起地上的鐵鞭,劈頭蓋臉地沖著唐笙一頓掄打!

“你還敢給我提以前!你們一家人沒一個好東西!當年禍害我還不夠,現在居然來禍害我兒子!那個司機怎麽就不長眼睛,明明該把你和顧淺茵一塊撞死的!”

趙宜楠的力氣雖然沒有男子那麽大,奈何她拼了全力又完全不顧要害。唐笙只能蜷縮起來。用雙手護著頭和臉,一下一下地挨扛著這本來就不該由她承擔的罪責。

“太太!不能再打了!”保鏢攔腰奪下趙宜楠的兇器,勸道,“真出了人命會惹大麻煩的!”

保鏢也是真怕了,前面他下手的時候自己心裏還是有些數,且完全不會像趙宜楠這麽瘋狂。

而照她這個打法,不出幾分鐘怕是真的要命了。

趙宜楠也著實是打累了,扔下鞭子呼哧氣喘了老半天。

“嬌氣什麽!我當年受的苦一點也不會比這個輕!”趙宜楠見唐笙不動,又要叫毛麗麗去潑水。

一直站在旁邊看熱鬧的毛麗麗這會兒也軟了腳,嚇得半天不敢動。

趙宜楠再次上前將唐笙拎起來,用手撥開她淩亂的頭發:“你裝什麽死!信不信我今天就是扒了你的皮,也不過就是幾張支票能打發的!”

話音未落,就見唐笙突然吐出一大口鮮血,登時濺紅她喪心病狂的視線!

趙宜楠有點慌了,手忙腳亂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血跡。踉蹌著起身大喊:

“你們……你們楞著幹什麽!快去把李醫生找過來……快去呀!”

***

白卓寒已經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少個紅燈了。白葉溪坐在副駕駛上,只能緊緊攥著側扶手,才可以確保自己不被超速的車子甩出窗去。

“我留了阿笙手術後的低液和組織液。當時想著她的身體太弱,怕以後落下病根,備案可以方便治療。

現在正好。你們不是懷疑她麽?自己拿去檢查看看,到底是不是你的種。”

“上個月八號,你把那個不要臉的狐貍精帶回家。羞辱她傷害她,甚至強暴她。她一個人沖到我辦公室裏的時候,血淋淋的就像死過一次一樣。

我還以為她這是在路上遇到流氓了!白卓寒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打死也想不到,那會是你的傑作!”

“夠了你別再說了!”白卓寒一腳踩下緊急剎車,拳頭憤憤地砸在方向盤上。

也不知道前面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故,突然就阻塞了交通。

車喇叭被砸的嗷嗷直叫,白卓寒焦慮而仿徨的心此刻就像被人按在發動機上,反覆煎熬。

他害怕去仔細回憶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他厭棄她‘例假’時大量的失血,更厭棄她一副病怏怏的臉色就好像故意矯情給自己看。

他實在無法想象,她被自己傷掉孩子後,到底是怎麽才能如是平靜地面對自己?

有時候他會觀察到唐笙的枕頭上,一片片小兒遺尿般誇張的淚漬,就像夢魘在畫地為牢。

她把自己圈在這場滿是荊棘的婚姻裏,到底為了什麽呢?

“怎麽回事!前面還開不開了?”白葉溪煩躁地搖下車窗,看著高架橋那端完全沒有松口的跡象,“趙宜楠那個不著調的女人,萬一真的對阿笙動手——”

“她好歹也是我媽。你講話註意點。”白卓寒盯了下手表,漫長的五分鐘簡直堪比抗戰艱苦的歲月。

雖然他很清楚趙宜楠的為人。一旦腦子擰了筋,完全可以做出很可怕的事。這樣說,只是強迫自己不要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想。

他怕他再想下去,會瘋掉。

“我下去看看!”後座上的馮佳期推門就要起身。剛剛探出頭,心下就是一沈——原來是前方的一輛貨車側翻了,滿地的商品堆成山。

“不行,怕是一時半會兒過不去了!”馮佳期急得差點咬破嘴唇,“白卓寒,你們家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些不近人情的家法?我聽芳姨說的毛骨悚然,阿笙她怎麽受得了!”

現在已經是上午九點半了。距離唐笙被帶走,整整過去了三個小時。

白卓寒無心去理馮佳期的話。擡起眼睛,正好看到一個騎著摩托車的少年從倒視鏡裏穿過車流——

白卓寒二話沒說跳下車,跟擒賊一樣按倒了對方。

然後一把摘下自己腕子上的手表,將那塊百達翡麗限量版直接塞進一臉懵逼的男孩懷裏。

“這車我買了!”

從高架橋到遠郊別墅,整整三十公裏的距離。

白卓寒以為自己可以在風裏聽到一些錯覺,類似於唐笙在呼喚,在求助……

可是轉念戚戚,他又覺得不可能。

唐笙從來不會求饒也不會乞憐。哪怕受盡非人的委屈和折磨。也如一顆搖曳狂風中的素竹一樣,柔弱卻不屈地堅守著挺拔。

而他,真的每一次,都下得去鐮刀麽?

“大少爺您怎麽來了!這是——”一進白家大院,老管家何叔就被白卓寒從摩托車上躍下來的身影嚇了一大跳。

“我媽呢!”

“太太在…..在裏院。”何叔目光躲閃,嗓音啞然。

白卓寒二話沒說就要往裏闖,卻被保鏢阿猛一把攔住!

“大少爺,太太在族堂那裏,吩咐不許人打擾。”

一腳踹在保鏢巋然不動的身上,白卓寒大喝一聲‘滾開’。

“卓寒!你……你怎麽過來了?”身後的大門吱呀一聲推開,趙宜楠一邊摩挲著剛剛盤好的發髻,一邊抖著顫抖的聲音。

“唐笙呢?”

白卓寒一句廢話不說,只把目光落在趙宜楠腿上那雙——還濺著幾點血跡的絲襪上!

t城遠郊的溫泉療養山莊內,白瑞方習慣在早鍛煉後叫人沏一壺梅子茶。

酸軟的口感和清沁的芬芳交融摻雜,如他大起大落的幾十年途跡。

雜味沈澱咫尺,留口回甘半生。最終繁華落盡一片寧靜。

“老先生,有位客人想要見您。”

老管家恭恭敬敬地敲門進來,身後引著一位西裝男子。

馮寫意身上還帶著院子裏潮濕的露水氣,他恭敬地走進客廳,向白瑞方鞠躬行禮。

“白老先生,您好。”

“你是寫意吧?”白瑞方端著茶盞吹了一息,瞇著眼睛擡起頭。

“是,多年不見,願老先生一切安好。”

“上次見面,是令尊的葬禮。你那時還未成年吧?貌似比現在瘦一些,呵。恍惚了這些歲月,你倒是出落得跟你父親相似了許多。”

“難為白老先生還記得這麽清楚。”馮寫意微微一笑,“家父去世的時候,承蒙老先生多方照料了。寫意多年來無從感謝,如今偏有難事才登門求助,實在過意不去。”

“生分了不是?駿天是我的忘年之交。他走得早,我這心裏也是遺憾了好些年。看你如今這般出息,他在天之靈也可以安心了。說吧,找我老頭子什麽事?”

馮寫意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張被偷拍的馬場照片,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番。

“白老先生,關乎您的家事,我一個外人實在不該這麽貿然插足。但唐笙雖然是您的孫媳,可也是我的朋友,更是佳佳最親密的姐妹。

這件事,身正影不斜,我不能看著它往跳進黃河洗不清的方向發展。

寫意冒然請您出面,還請不辭辛勞陪我走這一遭——”

白家大宅內,對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烈焰一樣焦烤著白卓寒的心。

“你這是剛趕過來?”趙宜楠看了一眼丟在院子邊的摩托車,又瞧著兒子滿臉風塵汗水膠著的痕跡。

她皺著眉沖毛麗麗揮揮手:“楞著幹什麽?快給大少爺拿個幹凈毛巾——”

“不必!”白卓寒強逼著牙縫吐出幾個字:“唐笙在哪裏?我要見她!”

“你見她幹什麽?這種事,當面撕破了皮也是丟男人的臉,媽來幫你搞定就是了。”趙宜楠強擠不安的笑容,上手去拉白卓寒。

“走,先進屋喝點水。”

“我再說一遍,我要見唐笙!”白卓寒推開趙宜楠的手,目眥盡裂。

“她……”趙宜楠軟的不行來硬的,“卓寒,你聽媽一句。既然打定心思不想跟她過了,咱們就得想好後路全身而退。否則你二叔他們一興風一作浪,爺爺那裏可就不好交代了。

媽已經幫你問出了不少東西,這小賤人嘴巴硬身子軟,懟兩下就昏過去了,我叫李醫生過來給她打針呢。沒事,死不了的。”

如果不是因為面對的人是他的親生母親,白卓寒恨不得將眼前這張臉直接按進墻裏去!

“媽,我最後說一遍,讓我見唐笙!”幾乎是在咆哮著,白卓寒一腳踢翻身邊的摩托車,拽下油箱一股腦潑在大院門前。

哢嚓一聲,他剝開手中的zippo。

“讓我見唐笙。否則我們一家人今天就死在這一處!”

“卓寒!卓寒你要幹什麽啊!快放下打火機!”趙宜楠嚇得面如土色,她做夢也想不到兒子竟會決絕到這個程度。

但是對於此刻的白卓寒來說,也許這場火,他早在十幾年前就很想放了……

說不定可以燒掉噩夢,燒出重生的洗禮。

“你在幹什麽!”門口一輛加長林肯停下來,白老爺子在助手的攙扶下推開門下地。

“我才離開幾天,居然還想燒房子!白卓寒,你腦子壞了麽?”

白瑞方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的確是趙宜楠始料不及的。

噗通一聲跪坐在地,她像一只渾身濕透的麻雀,肩膀抖得毫無章法。

“爺爺……”白卓寒放下打火機,閉了閉眼。剛想給老爺子讓出一條進門的路,就聽裏面咣當幾聲撞門響!

渾身是血的醫生驚慌失措地跑出來——

“不行了太太!內出血太嚴重,不去醫院不行了!”

如同平地引線一顆炸雷,所有人的臉色都像幹枯的水泥一樣僵化著。

白卓寒沖進房的時候,甚至差點被裏面的血腥味嗆出幾步。

客房的窄床上,唐笙的身體就像一頁單薄的紙,毫無生氣地貼在上面。

鮮血沿著床單一直淌到地板上,慘白的膚色就如一具剛剛被解剖過的屍體。

白卓寒慢慢走到她身前,伸手的一剎那雙膝竟像是被人點了穴般軟倒。

他把唐笙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竟是不知該從什麽地方碰觸她!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趙宜楠嚇得戰戰兢兢,嘴上卻不肯老實承認。

“我就……我就想讓她承認啊,她不肯,於是我才讓阿德抽了她三兩鞭子而已。是她自己演苦肉計,非得假摔,不……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下來。不信你問麗麗,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白卓寒刀鋒一樣的目光瞬間掃上毛麗麗:“你說!”

“我……”

毛麗麗沒想到一口大鍋就這麽砸在自己身上了,白卓寒不能動趙宜楠那是因為她是他媽,可自己又算是個什麽角色?

估計白卓寒若是宰了她。連錢都不用出,撒冥幣就能擺平。

“你要是敢有一句謊話,我會讓你碎屍萬段的!”

“少爺!不管我的事啊!我就是個下人啊——”毛麗麗嚇得屁滾尿流,撲在地上哭得跟孟姜女似的。

“卓寒!先救人要緊!”白瑞方一生戎馬血雨。見慣了各種各樣的大場面。但看唐笙這樣一副慘狀,亦是不忍直視。

門外的救護車聲終於逼近了。

白卓寒解下外套,蓋在唐笙襤褸破損的身上。

抱她起身的瞬間,就仿佛不小心壓碎了一只番茄,血水沿著衣物汩汩而出。

白卓寒甚至搞不清楚那種麻木到近乎窒息的體驗,到底叫不叫心痛。

他只知道,如果唐笙死了。那麽自己對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便是——

你去死吧。

跟白瑞方一塊進門的馮寫意此時就站在角落裏,那是局外人應該保持尊重的一種距離。

當看到白卓寒抱著唐笙從自己肩膀擦過的一瞬間,他早把指甲深深攥入掌心。

那種無以覆加又難以言喻的心疼,反反覆覆敲擊著他的理智。

——白卓寒,無論是唐笙還是‘其他什麽東西’。屬於我的,我一定會從你手裏奪回來的。

在默念下咒語一般的宣誓後,馮寫意收近目光。漸漸落在地上那一支為人忽略的錄音筆上。

他用腳踩住,慢慢蹲下拾起。

那裏邊,應該是趙宜楠誣陷唐笙不成,反而錄下的不利自己的逼供詞。

“血壓40,心跳160,唉!先生你放下她,不能這樣抱著!”

救護車上,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救治著唐笙。而始終不肯放開懷中女人的白卓寒,無疑成了最大的一坨障礙。

“她肋骨斷裂已經壓迫到了臟腑,你不能端著她上半身——”

醫生話音未落,唐笙突然就咳嗆起來。鮮血噴濺在白卓寒胸前的襯衫上,就像要洇透骨髓的罌粟花。明明腥暖又刺眼,卻涼透他從頭到腳的每一寸毛孔。

“唐笙!唐笙!!”

“醫生我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白卓寒已經不記得了,自己大概有多少年沒有對他人說過一個‘求’字。只是這一刻,他眼看著唐笙的每一口呼吸都艱難不已,仿佛隨時都會斷掉最後的生機。

他怕極了。怕無數次明明有機會去聽的解釋——將只能被用作一生的遺憾,再由別人轉述。

怕她在自己面前流盡最後一滴血,胸膛裏的心臟卻依然鮮紅如初。

醫生將白卓寒擠開,而唐笙卻幾乎在同時睜開了眼睛。

她的手指勾了勾,扣住白卓寒的衣袖。

白卓寒以為她有話要說,傾盡全力俯下身去傾聽。

可是唐笙什麽都沒有說。

滿是血痕的氧氣罩下,她挑起唇角,笑容綻放得如同寒梅雪舞。

一道電擊劃過心臟,白卓寒不由自主地抓住胸口。

這個笑容,他太熟悉了。

就像十年前,她與顧淺茵在ktv包房說悄悄話時,一臉倔強又信誓旦旦——

“茵茵姐你放心吧,我才不會跟你搶卓寒哥呢。要論顏值的話,我覺得我更喜歡卓瀾那樣的。你不覺得他笑起來像韓國明星麽?有點痞痞的,但是好帥呢。”

“呦呦,看不出來嘛,十三歲的小弟弟你都不放過哦!”

“那怎麽了?現在這年頭不是都流行姐弟戀嘛。”

“哈,你老實說,你倆是不是私定終身了?那個臭屁的小家夥,整天嚷嚷著非阿笙姐姐不娶,我還以為他開玩笑呢!”

……

那時候的唐笙,也像現在這樣微笑著。

她的笑容徐徐淡淡,就像清風吹過最恬然的香水底料。不會刺激到淚腺,卻能深深紮進腦海。

她的笑容裏,是故作泰然的玩笑多一些?是寬慰大度的釋懷多一些?還是難掩心酸的苦澀多一些?

如果唐笙死了,這將會是永遠的秘密,誰也不知道。

白卓寒從醫護人員的身影縫隙裏擠入視線。他看到唐笙的眼睛一直是微闔著的,嘴角綻放著溫柔。

甚至不曾為那些不斷湧出的鮮血,沖刷掉任何一絲上揚的弧度。

“唐笙……”

“唐笙你不要再笑了!你告訴我,你究竟在想什麽!你究竟……”

愛著誰?

手術室的門咣當一聲關閉。左手地平線,右手太平間。

白卓寒立在陰陽交割的地磚線上,他想: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他究竟應該拿來回憶,還是拿來祈禱?

……

手術進行到一個小時,親朋好友們陸陸續續趕過來。

梁美心哭得幾乎站不穩雙腿。要不是馮佳期摟著她護著她,在醫生第一次出來下病危通知的時候,她就要昏厥過去了。

“趙宜楠!你有什麽仇有什麽怨沖著我來就是了!三十多年前的事,你憑什麽往死裏弄阿笙!她有對不起你半點麽!”

一向溫文柔弱的梁美心,此時就像一頭被傷害了幼崽的母獅,沖著趙宜楠就撲了過去!

“我媽已經不在了,我大哥,我小妹,都不在了。我們這一代人就只剩我一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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