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之後又過了十來天，出成績前的那個白天，顧盼的屁股跟生了瘡似的怎麽也坐不住，竄來竄去，一點兒也不消停。

“你再來回從地上滾到我床上就給我出去。”唐頌翻過一頁書，擡頭瞥了她一眼，語氣不悅。

顧盼四肢攤開，臉朝下趴在床上不動了，許久之後才把臉轉過來：“我緊張啊——要不我們去逛街吧，我一買東西就什麽都會忘記的。”

“你知道今天外面多少度嗎？不去。”

驕陽似火，穿著鞋都覺得地面燙人。

“商場裏又不熱。”顧盼嘀咕，“我們打的出門，車上有空調，進了商場，商場又有空調，我保證我們暴露在太陽底下的時間不過超過三分鐘。”

她掉頭，爬到另外一側趴在床沿上，極力伸出手去夠不遠處的唐頌，手指才碰到唐頌的衣角，由於探出去的身子過半，撲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唐頌扔下書，把摔得齜牙咧嘴的顧盼扶起來：“你還能飛了？”

顧盼順勢揪住他的衣服，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頌頌，你就陪人家去嘛，人家現在真的超不安的~~~~~”

“好好說話。”唐頌讓她站端正，顧盼並攏兩腿，昂首挺胸，聲音響亮：“報告，我申請去商場散散心，保證不花太多錢！”

最後兩人還是出門了，意外的在這樣的大熱天裏，遇到了很多還算熟悉的人。

他們剛進商場，就看到吳止境和他的家人從一家店面裏出來，吳止境手上抱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兒，肥嘟嘟的小手揪著他臉上，脖子上的肉，顧盼看著都替他疼，真虧他還能笑嘻嘻的跟旁邊一位七八十歲頭發花白的老奶奶說話。

他們倆走過去，吳止境看到他們，終於伸出一只手拍拍小女孩的手讓她松開，笑道：“你們也出來買東西？今天真的特別熱，不過在這邊逛了一下吹了會空調，感覺好多了。”

他一說完話，小女孩的手立刻又抓了上去，這對於她來說仿佛就是一個非常好玩的游戲，異常堅持地揪住小舅舅的肉。

“可不是嘛，這幾年的夏天越來越熱了。”顧盼捧著西瓜汁吸了一大口，才又道：“本來也不想出來的，但是今天要出成績啦，我太緊張，就讓唐頌陪我出來逛一下了。”

唐頌補充說明：“家裏的屋頂都快給她掀了。”

吳止境哈哈大笑：“理解理解，其實我也有一點小緊張，不過緊張也沒用，反正分數就在那裏了，也改變不了。”

“那也是。”顧盼點點頭。

吳止境身邊的老人笑瞇瞇打量著他們倆，問：“大寶，這是你同學呀？”

大寶……

顧盼差點笑出聲。

“……”吳止境看看顧盼扭曲的神色，抽了抽嘴角，大寶怎麽了，我還聽你媽叫你小棉襖呢，居然還嘲笑我。

“是的奶奶，這是唐頌和顧盼。”吳止境分別介紹了兩人的名字，小女孩就開始鬧了，她撲騰手腳，喊著要回家。他只能抱緊孩子哄，然後跟唐頌他們道別，回家。

顧盼還沒試幾身衣服，湯萱萱和她的母親就從店門走了進來。

湯萱萱精神依舊不太好，臉色微微發黃，倒是她的母親紅光滿面，喜氣洋洋的。

“你這孩子，你平時的成績都在班級前二十名，就算考試也一直發揮穩定，這次肯定能考好的，你就多想。”湯母抽出一條裙子往她身上比劃了一下，又感嘆，“你這孩子，原本這尺碼應該剛好的才是，現在都大了。”

她放下手裏的裙子，又拿起一條玫紅色偏成熟修身的短裙：“高中三年你讀書辛苦了，平時說帶你出來買衣服你也總說沒空，現在咱們難得出來買一次，這次就稍微買好一點。”

她看著自家標志的女兒，很是欣慰：“我聽濤濤媽媽說這邊的衣服都很好，穿著又大方又好看，就也想帶你出來逛逛。”

湯萱萱欲言又止，不過看看這些漂亮的衣服，心情確實好了一些，就聽她媽媽的話拿到試衣間裏試了一下。

顧盼最近有點兒迷亞麻材質的衣服裙子，輕薄透氣，風稍微吹一下都帶飄的，缺點就是稍微有點兒透，不能買白色的。她從試衣間裏出來就看到了湯萱萱的母親，大家都是見過面的，於是她先笑著打了個招呼：“阿姨好。”

湯母對顧盼和她母親印象非常深刻，於是也笑著點點頭：“你也來買衣服啊？一個人？”

“啊，不是。”顧盼指指窩在家屬區沙發裏的唐頌，“我和唐頌一起來的。”

“哦。”唐頌她也是十分熟悉的，聽說是唐頌和她一起來，心裏立即就嘀咕起來，才多大的人啊，一男一女整天廝混在一起，就算沒影響學習也太不合適了。

打完招呼，顧盼就跑到了唐頌面前，揮揮寬松的中袖，轉了一圈：“好不好看？”

灰色偏白的亞麻短裙，裏面有一層白紗打底，透過灰白的亞麻布料可以看到顧盼柔和的腰部曲線，雖然不露肉，但若隱若現勝過露肉。

“顏色顯老。”唐頌盯著她看了一會後，“中肯”評價。

顧盼瞬間失望：“虧我自我感覺還挺好的，那這套就不要了吧。”

她回到試衣間換回原來的衣服，另外一邊湯萱萱換好新衣服，又出來了。

她第一次穿這種類型的裙子，有點兒不太適應，對著鏡子照了照，換了一身這樣的衣服氣色仿佛也好了一大截，湯母也覺得好看：“不錯，挺好的，這顏色也喜慶，下個月你表姐結婚穿這件去也正好。”

顧盼從試衣間出來，兩人視線對上，誰也沒搭理誰，顧盼越過她，讓導購員過來後，指一指甩在一邊經唐頌評價“勉強能看”的兩條裙子：“要這兩條，麻煩包起來。”

導購員眉開眼笑，麻利地將裙子打包好，唐頌自覺站起來去刷卡。

那邊湯萱萱母女也打算買下了，湯母翻了翻標牌，看到價格的時候有點難以接受，怎麽就這麽一條裙子就要七百八……

她看看女兒開懷了的神色，咬了咬牙，難得孩子高興了，貴一點就貴一點，還是買了吧。

“一共一千三百八十八，打完折後收您一千一百一十八，謝謝惠顧。”導購員笑容甜美，把卡和發票遞還給唐頌，後者收好卡後拎起兩只袋子，轉向趴在櫃臺上戳招財貓的顧盼。

“別玩了，走吧。”

顧盼吐吐舌頭，朝導購員揮揮手，開開心心跟著唐頌離開了。

湯母流露出不敢置信地神色，她問自家女兒：“萱萱，那個唐頌家裏很有錢啊？怎麽給顧盼花了這麽多錢……”

湯萱萱不屑道：“唐頌家應該是挺有錢的，反正就算在學校裏，我也看到過很多次顧盼花唐頌的錢，吃唐頌買的東西……切，她自己之前還親口跟我說她家裏是做保安的，家境應該不是太好，雖然她的父母都保養的挺不錯，但我猜他們一家子應該一樣虛榮，都攀著唐頌家在打腫臉充胖子呢。”

湯母咋舌：“做保安那錢也不多啊……顧盼和唐頌是男女朋友啊？”

“是的吧，我聽別人說過幾次。”

湯母搖頭：“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能這麽花男方的錢啊。”她的神色很是不讚同，教育湯萱萱，“萱萱啊，你以後要是找男朋友了，可得有分寸，就算是男女朋友，也要有來有往，知道嗎？”

湯萱萱嗤笑：“媽，我可沒有她那麽厚的臉皮，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她們母女倆在這裏大發感慨，搖頭批判，另外一邊的顧盼和唐頌又遇上了認識的人。

身形消瘦的中年人牽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旁邊還有一位提著各種袋子的中年女人，一家三口。

“是醫生！”顧盼率先認出的是當年受害醫生的妻子，然後才認出了一臉蒼白的受害醫生。

她拉著唐頌跑過去，醫生已經不記得她了，但是他的妻子記得，沖著顧盼微笑：“你好，小姑娘。”

高一的時候發生的慘劇，直到高二下學期各種官司才算告一段落，最終受害醫生方訴訟成功，傷人者以故意殺人未遂並產生一定嚴重後果，法官又斟酌了他的殺人動機，最終判了六年有期徒刑。

“醫生現在還好嗎？”顧盼看向面容蒼白的中年人，後者笑笑，輕輕頷首。

女人絮絮叨叨，就這兩年的時間她仿佛老了十歲，擡頭紋異常明顯，眼角的魚尾紋也加深了不少：“那次之後他身體就不行了，天氣一個不好就疼，也動不了手術了，手不行，腿也站不住那麽久。”

說著她覺得自己這麽說有吐苦水的嫌疑，又補充道：“不過現在也還行，開了家藥房，陪我和孩子的時間倒是多了。”

盡管此刻站在眼前的醫生神色平靜，但顧盼想他覆健的時候，一定是從生理到心裏上的不能適應，痛不欲生的。

她原本輕松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起來。

送別醫生一家，顧盼拉拉唐頌的袖子，無精打采：“我們回家吧，累了。”

唐頌側過頭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把她推到商場中心的休息長凳上坐下，手裏的紙袋也一起交給她：“拿著，在這裏等我一下。”

“你去哪兒呀？”顧盼沖他的背影喊。

唐頌只是揮揮手，快步從她的視線裏消失了。

顧盼嘆氣，把購物袋放在一邊，俯身手肘撐在膝上，雙手捧臉。那天發生的事情果然不可能不留下後遺癥呢，醫生無法痊愈，醫生的家人也受盡折磨，傷人者本身也鋃鐺入獄，自己想起那天的事情，也還是會害怕。

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雖然她已經開始淡忘，但每一次想起，依然感到恐懼心悸。

後背被誰拍了一下，顧盼回過頭，一只差不多兩米高的大白站在自己的身後，並且朝她張開了手。

顧盼眨眨眼沒動，那只大白等了一會兒，笨拙地朝她比了個心，之後又張開了雙臂，動作可笑至極。

“是玩具店門口的大白！”路過的一個小女孩興奮地沖了過來，沖天辮晃晃悠悠的。

大白緩慢地將奔過來的小炮彈從自己身上剝開，朝她揮了揮手，在小女孩的母親哭笑不得把她抱走之後，又沖顧盼張開了手臂。

顧盼鼻子酸酸的，終於撲過去，抱住軟綿綿的橡皮玩偶人。

大白的手輕輕拍她的背，無聲地安撫她。

“我好了，謝謝溫暖的大白先生。”顧盼從他的懷抱裏出來，仰起臉燦爛一笑，“大白，去幫我把唐頌找回來吧，他離開的太久，我有點想他了。”

大玩偶僵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慢悠悠往回走。

他走後，顧盼捧著自己紅透了的臉，跺了跺腳。

這個唐頌……好蘇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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