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國華雖然沒有見過陳冰的本事，可跟陳冰相處這些日子來，他知道陳冰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女孩子，謀略膽識都是超過常人的，可這件事確實危險，他從私心裏實在不願意陳冰去冒險。

殷偉卻在這時轉了彎，道：“也罷，即便這個時候陳冰同志一個人轉移，外頭鬼子多，漢奸也不少，落單了反而不利。白國華同志，我們吃了這頓飯，好好地研究一下。這件事，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

“好。”白國華雖然擔心，卻方才卻也盲目了，只認為去狙殺叛變者危險，卻沒有想到過一個女孩子在這樣的世道裏，落單後的下場肯定不會特別好。思量了一下，也同意了殷偉的說法，道：“那我們今天晚上就行動！”。

“地形熟悉嗎？”殷偉接過了陳冰遞來的飯碗，問道：“陳冰同志，你還要帶什麽東西嗎？”。

“平時傳遞訊息我們都是傳完就銷毀，就算居住在這裏，也沒有留下半點的隱患，絕對不會留下底稿或者備份，吃晚飯，我們就可以走了，什麽都不用帶。”陳冰爽利的回答著，遞給了白國華一碗飯：“都要吃完，浪費是可恥的。”

殷偉笑了：“這個世道，能吃上一頓熱飯菜，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我們又不是浮誇奢侈的國民黨，又不是地主鄉紳，怎麽會有浪費這個詞匯？”。

白國華從早上出去到這會回來，一直都沒有吃過東西，甚至沒有喝過水，這會子這青菜豆腐在他看來，勝過了雞鴨魚肉，吃的十分香甜，等放下碗筷，他才開口問道：“我還不知道這位同志是誰，姓什麽名什麽？我也不知道我這麽問，合不合規矩，如果這不能說，那同志就當我沒有問。”

陳冰眼睛猛然一睜大，正要攔著，殷偉卻自報了家門：“白國華同志，我是長城區情報組組長殷偉，受命長官代號暫時不便透露給你，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是藍光的上司。說起來，也算是你們的上司。”

白國華啞然，心道，難怪他會對這裏的暗道接口如此熟悉，原來也是個情報工作者。

陳冰看白國華恍然大悟的樣子，知道他不是真的了悟，道：“不必多說，等日子久了，自然就曉得了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去擊殺藍光為重。”

“嗯，藍光你們都沒有見過，我卻見過好幾次，所以我一旦路面，他肯定能夠認出我來，狙殺的任務也會暴露。”殷偉抽出一張紙來，拿碳火畫了一副簡單的路線圖。

“這是村西邊的一棟矮樓，一共兩層，周圍都是民房，談不上什麽好地形，但有一個可取之處，這棟矮樓的不遠處，就是這裏。”殷偉指著那十字口的左邊的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小方塊說道：“這個房子被廢棄了多年，裏頭一般人都不會進去，我們的暗道在這裏有一個入口，可以幫助我們最後離開那裏，逃脫敵人的圍追。”

白國華忍不住驚嘆道：“好幾個月了，我竟然不知道我們在敵人的陣地上，竟然還有這樣多的方便之處。”

“小夥子，我們的人遠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只要是愛國愛人民的人，都是我們的盟友！”殷偉頗為自豪的說道，接著正題開始了布局：“首先，我們需要去確認矮樓裏有沒有其他的敵人。”殷偉看向了陳冰，陳冰立刻點頭說道：“我可以裝作認錯了門的婦女，去看看。”

“那萬一裏頭有敵人，豈不是很危險？”白國華表示自己不讚同：“我以為，還有個更好的主意！”

“什麽主意？”陳冰忍不住問道。

白國華說道：“趁著天色黑，我綁一只貓，帶著點燃的小爆竹扔進去，對方有多少火力，甚至有多少人在監視，一試便知。”

“那你還不是一樣暴露了？”陳冰反撅著嘴，不以為意道：“就沒有比我這個方法高明多少！”。

殷偉卻認為這個主意極好，道：“我了解地形，放貓這個事，我來做。你們兩人在這個地方擊殺藍光。”

“可我們不認識藍光。”白國華問道：“我雖然在夜間的實力不錯，在這個高樓也能看清矮樓的一切，可目標不對，殺錯人了不是更糟糕？”。

殷偉的眼角露出一絲遺憾，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發黃的老照片，遞到了白國華和陳冰兩人面前：“這兩個人，一個是我，一個是他。”

同樣能是兩個對著國旗敬禮的年輕人，一個的臉上充滿了喜悅，另一個人的臉上充滿了嚴肅。那時，根本從他們的臉上，不出來一個會是殺死另一個人的執行者。

“殷大哥，你跟藍光是同學嗎？”白國華驚訝的說道：“那你能下得去手嗎？”。

殷偉確實有痛苦，但更痛苦的是不能明白為什麽老同學老戰友會叛變。半天，殷偉才說道：“他絕對不是金錢可以收買的人，如果說他有什麽弱點，那一定是他的母親。如果當真是敵人抓住了他的母親來威脅他，那他。”

“那他叛變了，他母親也不會原諒他！”白國華憤然的說道：“我的母親就是這樣，她絕對不會為了自己的茍活，而讓我做出錯誤的選擇。”

殷偉沒有替藍光辯白，只是淡淡的說道：“人各有志，只是不能放任他繼續錯下去。”

“好吧，我們先去執行任務，等撤退的時候我們再議別的事兒吧。”白國華站了起來，洗了把手，對陳冰說道：“我去準備一下武器，再過一會，街上的人就少了，咱們再出去就太打眼了。”

“是，我們現在就出發。”殷偉突然想起來貓和爆炸的事兒，腳步一滯：“白國華同志，那貓和爆竹怎麽處理？”

“家裏有爆竹，貓在那個街頭隨便抓一只不就好了。”白國華從廚房出去，再出來，手裏竟然多了一截子鞭子：“原本想著日後能用上，平時路過街頭撿了寫。不想，當真就用上了。”。

“變廢為寶，是革命的光榮傳統！”殷偉十分欣賞的接過了白國華手裏的爆竹，抽了一小節，點燃，果然發出了劈啪的一響，殷偉知道，今天這件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對於叛變者，如果不是掌握了絕對信息的投誠者，鬼子跟黨國都不會二十四小時保護他們，甚至對剛開始想誘補更多黨員的叛變者，他們會放任其在原來的居所繼續居住，繼續跟組織聯絡，獲取信息。

等三人都從那街角荒廢的屋子裏出來，爬到了矮樓斜對面的高樓時，月亮也漸漸的爬上了樹梢。

老天爺也是站在白國華他們這邊一樣，殷偉剛想著貓的事，腳邊上就路過了只貓，順手就被白國華給抄起來，把尾巴遞給了殷偉。

殷偉除了抱電臺，抱資料，還從來沒有報過其他活物，頭一回抱著這麽溫柔一只小貓，有些愧疚，心裏嘆道：“小貓啊小貓，你也算是為了偉大的革命事業做出過貢獻的英雄貓了。”說來也是奇跡，貓兒竟然仿佛聽懂了殷偉的心聲一般，絲毫沒有反抗的跟著殷偉就來到了矮樓邊上的墻角下。他計算好了方向，點燃了爆竹，把貓往那院子裏一扔。貓叫聲和爆竹爆炸聲立刻劃破了夜空的寧靜。

白國華還在擔憂殷偉的安慰，就見著他如鬼魅般的身手消失在了矮樓墻角下，閃身進了這高樓，這才松了口氣。他叫陳冰看著自己身後，註意著周圍的樓梯口的應變，自己在則認真的從窗戶口露出了狙擊槍，瞄準了矮樓院子裏門的方向。

果然從那門裏走出來一個罵罵咧咧的男子來，白國華深深的呼了一口氣，汗珠從鬢邊滑下，他不是沒有殺過人，而是沒有殺過自己人，雖然這個自己人已經叛變，可到底也是曾經的同志。

“你還猶豫什麽？”黑暗中，白國華耳邊傳來了殷偉的催促聲。

白國華看著已經找到了那只受驚的貓的藍光，果斷的扣動了扳機。藍關應聲倒下時，臉上還是一副渾然不知危險已至的表情。

“快撤。”白國華還沒有來得及去看矮樓院子裏的變化，自己就被陳冰和殷偉拉出了這件埋伏的房子。

電光火石間，他們三人已經躲進了廢棄的荒屋。白國華只聽到薄墻之外有鬼子在喊叫，就已經被陳冰推著進入了暗道。

當他們離開這個村落的時候，村裏已經是一片光明，鬼子開始了搜尋，但定然是遍尋無果。

白國華一直沈默的跟著兩人，不知道在往哪個方向撤離，但他卻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情報工作者，果然是如同陳冰前頭哭訴的那般，不容易做，比浴血奮戰的戰場差不了分毫。

不知道走了多久，殷偉終於停了下來。

“前頭我就要跟你們分開了，這裏是你們熟悉的地方，你們先去搞些補給，再換身份潛伏下來，等下一次我回來的時候，再帶你們離開。”殷偉說完，拍著白國華的肩頭，小聲說道：“小夫妻扮演的不錯，繼續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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