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國華從陳冰手裏再次拿過兩張剪紙，心裏已經嘆服了。明明是普通的窗花，合在一起，卻像極了長城，於是再問道：“那可以剪成真正的長城嗎？”

“我就說你有潛質，叫你跟我一起去潛伏真是選對人了。”陳冰眼前一亮，拍了拍白國華的肩頭，道：“對方來接洽的同志就會問‘可以剪成真正的長城嗎？’你竟然無師自通，連接頭的暗語都猜到了！”。

白國華嘴角一陣抽搐，心道，這是個人都會問吧？卻也不好打擊此時陶醉的陳冰，道：“看你的樣子，你不是第一次做潛伏工作了吧？”。

陳冰本來陶醉的神色立刻一掃而盡，道：“我早幾年就做過一次，不過那個時候的情勢比如今更加緊張。”

“發生了什麽事了嗎？”白國華敏銳的察覺到了陳冰身上散發出來的悲傷，溫柔的問道：“如果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忘記過去，就是背叛。”陳冰擡頭，目光灼灼的看向了白國華，有些激動的說道：“那會我是那家人的女兒，和我一起潛伏的爹爹和奶奶都不是真正的親人，卻勝似真正的親人。”

“我爹爹是鐵路的看守員，我同奶奶在家裏做些剪紙，紮燈籠之類的手工貼補家用。”陳冰提起這些回憶時，臉上充滿了溫馨的神情，可很快就陷入了痛苦的回憶：“爹爹和奶奶負責專遞消息的上級出了叛徒，敵人找到了家裏，為了保護幼小的我，爹爹慘死在了我的面前。奶奶也為了護著我，笑著死在了敵人的槍口之下。那時我竟然就躲在水缸裏，聽著敵人對失去的爹爹和奶奶辱罵而不能出聲，因為我的手上，還捏著要遞出去的消息。”

“不知道等了多久，敵人終於走了。我不是自己從水缸裏出來的，是被前來接洽的同志搭救回了部隊。好幾個月過去了，我終於見到了聶大哥，我這才把委屈和消息告訴了他。”陳冰的眼淚無聲的留下，她早已失去了痛哭的能力：“最後，聶大哥告訴我，叛變者被處死了，可我的爹爹和奶奶，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就再也見不到了。”

白國華聽了，再也無法認為情報員是比戰士第一等存在的同志，他對他們的存在肅然起敬，也對自己將要去做的事情燃起了鬥志。

“為了保護你的爹爹和奶奶，也為了救我而犧牲的鐵柱大哥，更為了中國千千萬萬個正在受苦的兄弟姐妹們，我白國華答應你，往後一切行動都聽從你的指揮，服從黨的意志，一定要把鬼子趕出去，讓所有的老百姓都過上好日子！”白國華一番掏心挖肺，讓陳冰感受到了極大的誠意，立刻擦了把眼淚，道：“再過一段路，就是嘉峪關了，那一塊有個村落，我們就先紮根在那裏吧！”。

“好，我聽你的。”白國華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自己和陳冰的衣服：“只是這身軍裝卻暫時不能再穿了，我們隨身帶著也是危險，不如將它們交給邱雲連長，讓他替我們保管吧。”

陳冰點點頭，遞給白國華一個包裹，道：“這是我從家裏帶的哥哥嫂子的衣服，你勉強湊合著，到了村裏，落腳了，我給你改成合身的。”

“謝謝你。”白國華接過包裹，陳冰便打算轉身離去，白國華欲言又止，看著陳冰離開的身影，心裏那份消失的悸動，再次又翻了回來。

白國華換好了衣服，走到了邱雲跟前，問道：“連長，我這樣子，是不是有點像流浪漢？”。陳平的個子比白國華高大，這會子穿的雖然是陳平小了的衣服，到底還是不合身，垮在了身上，跟唱戲的水袖似的。倒是身後走來穿著聶梅改好的衣服的陳冰看起來落落大方，雖然衣服有補丁，卻也掩飾不了她年少的芬芳。

“陳冰同志，你給自己整的合適，給白國華同志的衣服有些大啊！”邱雲實話實說道：“看起來跟唱大戲的似的。”邱雲的話讓周圍聽見的同志們都哈哈大笑了起來，搞得白國華窘迫的不知道該把手往哪裏放好。

陳冰立刻開口道：“邱大哥的主意真好，我就去村裏，就做一對行走江湖賣藝衛生的兄妹，如此也不會引人懷疑！”

“可我不會翻跟頭耍刀槍啊！”白國華趕緊說了，他如今只會開槍射擊，卻不會那棍棒之流的功夫，陳冰這麽說，他還真是著急了。

邱雲也明白白國華著急的原因，於是對陳冰說道：“這會不會讓白國華同志很難掩飾自己的身份，不如裝作落難路過的流民？”

“流民最容易被人懷疑，我們必須要有個合適的身份，還要能定居在那裏，養活自己才行的。”陳冰轉念一想，笑道：“我們可以是賣剪紙窗花的生意兄妹，舊社會的女子不易拋頭露面，可剪紙這門功夫卻是個女兒家的功夫，這樣當哥哥的白國華在外頭買窗花，我在裏頭勞作出窗花，也就成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邱雲連連點頭，可轉念又覺得不合適，問道：“那你總是要應酬人的，要是有人看上了你，非要他這個做哥哥的收了聘禮，把你嫁出去，如何是好？”。

陳冰臉一紅，她頭一回潛伏只有十二歲，牽扯不了這個問題，如今自己大了，果然是個現實問題。邱雲看了看陳冰，又看了看一臉尷尬的白國華，來了靈感，說道：“不如你們就假扮夫妻，如何？”。

白國華結結巴巴的說道：“這，這不好吧，陳冰同志還要嫁人，名聲被我占了，以後要是嫁不出去怎麽辦？”

陳冰本來以為白國華是擔心自己的安危，不想他竟然詛咒自己嫁不出去，於是瞪大眼睛說道：“嫁不出去，你就負點責，把我娶了，不行嗎？”。

白國華還瞪大眼發呆，邱雲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好啊，人家女同志都不介意，你介意個什麽？還不趕緊答應了！”

陳冰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是失言了，想要改口，去聽白國華信誓旦旦的指天發誓道：“我白國華，今生今世，願意與陳冰同志結為夫妻，生老病死，永不離棄。”陳冰一個假設，一句玩笑話，這二楞子似的白國華居然當真了！邱雲也曉得陳冰是開玩笑，不想白國華確實死心眼的，還當著好多同志的面立下了誓言，現在陳冰要是不答應，就是騎虎難下了，畢竟這為難的話，還是她先開口說的。

“哎呀，陳冰同志，你這可真是一舉兩得啊！”邱雲湊到還在瞪眼的陳冰跟前，小聲說道：“咱們這裏最好看的小同志，最有前途的小同志就這樣被你拐走了哦！”

陳冰一跺腳，咬牙道：“白國華你這個缺心眼的呀！”說完，她就氣呼呼的走了。

白國華一楞，指著遠去的陳冰問邱雲道：“連長，不是她說要我娶她嗎？我答應了，她怎麽還是生氣了呢？”

“你個傻小子啊！”邱雲嘆氣道：“人家可是聶團長的妹妹，找個團長營長參謀長都是多容易的，非得找個像你這樣，要啥沒啥的人？莫非她傻啊！”。

白國華這才反應上來，不是陳冰真要自己娶她，只不過是一句戲言，自己因為心裏喜歡人家，就當真了！

猶豫了半天，白國華終於鼓起了勇氣，趁著天色還沒有亮，湊到了已經起來了的陳冰身邊，小聲說道：“我昨天說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那都是不作數的話！”

陳冰昨天糾結了好久，輾轉反側了好久，終於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多半是喜歡上了這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小新兵，不然怎麽會舍不得他去戰場，非要帶著他一塊去潛伏呢？上級說要兩個人，又沒有說要哪兩個人的。想想白國華一臉認真說要跟自己白首不離的樣子，陳冰心裏就是一陣甜蜜，仿佛將來再危險的潛伏也變成了美麗。這會子倒好，白國華竟然告訴自己昨天的話不算數，自己便紅著眼睛盯著他問了：“你果真是戲弄我嗎？”

白國華看陳冰眼睛裏的淚水在打轉，生怕自己再說錯了話，立刻指天發誓道：“我說的是心裏話，我願意為你負責任，可到底你還是看不上我的，所以我才跟你說，你將來想嫁給誰都可以，不用在乎曾經和我潛伏的時候扮演的夫妻經歷。雖然我沒有年過學堂，卻也曉得正人君子四個字，我能做到。”。

“那你可聽說過，君子重諾？”陳冰反問道：“你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說要娶我，不離不棄的，那就是承諾了，你可願意遵守這個承諾？”。

白國華看著眼前真誠的陳冰，並未看出來她是半點的假設，心裏又激動又感動，道：“只要你不嫌棄我，我一定照顧你一生一世。”

“好，我記得了，等我們完成任務回來，我就跟聶大哥說，叫他給我們主婚。”陳冰說完，害羞的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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