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用人聽見林嬸的話，在高蘭身邊議論紛紛，說什麽話的都有，高蘭聽了並不覺得心寒。

人都喜歡落井下石，自古已然。

高蘭從未想過，自己臨到入土的年紀了，還能出這樣的事情。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高蘭並未被這些人的議論壓倒，對身邊的阿森說道：“太吵了。”

阿森聽了，大喊一聲：“安靜！大家安靜，老太太有話要說。”眾人皆是安靜了下來，心裏卻還是忍不住思索著林嬸話的可能性。

高蘭看了一眼臉漲得通紅的林嬸，拄著拐杖往眾人中間走了兩步，問道：“古家從來待你們如何，你們難道會聽一兩句閑話，就能昧著良心，相信這些流言嗎？”。

阿田第一個站出來答道：“我沒有那麽多心眼，就知道小姐待我好，老爺待我好，老太太待我也好。如果古家真的有事兒，我就是不拿工錢，也要跟在小姐身邊。”阿田的話讓高蘭甚感欣慰，高蘭點點頭，繼續說道：“林嬸說的話，有一半對了，有一半卻不對。古家的繡樓是出了事，我跟明拓也是商量過，讓不想留下的人另謀高就，卻不是如林嬸說的，出事就犧牲大家。如果願意留下，我高蘭做主，歡迎大家與古家同舟共濟，只要古家有一碗湯，自然少不得大家的一口。”

“老太太，若是不想留下呢？”其中一個傭人，他的妻子剛剛懷孕，如果跟著古家一起等死，就怕將來養兒艱難，不得不問了這句話。

高蘭看著他，笑容裏帶著理解和抱歉，道：“我知道你的妻子剛剛懷孕了，不能委屈了孩子，我理解你。一個男人，養活妻兒是天經地義的大事兒，你要走，等會去阿森那裏領三個月的月錢再走，算是我的一點心意了。”

阿田不愧是一個缺心眼的人，脫口而出道：“以前有人離開不是都找林嬸嗎，怎麽是找阿森領工資了呢？”

林嬸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該如何挽回，就聽高蘭說道：“林嬸只怕有別的地方要去關顧，顧不得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了。”

話音剛落，古家客廳的大門被打開，一隊身穿制服的警察從外頭整齊的進了來，陪著領頭警官進來的正是古明拓。一家子仆人驚呆了，不知道這高蘭和古明拓到底是什麽歌意思，可林嬸卻明白了，這分明就是甕中捉鱉，一個不留的架勢。她想過跑，可是已經腿上無力腳底發軟，癱倒在了地上，不等警察詢問，就已經出賣了自己。

高蘭嘆了口氣，不忍心的背過臉去，警察問清楚了名字，很快林嬸就被帶走了。眾人驚訝不已，但也知道定然是林嬸做了什麽不太好的事情。

警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等人走了，大夥才齊齊看向了站在眾人前頭扶老太太坐下的古明拓。

古柔早就進來了，阿田正站在她身邊，小聲說了一遍剛才的事兒，讓古柔對奶奶高蘭從心裏充滿了敬佩。

“諸位，古家繡樓遭人設計，遇到了最大的危機不假。可是，如今是和平的年代，是法制的年代，是人民當家作主的年代，警察局一定會給古家一個公平，還世道一個清明。在此之前，古家會迎來一段艱難的時間，這段時間裏，古家也許會請不起這麽多人來幫忙。我先謝過曾經幫助過我的大家，並承諾願意留下來，與古家共同進退的，絕對不會降低工資。如果不願意留下來的，想必老太太已經說過了，三倍工資贈送，幫助諸位在找到下一份工作前，做以過度。等古家東山再起了，離開的人想回來，我古某人承諾，古家定然展開懷抱，歡迎諸位。但如若諸位如林嬸一般，另謀高就的同時，還出賣古家，那古某人，定然也不會坐以待斃，任人宰割。”古明拓一口氣講完這些，抱拳作揖道：“古某言盡於此，是去是留，諸位自行衡量，對於要走的同仁們，就此別過吧！”

古柔聽著父親精彩的演講，恨得給父親鼓掌，到底忍住了，等眾人散去，她才兩眼發光的來到古明拓身邊，說道：“爸，你剛才實在是太霸氣威武了！”

“傻丫頭，等有一天，你也會這樣的！”古明拓微微的笑著，問古柔身邊的阿田道：“古家不是個好歸宿，阿田，你真的不想去別的地方嗎？”

阿田靦腆的一笑，聲如洪鐘道：“阿田去不了別的地方，別的地方都不會這麽對阿田。”阿田的話更加堅定了古明拓重整旗鼓的心。有的時候，人奮鬥不僅僅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更多的人的幸福，是一份責任與擔當。如果古家倒了，那些靠古家救濟活著的家人也會面臨噩耗。

“阿森，善堂和資助再難也不能斷，可以從小姐的吃穿用度裏扣！”古明拓看著古柔，又看了看阿田，說道：“女孩子，其實塗脂抹粉不是個正經的，你以後不要學一些不合適的東西。”

換做平時，古柔早就鳴不平了，知道這會子家裏不太平，她只要咬牙認了：“爸爸，不用你說，我當然會跟家裏一起進退的！”。一家人被古柔這調皮的模樣逗得都笑了起來，即便是再苦，也阻擋不了人開心。

警局的人到古家請走了林嬸的同時，也有人拜訪了張家。

張千山雖然沒有被傳喚去警局，但兩個警察帶著記事本記錄的模樣，分明就是別樣的錄口供，這讓他有點下不來臺面。好不容易送走了警局的人，張榮成這個沒眼色的就慌急火燎的闖到了張千山的書房。

“爹，古家繡樓的事兒，是不是您找人做的？”張榮成毫無遮攔的就問了出來，他昨天湊巧見到了阿茹，心裏就有些疑惑。

為了追求古柔，古家有幾口人，家裏幾個傭人保姆，司機保鏢，乃至草皮上有幾棵樹幾種花，他早就打聽的清清楚楚了。阿茹分明是古家的人，就算離開了古家來張家，也不會黑燈瞎火的從後門進來，這事情肯定沒什麽好事。

張千山本來就被警察盤問的精疲力竭，這會子張榮成一進來撲頭蓋臉就是這麽一問，直接沒有把他氣炸，吼道：“你個不孝子想幹嘛？！”。

張榮成一屁股坐在了張千山旁邊，拿起茶碗就自顧自喝了，連不變色心不跳的說道：“那可是我未來媳婦的家產，您也不想想，把古家給端了，對我又有什麽好處！”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張千山把桌子拍的清響，氣的臉紅脖子粗的吼道：“那古家是個什麽出身，你知道嗎？”

張榮成迎上去，睜大眼睛說道：“吳縣繡品三大家之一的唯一繼承人，難道不夠格做我們張家的媳婦兒嗎？”。

“你呀，書讀的少，不谙世事，略紈絝喜歡搞些亂七八糟的小事，我都忍了。可這一樁，我只當是個笑話了，你以後莫要再提了！”張千山嘆了口氣，站起來，十分輕蔑的說道：“一個暴發戶起來的，以為就能稱得上世家嗎？你真是太單純了！”。

張榮成還想再說，張千山已經走了出去，張榮成特別不服氣的對著老爸的背影說道：“等張家到了我手裏，還不是我說了算！哼！”。張千山若是知道自己千辛萬苦樣的兒子生了這樣的心思，估計寧可將他打死了，也不會放任他恣意妄為。只可惜，他不知道。

古家出事的消息傳開後，以前古明拓生意場上的朋友幾乎都消失了，想找幾個人籌措些資金都不能，古明拓日日早出晚歸，也沒有見到一絲起色，他的背漸漸的背生活的壓力壓出了弧度。

古柔把這一切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自告奮勇的去聯絡了平時稱姐道妹的幾個朋友，結局竟然與古明拓沒有什麽兩樣。每次古柔從別人家裏帶著所謂的禮物出來時，真的覺得自己跟乞丐一樣，她又不是為了這點禮物而來的。她在回家的路上默默的流過很多次眼淚，每次都在快到家門的時候把眼淚擦幹了，笑著進門，怕叫爸爸和奶奶看見了擔心。

這樣的日子，終於在一個月以後結束了。警局找到了打砸搶劫繡樓的匪徒，他們雖然說不出主使者的名字，但也算是給了古家一個交代，給了社會一個公論。

就在眾人都躲避古柔的時候，張榮成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往上貼了上來。他到古家拜訪帶來了自己多年的私房錢，這讓古明拓大感意外。

“賢侄，你這是何意？”古明拓忍不住想問，你到底想耍什麽花樣，可還是用了更加文雅的詞匯。

古柔也忍到內傷，恨不得馬上甩臉子走人，可偏偏這是在自己家裏，要講點禮儀。

張榮成知道自己一直盯著古柔的臉顯得有些輕浮，可偏偏好久沒有見到古柔了，心裏想的厲害，回答古明拓問題的時候，那兩個眼珠子就跟生了根似的貼在了古柔的臉上。

“古叔叔，這是我自己的私房錢，家裏人不知道的。”張榮成還算是知道古家跟張家的過節，沒有提及，而是說到了其他：“我想幫阿柔，雖然這樣做很俗氣，可我真的想不出有更方便的辦法了。您也知道，我畢竟是張家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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