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這是封建思想！”古柔特別不服氣，小聲嘟囔了一句，高蘭把老花鏡從鼻子上取下來，瞄著古柔，問道：“那奶奶問你，新聞報紙你看不看？”。

古柔不能明白奶奶問這個是什麽意思，只好點了點頭，誰還不閑暇時間裏看看花邊呢！

“比方說，無論是明星還是普通人，現在離婚的是不是越來越多了？”高蘭循循善誘道：“你不覺得奇怪嗎？現在的日子，日日雞鴨魚肉的，過的跟那時候過年的日子一般好了，為什麽人越來越不滿足，越來越喜歡說別人的不對了呢？”

“是啊，為什麽呢？”古柔點點頭，想了想，確實就是這個情況，更有甚者，還有什麽二奶三奶的，聽起來就叫人發指！

高蘭拉過古柔的手，拍著說道：“原因奶奶不知道，可奶奶只知道，我那會剛進古家的時候，只是一個小妾。你爺爺原本還不是大戶的人家，我連一個姨娘都算不上。”

“奶奶年輕時候漂亮又溫柔，爺爺肯定只寵愛您。”古柔曉得奶奶的這樁心病，多年都是揮之不去的陰霾，不想高蘭卻搖搖頭，說道：“你呀，是現在的電視劇看傻了。那時候的小妾進門，跟傭人比還不如。又要伺候公婆，又要伺候大房正式，掃撒庭院，做飯洗衣，沒有不做的。白天辛苦了一整天，晚上還要伺候主子。這還不算，一旦生下孩子。”高蘭心懷愧疚的看了一眼古明拓，含著淚繼續說道：“一旦生下孩子，這孩子就烙上了妾生子的名頭，除非送給大房養，從小就與孩子生離，不然這孩子將來長大了，竟然連個奴才婢女都不如，沒有財產，沒有地位，活得何其卑微。”

高蘭說道這裏，忍不住聽了下來，抹了把淚。古柔不忍，遞了餐巾紙給高蘭，寬慰道：“奶奶，現在不是都解放了嗎，您還這麽傷心做什麽呢？”

“傻孩子。”高蘭擦幹了眼淚，眼中放出了堅毅的光彩， 又有著一絲的不屑：“你大奶奶死的早，我是扶正了，你爸爸也有了繼承家業的名分。可如今這社會裏，有多少破鞋，當著小妾卻享受著二奶奶的名分，一個個家庭被搞得烏煙瘴氣，不用奶奶多說。我剛才跟你說那麽多，意思不是說奶奶又多命苦。奶奶覺得，是當今的人都不如以前的人要臉了。”

“媽，您想太多了！”古明拓怕高蘭說的過了，古柔會反感，立刻阻攔道：“現在的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他們大了，選擇的對與不對，無論我們做大人的說的再多，到底接受那份果報的，還是他們自己。有時候，人不走點彎路，便不把那大路當正經，吃點苦頭，好著呢。”

高蘭聽懂了古明拓的言下之意，滿眼慈愛的看著天真懵懂的古柔，嘆了口氣：“阿柔啊，別的事兒，奶奶都支持你，隨著你，可婚姻大事，你萬萬不可擅自做主，須得你父親看過，點頭了，你才能夠去談你說的那個什麽戀愛，你明白嗎？”

古柔知道高蘭是操心自己，立刻點頭答應道：“我要是有喜歡的人了，肯定先告訴您和老爸，絕對不會擅自做主的。”

“好好好，我的孫女總算是長大了，懂事了。”高蘭心慰的笑了笑，道：“一路回來都沒吃飯吧，剛好老婆子也餓了，來，阿柔，你和你爸爸都陪奶奶吃些。”高蘭都七十七了，一天到晚根本就不怎麽吃，這話也就是給古明拓和古柔一個臺階下。古明拓和古柔立刻笑著跟在了高蘭身後，走向了餐廳。

古明拓扶高蘭坐下後，坐在了她身邊，小聲問道：“媽，咱們家有沒有可能，我是說可能啊，會有人給張家遞消息？”。

高蘭嚴肅的看了古明拓一眼，見他臉上的神色不似玩笑，略一沈思，道：“是有個丫頭來的日子不太長，可現在這年代，也不是從前了，不至於。”

“是嗎？”古明拓眼神閃過一絲肅殺，埋下睫毛，再擡起來，又是一片風輕雲淡，道：“媽，那孩子叫什麽名字，叫過來讓我見見吧。”

高蘭於是對身邊的阿姨點點頭道：“林嬸，叫阿茹來。”，林嬸點點頭，出去餐廳不多久，一個身材面容均不輸古柔的年輕女孩，安靜進來，站在了餐桌旁邊上。

“老太太，老爺，小姐好。”那女孩口齒清晰，情愫安然，絲毫看不出有一點怨恨的模樣。

古明拓沒有擡頭看她，也沒有理她，倒是古柔忍不住驚呼：“你這麽年輕漂亮，為什麽要到一個人家裏當傭人，而不是出去找一份有前途的工作呢？”古柔說的沒錯，這樣的年輕，這樣的謙卑，怎麽會找不到一份體面的工作，如果不是有悲慘的過去，就是有別的居心。高蘭也擡頭微笑著看向了她，等著她的回答。

“阿茹沒有念過書。”阿茹說出這話以後，古柔的舌頭就打了結，方才那些脫口而出的話，想反悔也來不及了。古柔有些尷尬，立刻改口道：“天下間每個人都會有為難的事，你只要努力認真，我們家也不會虧待你。”

阿茹一楞，埋頭一笑，道：“謝過大小姐。”心裏卻冷嗔：“你一個從小衣食無憂的富家小姐，哪裏懂什麽人間冷暖。”

高蘭冷笑一聲道：“我古家雖然待人和善，卻也養不起朝秦暮楚的高人。林嬸，一會給了阿茹兩倍的月錢，讓她另謀高就吧。”

“老太太！”阿茹一聽，擡頭震驚的看向了高蘭，一臉震驚的問道：“我自到了古家，辛苦勞作，從不偷懶，沒有出過一絲錯處，為什麽要辭退我？”

古柔不忍，小聲勸道：“奶奶，她都說她沒有讀過書，想找個好工作肯定不容易。我看她還挺機靈的，就留下來唄，反正我們家也不多一個人，爸爸，你說是不是？”

古明拓卻一改和氣的常態，淡淡道：“自然是媽說了算，阿柔，你記住，古家不是開善堂的，什麽人都收，只會重演農夫和蛇的故事。”古明拓的話讓阿茹臉色一白，緊咬住了嘴唇不再說話。古柔也看出了貓膩，不再說話。

高蘭瞄了一眼把所有心思都收起來的古柔，嘆了口氣，同樣都是二十幾歲，眼前這個自稱阿茹的女孩子城府之深，哪裏是自己這個不谙世事的寶貝孫女可以比擬。高蘭沒有改口，林嬸自然有顏色的過來拉了把阿茹的袖子，道：“阿茹，緣分到了會相聚，緣分盡了就散了，沒什麽好傷感的，你這麽懂事，到哪裏都會找到好差事。走吧。”阿茹沒有再求情，果斷的站了起來，順從的跟著林嬸就這麽走了。

古柔聽著外頭的腳步聲漸漸消失了，這才開口問道：“奶奶，明明我們家就是開善堂的，怎麽就不能收留一個沒讀過書的年輕女孩子呢？她長得這麽漂亮，出去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傻丫頭喲，你看她哪裏像是個沒有讀過書的樣子。”高蘭搖搖頭，喝了一口湯，拿著手絹擦了擦嘴角，道：“沒讀過書，能聽懂你爸爸方才的話？沒讀過書，能有這份沈穩氣度？要麽就是吃了太多的苦，要麽就是有人教的。吃了那麽多苦，那樣知道進退的女孩子，早就在一個地方站穩腳跟了，何必要到咱們家來當個下人？如果有人教，那我們家就養了一只白眼狼。就拿你今天回來的事兒說，為什麽你能遇到張家少爺，你不奇怪嗎？”

古柔點了點頭，就算張家再有本事，也不能道航空部門去查內部乘客的資料吧？！這會子想起來，剛才那個阿柔舉止得體，確實不像是個窮苦出身的。一想到張榮成，古柔立刻對這個把自己賣了的女孩子沒了好感，只是撇撇嘴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古明拓哈哈大笑起來：“看來我的寶貝女兒確實長進了，知道人心隔肚皮了，這樣也很好啊！”

古柔夾了一筷子菜，被老爸這話說的俏臉一紅，呵呵的笑了出來。一家人難得又歡快的在一起吃飯了，不過是個裏應外合的內應麽，處理了不就好了？哪裏有那麽多的不愉快呢？至少古柔是這麽想的。

林嬸帶著阿茹到管理室，拿出了兩個月的工資放在了紙袋子裏頭，遞給了她。阿茹隱忍再三，還是接了它，並未道謝就轉身伸直了脊背離開了。

阿茹離開後，確實並不是無處可去的游蕩，而是轉了兩趟車，繞了幾個彎子，來到了張家老宅，從後邊的小門趁著夜色被人放了進去。

古明拓很快就收到了消息，高蘭也知曉了。他們母子兩個對視一眼，沒有打算再瞞著古柔，於是三人坐在了起居室裏頭，聊了起來。

“阿柔，如今你畢業了。往後要承擔起家裏的擔子了，什麽事都該學著來了。咱們就說說，剛才走的那個阿茹，你猜猜她去了哪裏？”先開口的是高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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