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寧雖然不懂這些，可誠意兩個字，他卻是明白的。點頭之間，爺爺那間簡直鋪子就出現在了兩人的眼前。

“就在那裏。”白安寧指著風中飄蕩的剪紙，聲音裏頭帶著一點小激動。

白國華早就坐在那裏開始了年覆一年日覆一日的剪紙，他低頭專心致志的剪著，每一個花樣都是不帶重樣的。

“爺爺”白安寧興高采烈的喊了一聲，白國華擡頭，迎著陽光看見了古柔的臉，臉上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慍色。

“古柔，過來看看，這些都是我爺爺的作品。”白安寧興奮的的指著鋪子裏的剪紙，恨不得馬上得到古柔的表揚一樣。

古柔遠遠的看見了嚴肅莊重的白國華，哦了一聲，滿臉欣賞的看了一圈剪紙，這才蹲到了老人家旁邊，衷心誇讚道：“老人家，您的剪紙功夫真好。”

白國華心裏有幾分猶豫，眼前這張臉，與記憶中那張臉當真是一模一樣，可到底歲月流逝，自己也老得滿頭白發了，如果是她，她也一定與自己一樣，白發蒼蒼了，怎麽可能還是那樣年輕的模樣？可能夠長得這麽像，定然有些聯系，於是開口問道：“你姓什麽？”

“爺爺，她叫古柔。”白安寧趕緊答道，他看著爺爺臉色有些不善，心裏就犯嘀咕，莫非這個姓氏有些什麽不妥。

“高蘭是你什麽人？”白國華把手裏的剪紙咣當一聲往地上一扔，嘩啦一下站起來，滿身的彩紙飛了一地。

古柔聽了也是一楞，她與白國華素未謀面，這個老人怎麽會知道自己奶奶的名字，莫非是湊巧。

白安寧也意識到了氣氛的微妙，悄悄的扯了扯古柔的袖子，提醒她不要發呆。古柔這才趕緊答道：“我奶奶的名字是叫高蘭，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您認識的這一位。”

白國華一楞，臉一黑，轉身頭也不回的就出了剪紙鋪子，徑直回去了自己的小院，對迎上來的白忠軍叮囑道：“今天不準不招待任何人。”

白忠軍剛把一桌子菜擺好了，就等著他們爺孫兩人帶人回來了，不想老爸回來是一個人不說，還怒氣沖沖的，莫非白安寧沒有把人姑娘照顧好，到嘴的鴨子又飛走了？還疑惑著呢，他眼神往門外一瞟，就看見了白安寧帶著一個身材樣貌都是一等一的女孩子慢慢的往小院兒這便走了。

周莉從廚房端出來最後一個火鍋，擡頭問道：“他爸，孩子回來了嗎？我剛聽聲音，咱爸是不是已經回來了啊？”

“嗯。”白忠軍答應了一聲，眼神往老爺子所在的房子瞟了一眼，湊到周莉身邊小聲說道：“我看咱爸不開心，不會是咱兒子帶的這個姑娘不靠譜吧？”。

周莉把手拿圍裙一擦，小聲說道：“不會吧，咱兒子大小喜歡的女孩子就是那種文靜秀氣的，不至於帶個二流子回來吧？”。

白忠軍糾結的望了一眼門口，搖搖頭，嘆道：“我兩剛才不是去偷偷看過了嗎？那女孩子看起來乖巧懂事，漂亮文靜的，怎麽也不是個二流子的模樣，就算聲音難聽點，也不至於讓老爺子臉黑成那樣啊。”

“算了，老爺子不開心，咱也別攛掇了。往後的日子還長，不能讓老爺子大半輩子都順意了，臨到老了不開心。當然了，不管怎麽說，兒子既然帶人家女孩子回來了，咱就當是普通的同學，朋友，吃個便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周莉說著，眼角的餘光已經看見了靠近小院兒大門的白安寧和古柔，立刻用胳膊肘杵了一下白忠軍，換了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迎了上去，喊道：“兒子，正說讓你回來吃飯呢，看這麽巧就回來了，這位是？”周莉只故意裝作不知道有客人來訪的樣子問，讓白安寧大感尷尬，立刻解釋道：“這是我認識的朋友，今天帶回來見見爺爺，人家是想虛心求教，學習爺爺的剪紙技術的。”

古柔早聽白安寧說過，他一早就給家裏說過她要來的事情，雖然總覺得有些不妥當，可忍不住心中竟然會有一絲絲的甜蜜。這會子爺爺先是黑著臉走了，她還可以理解為是老人家脾氣不好，可連白安寧的媽媽都這樣客氣見外的話，那先前老爺子的黑臉就算不上是意外了。古柔想不通，她跟這家人平時並沒有交集，算得上是初次見面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敵意呢？

古柔知道自己如果還硬著頭皮進去，搞不好會惹出亂子來，於是跟周莉點頭喊了一聲：“阿姨好”然後才對白安寧說道：“對不起，我不該這個時間過來，耽擱大家吃飯了，等你們吃完了，我再過來拜訪吧。”說著，古柔真打算走，白安寧腦子一熱，一把拉住古柔的胳膊，阻攔道：“飯菜都做好了，多雙筷子的事兒，哪裏有讓朋友到門口了都不進去喝一杯茶的道理。”白安寧對古柔說完這些，又對周莉說道：“媽，您也幫我勸勸古柔唄！”

周莉嘆了口氣，看兒子這著急的樣子，十有八九是真心喜歡這姑娘了，可人家姑娘進退得宜的，看不出對自己兒子能有幾分情誼，如果這個頭開得不好，將來萬一成了一家人，自己跟她可是萬年不變的婆媳關系，於是也退讓了，說道：“是啊，來者是客，進來吃個便飯吧。”

古柔也不過是想找個臺階下，如今周莉給了，她也樂得順桿子下了，不想她正打算踏進小院的門，就聽見白國華在房子裏頭不知道把什麽東西給摔碎了，大吼道：“當我是個死人嗎？”

白忠軍嚇了一跳，趕緊跟門口三個人點了點頭，小跑步進了房間。

桌上擺好的碗碟碎了兩個，白國華正怒氣沖天的背著手，看著客廳裏的毛主席像，臉上通紅的，正等著人來。

白忠軍說道：“爸，您這是發的哪門子脾氣，人家小姑娘又沒得罪咱，您這是幹嘛呢？！”他小時候，母親就一直教導自己要節儉度日，後來即便自己當了政府幹事員了，這樣的習慣也沒有變過。如今看著老爺子發脾氣，平白無故的就浪費了這些個勞動人民的成果，心裏有些疼，可更心疼的，還是白國華的身體。

“爸，怒氣傷肝，憂憤傷心的。您一把年紀，我們做兒女的又不是不聽話，如何就能讓您發這麽大的火呢？”白忠軍一邊收拾著碗碟殘骸，一邊勸說道：“您要是不喜歡安寧帶回來的朋友，勉強吃了一頓飯，以後叫他們不來往就是了，何必顯得這麽沒有禮呢？”

“你還說聽話？”白國華嘩啦一下轉過身來，臉上那肅殺的神情是白忠軍從小都沒有怎麽見過的，還是自己母親死的時候才見過一回的，讓他心裏一個咯噔，莫非這個叫古柔的女孩子當真有什麽不妥？白忠軍立刻點頭哈腰恭敬的說道：“爸，您別生氣，一切都聽您的，您到底要怎麽樣麽？”。

正說著，白安寧從外頭跑了進來，進門就跟白國華急眼，說道：“爺爺，您這樣太合適了！”

本來剛剛將怒火壓下去的白國華被白安寧這麽一激，直接就怒了：“你要讓這女人進門，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今天就跟你斷絕關系，死了都不要你來上我的墳！”

這話說的狠，聲音也足夠大，連門口的古柔同周莉都聽見了，古柔兩眼一紅，對周莉說了句：“阿姨，老爺爺今天心情不好，我改日再來造訪，您先忙。”說完，流著眼淚就跑走了。

周莉左右為難的，人家女孩子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坐，卻惹得從來講道理的白國華發了這樣大的火，說著這樣絕情的話，她總不好去追，只好怏怏的從門口進了客廳，小聲說道：“爸，您消消氣，人家女孩子已經走了。”

白安寧一聽，急了，立刻就要追出去，白國華一把把煙槍都給扔了出去，砸在了白安寧的背身，吼道：“兔崽子，你敢去追，去了就別回來！”這話把白忠軍和周莉都嚇了一跳。從小到大，白國華多寶貝白安寧，一家人都有口有眼，看的分明，如今這是怎麽了，能把話說得絕情到這個地步了？

白安寧雖然在乎古柔，知道她經歷了這樣被拒之門外的事兒，還聽了這麽多話，心裏肯定不舒服，可到底爺爺在自己心裏也是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他不能為了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女孩子，就跟帶了自己一輩子的爺爺鬧翻臉。

白安寧停下了腳步，沮喪的往餐桌前頭一坐，幾乎要哭出來你。周莉看著心疼，立刻跟白忠軍使了個眼色，白忠軍看懂了，立刻把手裏的垃圾拎道廚房，從新拿了碗筷進來，還捎帶了一瓶酒，打了圓場道：“算了算了，這事兒咱先不提，就單嘗嘗你媽媽的手藝，看看進步了沒有？爸，您坐。安寧，趕緊給爺爺倒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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