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你去個廁所怎麽去了那麽久啊！”白安寧的同學也是大學同宿舍的室友吳昊澤此時已經喝的耳赤面紅，見著白安寧從包間外頭進來，立刻扯開了嗓子喊道，引得一桌子同學都看向了白白凈凈的白安寧。

“沒看清楚走錯了包間，自罰三杯，這樣總可以了吧！”白安寧想起方才遇到的清麗女子，心中忍不住一陣竊喜，喝起酒來格外的痛快。

三杯下肚，一桌子同學吹牛的吹牛，聊天的聊天，白安寧卻看著一桌子熱菜冒出的熱氣，思緒揚到了包間之外。

大學畢業三年了，這還是第一次參加同學聚會，聽著同學們說自己如何的威武，白安寧深深的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稀裏糊塗的混下去。

忘記了是如何散去，白安寧走出了聚賢樓，一個人看著空蕩蕩的馬路發呆。這個時候回家，爺爺應該睡著了吧？

聚賢樓離自己家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白安寧決定自己走回去，順路也散散酒氣。

白家祖上是哪裏的，白安寧小的時候隱約聽說過，仿佛說是在南方哪裏，他沒有放在心上，只曉得懂事起就隨著爺爺住在玉泉湖邊上的小院兒裏。即便關城景區辦公室的人來說了很多回，爺爺也沒有挪位置的意思。後來，玉泉湖成了旅游景點，爺爺的小院兒成了景區裏的一道風景線，辦公室的人便沒有再來打攪。再後來，景區的人發現爺爺有門出神入化的剪紙手藝，還專門給老人家開設了一個剪紙工藝展示的小棚子，日子過的格外的滋潤了。

白安寧上大學的時候就想過畢業後要如何的將自己的一腔熱情投入社會，想著一飛沖天一鳴驚人，可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幹。

三年裏頭白安寧嘗試過過幾分工作，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開了。萬般無奈之下，國家企業上班的父母托人幫自己找了一份長城腳下景區管理員的工作，每天不生不死不鹹不淡的這麽混著，漸漸的將當初的那份熱情就消磨盡了。若不是這次同學聚會，白安寧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骨子裏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大展宏圖的。

不知不覺間，白安寧已經停在了自家的小院兒前頭，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來的。小小的四合院裏頭，簡陋的燈泡罩著已經掉了瓷的燈罩，發出微弱的黃光，驅散著長城腳下寒冷的夜風裏的孤獨。

不用進去，白安寧都知道爺爺還沒有睡覺，院子裏的燈是給自己留的，他心裏便突然湧起了一種愧疚，因為晚歸耽擱爺爺休息的愧疚。

突然，院子的木門嘎吱一聲打開了，白國華從裏頭走了出來，看著有些喪氣的白安寧問道：“安寧，你站在外頭不進去是想吹湖風嗎？”

“爺爺。”白安寧小聲的喊了一聲白國華，低著頭貓著腰進了院子的門，方才那點兒因為黑暗襲來的慌亂一掃而空，他依舊是這院兒裏調皮搗蛋的主人。

白國華緩慢的關上那只能抵禦君子的木門，顫悠悠的跟在了白安寧的身後，笑瞇瞇的問道：“讓你去跟父母住新街你不去，非要在這裏陪我一個孤老頭子，莫非心裏還在為當一個小公務員而覺得委屈了你這個大學生嗎？”

“沒有，爺爺。”白安寧聽了這話，有了一種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覺，立刻打了個哈欠，說道：“爺爺，我就是同學聚會多喝了兩杯，哪裏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說完，立刻心虛的跑進了自己的房間裏，快速的關上了等，趴在窗棱子上看著院子裏還盯著自己房間的爺爺。

白國華看著白安寧已經熄滅燈光的房間，長長的嘆了口氣，扭頭望著如今在黑夜裏都能觀看其雄偉的長城，越發的不能理解如今的局勢了。搖搖頭，白國華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進去之前，拉滅了院子裏的夜燈，讓這個小院兒在玉泉湖邊沈沈的睡了過去。

見到爺爺進去了自己的房間，白安寧才長長的舒了口氣。躺在床上，聽著外頭呼呼的山風，白安寧感受著夜幕降臨後的寒冷，漸漸的從醉酒的迷離裏抽搐精神來。藍天白雲下的自己，猶如多少在和平年代裏生長的孩子一樣，無憂無慮，卻也漸漸的失去了志向與抱負，安於平淡，死於安逸。

夜風呼呼吹過，本來就有酒意的白安寧沒過多久就昏昏沈沈的睡了過去。

與平時的醉酒不一樣，這一次白安寧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方才那同學聚會上創業成功的同學們都在跟自己說恭喜。夢中的自己莫名其妙，為什麽大家都要跟自己說恭喜呢？正疑惑，突然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個婚禮之上，自己的胳膊上挽著一個身穿大紅禮服的新娘，把白安寧嚇了一跳。那個女子看不清面容，可恍惚間覺得她甚是溫柔，白安寧懷著一顆激動的心，想要看清新娘的面容時，美夢被一聲雄雞的打鳴打斷。

夢雖然已經斷開，天色卻還尚早，白安寧有些沮喪的把杯子往臉上一蒙，真希望方才能做完那個夢，若是那個新娘就是自己在走錯包間時遇到的那個女孩子，該多好！白安寧這樣一想，蒙在杯子下的臉露出一個笑來。

“安寧啊，起來吃飯。”

爺爺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比雄雞的打鳴更讓白安寧振奮。

白國華是軍人出身，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他在解放後轉業時來到了柔遠門這裏，成了機關黨委的一個小職員。在白安寧記事起，爺爺就已經退休在了這個小院兒裏，最大的愛好，就是剪紙。

白安寧曾經笑過白國華，一個大男人剪紙多別扭啊，每次他這樣說的時候，爺爺都會十分嚴肅的說，這可是救過很多人性命的手藝，你小子不懂的。接下來，就是圍著玉泉湖跑十圈的身體鍛煉。白安寧每每含著眼淚跑那十圈的時候，都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心裏一邊憤恨於那剪紙有什麽神色很不可侵犯的，說一句就要體罰自己跑這麽久，一個當爺爺的，都不害怕自己太小跑岔氣！

興許是小時候這點兒記憶，讓白安寧長了記性，爺爺說的話雖然不是聖旨，可在他心裏卻勝似聖旨。這會子爺爺叫自己吃飯，莫說自己已經醒了，就是還睡著也的跑起來。白寧把被子從臉上揭開，對著窗戶喊了一聲：“爺爺，我馬上起來。”然後長長的嘆了口氣，開始特別掙紮的換衣服。

昨天晚上睡著時還不覺得，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一身酒氣，臭的要命。白安寧換了一身幹凈衣服，又把臟衣服抱著出去，丟進了院子裏的洗衣機，到了點洗衣粉把衣服洗上了，這才轉身進了廁所。

等白安寧忙活完鉆進客廳時，爺爺還沒有吃飯。老人講面前白著一碟子小菜兩個雞蛋伴三個花卷，桌子上對面放著的兩碗黃米粥上還飄著兩個紅棗，棗子發出誘人的香氣讓白安寧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坐下吃飯吧，時間不早了，你還要去景區上班。”白國華看見白安寧進來，拿起筷子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小菜。

白安寧本來打算義正言辭的說上兩句，可經不住肚子不爭氣“咕嘰”的響了一聲，於是耷拉了個腦袋坐到了爺爺面前，有些喪氣的拿筷子戳了戳小菜，被爺爺一把用筷子攔下，問道：“你還是個文化人，吃飯怎麽戳碟子呢？”

白安寧腦子一嗡，沒理解爺爺的用意，一臉狐疑的看著爺爺。

“你小子昨兒大學同學聚會？”白國華滿是皺紋的臉已經掩蓋不住皺紋之下的英氣，此時笑得卻帶著一點調皮。

白安寧點了點頭。

“受打擊了？”白國華撿了一筷子菜，慢慢的品味著，瞇著眼偷偷的瞄著白安寧。

白安寧點了點頭，立刻又搖了搖頭，使勁了啃了一口花卷，端起黃米粥咕咕的喝了兩口，故意岔開話題說道：“爺爺，今天這黃米粥格外香呢。”

“遇到喜歡的人了？”白國華卻不吃白安寧這一套，不依不饒的問道：“你知道爺爺年紀也大了，就想抱一抱重孫子。”

白安寧聽到這句，眼睛猛然就瞪大了，再也不接話，三扒兩口的把黃米粥和畫卷吃完，連雞蛋都沒有剝，拿著就站了起來，笑的尷尬萬分的說道：“爺爺，你也知道，我要去上班了，先走了。”

看著落荒而逃的孫子，白安寧又嘆了口氣：“以前打鬼子的時候，也沒有見過誰會這樣慫，如今的孩子們怎麽就這麽的沒個擔待了。唉，世風日下啊。”

白安寧帶著雞蛋一路小跑，來到了景區辦公室，這裏還一個人都沒有，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辦事員，不如那售票員對上班時間的嚴格，來的遲早其實都一樣。因為是第一個來，白安寧依舊如往日一般將辦公室掃了一遍，打開窗子透了透氣，又給大家燒好了茶水，這才做到了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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