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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酒店,林燈兒就去找了隔壁的徐見風。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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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起吃飯,讓服務員送上了,要在我那裏還是你這裏?”

徐見風剛把門打開,林燈兒就很自然地走了進來,順便拋給他一個問題。

他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試與她溝通,重新梳理關系。

“林小姐——”不料剛開口就被打斷。

“不用這麽見外,叫我燈兒就好。現在誤會已經產生,對他們解釋是沒有用的,不如將錯就錯。這樣我也好掩護你。但在工作中,我們還是要公私分明的。”

林燈兒指的是上次她沖進徐見風的病房,在眾目睽睽之下抱住他的事。當時說什麽都已經晚了,看到的人皆是目瞪口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導演,他一下頓悟,兩手用力一拍:“怪不得你昏迷那天,阿風這小子急成那樣,我還是頭一回見他亂了分寸,從你昏倒到進搶救室,他一直在你身邊和你講話,原來早在一起了!行啊,丫頭,沒想到你這麽熱情!”導演一臉紅娘笑。

經紀人鄧覺從不反對手下的藝人戀愛,也知道他好多年沒談過戀愛了,此刻正笑看熱鬧。

助理沈南也是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中午林小姐讓他回避一下是為了掩人耳目啊……

門口趕到的季木木和林燭見狀急剎車,呆呆地站在原地沒進來。

林燭回過神來笑得很欣慰:“回報救命恩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以身相許。燈籠,你不愧是我親姐,有覺悟!”

季木木不可置信地看著病床上那兩個相擁的人,嘴巴張開,形成“O”字狀。她該怎麽和青姐交代啊……這次受傷的事還沒結束,又來這麽一遭……林燈兒是專業坑閨蜜的嗎?不是說不喜歡嗎?感激之情去哪兒了?!

這時抱住徐見風的林燈兒已是騎虎難下。小臉漲得通紅,大氣都不敢喘,幹脆裝死人,腦袋直接趴在了徐見風的肩膀上,自動屏幕外界。

徐見風無奈,輕咳兩聲,面色尷尬。

“那個,不如你們先出去……我的傷不要緊了……”

是是是,我們當然知道你不要緊。香玉在懷,一點痛又算得了什麽呢。

眾人了然地起身,走出病房。沈南最後還默契地帶上了門,對徐見風露出了“我家有兒初長成”的表情。

徐見風:……

等到病房裏徹底安靜下來之後,徐見風才拍了拍還趴在他肩頭的林燈兒。

“人都走了,起來。”

林燈兒一聲不吭。

“林小姐?”

林燈兒一動不動。

“……林燈兒,有事先起來說好嗎?”徐見風很是無奈。

他記得這個女孩的性子不是這樣的啊。

“徐見風……”

“什麽事……”

“能幫我叫一下醫生嗎,我剛才好像碰到傷口了,好痛……”林燈兒有氣無力的聲音自他肩頭傳來。

徐見風神色一凜,立刻按了呼叫鈴。

他也覺得需要叫醫生了,因為他的傷口也隱隱作痛。

醫生和護士很快趕到,檢查了二人的傷口,面露詫異,“怎麽碰到的?”

兩人此時卻極有默契地裝聾作啞。

護士也不追問,手法嫻熟地重新為他們包紮了傷口。

徐見風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的一周裏,林燈兒像纏上他了似的,一天到晚除了睡覺上廁所,都待在他的病房裏,寸步不離。

因為他們錯過了解釋的最好時機,所以幾個知情人都默認他們是一對情侶,並承諾不會對外多說一個字,因而對林燈兒的舉動也沒有任何異議,還覺得理所當然,本應如此。

徐見風對此極度無奈,但他不得不承認,有林燈兒在的病房,多了那麽些活氣。

私下的林燈兒是個書迷,休養期間沒什麽事好做,她便叫林燭把酒店裏的書都搬到了病房裏,還興致勃勃地送了徐見風幾本書。

她話不多,大多數時間都是坐在椅子上,或是躺在靠椅上,從早到晚安安靜靜地看書。稍稍聒噪的時刻往往發生在徐見風提出要她回去的時候,她會放下手中的書,一本正經地和他講道理,為他分析這件事的利弊與可行性。

徐見風每每都被說得繳械投降,繼而認命地閉了嘴。

女人是天生的辯論家。

這話不假。

徐見風以為出院以後,林燈兒就不會再黏著他,沒想到前腳剛進酒店,她後腳就過來了。

“但是我們沒必要一起吃飯,酒店還是相對安全的。”徐見風提出自己的看法。

林燈兒想也沒想就反對:“至少在殺青前,我都會盡量和你在一起——你也不知道徐見雨什麽時候會出來,如果他出來了,會給你帶來麻煩,我在的話,還可以攔一下。”

“有沈南。”徐見風淡淡地說。

“你上次出來沈南在旁邊嗎?”她反問。接著直接打電話點餐了,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徐見風要吃什麽。

自己竟拿這個丫頭一點辦法都沒有。

徐見風好笑地搖搖頭。本以為這是個害羞自卑的女孩,這幾天卻跟變了個人似的。像一只小貓,看似敏感高冷,實則粘人倔強。

小貓。

徐見風的嘴角越發向上,而他自己未曾發覺。

林燈兒偷偷瞥了他一眼,望見他唇邊的笑意,松了一口氣。

過一天算一天,瞞多久算多久,畢竟他也救過自己兩回。殺青之後,她也是鞭長莫及了。

林燈兒這樣想著。

因為受傷的地方在顯眼的脖子處,所以林燈兒無法按照後面的流程進行拍攝。制作方討論過後,決定臨時修改劇本,內容就是以那天的意外為基礎,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歹徒也變成了楊文宣親自安排的,更是將故事的長度從三個月縮短為一個月,讓男女主加速愛上對方的時間,大大小小修改了幾十處,電影才得以繼續拍攝下去。

林燈兒哭笑不得,自己誤打誤撞地受了回傷,竟然還被改編成了電影裏的橋段,她總算感受到了何為“藝術源自生活”。

時間一晃而過,重新工作已經有半個月了,傷口也結痂了,電影按著修改後的劇本走向拍攝著,林燈兒常以工作需要的緣由跟在徐見風的身邊,劇本絕不離手,以防被別人拍到亂編亂謅。

徐見風這半個月的狀態也很不錯,至少徐見雨沒有再出來過了。

林燈兒為他感到開心,他卻表示自己的病史已長達十八年之久,很難控制的,極難痊愈,就算持續吃藥也不能百分百確保,所以林燈兒一直跟著他的意義真的不大。但林燈兒不這麽認為。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放心,殺青後我們就各奔東西去了,有沒有意義都不重要了。你就當我是在報恩吧。”這是林燈兒時常掛在嘴邊的“報恩說”。

潛移默化下,徐見風開始倒數起殺青的日子。他的內心似乎抗拒殺青這天的到來,似乎不想面對沒有林燈兒粘著他的生活,但他說不上來是為什麽。

他開始仔細回想這半個月來所發生的點滴。

“徐老師,今天晚上我們沒有戲,點小龍蝦和剁椒魚頭怎麽樣?”只要沒有戲,她都會跑到他的房間裏和他待在一起。

她嚴肅或生氣的時候會喊他“徐見風”,但她很少會生氣,所以大部分情況下還是喊他“徐老師”。

“換一個,一點辣都不能有,你傷口還沒好。”

“哦……咖喱牛肉飯呢?”

“可以。”

“徐見風!你的煙不是被我收了嗎?這包是哪兒來的?”

現在是她生氣的時候,大呼小叫地直呼他的姓名,和最初認識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受傷之前,他從未見她生過氣,蔣導也說這姑娘的脾氣好得不得了。而現在——

“徐見風!說話!”

“沈南買的……”他胡亂把罪名扣在了無辜的助理頭上。

她更生氣。

“徐見風!說實話!”

“我就看看,沒抽……”他乖乖把煙交給了她。

她卻一直數落他,“要不是我發現得早,你就抽上了吧。不讓我吃辣,自己還想抽煙?”

徐見風:“……”

“徐老師,這裏的臺詞我不太順,我們再對一下吧。”

“徐老師,蔣導找你,要我們過一遍戲。”

這是她在片場時常對他說的話,為了掩人耳目,為了光明正大地走到他的身邊。

為了他。一切都是為了他。

她這近一個月所做的,完全推翻了她之前給自己留下的柔弱印象,漸漸在他心中構建起一個全新的林燈兒。

一個他眼中的林燈兒。

她喜歡看書,尤其是心靈雞湯類;她喜歡吃辣,麻辣小龍蝦和剁椒魚頭是她的最愛;她化妝的技術很爛,私底下習慣素顏朝天;她討厭生病的人不遵照醫囑,因為她覺得這樣是倒貼錢去弄壞身體;她的身體素質很差,但她不以為意,卻在答應過莫文懷會跑步之後堅持鍛煉;她有個小名叫“燈籠”,只有她的父母和弟弟會這麽喊她;她一點都不怕蟑螂,可以面不改色地拍死它;她在微信上聊天說再見前一定是說最後一句話的人,因為她覺得那樣會讓對方舒服些;她從不擺架子,很照顧他人的想法,劇組的人都喜歡她;她現在面對自己已經很自然了,不會再冷著一張臉,反而在他做錯事的時候會不停地念叨,甚至還會嫌棄自己;她的容顏似乎越發好看了,他在娛樂圈二十多年,遇到過很多漂亮的女人,但是沒有一個像她這麽好看,更沒有像她這般好看得符合自己的心意。

生活裏都是她,腦子裏,還是她。

他好像說得上來自己為什麽抗拒殺青,為什麽希望林燈兒粘著他了。

他好像也曉得了那天他沒有推開林燈兒的擁抱的原因。

夏季多雨,此時窗外正下著雨,就像他在這裏拍的第一場戲一樣,他的手摸上自己的左邊胸口,這顆心臟正在有規律地跳動著。

撲通。撲通。

真實的跳動感令他漸漸蘇醒。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喚醒他的源頭,是躺在另一張床上的女孩。

她的身體蜷縮成一團,空調被密不透風地將這團身子裹在其中,像只慵懶的小貓。她的呼吸淺淺,身體隨之微微起伏。

頭發散落在潔白的臉上,枕邊放著一本她半個小時前看過的書,是她喜歡的雞湯文:《努力的意義——不會被辜負》。

他下床,朝床上的人兒走去。

輕輕撥開她臉上的烏絲,手指在她滑嫩的臉頰上摩挲,沿著五官的輪廓,溫柔繾眷地勾勒出她的臉龐。

不適感令女孩皺了皺眉,他立刻收回指尖。

他的手腕在空中換了個方向,伸向她烏黑柔軟的發,細細地纏繞於指尖。

漆黑的眼眸中藏了太多隱忍壓抑的情緒。但他終究什麽都沒做,放棄般地松開了指尖的細發。

他沒資格邁出這一步,哪怕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也他絕不會拉她跌入泥潭。

她會有光明的人生,美好的未來——然而這些含有希望的詞語,都與他無關。

他頹然地跌坐在地板上,頭靠在她的床邊,定眸望著窗外淅瀝的大雨。心中有不舍,有無奈,亦有歡欣雀躍,但他統統埋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或許是太久沒有戀愛了吧。他這樣解釋心中難以割舍的悸動。

心裏的秘密,他一個人藏好就夠了。他可是演員,這是他最擅長的事。

明知道不能在一起,但我還是好喜歡你。

你緊緊跟在我的身邊,這是你保護我的方式;我不會對你說我喜歡你,我不會和你在一起,這是我保護你的方式。

許久,他站起來,戴了一頂鴨舌帽和一個口罩,眼睛上還架了一副黑框眼鏡。

輕輕關上關上房門,獨自離開,背影沈重。

☆、9

林燈兒頭發淩亂,神色慌張,耳邊一直傳來客服冰冷的聲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Sorry,the——”

她掛斷了電話,直接撥給沈南。沈南清楚徐見風的病。

電話很快被接起。

“林小姐?”

“你身邊有人嗎?”林燈兒尚存幾分理智。

沈南了然,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

“請說。”

“徐見風不見了,我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沒人接。我下午一點左右睡著了,睡之前他還在房間裏,醒來後就不見了。是不是徐見雨又出來了,你有辦法找到他嗎?”

“我沒有辦法。”沈南雖然不安,但仍說出了事實:“如果是他自己,那應該沒事。如果是徐見雨……”沈南沈默了一下,“徐見雨一直沒鬧出太大動靜,還是比較可靠的——”

“徐見雨最喜歡去的地方是哪裏?”林燈兒匆匆打斷他的話。

“……熱鬧的地方——”

“嘟嘟嘟……”

沈南聽著被掛斷的聲音,苦笑。

希望明天的頭條不會是徐見風和林燈兒親密約會夜市共游之類的。

當然,前提是她能找得到他。反正自己是一次都沒成功過……

林燈兒氣極,就他那張全國人民都認識的臉去了熱鬧的地方還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

自己答應過他回好好跟著他,如今人不見了也是自己的責任,

她掛了電話後立刻找出明星外出必備的三件套:帽子、眼鏡和口罩。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她必須先隱藏好自己。

她同時發了兩條信息,收件人分別是季木木和沈南。

“我出去一趟,別找我,不用擔心,有事找沈南。”

“我出島找他,你在島上找,瞞著木木。”

兩分鐘後,她背著一個小包,手中握著一柄傘,單槍匹馬地闖入了大雨之中。

她買好票出了鼓浪嶼。下船後立即上了出租車,直奔曾厝垵。那裏有吃有喝的地方,十分熱鬧。如果自己運氣好,說不定馬上就能找到他。

就算是下雨天也絲毫影響不了游客的心情。這裏人潮湧動,各種食物的香氣混合在一起飄揚在潮濕的空氣中,真真的香飄四溢。

林燈兒小跑著尋找目標:戴帽子的身高超過一米九的男人。

她上回見過徐見雨,他當時就戴了個鴨舌帽,非常低調。他一米九的身高也是鶴立雞群,這大大地為林燈兒縮小了尋找的範圍,因為符合這兩個條件的男人並不多。

無奈這條街上的客流量太大,人們來來往往,等她找完這一頭,另一頭又換了一批新的游客。

她有些幹著急,這樣找下去還是太浪費時間了,可是她又不能直接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叫他的名字吧?

名字?

名字!

林燈兒突然想到之前有一次他與他的母親通話時,不小心按了免提,他母親喊他什麽來著?

她仔細回想,腦中一個靈光閃過,她立刻扯開喉嚨大喊。

“阿雨!阿雨!你在嗎!阿雨!”

徐見風的母親喊他“阿風”,同理可得,他是阿雨。如果徐見雨和他母親處得不錯的話,他對“阿雨”肯定會有反應。

林燈兒喊了一路,不停地大叫“阿雨”。

她沒料到的是,叫“阿雨”的人竟然那麽多,幾乎她每喊一聲就會有幾個人回頭……

喊久了她就掌握了訣竅,凡是回頭的:小孩、女性和老人自動屏蔽,矮個子的忽略,露臉的無視。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她已經跑了這條街兩個來回了,可還是沒有見到徐見雨的蹤影。

林燈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千萬不能亂了分寸。

於是她開始了第三次尋找。

口中繼續大喊著他的名字,眼睛快速地掃過可疑的路人。

不是,不是,這也不是。

因為下雨天的緣故,道路上特別濕滑,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到。林燈兒險些滑到好幾次,到了後來,她幾乎是逼著自己不要抽空擔心會不會摔倒的問題了。

雨越下越大,她五點左右到達曾厝垵,已經在這裏找了兩個多小時,夜幕已然悄無聲息地籠罩了這座城市。天一黑,尋找就變得更加困難起來了。

“阿雨,阿雨,阿雨,啊!”林燈兒腳下一滑,終於中招,狼狽地摔倒在地。

她吃痛地喊了出來,有人關切地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她趕緊搖頭,婉言謝絕。

三件套還是起了作用的,她喊了這麽久都沒人發現她是誰,現在摔了一身泥水,狼狽不堪,估計她媽在這兒也認不出自己了。

“真是夠能折騰的……”林燈兒咬牙切齒。

從她打不通徐見風的電話時起,她就幾乎確定徐見雨已經出來了。因為徐見風向來是個極有分寸的人,不會拋下這麽多人為他提心吊膽,只有徐見風口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徐見雨才會這麽幹。

“八年前還以為是誰天使,八年後這麽折磨我……”林燈兒靠著自己從骯臟的路面上站了起來,不顧路人探究的目光,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重新開始喊。

前面不遠處就是曾厝垵的出口了,要是還沒找到,她就換地方。

第三趟尋找,失敗。

林燈兒不氣餒,拍拍自己的臉。

“這才第一個地方,沒事沒事。”

林燈兒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廈大。

廈門大學是全國的重點大學之一,芊芊學子讀書生活的地方,多年前的一部《一起去看流星雨》的取景地就是這裏,從此名聲更響了,每天都有許多慕名而來的游客,雖然不比民以食為天的曾厝垵,但也稱得上熱鬧。

下車的時候,雨剛好停了。喊了兩個小時,喉嚨火燒般的疼。但她沒時間去買水喝,而是直接找到了廣播室。

這裏是學校,是學校就有廣播室,有廣播室就可以讓她的聲音響徹整個廈大,如果他在,一定可以聽到。

林燈兒跟廣播室的管理人員溝通了十幾分鐘,她說自己和男朋友來廈大玩,起了爭執之後,她一氣之下就跑了,手機沒電,聯系不到朋友,只能求助學校。她好說歹說,並拿出身份證拍照再輸入電腦做了登記,她才成功坐在了廣播室裏。

“阿雨,我是林燈籠,如果你在的話,請馬上到廣播室來。阿雨,阿雨,你在嗎,如果你聽得到我說的話,快來廣播室,我是燈籠,我是林燈籠……”

林燈兒沙啞中帶點倦意的聲音回蕩在廈大的校園裏。她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呼喚他的名字,只希望廣播室的門口能出現那個熟悉的身影。

十分鐘過後,在管理人員的要求下,林燈兒不得不起來離開廣播室。

她站在樓梯口,天空又下起了雨。水已經喝完,她把空瓶子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她知道現在沒時間難過,於是撐起傘,準備重新出發。

腳踝處突然傳來的刺痛感讓她停住了腳步,她接著樓梯間的燈光,發現腳踝竟然腫得老高,又紅又燙,想必是在曾厝垵那一跤給扭的,她急著找人也就沒註意。

去揉腳踝的時候,她又看見自己的手臂內側居然也被擦傷,血液已經凝固,看見了才覺疼。

真沒用,動不動就受傷。

她按住扶梯,艱難地重新站起來。

全是心理作用作祟,沒發現以前哪裏會疼。

她自嘲。

這點傷算得了什麽,快點找到人才是要緊事。

她重新撐起傘,往前沒走幾步,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漫不經心的聲音同時傳入她的耳膜。

“林燈籠,聽說你找我?”

林燈兒一頓,不可置信地猛然擡起頭。

眼前這個笑瞇瞇的男人的臉赫然映入她的眼簾。

幾乎是一瞬間,林燈兒就落下淚來。

眼中的淚水像珠子一樣,一串接著一串劈裏啪啦掉了下來。

男人一楞,隨即下意識地伸手去擦女孩的眼淚,表情也從吊兒郎當變得手足無措。

不料女孩一把甩開他的手,直接沖他大罵。

“你有病啊!這裏哪有曾厝垵熱鬧!你跑來這裏幹什麽!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有病吧嗚嗚嗚……我在曾厝垵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嗎……你有病吧嗚嗚嗚……”

男人目瞪口呆。

☆、10

這是徐見雨第一次被人質問自己是不是有病。當然自己是有病沒錯。但這樣的地點,這樣的方式,也太過奇怪。

他手忙腳亂,想為眼前這個嚎啕大哭的女孩擦去眼淚,但他的手一碰到她就會被打回去。

女孩控訴著他的“罪行”,固執地不許他碰自己。

他無可奈何,只好統統承認。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不哭了不哭了,我們先回去好嗎?”

女孩聞言哭得更慘了:“回不去了,沒船了!”

現在她的情緒激動,他說什麽都無濟於事,只能等她自己慢慢平覆。

大雨滂沱,黃豆般大小的雨點疾速地自天上砸下。女孩坐在樓梯上,輕輕抽噎,男人半倚在樓梯口的扶梯上,手臂抱在胸前,一雙長腿隨意地交叉而站。

等女孩終於止住了哭聲,漸漸冷靜下來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分鐘。

他這才調整了姿勢,試探性地提出建議:“先去酒店住一晚,行嗎?”

女孩沒回答,擦幹了眼淚,和他去了酒店。

林燈兒洗了澡出來後,徐見雨已經點好了晚飯,豐盛的菜色擺在她的面前,以辣的居多,其中就有她最喜歡的有麻辣小龍蝦和剁椒魚頭。

他主動開口,臉上掛起討好的笑。

“都是你喜歡的菜,多吃點喔。”

林燈兒有些訝異,“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什麽?”

徐見雨得意地笑,“徐見風知道的我都知道,但我知道的徐見風未必知道。”說完,他還帥氣地沖她眨了眨眼。

此刻的他活潑搞怪,跟沈穩內斂的徐見風是不一樣的,就連她大哭時,他即便有些慌亂,但他的的安慰也是帶著一絲的漫不經心與慵懶,如同他本人一樣。

“趁著徐見風不在,多吃點喲。”他又向她拋了個眉眼。

他一提起徐見風,林燈兒就立刻問他:“你什麽時候出來的?”

“唔……在徐見風打算回去的時候——”他的語氣一轉,突然變得有些許哀怨,“話說,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兇啊?怎麽說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好不容易出來一回,你不興高采烈地迎接我,居然還兇我,還罵我有病!要不是我脾氣好,你早就被扔在路邊了。”他不滿地哼哼著,邊講邊戴上一次性手套,抓了一只小龍蝦。

“你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徐見風他——發生了什麽?”林燈兒思忖片刻,還是忍不住問了。

徐見風說過,雖然徐見雨難以控制,但情緒波動較大或是壓力變大都是極大的誘因。她也查過資料,如果說主人格是A,第二人格是B,那麽B很可能知道A所發生的所有事,而A卻不知道當B成為主人格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事。

如果徐見雨說的是真的,那麽他一定知道徐見風為什麽離開。或者說,知道令他情緒波動的原因。

徐見雨一挑眉,把剝好的龍蝦肉送進了嘴裏。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

“你太偏心了,我以為你見到我會很高興的。”徐見雨還在不滿林燈兒在學校罵他的事。

“你有什麽條件?”

徐見雨讓人捉摸不透,情緒轉換得太快,各種情緒簡直信手拈來,真不愧是影帝的二重人格。

“我哪有什麽條件。”他靈活地剔掉第三只龍蝦的殼,“我是怕說出來了,你會難受。”

他故作惋惜狀。

林燈兒深呼吸,“我現在已經夠難受了,你快點說。”

“喔——”他故意拉長了聲音,神秘兮兮地湊近她的耳畔,用氣音說了幾個字,說完立刻回歸原位,饒有興趣地觀賞這張漂亮小臉蛋上的表情。

“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

“什麽?”林燈兒以為自己聽錯,下意識又問了一遍。

“女人真是,不肯面對現實,非要再聽一遍,何必呢……我說他,”

於是徐見雨大聲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覆了那句話。

“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

他以為林燈兒多少會流幾滴淚,或者黯然神傷,至少也要難過得吃不下飯。

可他萬萬沒想到,林燈兒竟然露出了驚訝和糾結交加的古怪表情。

“就是因為這個?”林燈兒不死心地確認。

“不然呢?”徐見雨反問。

“什麽啊……喜歡就去追嘛,以他的條件還怕對方不喜歡他嗎?莫非,他是被拒絕了?哎呀他怎麽這麽脆弱,多大點事……”

“他要是堅強就沒有我了。”在林燈兒嘟囔的時候,徐見雨沒好氣地說。

原來這姑娘對徐見風沒那個意思啊,虧得他還以為這樣能刺激她一下,以報在廈大被罵之仇。

他長這麽大,還沒被人這麽罵過呢。

“……”

不可否認,正是因為徐見風的脆弱,這世上才多了一個徐見雨。

雖然只見過徐見雨三次,但她一眼就能辨別出來。因為他們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他和徐見風不一樣,他都是棱角,愛恨分明,很記仇,也很溫柔,活得肆意瀟灑,偏愛人多熱鬧的地方,像個十幾歲的陽光少年。而徐見風則密不透風,從不與人起爭執,永遠一副沈穩溫和的樣子,才三十三歲,活的卻像個遲暮之年的老人,他的粉絲甚至還稱他為“徐老頭”。

但他們兩個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這點毋庸置疑。

徐見雨很無語,好端端的,她為什麽又陷入沈思了?這樣顯得他有些自找沒趣。

“你不嫉妒嗎?不生氣嗎?不吃醋嗎?”他連著拋來三個問題。

林燈兒莫名其妙,“不會啊。”

“你不喜歡徐見風?”徐見雨臉上寫滿了“不相信”三個大字。

林燈兒這才搞懂他什麽意思,於是認真地回答:“他只是我朋友。”

徐見雨聞言更來氣了,直接扔掉手裏的小龍蝦,跳起來質問她。

“你不喜歡他幹嘛整天跟著他?你不喜歡她幹嘛一個人跑出來找他?你不喜歡他幹嘛哭?你不喜歡他幹嘛罵他——不對,你不喜歡他幹嘛罵我!”

“因為他救過我啊。”林燈兒一臉的理所應當,“我承諾過會幫他掩護身份。他的情況特殊,萬一被人發現了怎麽辦?這是我的責任,我當然急了,找到了他是喜極而泣。至於罵你是因為你不接我電話還關機,你知道你這樣害得多少人提心吊膽嗎?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要走起碼通知我們一句,太任性了……”

徐見雨發現林燈兒外表看著的確是個美艷的高冷女神,平時話也不多,但一念叨起來就沒完沒了。還真是——

仙女的臉,大媽的心。

恐怕只有徐見風那個悶性子能受得了。

於是徐見雨主動停戰。

“得,當我沒說。吃飯吃飯。”

“你什麽時候走?”顯然,林燈兒沒打算就此停止這個話題。

徐見雨急了:“嘿!我說你小丫頭片子!八年前救你的是你爺爺我!不是徐見風!你怎麽老想著要趕我回去?我都憋了快一個月沒呼吸新鮮空氣了,你知不知道感恩的?!”

林燈兒聞言覺得自己是有些理虧,但是也不能因此放棄勸說。

“畢竟,這個身體的主人是他。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再出現了,這樣讓他很痛苦。”

徐見雨冷笑一聲,盯著她,字字紮心:“我就是他痛苦無助弱孤單絕望的產物,你懂嗎?正因為有我的存在,他才能享受美好的時光,不用時刻背負這些壓抑的情緒,你懂嗎?只要他的生命裏有不好的事情,那麽這些壞事,都會是我活著的理由,你懂嗎?你以為徐見風能拋下劇組拋下責任跑來這裏和你吃小龍蝦?他不能。只有我能,你懂嗎?”

接連不斷的幾個“你懂嗎”,砸得林燈兒啞口無言,甚至覺得自己剛才那番話有點道德綁架的味道。她沒再開口反駁什麽,而是安安靜靜地低頭吃飯,心不在焉。

臭著一張臉的徐見風也賭氣般的一聲不吭,二人沈默地吃飯、洗漱,最後上床睡覺。

林燈兒在睡著前,心裏還在糾結明天希望看到的人是誰。

徐見風似乎是應該回來的,但徐見雨也沒理由就此消失。

她感到大腦又一片混亂,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夜裏她被腳踝處傳來的劇痛感驚醒,睜開眼發現她的床上坐著一個男人,他的手此刻正用力地按摩著她的腳踝,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雲南白藥噴霧的氣味。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徐見風?啊!”

男人重重地按了她扭傷的腳踝一下。她立刻判定現在這個正在為她上藥的人是徐見雨。

“是你啊。”林燈兒略微尷尬。

“不然呢?”徐見雨冷冷地說,“豬一樣。”

抹完藥,他把她的腳往床上一扔,在林燈兒克制的呼痛聲中上了自己的床。

“一個連自己心意都不敢面對的人,回來幹什麽?”徐見雨閉眼前丟下一句話,此後房間變得無比安靜。

林燈兒思索著這句話的含義,但終究經不住濃濃的睡意,很快便墜入沈沈的睡夢之中了。

第二天早上,林燈兒還是被那陣劇痛感嚇醒的。

果不其然,徐見雨又在幫她按摩。

她這回沒有認錯,因為他依舊掛著一張臉。

“徐見雨,早啊。”

“嗯。”聲音從他的鼻子裏發出,但他的臉色明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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