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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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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嘩啦啦下了一場大雨,含著雨絲的微風吹進窗子給潮濕悶熱的屋子帶來絲絲清涼,崔繡斜倚在窗邊聚精會神地繡著手中的帕子,彩色的繡線在她纖細修長的指尖靈動地跳躍著,感受到脖頸處突如其來的一陣涼意,她忍不住笑著縮了縮脖子。

為了給蘇氏一個驚喜,崔繡這幾天一直躲在屋子裏,用家裏僅存的繡線日夜趕工,終於繡出了一方蝶戀花繡帕,一只栩栩如生的彩蝶飛舞在芬芳馥郁的牡丹花叢中,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崔繡滿意地舉起帕子端詳了許久,這才出門去找娘親。

崔繡興致勃勃地去了東屋,裏裏外外找了一圈,卻沒發現蘇氏的人影,有些失望地往回走,經過書房時聽見裏面傳來弟弟崔勤清澈的讀書聲,“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崔繡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吱啞’一聲,崔繡沒想到爹爹崔牧會在此時突然推門而出,有些心慌地將手中的繡帕藏在身後。

崔牧剛將崔勤最近習得的學問考究了一番,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就想著出來打點水喝,不料一推門卻看見女兒崔繡怔忪地站在門口,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繡兒,你在這做什麽?”

崔繡攥緊手心的帕子,心裏有念頭在不停地掙紮,因為原本她的計劃著是背著崔牧先偷偷拿繡品去外面的繡莊上賣,等賺了錢再來爹爹的面前換取他驚喜的神情,可如今這樣碰上了,她又忍不住想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他,忍不住想知道爹爹會不會因為這個而高看她一分,會不會想起家中還有個渴望他疼愛的女兒。

崔牧見崔繡不說話,有些意外地發現向來乖巧的女兒臉上顯露出一副糾結的神色,他敏銳地察覺到崔繡好像在身後藏著些什麽,疑惑地發問,“你手裏拿著什麽?”

見崔繡臉色不對,他下意識地想,莫不是偷拿了家裏的銀錢,崔牧的臉頓時陰沈了起來,不等崔繡開口,直接拉過她的身子,從她的手中強硬地扯出了帕子。

崔繡被爹爹粗魯的動作弄得手腕生疼,她壓抑著心中的哀怨,擡頭看向爹爹,崔牧個子不算太高,長得卻還算不錯,這些年不用下地幹活風吹日曬的日子,讓他的皮膚白皙了許多,再配上他素來喜歡的細布長衫,看起來確有幾分風流倜儻的意味。

見崔牧直楞楞地盯著眼前的繡帕,臉上卻絲毫沒有她想象中的驚喜神色,反而帶著一種令人害怕的冷意,崔繡有些瑟縮地抖了抖身子,剛想開口解釋,崔牧卻先出了聲。

“說,你這是從哪偷來的?”

崔牧雖然對女紅並不熟悉,但是還是能看出這繡帕上的圖案異常精美,不是他們這種人家能夠負擔得起的,所以他認定這是崔繡從大戶人家偷來的。

想到這崔牧頓時心生惱意,好歹自己也是個秀才,生出的女兒竟然會幹出如此偷雞摸狗的事情,要是傳揚了出去讓他顏面何存。

這廂崔牧正費力地壓抑著心中的怒火,但是聽到質問的崔繡怨氣卻再也難以抑制下去,她對父愛僅存的一點幻想此刻已經全部破滅了,崔繡眨眨眼睛,不讓眼眶裏的淚水滑落,面色坦蕩地對崔牧說:“這是我自己繡的。”

崔牧當然不信,蘇氏都沒有這等手藝,崔繡才剛剛十三,怎能繡出如此精巧的花色,他只認為崔繡是犯了錯拒不承認,心裏的怒氣頓時又漲了幾分,他高舉起手臂,對著崔繡吼道,“你還不老老實實地認錯?”

眼淚終於溢了出來,崔繡揚起下巴,直視著崔牧的眼睛,“你打啊,你打了以後我就再也不是你的女兒。”

‘啪’,崔牧的巴掌落了下來,崔繡的心也跟著碎了。

“爹,你為什麽要打姐姐”,崔勤本來正在書房練字,突然聽到外面有聲音,有些奇怪地跑了出來,結果就看到崔牧擡手給了崔繡一個耳光,驚得他趕緊跑過去擋在姐姐面前,但是他個子太小勉勉強強也才能達到崔繡的腰部。

崔繡蹲下身抱住眼前如玉團一般的弟弟痛哭出聲,崔牧不想在兒子面前動怒,低聲道:“勤兒,你先給我回房去。”

看到自己親愛的姐姐這麽傷心,崔勤怎麽能忍心離開,他堅定地搖搖頭,反身抱住姐姐安慰道:“姐姐莫哭,勤兒給姐姐吹吹就不痛了。”

蘇氏買完菜一回到家,就看見家中大大小小的三人全都站在書房外,自己的寶貝女兒還抱著兒子流淚不止,頓時慌得將手裏的菜籃摔在了地上。

“相公,這是怎麽回事?”看見崔牧一臉不耐地站著旁邊,蘇氏趕忙過去詢問。

崔牧正被眼前的姐弟二人弄得心煩意亂,此時蘇氏還來問他,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都是你教的好女兒,小小年紀就知道偷東西了,還如此不知悔改,以後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丟人的事情來?”

蘇氏一臉的不敢置信,“偷東西,什麽東西?繡兒決不會做這種事。”

“你還不信,你看這個。”

崔牧把手裏的繡帕塞給蘇氏,蘇氏拿著前前後後仔細看了看,然後長舒了一口氣。

“相公,你肯定是誤會繡兒了,雖然這帕子上的圖案很精致,但是這帕子的材質卻很粗糙,你看這兩方帕子的料子是不是一模一樣?”

崔牧接過蘇氏的帕子,將兩方帕子拿起來仔細比對,終於發現崔繡手中的和蘇氏平日裏用的材質的確相同,都是用白色的粗布做成,之前他只顧著圖案,卻忽視了這一點,現在看來這絕不可能是有錢人家的東西,這麽說是自己錯怪了女兒,還一時氣盛動了手,崔牧的臉熱了起來。

“繡兒,是爹不對,你原諒爹爹吧。”

崔牧眼帶愧疚地伸出手,想摸摸崔繡紅腫的臉頰,卻被她偏頭躲過,崔繡此時已經慢慢止住了眼淚,她擡起頭冷眼看著崔牧,心裏的怨恨像潮水一般仿佛要將她吞沒。

“帕子還我”,她面無表情地伸出手。

崔牧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裏一涼,下意識地把手中的繡帕放在她手上,剛想說些什麽,崔繡卻已經飛快地轉身而去,只在眾人眼中留下她關上房門時孤寂的背影。

蘇氏嘆息地咬咬唇,“相公,繡兒之前就和我說,她想要靠自己賺些錢好補貼家用,這幾日她整日悶在房裏準是在繡這方帕子,本是件好事,沒想到現在卻弄成了這副模樣。”

見崔牧眼中的愧疚更甚,她不忍再說下去,“繡兒這時在氣頭上,等過幾日必定就好了,父女之間哪有隔夜仇。”

崔牧無奈地搖搖頭,女兒雖好但是兒子才是最重要的,他領著不斷朝崔繡房間張望的崔勤再次進了書房。

崔繡撲在床上,將臉埋在單薄的被褥間,溫熱的淚水不停地從她的眼眶滑落,打濕了她灰白的床單,她的心此刻就像泡在徹骨的冰寒裏,多麽渴望哪怕一點點的溫暖,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上一世穆辰曾經那麽溫柔地對她說,“這就是你的家。”

穆辰,你在哪,我真得好想你。

穆府

一陣涼意襲來,穆辰漸漸從睡夢中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趴在書房的桌子上睡著了。他動了動壓得有些酸痛的手臂,不自覺地想起剛才做的那個奇怪的夢,那個夢給他的感覺太過真實,仿佛確確實實發生過一般。

夢裏一直有個身穿翠綠煙紗散花裙的女子背對著他站在他的面前,但是無論他怎麽靠近都無法看到她的真面目,就在他精疲力盡地轉身想要離開的時候,他聽到那個女子悲愴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可惜不待他回頭,夢卻已經戛然而止。

穆辰搖搖頭,強迫自己把那些虛幻忘個幹凈,然後重新拿起桌上那張精致的請帖,那是銳王府上的管家幾個時辰前親自送來的,說是銳王妃將於三日後在王府設宴,希望邀請府上家眷前去王府賞荷,雖然看起來只是普普通通的賞荷宴,但其中的深意穆辰卻已心知肚明。

當今聖上已年近半百,卻遲遲不立太子,各位皇子表面上兄友弟恭,實則暗地裏相互較勁,朝堂之中如今可謂處處暗流湧動。

聖上共有五位皇子,大皇子端王身為長子有著先天的優勢,又是肖賢妃所出,背後靠著肖丞相的勢力,可惜性格內斂木訥,不堪大用。

二皇子銳王是皇後嫡子,擁有國公府的全力支持,但是銳王的人卻如他的封號一般,剛愎自用、好大喜功,這些年明裏暗裏已經多次受到皇上的斥責。

三皇子的生母祺貴人,原本不過是個浣衣宮女,偶然被皇上臨幸,結果一晚就懷上了龍種,於是被封為祺貴人,但卻一直不被皇上所喜,所以三皇子如今還是個沒有封號的王爺,平日裏只知道跟在銳王身後,做他的擋箭牌。

四皇子敬王為人謙遜低調,這些年一直韜光養晦,既無功也無過,其母梅妃是內閣大臣梅遠亭的嫡女,穆辰曾經有幸拜讀過敬王的文章,其胸懷和才氣讓他心生佩服。

五皇子與二皇子一樣同為皇後所出,也許是因為皇上老來得子,所以頗為受寵,只不過年僅八歲,還難以看出品性。

穆辰自知他不過是個戶部尚書,僅憑這正二品的官位還入不了二皇子的眼,想來銳王看上的是自己岳丈兼恩師柳昭堂的帝師身份,雖然老師如今年事已高,賦閑在家,卻仍然深得皇上的敬重,更是經常被召入宮與皇上閑談,所以他們想拉攏自己,為皇位之爭增加一些籌碼,也不足為怪,只可惜穆辰並不想趟這灘渾水。

穆辰從小就立志做一個為百姓謀福祉的好官,卷入朝廷的是是非非不是他想要的,更何況這條路上處處都是陷井,假若自己一不小心行差踏錯,丟失的可能就是穆府上下幾十口人的性命,所以假如真到了非要做抉擇的那一天,他寧願遠離官場,做個瀟灑自在的讀書人。

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想來這宴,他是避無可避了。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穆辰和崔繡的故事的讀者,記得收藏哦,這樣作者才有動力繼續更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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