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等著對方開口吧，大寶，我舍不得小寶嫁人呢。”

“那就不嫁了，一直陪著外公和哥哥吧。”

“等著威廉公爵開口再說吧，這些不過是我們私下裏說一說，哪裏有女方上桿子說親的，容易得到的東西不讓人珍惜的，我家小妹相貌才學身份地位樣樣不缺，哪裏用得著委屈自己呢？”

“可不是，再說我的小寶又不是年紀大的不行，非要急的清倉處理不可。”

家裏人正在談論著，牡丹帶著香兒走進來，孔祥煦想起今天想聽段子，專門請上次的父子倆來解悶，花園裏玫瑰早就擺好了桌椅茶點，掀起紗幔露出裏面的擺設，精致豪華，因為是第二次來這裏，並沒有像第一次那麽樣拘謹。

父子倆把最近聽到的新鮮事物娓娓道來，說的有聲有色，兩人相互幫襯，惟妙惟肖的，聽的孔祥煦連連稱好，以前雖然也聽過“小熱昏”，可是都是走馬觀花路過聽上那麽三兩句，像這樣專門請到家裏來，悠閑的享受還是很新鮮的。

利昂見到外公難得這麽開心快樂，吩咐牡丹一周請他們來一趟，平時讓他們走街串巷打聽一些家長裏短，講給外公聽，他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只有下班的時候才能陪伴他，妹妹又是一個安靜的性子，也難為外公能在家待得住。

每月比照香兒寶琴的薪水，一人十個大洋，等於說給孔祥煦找兩個作伴的，沒事的時候帶著溜溜彎，弄堂裏嘗嘗小吃，聽聽兩人表演段子，彌補一下晚年單調的生活，父子倆個多年在大街小巷離游蕩，哪裏有味道佳的吃食門清的很，當然也不會帶著去魚龍混雜的地界。

這天表演完父子倆個準備離開，就被人叫住帶到會客廳，一個高大威猛,穿著一身合體漂亮軍裝的外國男人，優雅的坐在沙發裏，旁邊還有那個天仙似得小姐，慢條斯理的端著茶杯，兩人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不安的看向寶琴，她對著他們笑了笑點了點頭。

“你們每月能掙多少錢？”

“嗯，回洋老爺的話，好的話能有兩塊大洋，不好的時候也就幾個銅板。”

“你們也看到了，我家外公比較孤單，我想找你們兩個平時陪著走走，有什麽美食佳肴，地道小吃什麽的，還有戲園子茶樓，說相聲，大鼓之類的地方，不要那麽亂的，相對雅致上檔次一些，他不想出去的時候，你們在家說說新的段子笑話。

你們的薪水跟寶琴一樣的待遇，四季衣物，年節紅包都不會少的，只是要給我照顧好老人家，外公每周還要去學校上課，不過也快放假了，他上課時候你們可以自由活動，只有一點不能讓那些不長眼的人欺負了，當然我也會派遣侍女跟隨的。

你們在這裏角角落落的都很熟悉，吸大煙，青樓，賭坊那些地方可是不能去的，人老了就像孩子，我倒不是心疼那些錢，而是那些東西對身體不好，你們考慮考慮，如果同意明天就來上班吧，我們這裏也沒有多少規矩，並不苛待下人，這點你可以問寶琴。”

“回洋老爺的話，我們同意，這就是求之不得呢，我們會照顧好老爺的，請您放心，不該去的地方決不去，誰要是欺負老爺，我們會拼命保護的。”

利昂很滿意的點點頭，他的中文說的比較生硬，沒有伊蓮娜那麽順溜，可是相對於大使館的其他人來說，已經算是高水平了，這時候孔祥煦懶洋洋的從花園裏回來，利昂又說了一遍征求他的意見，如果不同意也沒什麽，他可以再找可靠的。

孔祥煦沒有想到大寶竟然考慮的這麽周全，心裏熱熱的，眼眶有些濕潤，自己這個孫子對自己有很深的舔犢之情，處處為自己考慮，他覺得這輩子都無憾了，笑著點點頭同意利昂的決定，對著父子二人說：

“老吳，你願意嗎？”

“願意，願意，老爺，我們很願意的。”

“那就好，寶琴帶他們下去安排一下。”

吳家父子心情激動的被寶琴帶下去，從洋老爺家裏出來的時候，簡直不相信這樣輕松錢多待遇好的差事會落在父子身上，有了這些個錢，他們可以在弄堂裏找一間房子租下來，他們現在住的地方每次都要經過一個河溝，平常還好就是每天刮風下雨的時候，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條性命。

聽寶琴說，這家老爺十分的心善，是大學的教授，不忍心看那些街上的難民流離失所，還在鄉下置辦了大量的田地，佃租給他們種植，收的租子跟別人家相比較少了一些，救活了不少饑餓交困的逃難之人。

回到家裏悄悄的對著老婆，閨女說了一遍，兩人都有些不敢相信，齊齊的看向吳樹寶，他也微笑的點點頭，母女兩人激動的抱在一起，眼淚一下子留下來，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夏天蚊蟲很多，悶熱難耐，還怕刮風下雨，他們住的地方本來就不能跟泥瓦房子相比，每次都手忙腳亂全家出動護著房子。

“他爹，我們是不是要提點點心，去寶琴家道謝啊，畢竟如果不是她，我們那裏能遇到這樣好事啊？”

“現在不著急，等我們安頓妥當了，再好好感謝一番，聽寶琴說她們家附近有出租房，離的並不遠，我尋思著，明天你去找找，寶琴媽，初步談談，我跟寶子明天就上工了，顧不上這些事情，閨女，你也跟‘那摩溫’說一聲，咱不幹了，寶琴說醫院裏食堂缺一個打雜的。

早中晚三頓飯忙碌一些，其他時間都沒有什麽事，輕松給的價錢比你在工廠的高好幾倍呢，寶琴她家跟食堂的管事熟悉，不會讓你吃虧的，也就是洗洗菜，切切菜，好幾個人呢，我們在洋老爺家裏做工，食堂管事也不會特意為難你的。”

“爹，我去，我去，聽別人說，天使醫院食堂的管事不壞，吃不完的飯菜可以拿回來，他們那裏不賣隔夜飯，雖然不是每天都有，可是偶爾也會有一些的。”

一家人心情激動的談論好久美好的未來，第二天全家出動，連最小的孩子都跟著媽媽離開，今天不用去撿煤渣，要去寶琴姐姐家，她家一定有還吃的，呵呵，小孩子的世界裏只有好吃好玩，並不知道一家人要面臨著怎樣的改變。

寶琴媽媽並沒有因為家境好一點，在家裏賦閑，平時接一些縫縫補補的活，在家裏也能掙錢，見到以前的老鄰居過來，十分的高興拉著手說不停，給一邊的小孩子手裏塞了一個西紅柿，聽到老鄰居說明來意，她也很高興吳家能走出來。

當年寶琴生病的時候，吳家人可是沒少幫忙，這份恩情怎麽能忘記，聽說也要出來租房子，高興的對她說，不用跑那麽遠，現在她家住的院子裏就有兩間，價格不貴，房東人也不錯，是一個販賣西藥的藥商，跟天使醫院的梅管事還認識，正好今天房東沒有出去，寶琴媽帶上吳媽媽詢問房子情況。

聽說吳家父子是陪著天使醫院老爺的隨從，當即說了一個極其合理的價格，吳媽媽高興的答應著，回去讓孩子爸過來簽訂文書交付租金，西藥商也不虧什麽，梅管事跟寶琴，香兒家關系不錯，連帶著房東有時候也會優先得到新藥，價格雖然並沒有優惠，可是勝在時間早銷量不錯。

吳家父子回家聽到這好消息喜不自禁，連夜收拾，其實也沒有什麽東西，那些舊的發黴的床鋪不打算要了，草草的收拾了一些衣物，兩間房子給了鄰居，天不亮一家人就悄然無聲的離去，也是為了避開那些眼紅的人，這邊並不是很太平，有不少地痞流氓，那跟蒼蠅一樣，遇到葷腥就不放過的。

吳家人安頓好，就匆匆而去，今天老爺說要去戲園子聽戲，可不能耽誤了大事，那可是他們的衣食父母，老爺和善但也不能忘恩負義，大少爺可不是一個善茬，外國人在上海灘殺死個把人，巡捕房連屁都不敢放的，反而會倒打一耙誣陷一番。

這個時候的社會動蕩不安，有錢有權可以淩駕平民，貧民之上，就是街頭的那些混混都多如牛毛，看人下菜欺軟怕硬，像吸血蟲一樣壓榨本來就苦不堪言的窮苦人，辛辛苦苦一整年也不一定能吃飽肚子，每年餓死的人不在少數、

這家戲園子名聲在外，聽說背景深厚，是杜月笙關照的地方，其他人都不能再這裏惹是生非，是少有的太平之地，當然入門欄的價格也不是便宜，跟著孔祥煦出來的是玉竹，伊蓮娜的各國各地的醫院藥廠很多，每天進賬就是一個巨大的數字，只要孔祥煦，利昂高興，花錢她從來不手軟。

這家戲園子規模十分的巨大，上下三層都是雅間，中間的都是一些散座，最好的位置是正對著戲臺子的那一面，跑堂的見到這群人穿衣打扮不俗，況且還跟著一個外國的侍女，身形恭敬請到最好的二樓包間，玉竹也不客氣的賞了一塊大洋。

吳家父子一個去買一些拌嘴的零食，一個端茶倒水，服務的周到體貼，跑堂的下去沒有多一會，戲園子掌櫃的就來了，聽到是天使醫院所有者的外公，那親自拿過來今天的曲目，供給這位老爺挑選，孔祥煦也不客氣點了一出《空城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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