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睿對著兒子不知道如何開口, 太突然了。

“爸爸剛剛在想事情，比薩好吃嗎？”

小旻文的註意力又被引了過去點頭時候：“好吃。”但他可還惦記著爸爸不理自己的事, 於是換了個位置要坐到陳睿的腿上，陳睿抱起了兒子, 這會自己點的焗飯也被服務員端上來, 但胃口不行沒有欲望去吃, 陳睿的勺子在裏面動了動, 最後把牛肉粒送到兒子嘴邊，“回家後不和爺爺奶奶說今天碰到的人，知道嗎？”

“為什麽呀。”小旻文邊嚼邊問，覺的爸爸心情不好便抱了上去, “爸爸，你今天怪怪的, 不理我, 還不笑。”

陳睿笑不出來，小孩去了幼兒園，問媽媽是遲早的事，他都沒準備好, 這個問題太難了，難到他一開始就想交白卷躲避現實, 事實上他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混血不混血，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小旻文搖搖頭：“他們說, 說我的媽媽是外國人，因為他們見過爸爸你來接我……”手握著小勺子在比薩上戳了戳, 說完又緊張的看了眼爸爸，“爸爸，我的媽媽為什麽沒有呀，我都沒有見過她。”

該來的還是會來，它會遲到卻永遠都不會缺席。

陳睿心底一片平靜，他該怎麽說，和兒子說：對不起，你是從爸爸肚子裏出來的？

以小孩的年紀估計也沒法理解這事吧。

這個問題被問出口，只會像春天的野草在心底瘋狂生長，長到最後一人之力無法抵擋，不過是更糟糕罷了。

“旻文有爸爸，爸爸在你身邊不好嗎？”

“好呀，我就是好奇，我都沒有見過她，大家都誇我，學鋼琴的小朋友媽媽說我要是她的孩子就好了，老師也誇我，為什麽媽媽不在，她是不喜歡我嗎……”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小旻文握著小勺子在陳睿懷裏低著頭，沒有哭出聲，但從摟住陳睿脖子的力氣看，是哭了。

陳睿摟著兒子看向窗外的街道，晚上廣場門口有了一群大媽跳廣場舞，兩支隊伍幾十個人，圍觀的人團團圍住像是在看什麽熱鬧，店內膈應好，門一關，基本上什麽都聽不見。

門外的熱鬧與門內的安靜，陳睿莫名感到了煩躁，但在煩躁的下面還有一絲迷茫，這步棋他不知道怎麽走。

他有想過把這個爛攤子交給宋城，讓宋城也和小孩培養培養感情，畢竟宋城比他厲害，和小孩打交道好像也格外有一套。

但他想的忒美了。

“怎麽會不喜歡呢。”陳睿親著兒子的額頭輕聲安慰，“你可是爸爸最愛的人。”

小旻文輕聲抽噎著：“她都不看我。”

“不會的。”

“嗚嗚……”只見小孩把臉一轉，這次直接抱出陳睿的脖子哭出聲了。

衣領被淚水沾濕透著涼意，陳睿輕拍著兒子的後背慢慢哄著，小孩哭的這樣厲害，他有些恍惚的蹭了蹭兒子的臉，他的肚子裏還有兩個，倘若不說清楚，以後會更加麻煩吧。

“宋叔叔總是住在我們家，旻文討厭他嗎？”

突然說起宋叔叔，小旻文吸了吸鼻子帶著淚水搖搖頭：“不討厭。”

“不哭了，我們旻文是小男子漢，不哭。”鼻涕眼淚都跑了出來，陳睿抽了面紙幫兒子擤鼻涕，然後換了一遍抱著，“當初魏叔叔送了我一枚戒指，是不是被你藏起來了。”

“唔……”小旻文小身子一震，隨後往陳睿懷裏塞了塞，“爸爸，嗯……是我。”

“那你為什麽要藏？”

小旻文先是一楞，但很快反應過來撅起了嘴：“電視裏，只有要結婚的人才戴戒指的，他送爸爸戒指不好。”

陳睿倒是沒想到這一層，他覺得要想理解這一層起碼得等小孩年紀再大點，沒想到他是知道的。

“你覺得魏叔叔喜歡爸爸？”

小旻文理所當然的反問：“難道他不喜歡爸爸嗎？”

陳睿左右看著兒子：“爸爸是男人，魏叔叔也是男人。”

“是呀，爸爸你怎麽了。”

這話應該陳睿問兒子：“那你想過宋叔叔麽，或許宋叔叔和魏叔叔是一樣的想法，如果宋叔叔也給爸爸戒指了，你會不會也藏起來。”

小旻文考慮了一會才搖頭：“不會的。”

陳睿松了一口氣：“以後如果旻文有弟弟妹妹了，你會不會討厭他們。”

“什麽弟弟妹妹呀。”

陳睿覺得自己的問題太多，他耐著性子一一說：“以後會有和旻文流淌相同血液的寶寶，旻文就是哥哥，他們就是你的弟弟妹妹。”

“啊？”小孩已經徹底被唬住了。

陳睿也不搞前奏了，他握住兒子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這裏有你的弟弟妹妹，旻文要做大哥哥了。”

小旻文嘴巴張著，眼睛在肚子和手上來回轉，最後回到陳睿的臉上，他眨眨眼：“爸爸，你說什麽呀……”

“你是從爸爸的肚子裏出來的。”陳睿盡量用一種平和的口吻去說，“你不用羨慕別人，不用擔心自己沒有媽媽會得不到她的喜歡，你是從爸爸肚子裏出來的，爸爸相當於是你口中的媽媽角色。”

小孩還是一副不大懂的表情，這些都在陳睿的意料之中。

“之前爸爸跟你說的，自行車和轎車的故事還記得嗎？”

小旻文點頭：“記得。”

“爸爸當時說了，開著轎車的都是男人與女人的結合，他們交換戒指成為夫妻，就是相守一輩子，和爺爺奶奶一樣相互扶持直到老，而他們結婚後，女人會懷孕然後生下寶寶，女人的身份就是媽媽，但是爸爸當時也說了，能夠去終點的方式不止一種。”

小旻文搶先回答：“自行車也能去。”

“是啊，自行車也可以去，所有的難題都不會只有一種解決方法，區別只是難易程度，這個終點就是幸福，什麽叫幸福，你看爺爺奶奶每天都很開心，這就是幸福，爸爸想跟你說，爸爸是騎自行車的。”

小旻文沈默著看著陳睿。

“和爸爸一起的人就是宋叔叔，但宋叔叔的身份又不簡單。”陳睿摸了摸兒子的臉，小臉嚴肅的時候和宋城像得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熬過這些日子，等他大了自己都會發現，“你之前說，你覺得你和宋叔叔有點像。”

小旻文望著爸爸已經不敢開口了。

“你也是宋叔叔的兒子。”

陳睿的話一出口，小旻文就扁起了嘴，淚水在眼眶中轉悠終於承受不住的落下，哭聲也在這一刻釋放：“嗚嗚爸爸騙人。”

“你也是爸爸的兒子。”這話還沒說完呢，陳睿哄著兒子，小孩從進門到現在情緒都不穩定，不遠處的服務員一直盯著自己，估計以為是什麽壞人了。

“聽爸爸說完再哭好不好？”

到底是聽爸爸話，小旻文聞言便把嘴扁的老高，雖然還在哭著，但哭聲是越來越小。

“你是從爸爸肚子裏出來的，我和宋叔叔都是你的父親。”有件事陳睿十分且特別的不想承認。

“爸爸你不要我了。”

眼看小孩又要哭，陳睿嘆了口氣：“怎麽會不要你呢，你是我的兒子。”

“可你還說我是宋叔叔的兒子，我怎麽有兩個爸爸。”

即便是再不想承認，此時此刻陳睿也不得不說：“我是你的爸爸，但在我、你和宋叔叔的關系裏，我也是你媽媽的存在。”陳睿邊解釋邊擦額頭上的冷汗，“你是我生的。”

小旻文沈默了幾秒，然後又把視線放到了陳睿的肚子上：“我有，小弟弟了嗎？”

陳睿心想不能讓小孩接受太多，一次性這麽猛的信息量接受不來，他幫著兒子擦掉眼淚，眼睛都已經哭得有些腫了。

“是，爸爸的肚子裏有兩個小寶寶，當年旻文也是這麽來的，但是爸爸沒有告訴你。”

“為什麽不告訴我。”

“因為爸爸在別人眼裏是個怪物。”陳睿握住兒子的手輕拍尚且平坦的小腹，“你見過哪個小朋友是爸爸生的嗎？”

小旻文努力想了想，真的沒有，老師說也是說媽媽是最偉大的人。

“男人不可以生，但爸爸有了你，爸爸在其他人眼裏就是怪物，就像開自行車的被開轎車的看不起，性質差不多，只不過爸爸的情況會比自行車更慘。”

小旻文停止了哭：“他們會給你扔小石子嗎？”

“不會，他們會把爸爸當一個怪物研究，吃很多的藥或者還會給爸爸做手術，爸爸就每天只能呆在別人的實驗室裏，所以不能讓別人知道，而你現在太小了，爸爸和你說這些，你理解了多少。”

“爸爸生了我，爸爸不是怪物。”

行吧，中心思想沒變就成。

公共場合不是談事的好地方，陳睿看兒子不哭了就開始餵飯，小孩出奇的安靜聽話，結賬回去也是一句話不吭，這就有點反常了。

小區裏綠化很多還有有些歐式覆古的亭子，陳睿牽著小旻文的手到亭子裏休息，晚上涼風輕送，也帶走了他身上尚存的燥熱。

“有什麽想問的可以問爸爸，”

小旻文低頭看著腳尖半天不吭聲，陳睿以為小孩有情緒了連忙蹲下來看，小旻文撅著嘴嘟囔：“好多問題，不知道問哪一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狗男人：今天的我不配擁有戲份是嗎？

陳睿：沒空搭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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