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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恐怖嬰兒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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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在哭。”

沈力用驚疑的目光看看她,然後松開扶著沈婕的手,轉身走進了女洗手間。

他一伸手,先關掉了沈婕沒有關掉的水龍頭。

洗手間裏一下安靜了很多,似乎只有窗外的風聲了。

然而只是安靜了那麽片刻,一個細小卻清晰的聲音便傳入沈力的耳朵。他一激靈,再聽,卻沒有了。

而他聽出來了,是一個嬰兒弱小的哭聲!

他循著哭聲的源頭,終於發現,在洗手臺下面不遠的角落裏,有一個層層包裹著的繈褓。

他走過去,彎下腰,拾起那個小小的繈褓。

這不是個普通的繈褓。因為那薄薄的棉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根本就沒有容嬰兒呼吸的地方!

沈力心頭一緊,急忙去拆那個繈褓。因為不得要領,他手忙腳亂。隨著他用力一扯,那繈褓打開了,一雙嬰兒的小腳露了出來!

他顧不得多想,沖出洗手間,甚至沒有跟沈婕打聲招呼,便沖向醫生值班室。他不知道這個小嬰兒是否還有救,但他剛剛聽到他(她)還能發出哭聲,那麽,就還有希望!

值班醫生與護士詫異地望著這個手持繈褓的男人忽然闖進來。還是剛才那個女醫生,她最先反應過來,一把接過沈力懷中的繈褓,放在鋪著雪白布單的床上,幾下便拆開來。

眾人一陣驚呼,裏面蜷縮著一個渾身青紫的嬰兒!嬰兒雙目緊閉,嘴角淌著涎水。

女醫生嘴裏罵了一句什麽,朝旁邊的人說:“立即送急救室搶救,徐護士長,你去找一下孩子的家屬!”然後,這些人風風火火地走了,留下傻在那裏的沈力。

女醫生甚至沒有問沈力,那個嬰兒是在何處發現的。也許,這樣的事在這樣一個地方太過正常?

那個嬰兒才出生,大概還不足二十四小時。那是一個女嬰,皮膚還沒有完全展開,本來應該呈粉紅色的皮膚因為窒息而變得青紫。是誰拋棄了她?哪個剛剛做了母親的人,忍心拋棄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

沈力的心痛了一下。他站在原地楞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受驚的妹妹,急忙走出值班室,迎面碰上一位護士。那護士看著他說:“那個嬰兒死了。你遲了一步!”

沈力的心仿佛被猛擊了一錘,疼痛讓他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話來。然後,被敲痛的心漸漸下落,落到一個深深的峽谷裏。已經說不上自責,他已經盡了力了!他只是憤悶!

那護士又說:“其實,唇裂不是個嚴重的缺陷。可以做手術矯正的,花點錢就是了,也花不了多少錢的。”

沈力楞了一下。唇裂?他忽然明白了。他想起來,那個女嬰的上嘴唇,似乎怪怪的,有一條細小的縫。哦,原來,那個嬰兒是個兔唇,怪不得……他覺得心裏面的憤悶似乎輕了一些,但一些更沈重的感覺湧了上來。

護士還在那裏說著,像是沖著沈力,更像自言自語:“把孩子遺棄也就罷了,又何苦置她於死地!做母親的心,也太狠了一些!”

沈力不禁問:“那嬰兒的父母呢?找到了嗎?”

護士看了他一眼,嘆口氣:“孩子都沒了,父母還能找到嗎?早溜了!”

沈力心情沈重地回到待產室,沈婕本來躺在那裏,見到他便坐了起來,想問什麽,卻遲遲不語。

沈力盡量平緩自己的情緒,輕描淡寫地說:“哦,是一對父母遺棄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已經沒救了。”

沈婕的面色在燈光下異常蒼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的一縷長發零亂地貼在面頰上,一雙明亮而美麗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的嘴唇動了動,終於問道:“他們為什麽不要自己的孩子了?”

沈力拍拍她的肩膀:“小婕,這件事跟你無關,你不要放在心上。那對夫婦是農村人,一心想要男孩,生了女孩自然不想要了。”

沈婕看著沈力躲閃的目光,依然固執地問下去:“是個女孩?她長得漂亮嗎?”

這句話像一條毒蛇一口咬上沈力的心頭。他的心抽搐了一下,臉上卻笑著:“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可惜這個世界不再屬於她。”

然後他覺得莫名的心慌。他自己也說不出心慌的緣由。他忽然看到了沈婕隆起的肚子,猛然一驚。這個時候,他能夠深切地體會到沈婕的心情了,一個即將成為母親的女人的心情!

他搖搖頭,作為哥哥,他此刻不能有這種想法!他忽然想到:如果一件不好的事,會有一個概率的話,那麽這個兔唇孩子是才在這家醫院生下來的話,再生一個不健康寶寶的概率,是不是小了很多呢?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笑話:有一個常坐飛機的人,害怕別人攜帶炸藥,於是每次登機必自帶炸藥。他的理論是:飛機上帶炸藥的概率本來就極小,同時有兩個攜帶炸藥的人的概率便幾乎是零!

他想笑卻沒有笑出來。不過有時候自欺欺人的方式,也未必不是好辦法!

沈力正這麽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見沈婕捂住肚子,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哥,你去叫醫生來,我的肚子開始痛了!”

沈力聽到這句話,猶如離弦之箭,一下射了出去。盡管他知道事情遠遠沒有這麽著急,但還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匆忙中他看了一下手機,時間竟然已經是淩晨五點了!

當窗外的樹影終於被晨曦照亮時,沈婕肚子裏的小生命也蘇醒了。那個小生命在蘇醒之後,便開始啟用積蓄了十個月的力量,為了誕生在這個世界上而開始折騰自己的母親!

生孩子的疼痛,之前沈婕只在影視作品中了解一些。而她總認為那些所謂的藝術極大地誇張了現實。那些在大汗淋漓中掙紮著的產婦,她們極度扭曲的面容和歇斯底裏的哭叫,總會讓沈婕覺得恐怖卻又虛假。她始終認為,那一刻不應該那麽目不忍睹。那一刻,應該是一個極其神聖的場面。即使有血光,也如同霞光一樣絢美。

而為了這一刻的神聖,即便有難以忍受的痛苦,也會是可以承受的。這一神聖的時刻,沈婕向往了很久,她向往那極度痛苦之後的極度幸福。這痛苦,便是黎明前的黑暗。

而當這一刻真的到來時,沈婕才體會到現實永遠不會有想像的那般美好。

恐怖嬰兒10

醫護人員很快推著小車進入沈婕的待產室。護士刷地拉開了窗簾,朝陽的清輝瞬間灑滿房間。

之後,沈婕看到了匆匆趕來的母親周青婭。周青婭眼圈微黑,看起來昨晚一定沒有休息好。她帶著一只大大的飯盒,裏面是她天不亮就起床精心熬制的雞湯。

沈婕見到母親,很自然地給了她一張笑臉。這笑臉令周青婭緊繃的神經微微松弛了些。這笑容具有神奇的傳染性,周青婭不自覺也笑起來,邊笑邊自責道:“我生你哥那會兒,都沒有現在緊張呢。昨晚擔心了你一整夜,還不如在這裏守著你安心呢。”

“媽……”沈婕的笑容裏瞬間便閃出淚光來,想說什麽卻又哽在喉間。周青婭能體會到女兒此刻的心情,她用一只飽經滄桑的手輕輕撫過沈婕秀美的臉龐,母女間欲說的千言萬語便在這肌膚相觸的瞬間肆意傾訴。

測胎心,查產道,抽血化驗,量血壓,備皮……然後掛上催產素,插上氧氣管。

醫生說沈婕此刻身體狀況良好,子宮收縮剛剛開始,這時不必太緊張,要放松心情,需吃些早餐,以補充能量。

沈婕感覺自己已經成為踏上戰場的士兵。不同的是,她要孤軍作戰,而且沒有敵人。敵人是她自己,這個時候,要戰勝的人是自己!從心理上生理上都要向自己挑戰。而且,這場作戰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那成功一刻高揚的旗幟,便是孩子響亮的啼哭。

宮縮每二十分鐘一次。宮縮令沈婕感覺腰酸腹脹,那個孩子正在她肚子裏做什麽動作呢?憑沈婕超強的想像力也想像不出。她只覺得她的子宮從現在開始成為一個巨大的繭,她的孩子便是那個傾盡全力破繭而出的天使。

此時的腹痛還比較輕,沈婕完全可以忍受。但她心裏面清楚,從現在開始,陣痛會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劇烈。

沈婕懷孕的時候曾經泡過網上的準媽媽論壇。在那個地方,她能夠知道所有關於生孩子的事,也能夠跟許多準媽媽交流一切想交流的內容。也是在那裏,出於好奇,她看到了關於生產過程的一些圖片與錄影。

那些圖片與錄影將全論壇的準媽媽都嚇壞了。那一天,整個論壇籠罩在一片刀光血影的恐怖氛圍之中。雖然那些資料已經做了必要的技術處理,由彩色處理成黑白,但那些資料對準媽媽來說,還是比任何恐怖片都更為恐怖。

好在沈婕的心理承受能力還不算差。兩天之後,她便將這些刀光血影的內容忘記得差不多了,重新回到了對未來的憧憬之中。但在她心裏,始終有一道無形的坎。那道坎就橫在她未來已知的地方,在等待她以超凡的勇氣邁過去。她總想,生孩子幾乎是每個女人的必經之路,別人可以挺過去,自己為什麽不能呢?

而此刻,沈婕終於來到了這道坎前面。她看到窗外的太陽正冉冉升起,那個讓人恐怖的黑夜已經過去了。她現在必須排除一切雜念,來應對即將到來的一切。

一個小時之後,陣痛已經縮短到幾分鐘一次了。醫生在沈婕宮縮的時候摸了摸她的子宮,說宮縮還不強,然後加快了催產素的滴速。

很快,陣痛已經縮短到每兩分鐘一次了。沈婕此時還算鎮定,她的目光一直盯著房間裏的鐘表,每當那個細長的秒針旋轉兩周之時,她便知道,陣痛又要來了。

周青婭與沈力都緊張地陪在沈婕周圍,但他們並不敢在沈婕面前表現出緊張,他們盡量微笑著,分別抓住沈婕的一只手,在沈婕陷入疼痛之時給她力量。疼痛是沈婕一個人承受的,但任務是他們一起擔當的。

“媽,哥,方程怎麽還沒回來呀。”沈婕在又熬過一陣疼痛之後,終於委屈地說道。從進了這間待產室之後,沈婕就一直期待他的出現。她甚至暗暗告訴孩子,等一會兒再折騰,等一等他(她)的爸爸。

也許是心有靈犀吧。這個時候,沈婕的手機響了。沈力趕緊從桌子上拿過來遞給沈婕。沈婕看到那個熟悉的號碼,淚水瞬間滑落眼眶。她用顫抖的姆指按下接聽鍵,聽到方程體貼而又急切的聲音:“小婕,你怎麽樣了?孩子出生了嗎?”

沈婕喘息著,卻是以一種幸福的聲音回答她的愛人:“方程,我很好。孩子快出生了,他(她)在等你。你快來啊,快來到我的身邊!我需要你,孩子需要你!”

那邊方程也似在抽泣:“對不起,寶貝。你挺住,我已經到了車站,馬上就到你的身邊,馬上就可以和你一起看到我們的孩子了!”

沈婕還想再說什麽,但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讓她無法再說一個字。她關掉手機,兩只手緊緊抓著親人的手,汗水從白晳而又光潔的額上沁出來。

這一陣疼痛真正讓沈婕體會到了什麽是產前的陣痛。她此刻才明白,人對於疼痛的忍受力是有一定限度的,只要不超出這個限度,便不會太可怕。而這一陣疼痛,仿佛是那滾滾而來的洪水,終於有一浪以怪異的氣勢,向堅固的堤壩湧來,大壩即將決堤。

醫生感覺到了沈婕強烈的反應,檢查了產道,說宮頸口已經開到四指了。

沈婕聽了,差點哭出來。剛才那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她還以為快到盡頭了呢,鬧了半天才開了四指。她知道,宮頸口要全部打開才能生產,而完全打開要開到十指。那麽此刻,產程其實還不到一半。沈婕還沒來得及洩氣,忽然覺得一陣更猛烈的疼痛來臨,這一陣疼痛,終於超越了她對疼痛的承受限度。沈婕想大聲呻吟出來,但她忽然想到醫生的告誡: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喊,喊叫幫不上什麽忙,反而會喪失體力。於是沈婕終於咬緊牙關挺了過來。而疼痛稍緩,還不容她喘息,下一次陣痛便又來臨了。這個時候,陣痛已經根本沒有了間歇期!

劇烈的疼痛讓沈婕全身開始痙攣起來,她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將剛剛吃下去的早餐全部吐掉。然後,她大汗淋漓地向墻上撞去,卻被沈力一把拽住。醫生在一旁不斷地交待她如何控制,如何深呼吸,但這時沈婕連氣都喘不過來了,根本不能聽取醫生的指導。她哭喊著對醫生說:“我什麽時候才生啊,還要疼多久?我堅持不住了!”

醫生安慰說快了,宮頸已經開了七八指了。醫生又說:“再堅持一下,你記住:這一陣能挺過去,下一陣就也能挺過去的,要有信心!”

醫生的這句話給了沈婕莫大的安慰。但她知道,下一陣疼痛是會超越這一陣的,她隨時要被這疼痛擊得粉身碎骨。但如果真的粉身碎骨就好了,就不會再受這樣的罪了。沈婕現在對不遠的未來沒有一絲把握。她不知道這排山倒海的疼痛還會折磨她多久,不知道這似大海嘯的疼痛還會掀起多少個高潮。她只是拼著一絲殘存的信念,拼著身體裏最後一分頑強的力氣,堅持著,堅持著。她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喊出來,因為她感覺到母親周青婭在不斷鼓勵她的同時,已經開始哭起來。她想去給母親擦眼淚,但手已經不聽使喚了。

就在疼痛令沈婕的意志開始模糊起來時,她覺得身體被一個強有力的人抱住。這個人是這般的親切,這般的熟悉,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似乎是一種鎮痛劑,雖然療效有限,但卻將沈婕從絕望之中拉了回來。

她睜大眼睛,看到了丈夫方程的臉。方程的嘴角抽動著,目光裏的心疼揉進沈婕的心窩裏,是那樣的濃烈,那樣的震顫!

愛情那神奇的力量讓沈婕挺過了這一關,沈婕感覺自己的全身非常神奇地有了能量。醫生高興地告訴沈婕,她可以進產房了。她被放到擔架上,向產房擡去。產房門前,方程松開了她的手。因為裏面拒絕家屬進入。方程用鼓勵的眼神望著沈婕說:“親愛的,我在這裏等你!等我們的孩子!”

進產房的時候,沈婕回過頭又看了一眼她的親人,對他們笑了笑。

這一笑,讓沈婕感覺自己是如此壯烈。而就在這壯烈尚未結束的時候,在沈婕於巨痛之中依然保持的清醒狀態裏,她一雙依然明亮的眼睛,在看了一遍自己的親人之後,忽然在即將收回之時,看到走廊的盡頭站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穿黑色衣服的女人,披散著一頭烏黑的卷發。黑衣女人沖著沈婕的方向站著,所以除了躺在擔架上轉回頭的沈婕之外,其他的人都看不到這個人。

女人的卷發遮蓋著大半張臉,她就在沈婕看到她的一瞬,甩了一下長發,那張臉便浮現出來!

那是一張布滿凸凹不平的紅色斑紋的臉!

沈婕躺好之後,過了片刻,突然歇斯底裏地大叫起來:“我不生了啊,我不生了!讓我離開!我不生了!”與此如同,她的身體開始劇烈地痙攣,渾身變得癱軟。

事情的變故驚呆了所有的人。他們都沒有想到,前一秒還非常鎮定的堅強女人,突然會變得如此癲狂!

恐怖嬰兒11

醫護人員進入緊急戰鬥狀態,他們都以為沈婕是被即將生產的強烈恐懼嚇倒的。在此之前,他們見到類似的產婦也不少,所以也沒有覺得特別意外,只是沈婕的變化來得過於突然了一些。

兩名護士將沈婕從擔架擡到產床上。這個時候,沈婕的意識開始覆蘇,同時覆蘇的還有那能將身體四分五裂的巨痛。

而她此刻的意志已經崩潰掉,無法再從容地應對巨痛。她的身體因為痙攣蜷縮成一團,根本無法按照醫生的指令行事。她的腦海裏,那張恐怖的紅臉被割裂,被扭曲,如同那排山倒海的疼痛一樣,折磨著她幾度崩潰的神經。

她感覺世界一片混亂,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這急壞了醫生,她們很少見到這麽“不聽話”的產婦。

一位醫生在沈婕耳邊大聲呼喚她,幾乎是喊道:“你現在就要做媽媽了,孩子的命運全在你手裏了。你現在要用力啊,用力把孩子生出來!”

沈婕聽到了這句話,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任務。就在剛才,突如其來的恐懼讓她幾乎忘記了肚子裏的孩子。她睜開了剛才一直閉著的眼睛,緊咬牙關,求助地看著眼前的醫護人員。

醫生稍微松了口氣,用力擺正沈婕的姿勢,教她怎麽用力。可是這個時候,沈婕卻感到力不從心了。早飯全讓她吐了,已經沒有一絲氣力了。

一位醫生看了一眼胎心監護儀,忙說:“不好,胎兒心跳已經每分鐘180次了,孩子有缺氧的危險了。”

幾位醫護人員全上了,動用各種助產手段,卻仍然沒有效果。

幾分鐘之後,醫生又叫道:“胎兒心跳忽然降到每分鐘60次了。再生不下來,就有危險了。”然後她著急地對沈婕喊道:“你現在必須全力以赴將孩子生下來!”

沈婕這一刻徹底絕望了。她現在已經自身難保了,又怎能顧得了肚子裏的孩子?她想自己大概就要死去了。死去了,就不會有任何痛苦了……

另一位醫生果斷地說:“吸吧!小陳,你快讓家屬簽字去。”

沈婕的意識此刻其實還是清醒的:“大夫,什麽吸啊?”

醫生回答:“你生不下來,我們幫你生啊。”然後,兩位醫生已經開始準備手術器械了。接下來,沈婕覺得自己所有的感覺都麻木了,連疼痛都不那麽明顯了。

後來,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醫護人員的控制下,在瞬間產生了奇妙的變化。她感覺自己成為了大海,一望無際的大海,而一只美妙的魚,忽然便從這一望無際的海裏游曳出去。

就是這一只魚,在自己體內生根,並且餵養了十個月,這時呼啦一下便從自己體內娩了出去。這是一種太奇妙的感覺,那感覺只在一瞬間,卻能讓人永生不忘。盡管這條魚,是醫生用胎頭吸引器吸出來的。

沈婕並不知道,就在此前,在產房外面,她的親人經歷了怎樣一番折磨。他的老公方程,一直追問醫生手術有沒有危險,沈婕與孩子現在怎麽樣了。他握筆的手,不停在顫抖,遲遲無法落筆。而她的母親周青婭,幾乎暈倒在沈力的懷裏了。沈婕是她生下來的,現在沈婕的痛苦,她感同身受。她肚子裏的孩子,更是牽著她的心。她現在擔心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兩個人都與她血脈相連,那同樣是她的命。

而當他們終於聽見嬰兒那一聲嘹亮的啼哭時,每個人懸著的心都終於落地,取而代之的是激動。他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孩子。那個小小的嬰兒也是他們的親人,剛剛來到世上,最最幼小的親人。

而當沈婕聽到她經歷千辛萬苦,終於娩下的孩子那一聲響亮的啼哭時,她卻沒有事先想像的那樣激動與幸福。她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一瞬間輕松了下來,剛才如同海嘯一樣猛烈的疼痛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風平浪靜,她終於可以舒展開身體,無拘無束地躺在那裏釋放一下了。

那是經歷了萬千折磨,終於從地獄逃回人間的感覺!

所以這個時候,幸福與激動還都離她有一段距離,她必須先要體會一下什麽是輕松!

“是個女孩!”護士微笑著,用雙手托著一個渾身粉紅的小嬰兒,朝沈婕舉過來。

沈婕急忙朝孩子看去,但還什麽都沒有看清,孩子便被護士抱走了。

這個時候,她忽然想起了孩子的健康問題。這個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也一時被遺忘的問題,忽然躥進了她的腦海!

“孩子好嗎?”她急切地問醫生。

“孩子很健康,3500克,阿氏評分滿分!”醫生高興地告訴她。

此刻,幸福的感覺才如同海潮一樣,一浪一浪向她湧來。剛開始還很溫柔,接下來就有排山倒海之勢了。

醫生讓沈婕躺在產床上靜養一會兒,同時監控她的身體狀況。這時,孩子已經被洗了澡,裹在繈褓裏了。一位護士善解人意地將這個剛出生的小家夥抱過來,就放在沈婕的床邊。

哦,沈婕終於能看清楚這個小家夥了。此刻,這個小不點兒就近在眼前了!

她的這個小不點兒好小啊。她就躺在那個溫暖的繈褓裏,全身粉粉的嫩嫩的,頭被產道擠得有點長了,額頭上的皮膚還沒有舒展開來,有些皺皺的。那眼睛是細細的,鼻子與嘴巴都是小小的——真是個醜醜的小可愛!

而這個時候,那個小可愛的眼睛四處閃閃,居然向沈婕看過來。別人都說才生的孩子沒有光感,但沈婕確確實實感覺她真的在瞪著自己看,那目光是天真的,是好奇的。她好像知道身邊的這個女人就是她的媽媽,因為她瞪著她看了半天,然後,將她的小嘴巴抿了一抿——天哪,她竟然對她笑了!

都說才出生的嬰兒是不會笑的,但沈婕認為,那個表情便是人間最美麗的笑容。這笑容,比天使還美好。

她想到曾經有一位做過媽媽的同事說過的一句話:想知道天使的模樣嗎?那你看一看自己的孩子吧。

哦,現在她看到了。不但看到了,而且還看到了天使的笑容!

再後來,這個小天使與沈婕一同被推進病房。沈婕坐在輪椅上,小天使則躺在小車裏。

她們被親人們簇擁著。剛做了爸爸的方程樂暈了,他一會兒親親沈婕,一會兒親親女兒。看著被汗水浸透的沈婕,方程心疼地拿著毛巾給她擦汗,給他的愛人,他的親人,他女兒的媽媽。此刻,他將千言萬語都凝結成了兩個字:“謝謝……”

他們都含著淚笑了。

周青婭細心地餵沈婕喝加了紅糖的粥,這也是她早就準備好的。看到她們母女平安,她的心中無比欣慰暢快。

那個小嬰兒忽然哭了起來。護士將她抱起來放在沈婕床上,笑著對沈婕說:“她餓了,想吃奶呢。”

沈婕的臉忽地紅了起來,不知所措地看著那個護士。護士理解地笑笑,幫沈婕解開衣服,用手指在乳暈上輕輕一捏,那透明的乳汁便從乳頭溢了出來。

然後她讓沈婕側著身子,將那個小餓狼放在沈婕旁邊。那個正在哭的小餓狼聞到了奶香,一下就不哭了,將小小的嘴巴湊上來,狠狠地將媽媽的乳頭吞進去。

看著小天使偎在自己懷裏狼吞虎咽吃奶的可愛樣子,沈婕自心底湧上來一種泉水般的柔情。母愛,油然而生。

做母親的新奇感覺已經完完全全籠罩了她,她沈浸在初為人母的喜悅之中。

這個時候,沈婕的哥哥沈力也是極度興奮的。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舅舅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一看來電,是姚天平的。

另一種感覺便悄然入侵沈力心房,他一下子跌入了另一種情緒裏。

沈力從青城回雲城的時候,姚天平新婚的妻子黎虹依然音訊皆無。姚天平在痛苦、焦慮、孤獨中煎熬著,他不斷告訴沈力他不想活了。失去最愛的人,便是失去整顆心,失去了整個生命。

現在看到姚天平打電話過來,沈力的心一下子又提起來。其實他還一直牽掛著他,他牽掛著姚天平並不是百分之百為了友情,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為自己,因為十年前曾經失去卻一直無法遺忘的愛情。

他急切地走出病房,接通電話。電話裏傳來姚天平的聲音。

只聽姚天平的音色與語調,他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情了。

姚天平以一種形容不出的,有著震驚同時也無比驚慌的聲音說:“沈力,我看見黎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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