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夏如軒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掌心上，赫然有一塊深紅的已經幹了的血枷。只是傷口應該很淺，血跡沒有留太長，很淺很淺的一道，他看了看然後用手抹過無所謂道。

其實血液已經幹涸了，都已經有些結痂了，被夏如軒這麽一抹又突突突的流出血液來，已經不疼了只是看過去有些嚇人，大概是開始握拳的時候指甲嵌進肉裏劃破了一道口子。

“疼嗎？”尹夏有些驚慌的捂著嘴巴，擡頭看了看夏如軒。“你等等我到房間裏去幫你找創口貼。”她踩著拖鞋噠噠噠的進了房間，夏如軒從一旁的紙巾盒裏抽了一張，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傷口，擦了擦。然後順勢坐了下來，順手往旁邊臺子上架了一下。

“嗡……”一陣沈悶的聲音想起來，夏如軒嚇了一跳，把臺子上的布挪開。一架樣式老舊，一看就知道用了很多年的電子琴，只是伸手在琴鍵上抹了一下，沒有一點灰塵。

很多記憶都有些遙遠了。以前無聊的時候，尹夏曾經教過他一些彈琴的技巧，不過只是很粗略的一些。他也只懂一些簡單的和弦彈法，頂多給一些歌曲摁幾個鍵伴奏而已，在這一點上他還是比較熟練的。至於更高深的鍵盤技巧他就不行了。

夏如軒擡起雙手放在琴鍵上，有些生澀的在琴鍵上按著。沒有華麗的伴奏，僅僅只按出了一條最簡單的旋律而已，甚至於就連簡單的旋律裏也有一些錯音，但是夏如軒仍然很認真的一個鍵一個鍵的彈奏著一首幾乎都已經聽不太出旋律的歌曲。

“你會彈琴？”彈到一半，身後突然聽見尹夏的聲音。夏如軒轉過頭望了眼她，眉目中比他記憶裏的尹夏多了幾分清逸和靈氣，皮膚白皙沒有任何化妝品也顯得異常嬌嫩。見夏如軒沒有作聲，尹夏把創口貼遞給他然後繼續開口道，“這是來蘇南上學前家裏買給我的電子琴，是我最好的一臺；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臺這樣的電子琴，到後來有了這臺電子琴，就想有一臺鋼琴，不過現在又不想了，因為學校琴房裏可以練。”

尹夏瞇起眼睛，修長的睫毛輕輕躍動起來，面帶著笑意繼續開口道，“所以啊……人總是不知足的，有了一樣東西就想要另一樣。”

“那你現在的夢想是什麽？”夏如軒低頭看著那架大概用不了一千塊的電子琴有些發楞。

“現在？”尹夏楞了下，抿起嘴巴，伸出手在下巴上點了幾下。突然笑起來，她的笑容和夏如軒記憶相比少了幾分嬌媚，卻多了幾分明亮的味道。

其實八年過去，尹夏五官的變化並不大，變化的更多的是她眉目裏的神情，她的眉目裏是永遠也揮之不去的倦態，堅毅中帶著幾分憔悴，使得她有一種慵懶的美。

並不是說那麽不好看，但是能在尹夏眼裏看到希望的光芒，卻是夏如軒的意外驚喜。夏如軒希望她能夠不要再受到太多挫折，一直堅持下去。

“我的夢想是能夠有一天站在很大很大的舞臺上唱歌。”尹夏想了好一會，這才堪堪說道。語氣裏滿是羨艷與憧憬，這應該才算是屬於十九歲的女孩應該有的夢想吧。又怎麽會像很多年後那樣，夢想不過是有份穩定的工作，然後有一個依靠。

很大很大的舞臺嗎？夏如軒低聲喃喃道，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一天能夠有這個能力幫助尹夏達成這個夢想，但是很大很大的舞臺……這到底算是個什麽玩意啊。

“剛剛那些人是什麽人？”夏如軒想了會突然開口問道。

尹夏原本還明亮的臉上頓時黯淡下去了，“帶頭的那個人叫鐘大俊，他爸爸是學校的校董，聽說就是仗著這點和學校裏很多女生都有些牽扯不清的關系，以前覺得是傳聞還覺得他人不錯的，結果沒想到背地裏真是這樣的人……”

“在學校裏會不會有麻煩？”夏如軒皺了皺眉頭，如果因此影響到尹夏在學校的生活就不好了，處理起來也比較麻煩。

“那倒不會。”尹夏搖了搖頭，“有他爸看著，他在學校裏還是很收斂的。”

“嗯，”夏如軒點了點頭。“這兩天他應該不會來找麻煩了。如果他還騷擾你，馬上打電話給我，不能有遲疑，明白嗎？”

望著夏如軒一臉嚴肅的神情，尹夏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只是這一刻夏如軒眼神裏幹凈的色彩讓她覺得特別的舒服，心裏雖然有些困惑，可是張張嘴卻怎麽也吐不出來，說出來的卻全然是另一番話，“你剛剛彈的……那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啊……”夏如軒怔了一下，回憶起來剛剛自己在彈的那首，“嗯，叫作童話，是一首歌曲。”

“歌曲？”尹夏皺著秀眉思索著，“誰唱的呀？”

“光……”夏如軒剛說出一個字，突然覺得不太對勁，光良的《童話》專輯在這一年根本就還沒有發行，夏如軒只得強行一轉話題，“光顧著聽歌了，我也不太記得是誰了。”

“你再彈一遍吧，好像很好聽的樣子。”望著尹夏一臉期待，夏如軒只得重新把右手放在琴鍵上笨拙的彈奏著那首曲子，好在剛剛已經滯澀的彈過一遍，現在比剛剛流暢多了。只是光有簡單的旋律沒有伴奏那部分聽起來還是有些粗糙。

而且夏如軒僅僅一支手彈琴的樣子顯得有點滑稽，尹夏仔細聽著旋律，突然伸出左手放到鍵盤的低音區，就這麽順著旋律配起了和弦。其實懂音樂的人都知道，給一段旋律配上簡單的伴奏其實不是什麽難事。雖然這段伴奏和童話原本的伴奏有些差異，卻也有一番風味。

“真的很好聽，回頭我到網絡上搜搜看。”夏如軒嗅到一陣沁香轉過頭，尹夏的頭發沒有紮起來，半遮著臉，露出一截嬌嫩白皙的秀頸。

T恤的領口懸空著，春光一展無遺，沒被胸衣遮蓋住的肌膚如羊脂玉般的純潔與幹凈，又似含苞待放荷花一樣的雅麗。她臉上的笑容那般清麗，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美，與夏如軒印象裏的慵懶動人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個時候的夏如軒卻對她怎麽也生不起有關情欲與暧昧的情愫，他心裏有的感情只是想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僅此而已，無他。如果可以他想讓尹夏永遠不要變成那樣。

“唱首歌給我聽吧。”夏如軒站起來把僅有的位置讓出來，“我還沒聽過你唱歌。”

“是嗎？”尹夏望著夏如軒，“好，唱什麽呢，我想想。”

尹夏纖細柔軟的手指放在電子琴的琴鍵上，頓了一下，然後宛如行雲流水一般在琴鍵上舞動。她彈奏著旋律的時候，像是最虔誠的朝聖者一樣，嬌唇微啟輕盈的吐著歌詞。

不得不說一心追逐著自己夢想的女孩真的很美，夏如軒覺得她的聲音真的不比電視上那些歌手們差，只能說她運氣很差，大陸的樂壇環境與港臺那邊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在這裏，沒有門路怎麽可能有出頭的日子。

一曲終畢尹夏側過頭來望著發楞的夏如軒，窗戶外面夕陽的餘暉照射在他的身上，像是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耀眼的光輝。

……

他沒有在尹夏的公寓裏面待太久。

出來的時候在門口站了會，然後走上樓去敲了敲唐大叔的房門——夏如軒記得他說過是在尹夏那套房子的樓上，過了沒幾秒鐘，唐大叔那嗡嗡的聲音從門面傳來，“誰啊。”

“是我。”聽見是夏如軒的聲音，唐大叔很快的打開了門，一臉似笑非笑而這表情落在他的大臉上顯得特別怪異，“怎麽了，尹夏那小姑娘呢？”

“她在屋裏，唐……大叔，幫我個忙吧。”見夏如軒一本正經的神情唐大叔也不再嬉笑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嗯，你說。”

“我想讓尹夏換個好點的環境住，在這裏確實有點亂……”這一帶晚上幾乎沒有人煙出沒，而這公寓樓也沒有防盜鎖保安什麽的，又是在偏僻的小巷子裏，的確不安全。

“也是，”唐大叔摸出根煙，點起來，“我能幫到你什麽嗎？”

夏如軒拿出一張寫了號碼和聯系人的紙條遞給唐大叔，“你幫我把這個交給她們，能不能就說你這邊的房子有用，然後這個業主有一套房子要出租，租金和這邊一樣，環境也好一些？”夏如軒試探道，“當然我可以把你這邊的這套房子一直租著直到有新的租客，以彌補你的損失。希望你能幫幫忙。拜托了。”

唐大叔楞了一下，然後思考了幾秒，用力的拍了拍夏如軒的肩膀，“這年頭像你這麽有心的小夥子真的不多了，我看得出來你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沒關系，我這房子好出手的很，我晚上就去和她們說。正好這個月也快結束了。”

“謝謝你了，唐大叔。”夏如軒笑了起來。

……

站在窗口望著夏如軒平靜的走出小巷。

那句想問的沒有問出口的話是——你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

她一直覺得對一個人好總歸是有原因是期望回報的，可是望著這個年輕男人輪廓鋒利的眉目裏那絲毫沒有貪婪欲望的幹凈神情，她又不想問了。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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