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軒轉過頭望向說話的服務生，而在擡頭的時候對方也恰好低頭望向他，一張秀美柔和的臉上擠起幾絲驚異，那奪人心魄的美眸似乎要言語一般顫了一下。

但很快女孩望了眼與夏如軒一齊坐下的尹夏，女孩微咬嘴唇，那一瞬間神情有些覆雜，但很快又平靜下來了，眸子裏似乎要訴說出來的那些話語霎那間被掩蓋了起來，只剩下一絲淡淡的捕捉不清楚的情緒，她精致的臉上像是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寒霜，就是這樣一章冷若凝霜的臉，美得不可方物。

她穿著工作制服，和其他服務生相比楞是多了幾分難以比擬的清麗氣質出來。

氣氛一時有些冷凝起來，夏如軒擡起手摸了摸鼻子，“你在這裏做兼職啊……柳依。”

“嗯。”柳依神色再沒有什麽情緒，輕輕的點了點頭，“你們要吃點什麽。”

看見坐在夏如軒面前的這個女生，在這一刻讓柳依的心裏覺得怪怪的不太好受，她低著頭掩飾自己的不安，雖然她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去說什麽，也是因為她自己心裏的忐忑而不敢去和夏如軒走得太近。

她覺得進入大學之後有太多的事要做，而且還要把學習成績保持在最高的位置上才能拿到足夠多的獎學金，她有些害怕自己會喜歡上一個男孩子。

她總害怕自己會想電視劇裏一樣，喜歡一個人會喜歡到失去自我，所以她一直害怕見到這個傲然到不可一世的男人，可是有時候一切就是那麽的湊巧，即便她不願意在學校周圍的小店裏打工，選了一家距離學校還算有一定距離的咖啡館。

卻沒想到卻還是陰差陽錯的遇見了他。更可氣的是……他還帶著一個絲毫不比自己差的女生。只是柳依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說什麽，夏如軒和誰來往又不是她該去管的事情，而且也是期間也是她多少有些在躲避著夏如軒，也算是某種程度的自作自受吧。

柳依心裏的那些情緒沒有滋生蔓延，很快被柳依決然的像斬毒瘤一樣斬掉，然後重新若無其事的笑起來，恍若瞬間盛開的幽幽曇花。

尹夏好奇的擡起頭望向和夏如軒打招呼的女孩，也沒指望夏如軒開口介紹什麽的，按理說自己應該不算是對面這個年輕男人的朋友，更沒資格去關註別人的事情。

只是看見女孩臉上瞬間綻放出來的笑容讓尹夏覺得特別幹凈和美好。她喜歡這樣的女孩子，自己學校裏漂亮的那些女生很少有像這個女孩一樣美好的，就像是開的荼蘼的艷麗花朵，在漸漸腐壞中丟失掉自己的青春。

有幾個會願意出來這種小店打工呢，她們寧願陪著一個自己不認識的老男人吃喝玩樂，然後心安理得的拿著對方給的錢消費攀比。

尹夏空閑的時候會打很多零工，忙到她根本沒有心情去笑，這是自己選擇的生活，如果要往上走就一定要付出努力。可是得到的收獲又是什麽……好不容易競選上的新音樂劇的女主角名額又被另一個女生搶走了，雖然沒有人告訴自己為什麽，但是尹夏知道對方家裏很有錢。

她沒有什麽可以和別人比的，什麽都沒有。

“尹夏你要什麽？”夏如軒輕柔的說話聲突然打斷了尹夏的思考，她有些慌張的低下頭泛著菜譜，像這種明顯更加適合男女朋友約會地點的菜單一般都不便宜，尹夏本來的考慮……唉算了，只希望自己身上帶出來的一百多元夠請客吃飯了。

“我要……”尹夏翻了幾頁，只是很多東西都沒見過，她也不知道應該點什麽。

“那再加一份提拉米蘇吧。”夏如軒沒有再多等，轉過頭道。

柳依寫好他們的點單，有些淡淡的失落的走到吧臺那邊去下單。

柳依的情緒的確有些奇怪，夏如軒撐著頭靠在桌上望向窗外，表情有些平靜，一直到另外一個服務員送來食物他才回過神來。尹夏一直低著頭，兩人好像也沒什麽太多可以談論的東西。關於她夏如軒固然知道很多，但這個時候卻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好似就這般心懷鬼胎的各自吃著食物裏的東西。

柳依一直沒有再往這邊過來，夏如軒也不能說什麽。突然又開始覺得軍訓那一天發生的好像是幻影的泡沫一般不真實。

說白了……她只是自己前世未曾完成的心願，現在還要堅持到底是不是對的？

夏如軒不了解柳依，也不知道她心裏所想，只是隱約覺得很多事都拿曾經來做參考並不好。

或許還是應該清晰的理清楚自己的思緒，把“曾經”的那些全部拋棄的比較好，不然總是有太多亂七八糟的思路，會讓他覺得異常的混亂。

只是在這個世界上能享受‘前世今生’這種混亂的大概只有夏如軒一個了。

“你……還是學生嗎？”尹夏詢問的時候有些小心翼翼。

“嗯，是啊。”夏如軒點頭應道，喝著杯子裏苦澀的咖啡。剛剛送餐的時候服務員不由分說的多看了夏如軒兩眼，無可厚非。

他喝的濃縮咖啡是最純粹的咖啡，帶勁兒又毫不矯情，也是給真正的喝咖啡的人喝的，和其他的花式咖啡相比，完全苦澀到了靈魂裏。

尹夏想了會又不知道要說什麽——他一定是有錢人家的人，過了今天就再也不會有交集。尹夏覺得自己確實不應該在錢的問題上糾結太久。

如果那天不是這個男人，那一千多自己拿不拿得到還是個問題，想到這裏突然想通了的尹夏低下頭吃著她一個人也許永遠都不會來吃的甜點——不過味道真的很好。

夏如軒手肘靠著桌上，用手背撐著自己的下巴，望著低頭用勺子輕輕勺起提拉米蘇的尹夏。突然有發絲落下來，女孩勾著尾指把淩亂的發絲勾到腦後，用力吸了口氣擡起頭來，卻看見年輕的男人正望著他微笑，對方的眼神很清澈，當她的眼睛轉過來時，也沒有像很多人那樣慌張的逃避，而是依舊很從容的註視著自己。

“你知道提拉米蘇的意思嗎？”男人用手托著下巴，態度顯得有些慵懶。他把視線轉向窗外，沒有等女孩點頭或者搖頭，“Tiramisu在意大利原文裏，是‘帶我走’的意思，是在家的妻子做給趕赴戰場的士兵吃的，所以帶走的不只是美味，還有愛和幸福。”夏如軒徐徐到來——這是曾經的某一天尹夏開口告訴他的，尹夏曾說這是她最喜歡的甜點。

所以夏如軒才敢幫她開口，聽見甜點還有這麽深遠的意義，尹夏怔了一下。

帶走愛和幸福嗎？她低著頭苦笑著……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別人都想著談戀愛，如果身邊有一個人陪著自己，那麽在孤單的時候就不會那麽無助吧。尹夏胡思亂想著。

突然覺得在這裏待下去其實也很尷尬，雖然這種尷尬毫無緣由——總之自己來過也算是沒有拒絕尹夏的好意。夏如軒見尹夏吃完甜點，然後他喝完杯子裏的咖啡，似乎早就註意到一開始尹夏的局促，主動招手買了單。

只是柳依似乎把這一單讓給了另外一個服務員，後來也沒在這邊看到她過來。夏如軒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招惹她了，從那時候就開始有些躲避自己。女生的心思真的很難猜。

“不是說了我請客麽。”走出咖啡館已經接近傍晚，走了幾步尹夏突然開口。

“你錢賺的很辛苦，還是別在這裏浪費了，你有這個心意就夠了。”夏如軒沒有扯什麽太過虛偽的東西，而是直白的開口，這樣反倒容易讓尹夏理解。“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往前走了幾步的夏如軒準備伸手打車，後面的女孩似乎遲疑了一下，卻突然開口，“要不現在去買菜晚上到公寓做飯請你吃吧。”

“你不在學校住嗎？”夏如軒轉過身來。

“本來在的，不過因為一些事搬出來租房子了。”

夏如軒想了一會，“那好吧，這旁邊有菜場？”

“有的。”尹夏見夏如軒答應了，笑了起來。其實她原本的想法是買菜在公寓裏請對方吃飯的，但是對方開始開口說來這邊，她拒絕的話也就沒能說出口。其實她也一直在遲疑要不要提出來這一點，然而在剛剛出門夏如軒很坦然的打算就此作罷的時候，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對自己好，好像根本沒有想要因此而獲得什麽。

才讓她開口說出來這番話，見對方答應了，尹夏覺得心裏暖暖的。

望著站在店門口和女生說話的夏如軒，柳依心裏突然覺得有些委屈，既然已經有了女朋友幹嘛還要每次挺身而出來幫自己……還要在那天和孫曉兵說那樣的話，讓自己胡思亂想那麽多——其實也就是自己胡思亂想而已吧，他不過作為朋友的份上幫自己一把。

柳依嘆了口氣，心裏驀地定下了神。

這兩天的心不在焉和不愉快一下子好像都煙消雲散了一般。

“哪張臺子要送東西過去，給我吧。”柳依開始下定決心加油工作。

……

尹夏似乎常常到菜場這邊來，夏如軒跟在她身後看著她仔仔細細的挑揀著菜和菜販討價還價的，在這個年代已經沒有多少女孩子會自己做這些東西，夏如軒就記得除了家裏以前負責他生活起居的沈姨之外，就數尹夏的手藝最好了。

“我們到那邊去買點肉吧。”提了兩小袋子的蔬菜，尹夏站起來回過頭望了望夏如軒。

“嗯，去吧。”

夏如軒點點頭，跟著尹夏往肉販那邊走，隱約聽見身後菜販討論聲。

“真是好姑娘，現在有幾個小孩會經常自己出來買菜做飯的。”

“是啊，長得又俊俏，以後被誰娶走了都是福氣。”

細碎的議論聲落在夏如軒耳裏——原來這些年她都是這樣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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