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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漩渦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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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安都沈默的間隙找到了說話的時機。

“你現在在哪兒?”

“怎麽,又想讓我做替身?先說好,阿爾貝雷希特你得自己應付,那小子太精明,如果你不想失敗就自己去。”被問及身處何地,克萊因很快就明白巫妖的意圖了。

“事到如今,你還想回去?他不是已經認出你了嗎?!”聽聞維克多還有回去的打算,薇安不得不壓下胸口的鈍痛。

“只是懷疑,若我真的不回去,那才是坐實了他的猜測。”聖物的力量非同尋常,只是半天時間,就將被完全破壞的軀體修覆,看著一點點修覆起來的軀體,維克多已經想好了對應之策。

“切~這次算你走運,我在奧斯維爾。”原本克萊因是想去湊熱鬧的,卻不想維克多會出狀況。

“交換傳送吧,時間不多了。我回去的越遲,他的疑心越大。”只要使用事先讓克萊因帶在身上的傳送道具,就能完成與他的互換。

“被虐狂,換做是我早砍了那家夥。”

傳送法陣啟動,薇安還來不及說什麽,上一秒還在眼前的維克多已經換成了皮膚黝黑的黑暗精靈。交換傳送是所有傳送中唯一能做到瞬間傳送的法術,看著散落一地的衣物殘片,薇安頹然坐回躺椅。

“接下來,你們想怎麽樣……”維克多讓克萊因與他交換應該不只是單純的為了更快回到阿爾貝雷希特身邊,薇安擔心七年前的一幕又將上演,只是在阿爾貝雷希特已經起疑的如今,同樣的方法未必有效。而且……索德林那裏也不好交代,該怎麽向他解釋維克多的存在,無論如何,維克多的的確確在八十年前就已經死了,七年前的事阿爾貝雷希特沒有提,自然也沒有人敢外洩。索德林至今還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

“自然是順著維克多早早寫好的劇本,雖然地點和時間都略有不同,只要不和像你或阿爾貝雷希特這樣與維克多同一時代的熟人近距離接觸,我有足夠的自信,保管一般人看不出破綻。”對於偽裝,克萊因還是拿手的,尤其在與維克多相處了八年後,對他的脾性、習慣都有一定的了解,只要不是他不熟的家族、皇室秘密,克萊因都自信能完美偽裝。

“阿爾貝雷希特並不好唬弄!”

“維克多也不笨。如果說這世上有誰最了解那位號稱諾丁最強的皇帝,非他莫屬。”

“他……你們究竟想做什麽……”光暗戰的勝利似乎不是他們的真正意圖,薇安已經猜不透維克多的真正目的了,至於克萊因就更讓人費解。薇安能感覺出他擁有的力量並不必維克多差,一股邪惡、強大的力量隱藏在黑暗精靈的外表之下,雖然還沒摸清那是源自那一位神祇,但擁有這樣力量的克萊因為什麽會選擇幫維克多?表兄弟這樣的說辭也只能騙外人,薇安堅決不信和維克多一樣背棄聖歌血統的克萊因會因為血緣這種荒謬的理由幫他。

“有空猜我們的目的,不如盡快去王都,風暴快來了……”

“風暴?”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薇安一時沒想清楚克萊因口中的暴風雨是什麽意思。

“對,改變你們……哦~應該,該說是改變海德因命運的風暴。”一旦維克多和阿爾貝雷希特見面,所有一切就該啟動了吧,準備了長達七年之久的戰爭。

變換成維克多的本來面目,克萊因心情愉悅的想,隨著戰爭的臨近,他潛伏的任務也快到頭了。

阿爾貝雷希特,真是個有趣的家夥。以人類而言,他的想法過於激進了,竟然想提前陣營之戰,我還真猜不透這位皇帝的用意。財富、權勢、名譽,身為人類的終級追求他都有了,就算少年時期那麽一點點的不光彩,也都被後來的各種光環遮蓋,即使贏得光暗之戰的勝利,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他追求的……到底是什麽呢?

陰影(五)

傳送一結束,維克多就迫不及待地觀察四周,的確是在奧斯維爾港口,克萊因選擇傳送的地點位於鮮少有人的貨物堆放地,這裏除了偶爾靠近的裝卸工人,在沒有其他活物。

維克多並沒有立刻就動身前往帝國軍駐紮的軍營,而是在這處無人的碼頭倉庫等到天黑才行動。

身體還未完全修覆,它準備拖著看起來還有些殘破的軀體直接前往軍營,這樣才更有真實感,或多或少能減去阿爾貝雷希特的疑心。

施展飛翔咒,朝停靠著大量飛空艇的地方飛去,沿途驚起了不少工人的驚叫,巡邏士兵的弓箭射不到維克多的位置,只能跟在後面一路小跑。當尾隨的士兵數量過百時,維克多抵達了駐紮著大量帝國軍的營地。隨軍法師還沒來得及啟動防禦結界,它已經穩穩當當落在專門預留給金龍的空地。正在小憩的金龍猛然睜眼,豎成一條縫的細瞳直直盯著從天而落的亡靈。

一直留在大帳外的薩恩擡手制止了正準備發布警備命令的副官。

“原來你真的要來海德因,我還以為提迪斯的魔法通訊出了問題。”

瞥了一眼在發話的年輕將軍,維克多分辨出他身上的氣息與幾年前見過的第三護國軍團長完全相同。是阿爾貝雷希特的神跡大軍成員,看軍階……也是個團長級別。

“怎麽這副模樣?”法袍破破爛爛,遮掩不到的部位已經沒有皮肉,只剩發黃的骨架,有的部位甚至還缺少幾根骨頭,有黑色的魔法連接著才沒散架。薩恩在隨侍阿爾貝雷希特的這幾年曾多次通過魔法傳訊見到過皇帝的首席顧問,即使臉上已經沒有血肉,他依然可以從氣勢上辨別出,這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肉的骨頭架子就維克多。

“路上出了點小意外。”

“恐怕不是一點小意外吧。”薩恩倒不是故意取笑維克多,在他看來,能讓首席顧問如此狼狽的人並不多,其中一位就在自己身後的營帳內。

“陛下呢。”

“你還沒得到傳召。”見維克多朝自己走來,薩恩將收按在腰側的武器上,可對方卻將他明顯的警告視若罔聞,依然快步前行。

“站住!”一聲警告,之後是拔劍,蘊含著魔法的長劍直指維克多的心臟部位,下一次他可不會再警告了。

“薩恩,讓他進來。”

就在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的時刻,阿爾貝雷希特的聲音從帳內傳出。接到命令的薩恩不得不收回武器,側身讓開通路。

走入營帳,阿爾貝雷希特正靠坐在原本屬於薩恩的椅子上,垂眼看著腳下用魔法繪制出的交戰區。按照以往的習慣,在距離五步的位置站定,維克多一聲不吭,等待阿爾貝雷希特先開口。

支著下巴盯著兩軍對壘的魔法影像看了好一陣,阿爾貝雷希特才擡頭望向被他遺忘了好一會兒的維克多。

“真像。”

沒有了惑人的發色與眼眸,僅剩一雙火焰之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讓阿爾貝雷希特覺得相像。

“您是指維克多·聖歌嗎。”

沈默降臨,阿爾貝雷希特從座椅上起身,一步步走向不亢不卑的維克多。

“知道那個名字的人即使沒死,也不敢當著我的面說起,你這是第二次犯我的忌諱了。”

“那是因為他們都不夠強。”

“你的意思是你身為亡靈普通的方法殺不死,也沒有多餘的感情擔心我滅了你的家族,所以就不怕我生氣是吧。”維克多沒有通過傳送門並沒有完全消除阿爾貝雷希特的疑慮,他還有其他可以測試的方法,只是目前他還不想用。無論是或不是,戰爭結束後他都不可能繼續留下這個維克多。

“我已經重覆過多次,從成為亡靈的那一瞬起,就已經舍棄了多餘的感情,更何況我唯一的親人也早在八年前就去世了。”

“哼……”冷笑一聲,阿爾貝雷希特反身走回原先的椅子坐下,維克多註意到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擺放著另一把椅子。

“聽探子來報,我那位異母兄長出現在海德因王都,就跟在公主薇安身邊。你和他似乎有種微妙的聯系,每次我懷疑你們是同一人的時候,他的幻影就會出現在另一個地方,這是在是讓我很難相信你們之間沒有瓜葛。不想對此做點解釋嗎,維克多卿。”

雖然姿態慵懶與平時無異,可維克多心裏清楚,若是解釋不清楚,阿爾貝雷希特隨時都會發動攻擊,到時整座軍營連同外面的金龍都會成為敵人。

“也許是想像您報覆吧。”

報覆?阿爾貝雷希特挑眉,等待維克多後續的解釋。

“雖然不知道當年的內情,但我可以明顯的感覺出那一位是故意這麽做的,目的當然不是除去我,他與我之間並沒有直接的利益矛盾,之所以一再在尷尬的時間出現,目的顯然是為了擾亂您。”

“我看不出這之間有任何關聯,我對你的解釋並不滿意。”沒有以往的假笑,嚴肅時的阿爾貝雷希特威勢更甚,在咄咄逼人的目光註視下,普通人很少能心情氣和的說話。

“關聯自然是有的,否則陛下又何必頂著壓力收我這麽一位亡靈做顧問,要想了解亡靈方面的知識,隨便一個黑暗法師都可以。”

沈默再度降臨,阿爾貝雷希特盯著維克多看了好一會才再度開口。

“我不喜歡照鏡子。”

“是我逾矩了,但若連實話的膽量都沒有,只怕您會更生氣。”維克多明白阿爾貝雷希特所說的照鏡子是指什麽,自己總是能摸透他的想法已經讓阿爾貝雷希特非常不悅了,但這種在旁人看來不要命的頂撞也正是它的籌碼之一。

無人質疑的命令和畢恭畢敬的態度雖然一時能讓攀上權利頂峰的人陶醉,可時間長了,這份陶醉感便很快會變得讓人厭煩,尤其是疑心重的人,身邊沒有可傾訴的對象,即使心智再堅,也會有受不了的時候。維克多深知,也正是這一點讓阿爾貝雷希特猶豫不決,這並不是過去的自己的習性。活著時候的它驕傲、固執,且不懂得收斂,根本不會放下身份。

“陛下,海德因的使節到了。”薩恩的聲音從帳外傳來,阿爾貝雷希特下令讓他將使節帶來。

“入席吧,你依然是我的首席顧問。”阿爾貝雷希特指了指身側的座椅,無論是不是,他現在都不會革除首席的職位。等戰爭結束,無論是他的心願,還是與維克多的恩怨都會劃上句號。

盯著回覆了半邊的骷髏臉剛坐下,薩恩就帶著兩名身著海德因服飾的精靈走入營帳,看到維克多的樣子,他們明顯一呆,而後急忙將視線移到相對不那麽驚悚的阿爾貝雷希特身上。

“繁瑣的禮節問候就免了,直接告訴我索德林想用什麽樣的條件講和。”制止了準備行禮的兩名使節,阿爾貝雷希特直切重點,他已經不想在這場近似鬧劇的戰爭中再耗費多餘的時間。

“國王他……讓我們以附屬國的身份像您表示最崇高的致意。”兩位使節以極其隱忍的語氣說明來意。

“哈哈~索德林那小子居然肯低頭,有趣,太有趣了。”阿爾貝雷希特肆無忌憚地大笑,一點也不給海德因使節面子。

維克多在一旁冷眼看著,早在幾年前,它就看透阿爾貝雷希特的盤算了。

沒錯,他的目的不是真的鯨吞掉海德因,而是讓它以附屬國的身份加入神聖諾丁的版圖。若是以武力壓境,最後的結果只能是魚死網破,精靈族不會服從人類的統治,可聯盟性質的附屬國就不一樣了。等消耗巨大的陣營戰爭結束,作為光明一系主力軍的諾丁根本不可能還有多餘的精力去鎮壓反抗的海德因,百年之後……無論是海德因還是教會都認為阿爾貝雷希特活不到下一個陣營大戰,太陽之心雖有延長壽命的功效,但依照人類本身的體質,百年已是極限。

沒有阿爾貝雷希特的諾丁不足為懼,強大的神跡大軍需要維因法典的支持才能現世,照現在的候選人來看,第一第二皇子都沒有資質,而盧西恩已經被內定為教皇繼承人的事也早已公之於眾。是以,海德因認為只要挨過阿爾貝雷希特在世的時間,他們就能擺脫附屬國的恥辱。只求偏安的索德林根本不明白阿爾貝雷希特放棄吞並海德因的機會背後的真正用意,他要的從一開始就不是疆土和權利。這點維克多還活著的時候就知道。

雖然不是很情願,但我不得不承認血緣這東西的確存在。在某種意義上,阿爾貝雷希特追求的和我一致,他嗜親好戰,極盡可能的擴大疆土、拓展權利,為的……也只是……

“既然索德林願意臣服,這場戰也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維克多卿,我委任你為臨時代理總督,在帝國派遣的總督之前,由你代我監管海德因。”很突兀的,阿爾貝雷希特突然任命維克多為臨時總督,這大大的出乎巫妖的預料。

風暴前夕(一)

維克多一去數天消息全無,代替它坐鎮普雷西亞的盧西恩自然是焦急萬分,直至艾露從珍珠島返回,他這才知道事態的最新進展。

“什麽,去了海德因?!”盧西恩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作為皇室與高階教會成員,他自是知道世代服從於諾丁的金龍來歷,當然也知道沒有契約是無法穿越龍族特有的傳送門。

祖父偏偏選擇在這個時候帶維克多去海德因,還是以那種方法……按理說大戰在即,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除掉維克多,如此一來,他頂著教會和輿論的壓力強行招亡靈加入自己的顧問團豈不是變得毫無意義。

可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那他又是為了什麽要選擇在這個時候……

一個奇怪的念頭忽然閃進盧西恩的腦中,他想起了七年前也曾有過類似的例子,讓祖父失去以往理智與原則的維克多·聖歌。難道,祖父依然對維克多的聖歌血統心懷芥蒂?那也不對啊,以他的地位看誰不順眼直接殺掉,根本不用考慮局勢。

“那家夥竟然沒回來……”市政廳裏聚集了維克多所有的下屬與關系密切者,艾露左右環視就是沒看見黑暗精靈。

聽到艾露的自言自語,盧西恩猜想多半艾露所說的“他”是指克萊因,維克多啟程後不久,他就從隔壁的黑暗精靈駐地消失了。不是黑暗精靈常用的隱身潛行,而是使用法術傳送的瞬間離開,如此邪惡而強大的氣息整個普雷西亞除了維克多,就只有克萊因具備。

“克萊因也去珍珠島了?”

“對,我們才抵達珍珠島的當天,維克多就讓黑暗精靈裝作他的樣子,自己卻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艾露雖然只是煉金師,但她多少能感覺出殘留在滿是血腥的偏廳裏的魔法波動,屬於傳送術的特殊魔力。

聽完艾露的抱怨,盧西恩沈默了。

父親那邊沒有半點消息,看來不止是他的私人情報網,就連帝都也沒有收到任何情報。情況不太對,時間都過了這麽久了,無論是珍珠島還是海德因都沒有一絲半點消息傳處,就連維克多隨時攜帶在身上的傳音戒指也沒動靜,他該不會是真的被祖父幹掉了吧……

越想越急,顧不得在場的都有什麽人,盧西恩啟動了他所持有的傳音戒指,然而,通過魔法傳來的並不是預想中的嗓音。

“現在可不是話家常的時間哦~”微微上揚的語調與慵懶的語氣讓盧西恩和艾露都大吃一驚,竟然是克萊因。

“他的東西怎麽會在你手上?!”難道,真的出現了最壞的局面?盧西恩心一下涼了半截,不敢再往下想。他們所有的計劃後謀略都是建立在維克多的基礎上,如果制定了一切的維克多真的被湮滅,門德爾家族也離滅族不遠了,祖父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天賜良機。

“這個可就說來話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不知怎麽的,盧西恩就是耐不下性子和克萊因心平氣和的談話,如果把這歸結為陣營敵對的話,對維克多盧西恩有沒有這樣的感覺。只能判定是看不慣他的說法方式與行事風格,相比維克多,盧西恩自認更無法容忍更純粹、更邪惡的克萊因。

“真是好弟弟呢,看不出你這麽擔心維克多,放心好了,他沒事,現在正以阿爾貝雷希特委派的臨時總督身份前往王都的途中。”

“什麽?!”總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金龍的傳送門不是只有契約者才能通過嗎,如果他能進,就說明血統純粹,可這樣以來,祖父又豈會放過他。

一大堆問號冒起的同時,盧西恩想到了一個更為可怕的事實。

如果維克多的聖歌血統夠純,那豈不是意味著他也有繼承權,也許,這才是祖父放過他的真正原因。讓幾位繼承人相互殘殺,如此以來就能不用再背負嗜親的惡名。一定是這樣,否則祖父根本沒必要特意讓他使用龍族的傳送門。除了測試血統,我真想不到此舉還有什麽別的用途。

艾露在一旁不解地看著盧西恩臉色變化,猜不透他究竟因何煩惱,直至克萊因的聲音再度想起,才打斷了盧西恩紛亂的思緒。

“啊……來了呢,不愧是帝國的飛空艇,使用高純度的魔晶,速度就是不一樣。我與維克多都身處海德因王都,為避免出意外,還是暫時不要聯系了。”說完,克萊因單方面切斷了聯系,看著手裏的戒指發呆了一會兒,盧西恩這才走向大廳裏用於魔法傳訊的水晶球,他要將剛剛得知的事告訴父親,局勢有了急轉直下的變化,雖然他從不懷疑維克多對世間的權勢無半點留戀,可繼承權卻容不得他推脫,就像自己,一開始也是不敢興趣,卻為了家族和父親不得不硬著頭皮抗下。

在法術啟動的嗡嗡聲中,水晶球漸漸發亮,盧西恩冷著臉將所有人趕出維克多用來辦公議事廳。

不一會兒,父親的臉就出現在水晶球裏。

“盧西恩,這麽緊急的聯系,莫非有了維克多的消息?”費爾南德斯早在維克多啟程的當天就從兒子處得知了維克多奉密令去提迪斯的事,原本他以為這不過是和往常一樣是阿爾貝雷希特布下的見不得光的任務之一,卻沒想到維克多進入提迪斯後就消息全無。

“父親……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聽到盧西恩不同以往的語氣,費爾南德斯意識到自己接下來聽到的並不是什麽好消息。

“和維克多有關?”

“是。”

“對我們不利?”

“是。”

“會影響到家族的生存嗎?”

這次盧西恩沒有馬上回答,他也不確定維克多獲得繼承權是否會對家族不利。

“那麽……是對你不利?”

“我想,應該是吧。”毋庸置疑,新的繼承人出現對其他幾位都不利,無論維克多的排名靠前還是靠後。盧西恩萬萬沒想到維克多竟然也有和自己一樣的繼承權,如此一來,父親也許會改變初衷。他不確定,在對等條件下,父親是會選自己還是更有頭腦的維克多。

身處晶耀的費爾南德斯透過水晶看到盧西恩抿著嘴不說話,不難猜出他此刻心中所想。畢竟是親手養大的兒子,相比維克多,盧西恩的心思容易猜多了。

“盧西恩,不用擔心我會在這時候改變決定,無論局勢如何變化,我都選你。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維克多是亡靈,這已是無可逆轉的歷史,亡者是無法締造生命和繁衍後代的。而且……我始終無法放心維克多,對他我總有難以釋懷的恐懼和戒備,明知他一直在幫你,幫家族,可我就是無法真心接納,所以……”

“不要再說了,父親。大哥他不會和我爭的,他志不在權勢,我告訴您這個意外得知的消息是想讓您提前準備,祖父有可能宣布他也有皇位繼承權,皇室之外同一家族裏出現兩位繼承人的危險您該知道。”費爾南德斯的安慰並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盧西恩聽了只覺更加煩躁,匆匆交代了幾句就切斷了通訊。

看著窗外陰沈的天,不僅感嘆。

祖父終於要著手準備自己的覆位了,圍繞著皇位繼承權,幾個黨派一定會爭得頭破血流,等他正式覆位,光明與黑暗的戰鬥也將開始。

※※※

海德因的使節前腳剛走,阿爾貝雷希特就離開只待了一天的奧斯維爾港,依然騎著那頭無比拉風的金龍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代替諾丁統治者去海德因王都簽訂停戰協議以及附屬國條款的是剛剛被委任為臨時總督的維克多,隨行的還有幾名名義上的護衛,名義上是護衛,實際上是薩恩安排的監視者。

對此維克多並沒有反對,甚至沒有表現出一四反感,它正想找機會好好研究名動天下的神跡軍。

因為便利的傳送結界,薇安與克萊因在當天就返回,而維克多乘坐的飛空艇在停戰後的第四天才抵達王都海姆。

飛空艇從空中投下的巨大陰影仿佛給這座古老的城市施展無聲之咒,從平民區到皇宮都沈寂在寂靜之中,沒有了往昔的喧鬧。

站在皇家花園裏仰望從頭頂飛過的巨大飛艇,剛結束與盧西恩的魔法通訊,克萊因感應屬於維克多的力量,他肯定巫妖就在那艘正緩緩下降的飛空艇上。

“就是他嗎,傳說中的那個……”

“薇安公主怎麽將這樣的人帶回來,會觸怒阿爾貝雷希特啊。”

“國王竟然允許了,這種事想想都覺得可怕……”

一陣議論聲從後方傳來,聽覺不是一般靈敏的克萊因對此置若罔聞。

“閉嘴,都退下!”趕到花園的薇安正好聽到幾名大臣在走廊上議論,不由怒斥,將嘴碎的大臣統統趕走。

“說實話,我對你哥哥的想法真有點摸不透。”直至細碎的腳步在身後停住,克萊因才收回投在飛空艇上的視線,轉身面向一臉憂色的薇安。

“他既然已經俯首稱臣,又為何要允許我進入皇宮,畢竟我現在扮演的可是維克多·聖歌,是阿爾貝雷希特最大的忌諱。他難道就不擔心會因此觸怒諾丁的太上皇嗎?”

薇安輕嘆一聲:“兄長自然是有他的打算,只是……”

克萊因沒有繼續追問,雖然心思不及維克多,但多少也能猜到索德林的打算。都在等陣營大戰呢,只是……光明一系這次未必會贏。

“比起在這裏談論未知的話題,身為公主的你不是更應該去迎接代表諾丁的來王都簽署停戰協議的特使嗎。”克萊因原本就對這樣沈悶的話題不感興趣,相比政治的智力較量,他更喜歡肉體上的搏殺。

皺著眉頭看向擠滿人群的王宮大門,薇安再度嘆息。

維克多,你可知阿爾貝雷希特使用龍族傳送門不僅僅是為了試探你的身份,拋開他的懷疑,他更想通過此舉給你所扮演的角色加註一個危險的身份。聰明如你應該想到了吧,該如何應對這與危險並存的尊貴身份。不止是躲在暗處的敵人想除去你,現在就連你過去所依仗的門德爾一族都會視你為眼中釘。

風暴前夕(二)

雖然名為代理總督和特派使節,維克多心裏清楚得很,它不過是變相的人質,一個不用擔心生死的人質。索德林若不是愚蠢到家,應該不會聽從幕僚、官員的慫恿對自己下手。況且……維克多至今還是無法弄懂阿爾貝雷希特的意圖。

按照阿爾貝雷希特一貫的性格,他會將任何不利的因素在萌芽階段就拔出,這次在聖歌和伍德兩者之間的切換方面,沒有了傀儡屍掩飾很多細節都說不通,連它自己都覺得有很多方面存在難以解釋的疑點,可阿爾貝雷希特為什麽不深究,依他的性格不該如此輕易就相信。不,應該說不該他不會隨意放任事態超出他的預期與控制。

意識到自己又按照習慣去推測阿爾貝雷希特的想法,維克多忍不住自嘲。時間都過去那麽久了,一個人的性格和喜好難免會發生變化,這種“理解”過頭的話,更容易引起懷疑。

也許,他已經看透了,沒當面戳破是因為我還有利用的價值。也許,他只是在等待合適的機會。也許……

“特使,國王率眾親自來迎接你。”

被安排隨行的一名士兵前來報告,維克多收回散射的視線,集中到一個點上,果然看到地面上皇宮的大門處站了不少人。

“降下去吧。”

原本,維克多可以獨自去,將飛艇和士兵留在高空,以防備任何緊急情況。但它此刻代表的是阿爾貝雷希特,只身前往不但不能彰顯自己的氣魄,反而會讓海德因的權貴看笑話。

禮節性的寒暄之後,維克多被索德林迎進皇宮正殿,在一大群飽含審視與敵意的目光註視下,分別在停戰與成為附屬國兩份協議上簽字,算是完成了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

簡短的簽字儀式後,索德林單獨留下維克多,說是要私下談話,維克多它已經感覺到克萊因的黑暗力量就在附近,薇安要想將他帶進皇宮,必須有國王的首肯。而薇安要說服索德林,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

眉頭皺緊的索德林將臉部已經修覆得差不多的維克多上下打量一番,沒感覺到任何薇安所說的什麽熟悉,到是生出討厭的感覺。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愚蠢。”很突兀的,維克多突然冒出這麽一句,索德林楞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說什麽?不要以為你仗著有阿爾貝雷希特撐腰就肆無忌憚!這裏是海德因的皇宮,侮辱一國之君就算將你先斬後奏阿爾貝雷希特也不能以此問罪。”

帶著克萊因從偏殿的密道趕來的薇安才剛進入正殿就聽到索德林包含怒火的斥罵。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你心裏起疑卻要故作鎮靜,在我看來就是愚蠢。”維克多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地羞辱已經了的索德林。

“大哥!”喊住不夠冷靜的兄長,薇安撫額:“你不該激怒他的,維克多。如果你真的想對抗阿爾貝雷希特完成你的覆仇,海德因就是你必不可少的盟友。”

“看來你說了一些多餘的話呢。”薇安的話讓維克多立刻把視線投到尾隨著她進來的克萊因身上。

“跟我沒關系,是她自己想象力豐富。”克萊因立刻擺手表示自己是無辜的,他也就隨口說了個理由,沒想到薇安居然毫不懷疑。

覆仇?哈……那家夥若真的如此膚淺,那我也不會在他身邊待這麽久。塞勒斯托下達的命令只是自行在他列出的名單裏選一個監視,並沒有明確規定非某個特定對象不可。

“我已經蓄積了足夠多的力量,要對付阿爾貝雷希特不一定要借助海德因。”這是維克多的心裏話,人多反而容易搞砸,尤其是索德林這種目光短淺的笨蛋。

薇安松了一口氣,雖然語氣不善,但維克多並沒有反駁海德因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他只是不想合作罷了。

“足夠的力量,你指門德爾家族?”索德林冷笑:“他們不會把你當做家人的,你越是表現的出眾,就越是被忌憚。哪怕你已經無法生於後代,那父子依然對你心存戒備。畢竟你所扮演的角色對他們來說,是外人……”

“你想說的就只有這些?”維克多毫不留情地打斷了索德林的話:“我原本就沒打算依靠他們,現在這個假身份隨時都可以拋棄,所以我也不打算依靠你們。這世上,親人、朋友、信仰沒有一個靠得住,能信賴的,只有自己。”

克萊因雙手環胸站在一旁,只是靜靜地聽著,他當然明白為所謂的親朋也包括他。打從一開始,他們就約定了,就只是臨時盟友。

“都一把年紀了,別還像個孩子一樣……”薇安開始認為告訴索德林維克多的事是錯誤的。從孩提時候起,他們兩個就沒看對眼過:“維克多,一向心思縝密的你大概還不知道吧,就在你乘坐飛艇前往王都的這幾天,一個關於你的消息已經在諾丁和地下情報網中傳得沸沸揚揚。”

維克多一時沒想到情報組織究竟收集到了什麽讓薇安如此嚴肅的情報。

“外面都在風傳,阿爾貝雷希特已將你定為第四繼承人。”

※※※

傳送回諾丁首都輝光城,在專門為金龍修建的寬大起飛坪降下後,阿爾貝雷希特迎來了專程前來恭迎他返回皇宮的眾大臣,他們跪在通往皇宮的路上,攔住阿爾貝雷希特的去路。

“臉色都這麽難看,說吧,這次又是因為什麽?”

諸人對視,最後由宰相作為代表回答。

“陛下,臣等是想求證一事。”

“不是什麽小事吧,能讓你們這麽多人聚集在這裏專程等我。”視線粗略一掃,阿爾貝雷希特發現人群中不止有大臣,許多貴族赫然在列。

“聽前方傳來的消息,海德因已經稱臣,作為附屬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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