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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極南之地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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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格隆,意為熱海,是南陸最大的沙漠。

夜間飛行(一)

在負責治安的衛兵指引下,克萊因帶著霍克三人來到了位於城西的貿易區。

還沒走近擁擠的集市,就已經能聽到小販誇耀自己商品的吆喝聲。看著呈現在眼前的熱鬧場景,克萊因不得不佩服人類的適應能力。距離整座城市從水底升起不到十天的時間,這裏的百姓和商旅居然又像沒事一樣繼續以往的生活。

在緊挨著貿易區圍墻的一角,生平第三次接觸人類集市的惡魔找到了專門售賣騎獸的商人。

用泥轉好柵欄分隔開臨時圈養區裏塞滿了各種各樣的可乘騎生物,不止有西亞聯盟最常見的飛行馱鳥,還有在南陸才能繁育成功的雙足蜥。當然,也少不了野獸特有的體臭味。排洩物與貿易市場內銷售的各種新鮮水果和蔬菜混合出刺鼻的怪味。

“唔……這、這是什麽味啊……”嗅覺遲鈍如霍克也有些忍受不住這狹窄區域裏充斥的惡臭。他緊捏著鼻子,以眼神暗示聽到他抱怨而轉身的克萊因。趕緊買了馱鳥閃人吧,這裏實在是太臭了。

突然,霍克感到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低頭一看,竟然是雷娜。只見她朝自己連連搖頭,臉上盡是不讚同的神色。隨後,霍克也看到站在雷娜身後的另一名同伴眼中的暗示,無奈,他只得撇撇嘴保持沈默。

也是,連他們三個都無法忍受的惡臭,五官較人類更為敏感的黑暗精靈又怎會沒有感覺,一直發牢騷說不定會讓團長大人生氣的。

“想買什麽樣的坐騎呢?先生們。我這裏除了禁止捕獵的稀有生物,普通的坐騎都有賣哦。”就在三人忙於眼神交流之際,一名中年男子突然從拐角處鉆出,身著極為普通的粗布服飾,標準的市儈表情很容易就讓人看出他的身份。

“三只普通的馱鳥就好。”克萊因面帶微笑地回答,似乎未受惡臭的影響。

“不考慮一下別的騎獸嗎?比如……這只蒼隼。雖然只能乘騎一人,卻擁有馱鳥無法比擬的速度,在飛行坐騎中排得上前五。”商人指向一旁高高豎起的石柱,手臂粗的鐵鏈末段栓著一只有著深藍色羽毛的大鳥,黃褐色的眼瞳銳利地瞪向正用打量目光註視它的幾名人類。

霍克確信自己在那頭野獸眼裏看到了藐視。

哦,該死。一頭畜生也有這麽傲慢目光……

只能在心裏腹誹的戰士再次撇嘴,自打加入卡蓮起,類似這樣的事就越來越多,他的感受已經從最初的驚訝變為如今的麻木。

瞥了一眼那只渾身上下寫滿驕傲的飛禽,克萊因的嘴角微微上揚了少許。無論是瞇眼斜睨的神態,還是銳利的目光,都像極了那個驕傲的巫妖。克萊因不會將他的情緒展示在臉上,他保持者微笑吧視線轉回一臉自滿的商人身上。

“我想我說的很清楚,我要三只馱鳥。”

略微壓低的嗓音讓自以為推銷成功的商人連退幾步。這只蒼隼是他近幾年最得以的收藏,本一位會找到一位有能力駕馭的買主,卻沒想到起了反效果,雖然篤信對方不會在萊拉利恩城行兇,但他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得罪以暗殺出名的黑暗精靈。

“是的……先生,我明白……”顫者聲打了一記呼哨,拍打翅膀的音效尾隨著哨聲響起,頭頂的陽光在頃刻間被遮去。霍克擡頭一望,一只體形比蒼隼大出一倍的白色鳥兒響應哨聲飛至,當它收攏翅膀落到附近的土墩上時,形態比空中還要略大一些。

“您……會操控馱鳥嗎?”謹慎言辭的商人沒有了之前那般隨意。

“不,你得給我們每只配一名騎手。”研究的目光盯著不遠處的馱鳥,克萊因突然起了興趣,他還沒親自操控過飛行坐騎。

“這沒問題,薪金額外算,不過您得先告訴我目的地,控獸師的雇傭金可不便宜。”商人搓著手靠近了些,目光掃向墻角處或靠或站的一排人,那些都是他花高價從其他省聘來的專業控獸師。

“格蘭道爾。”

低沈的嗓音從身後傳出,商人回首,只見身著黑袍的精靈緩步走近,白皙的皮膚與淡金的發怎麽看都不應該與黑暗精靈是一夥。短暫的呆滯後,商人的大腦也從驚訝中恢覆運作。

“格蘭道爾?這……你們想直飛南陸?”

“飛船的價格不便宜。”看到霍克張口欲言,遁著克萊因氣息尋來的維克多一口回絕。它知道霍克外表看似木訥,卻總是愛出餿主意。

“嘿~這可是團長才能決定的事。”霍克不爽的反駁。

“我有伯爵的全權委托。”維克多無意爭辯誰更有話事權,選擇馱鳥自有它的用意。

言辭上的刺激讓霍克暫時忘記了對亡靈的恐懼,雷娜嘆了口氣,伸手一把抓住差點失去理智的同伴。

“誰再唧唧歪歪我親自送他回晶曜。”

克萊因突然拔高的聲線成功阻止惱羞成怒的霍克做出更出格的舉動。

“格蘭道爾距離塔蘭可是有兩天的路程,而且……途中也不太安全。”因克萊因說話而出現的短暫平靜也讓商人找到插嘴的機會:“如果你們堅持要乘馱鳥去,這價格恐怕不會比坐飛船便宜多少。要知道控獸師一般是不會遠離浮空大陸,從萊拉利恩出發到最近的空中驛站需要一天的飛行時間,期間還得提防兇猛的食肉夜禽……”

“我當然知道直接使用馱鳥抵達南陸的危險。”維克多解下系在腰上繡有精細花紋的小布袋,在商人面前輕輕一掂:“如果真丟了性命,每人給二十枚金幣安家費。”

這樣一來,原本坐在角落裏看商人討價還價的控獸師都‘蹭’地站起身,兩眼發直的盯著維克多手中的布袋,聽到它提出二十枚金幣做安家費都爭先恐後的擠了過來。

“看,他們可是很想要這份工作呢。”維克多解開系在帶子上的細繩,讓諸人看到布袋裏裝的都是晃眼的金幣。犀利的目光掃了過去,逼推了膽量不夠大的幾名控獸師後,又剔除了體格不夠健壯的,這才慢吞吞地開口:“相信你們也看到了,我是個法師,不要抱有老子有騎獸,偷溜也不會被發現這樣愚蠢的念頭。只需要一個簡單得連初級學徒都會的跟蹤法術,別說你跑到哪個偏僻山村小鎮避難,就連你晚上是在家樓著老婆睡還是跑去小酒館去找四處游蕩的舞娘,我都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沈默籠罩了整條巷子,商人和控獸師都一副見鬼的表情瞪著眼前的精靈,好象他剛才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

“怎麽,我的通用語還不夠標準?”揚起一邊的眉毛,維克多再次晃動手中的裝滿金幣的布袋:“還是……你們不想賺這筆錢了?”

克萊因大笑出聲,看向維克多的眼神中多了一些巫妖無法理解的光芒。

“只要兩名控獸師即可。”這一句引來了所有人關註的目光,在商人不解的註視中,克萊因突然從堅實的地面彈起,仿佛沒有重量似的落到馱鳥背上,驚得受過良好訓練的騎獸猛扇翅膀。

“我突然對親自操控產生興趣了,只需給他們找騎手即可。”騎手是北陸的叫法,雖然知道這裏的人多用控獸師來稱呼,克萊因也沒更改的想法。他一拉栓在座位上的韁繩,吃痛的馱鳥立刻用力一蹬,從土墩上躍起,以不太優雅的姿態飛行。

“去把牧師找來,我們得上路了。”就算沒有看到朵拉,維克多已感受到在貿易區附近游走的淡淡神力。興許是不喜見到人類市集內遭屠殺動物的場面,大地神殿的女牧師並沒有隨行,而是選擇待在貿易區之外。

雷娜應聲離開,等她從街角消失,杜南若有所思的目光再次落到維克多身上。

他敢肯定使用馱鳥前往南陸的主義是這該死的亡靈法師所為,而不是團長克萊因。

對於焦灼在身上的視線維克多並不在意,它甚至可以猜到對方的想法。

很快,你就知道我想做什麽了,杜南。而我,同樣也會知道你們的選擇。

當朵拉尾隨雷娜來到集市,看到的就是正好圍著城溜了一圈歸來的克萊因。

“出於安全考慮,每只馱鳥必須有一名具備黑暗視力的騎乘者。牧師和團長一騎,雷娜和我一騎,霍克與副團長一騎,有異議嗎?”馱鳥雖然能載三人,但除去控獸師嚴格算來只能坐兩人,如果要在危險地帶飛行,擁有良好視力並具備遠程攻擊能力的至少每只馱鳥配一位,這樣的想法並無不妥,杜南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得默認維克多的安排。

“小心點霍克,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那個奎德林……故意選擇在夜間出發一定有他的目的,提防他使壞招。”杜南最擔心的就是這點。團長很放縱奎德林,既是精靈,又是亡靈法師,同為信奉黑暗的邪惡者,比起他們三個身手一般的人類好了不知多少倍。如果他真的有心除掉自己和霍克、雷娜,其實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我知道……”大概也是感受到這次南下的奇怪氣氛,霍克的神經也格外緊張。就像杜克說的那樣,他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總覺得會出事……

同時,霍克也在心裏嘀咕。杜南為什麽不用副團長的身份壓一壓囂張的邪惡法師。那家夥什麽時候不選,偏偏要在傍晚出發,夜間的覓食的飛禽和白天相比只多不少啊。

夜間飛行(二)

傍晚,三只馱鳥乘著晚風和最後一縷陽光飛離萊拉利恩城,沈不住氣的女牧師開口詢問與自己同乘一騎的黑暗精靈。

“為什麽要選擇在晚上出行?”

“做這個決定的是奎德林。”克萊因將問題推給維克多。

“你才是團長好吧,為什麽事事都要聽一個剛加入的新人擺布?”

“呵呵……用擺布這個詞並不合適,朵拉牧師。”已經掌握操作馱鳥飛行方法的克萊因回過頭,雙眼在幽暗的夜空中散發出微弱的紅芒,那是具有夜視的標志,也是黑暗精靈最顯著的特征之一:“奎德林是伯爵的代理人,在傭兵團實際擁有者不能親自隨行的情況下,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伯爵。”

朵拉沈默了,她聽懂克萊因話中的暗示。

被阿爾貝雷希特親冊的塔蘭伯爵,雖然封號很是不雅,但這絲毫不會削弱他應有的影響力。大神官一再交代不可與維克多·伍德交惡,除了顧忌他是塔蘭大公的私生子外,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

為了招募這位出生低微的年輕法師,以討厭私生子出名的阿爾貝雷希特竟然屏棄了幾乎可算做是他標志性的怪僻。而黑暗精靈在這時候特意將傭兵團幕後所有者搬出來,是要暗示我不要多管閑事嗎?

思量間,朵拉聽到從克萊因口中傳出的笑聲,帶著些許輕蔑又有幾分嘲笑的意味,正想是否在嘲笑自己時,靜謐如水的夜空響起詭異的‘哧哧’聲。

“雙足飛龍!!”負責帶路的兩名控獸師同時尖叫,伴隨著他們驚恐的喊聲,一個黑影從正上方籠罩住夜晚飛行的三只馱鳥。

竟然是雙足飛龍!西亞聯盟的邊境上怎麽會有北陸才有的大型食肉飛龍?

朵拉瞇起眼,努力看清頭頂上方那一大片像雲的黑影。腦中糾結無比,一方面她希望是控獸師弄錯了。可她也明白,沒人會故意弄錯那可怖生物的身份。

如急速略過的浮雲,頭頂上方的黑影飛快逼近,只是幾秒的時間就已追至。映入諸人眼簾的首先是一對利爪,黑亮的角質層向內彎曲。再來是如寶石般晶瑩剔透的兩顆眼球,以狩獵者的身份打量著它視線內的三只馱鳥和背上的乘客,絲毫不將他們放在眼裏。

看著眼前體型是馱鳥三倍的飛龍,霍克、雷娜、杜南都不由自住地緊張起來。在空中他們毫無優勢,既沒有攻擊的避難所,一時間也想不到有什麽有效的攻擊方法。

“哎呀~瞧我看到了什麽?”帶著戲謔的嗓音打破凝重的氣氛,黑暗精靈狹長的紅眸裏浮現出更多的笑意。

“安靜,不要吵!”維克多舉起左手,示意兩名嚇破了膽的控獸師不要再發出吵鬧的叫嚷,那只會加快對方確認他們是獵物的速度。

“怎麽辦?”霍克小聲問。

“見機行事。”杜南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取下背上的長弓,抽出一跟附著‘風刃’的魔法箭,以防備隨時可能到來的攻擊。

雷娜從小腿肚上拔出備用匕首,正尋思如何避過氣流擊中以速度靈活著稱的雙足飛龍。還未瞄準,手就被從身後伸來的維克多壓下。

“你只需要保護好控獸師和自己的安全即可,遠程攻擊可是我的強項。”

“可是……”雖說法師在遠程上有比游俠更強的優勢,但這可是在空中,如果使用大型或危險的法術不是會危害到她和控獸師嗎?

沒等雷娜說完,維克多就開始施法。它從隨身攜帶的魔法袋中掏出一根黑色的羽毛,翎管足有人的尾指那麽粗,羽絨烏黑發亮,一看就知道出自不一般的鳥禽。距離如此之近,雷娜也只聽到維克多念了幾句含糊不清的咒文,就見它手裏的黑色羽毛緩緩浮起,在半空中微微一顫後,突然變為成百上千根。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掌撥弄,這些黑羽附著到維克多背部,排列成一對翅膀的形狀。

在其他人驚訝的目光中,兩只假翅膀輕輕一扇,維克多就從馱鳥背上浮起。

看到附羽術,一旁的朵拉已經明白維克多的打算了。這是一個看似簡單卻要求極高的輔助法術,與飛翔術、浮空術相比,它更難控制。除了要求施法者有極強的精神力外,還要有不錯的體質與平衡感。畢竟常年待在高塔或學院不事勞動的法師無法與正常勞作的人相比,在肉體上要脆弱得多。每年,因為操作不當而摔死的法師比試喝藥劑失敗的煉金師只多不少。

朵拉並不是擔心,作為精靈會使用這類法術也算不得什麽只得驚訝的事。原本精靈就擁有‘風’元素的能力,要模仿、操縱大自然中的某種元素元素或生物對這一族不廢吹灰之力。正真讓朵拉感到奇怪的是法師將自己安排與黑暗精靈同乘一騎。他明知道自己和傭兵團長不對盤,還做這樣的安排……

側目看向略顯吃驚的三名人類傭兵,朵拉抿緊嘴唇。

越來越看不懂了,這兩個家夥到底有什麽意圖,他們又在盤算著什麽。

黑袍在夜風中翻飛,猶如另一對多出的羽翼,配上巫妖散發的寒意,一般能震懾住普通的野獸,但這對雙足飛龍不起作用,它在發出一聲清鳴的同時收攏寬大的翅膀朝下俯沖,一雙尖利的大爪直撲距離它最近,也是最具威脅感的維克多。

將左手舉過頭頂,巫妖施展出許久不曾用到雷系法術,青紫色的雷電像一朵盛開綻放的花朵,將俯沖的飛龍包裹其中,層層疊疊。由魔法構建的網套瞬間收緊,飛龍興奮的鳴叫頓時變成痛苦的呻吟。皮肉烤焦散發出難聞的氣味,讓本幫忙的杜南停下拉弓的舉動。看到讓西亞聯盟的飛行騎隊都感到棘手的雙足飛龍這麽快就被擒住,既無奈又忌憚的杜南看向維克多的眼神又多了幾分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畏懼。

神秘的精靈,信奉黑暗的邪惡法師,受巫妖委派的代理人。這一路上,他的行徑古怪、處處透著一絲陰謀的味道。

緊張和害怕的感覺一直無法從杜南心頭抹去,他說不上來為什麽會如此忌憚奎德林,也不明白他為什麽總是心神不寧。

與杜南相比,霍克與雷娜的思想就相對單純得多。就算性格不合,但面對強者,他們的想法都很一直,一如兩名控獸師,眼裏滿滿都是欽佩的神色。

嗖!

突如其來一聲輕響,打斷了在場諸人臆想。

拿著法杖並施展持續法術的左臂從肩頭整齊斷開,脫離身體的肢體從空中墜下,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以怨報德果然是您的風格呢,黑龍王阿吉沙閣下。”看也不看急速下墜的左臂,維克多雙眼緊盯著飛龍的背部。由於降低了高度,又缺少法術的遮擋和高度,在場的其他人也看到了一直隱身在雙足飛龍背上的身影。

“我有說過,在我面前永遠不需要展示你無意義的謙卑與虛偽的恭敬,虛妄之魂。”俊美如精靈的男子有一雙犀利如刀的赤眸,精致卻充滿野性的五官寫滿驕傲,和夜幕同色的長發迎風舞動。看著他背上的骨翼和頭頂一對彎曲的犄角,遲鈍如連霍克也已猜出砍掉維克多一只手的男人是誰。

維克多比克萊因還要早感知到雙足飛龍的存在,也知道它不是單獨前來,但它不確定這個和雙足飛龍靠得極的生命體究竟是什麽。是被捕獲的獵物?還是已經被吞吃進腹缺尚保留生命體征的食物?又或者是它的同伴?

因為不確定,維克多出手了,以束縛作用的電網罩向雙足飛龍。它沒想到自己不想會輸掉這個試探性的交鋒,更沒潦倒堂堂黑龍之王竟然會以‘人’的形態出現。靠隸屬龍系的雙足飛龍來做掩飾,大大降低了它的警覺,也給出其不意的一擊制造了有利條件。

抽空瞥了一眼克萊因,見他嘴角帶著一貫的壞笑,維克多心中一動。

這家夥知道!

是了,雖然同屬黑暗系,但惡魔比亡靈更接近龍類,他多少是有一點感應的。

眼睜睜看我出醜麽?還是你另有打算?克萊因……從結為臨時的同盟起,你這只事事妥協、處處謙讓的惡魔終於露出真面目了嗎?

思緒飛轉,知道眼下不是走神的時候,維克多舉起剩下的一只手書,冒著紅色暗芒的指尖飛快寫出一長竄咒文,剎時,物理防禦的特殊結界張開,將巫妖包裹其中。

“我如約前來,將原本屬於我的東西交出來。”傲然地表態,絲毫不覺得以藏匿的方式偷偷接近有何不妥,黑龍阿吉沙發出一聲輕蔑的笑,眉宇間滿是嘲弄。

“格蘭道爾會合。”丟下簡短的六個字,維克多扇動肩背上用魔法凝成的翅膀,翻身朝與格蘭道爾相反的方向滑行。見它開溜,行跡已經敗露的阿吉沙縱身一躍,從雙足飛龍背上墜下。紅光一閃後,變為身長百米的巨龍,震耳欲聾的咆哮驚醒了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呆滯的諸人。

怪笑一聲,克萊因猛扯韁繩,指示座下馱鳥朝地面俯沖。他雖不懂龍語,也知道那聲雷鳴般的龍嘯是在召集同伴,雙足飛龍是群居性生物,沒道理只來一只,尤其是在被真正的龍操縱驅使的情況下。

回過神的兩名控獸師急忙驅策馱鳥隨上克萊因,在他們身後,雲層裏飛出一群數量不少的黑點,興奮的鳴叫聲響徹夜空。

夜間飛行(三)

“團長,奎德林怎麽辦?”雷娜扯著嗓子喊,回答她的是克萊因略帶興奮的笑聲,馱鳥在他的操控下不停地翻身。為了自保,朵拉不得不施展神術,將自己牢牢固定在座椅的皮墊上。

“現在我們怎麽辦?”霍克現在已經顧不上法師的死活,如何應付身後密密麻麻的雙足飛龍才是當務之急。馱鳥的速度比不上飛龍,距離在一點點拉近,空中也不比陸地,根本沒有任何可以遮擋和躲藏的地方。

“來了!”一直在觀察的杜南發出警告,旋即射出手裏早已搭在弦上多時的箭矢。附著魔法的銀箭帶著看不見的氣流沖向追趕上的雙足飛龍,眼看就要削到帶頭的一只,卻不想它竟然敏捷地側身避過,銀箭在空中畫出一道無力的圓弧,很快就消失在幽暗的夜色中,再也尋不見。

杜南的心也隨著銀箭一同下沈。

速度太快了……

雙足飛龍的速度比他的箭還要快,沒有奎德林的法術,他們幾個根本不是這些家夥的對手。唯一的希望就是團長克萊因。黑暗精靈的箭術與近身攻擊同樣出色,只有他出手才有可能擊斃比普通野獸狡猾得多的雙足飛龍。

就在這時,克萊因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舉動。他一擡手,似乎拋出了什麽東西,打中後面的兩只馱鳥。俯沖變成墜落,鮮血味讓尾隨的雙足飛龍發出興奮的鳴叫,紛紛掉頭追向兩只受傷的馱鳥。

“你做什麽?!”朵拉被這一幕震住了,好久才找回聲音。先前怪異的不祥感終於成真,原來不是錯覺,那三個人果然有危險,只是沒想到不只是奎德林,連身為團長的黑暗精靈也參與進來。

“我獨自一人是可以逃脫,可如果要帶上你,必須用這種方法引開雙足飛龍。”回望的紅眸猶如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波瀾起伏。

“他們可都是你的部下……”瞪著使用卑鄙手段讓逃過雙足飛龍追擊的黑暗精靈,朵拉的反駁被接下來幾句話堵住。

“如果連雙足飛龍也無法擺脫,那還是死在這裏的好。被詛咒的神廟裏有什麽你比我清楚,相比之下,葬身野獸之腹更幸福些,不是嗎……朵拉牧師。”

“你……”朵拉雙眼圓睜。他知道?不……那個秘密已經在地之神殿保存了數百年,就算是長壽的黑暗精靈也不可能窺知。

視線從克萊因沒有表情的側臉轉向已經變成兩個小黑點的馱鳥,朵拉無奈的接受現實。

的確,這三名傭兵的實力別說進入神廟,就連神廟外圍的陷阱都無法應對,單從任務來說真是累贅。既然知道他們實力不濟,又為什麽要把他們帶來送死?

解不開的迷就像一塊巨石壓在胸口,朵拉沒有再說話,身下的馱鳥再次俯沖。這一次,除了呼嘯的風,再沒任何聲音。

※※※

急速下墜的馱鳥在經驗豐富的控獸師的安撫下奮力扇動翅膀,終於止住下墜。好在傷口位於不影響飛行的腿部,短時間內他們都不會有從高空墜落的危險。

馱鳥上的乘客還來不及慶幸,追上來的雙足飛龍就發動了攻勢。黑龍乘過的那一只首領朝速度略微靠後的馱鳥俯沖,尖利的爪子瞄準鳥背上的兩個人。

“雷娜!”杜南焦急的大喊。

千鈞一發之際,女盜賊果斷的做出選擇。不顧會跌落的危險,她猛然一躍,撲向只有幾米距離的另一只馱鳥,握住了霍克伸出的手。

而來不及逃脫的控獸師連著馱鳥一並被雙足飛龍巨大的爪子擒住,滿嘴長牙的大嘴一下就將一人一鳥咬成兩半,鮮血的氣味立時在空氣中蔓開。僅剩的控獸師臉色慘白,嘴裏不停的念叨‘完了,完了’,神情恍惚的他沒抓牢韁繩,從馱鳥上栽了下去,伴隨著他慘叫聲的是另一波血腥味。

能操控馱鳥的騎手先後喪命,還活著的三人被新一輪的恐懼和居喪侵襲,霍克甚至神經質地喃喃自語。

“他要殺了我們……他要殺了我們……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打算讓我們活……”

“冷靜!霍克。”杜南雖然同樣對克萊因的行為感到吃驚,卻還沒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如果真想殺他們,早在一開始就下手了,何必拖到現在。沒必要花費時間給他們訓練……等等!

一個荒謬的念頭突然閃進杜南腦海。

難道……這也是訓練?不,不可能!

隨後,一張冷冰冰的臉從杜南的記憶中浮起。已經榮升為伯爵的巫妖,他的看自己的目光從來不帶感情,總是充滿了赤裸裸嘲諷與評估,一如市集市儈的商人。

是沒有利用價值了吧?在任務途中被雙足飛龍攻擊,既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又可很好的封堵住他們的嘴。

杜南甚至產生了聽到了巫妖冷笑的幻覺。就像那頭黑龍追著奎德林而去的黑龍,完全一副上位者的姿態。而他們,是螻蟻,可以隨意踐踏,搓圓捏扁。

怎麽能讓你稱心如意,怎麽能這樣死去……

突然升騰起的怒火趨使一向冷靜的杜南作出反應,他大喝一聲,再次從箭袋中抽出一只箭。帶著恨意的銀光猶如流星,在夜幕中劃出一道弧線,這次準確的擊中目標——正中飛龍首領的脖頸。箭頭附著的魔法將傷口撕裂,肌肉和氣管被切斷,只連著一層皮的雙足飛龍連哀號都未能發出,就直直砸向地面。

霍克、雷娜一臉愕然,有些不敢相信。杜南居然殺了一頭雙足飛龍,這事要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止是馱鳥上所騎乘的三人,就連身為敵人的雙足飛龍也被震住了,它們絕對沒想到人類居然可以擊殺同族。

飽含著惡意的鳴叫一聲接一聲,似在宣戰,又似進攻的信號。杜南拉弓搭箭,再次攻擊,這次雖沒殺死他瞄準的雙足飛龍,卻也將對方的肉翅切出一條大口子,那頭飛龍立時歪斜著墜下,無法繼續在空中飛翔。

“雷娜!霍克!”杜南的聲音帶了些許激動:“戰鬥吧,為了活下去。雙足飛龍雖然危險,但我們這幾個月的訓練也不是白做的。好好運用我們學到的東西,不要輕易放棄!”

霍克默不作聲地解下背上的重盾,臉上已沒有剛才的驚惶。

雖然面積不大,但加持過防護術的大盾可以在飛龍俯沖攻擊時提供保護,至少不會被飛龍的利爪傷到。

“也是呢……不嘗試一下怎麽知道有沒有希望。”雷娜從呆滯中回神,她坐到前排,緊握韁繩,這個舉動安撫了已經習慣有人操控的馱鳥。

我沒有杜南精準的遠程攻擊,也沒有霍克的力量但我平衡感是靈敏性是最高的,比霍克和杜南都適合操縱馱鳥。

活下去,這是三人心中唯一的念頭。

※※※

身軀龐大的黑龍卻有著堪比豹子的靈活,在空中不停變換姿態,時而俯沖,時而連續翻滾,這一切都是為了捕捉在它大嘴旁像條魚一樣滑溜的維克多。

“逃跑是無用的,亡靈。從你吸納封印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你無法逃開我的追蹤。要知道,那些力量可都是源自我本身。是我的!”阿吉沙要想恢覆到幾百年前的狀態只有兩個選擇,要麽收回封印裏的力量,要麽找個僻靜的地方沈眠。性格暴斂的它絕不會選後者,它是龍王,是雄霸一方的強者,怎麽可能坐視自己的力量被一個巫妖竊取,更不可能放任知道它曾被封印奇恥大辱的家夥存活。

“那曾經是你的,阿吉沙。從你被打敗的那一刻起,那股龐大的魔力就不再屬於你。融合了魔導師萊拉利恩與銀龍魔核的魔力不再純粹。它是全新的,現在,是我的。”敏捷的一次次躲避黑龍的攻擊,維克多自信有能力從龍口逃生。失了元素魔力,古龍也不過是一頭會飛的大蜥蜴而已。而作為亡靈,最不懼怕的恰恰就是物理攻擊。

維克多的回答惹惱了黑龍之王,它發出飽含怒氣的咆哮,龍息從巨大的龍口中噴出,燒掉了用魔法制造的羽翼,也燒掉了用魔法裝扮的外表,附著有魔力的黑色法袍隨著形體一同變成灰燼。阿吉沙還來不及為終於擊中狂妄的亡靈興奮,下一秒,右腳傳來一陣刺痛。

火焰退去後,映入它眼簾的是一團黑色的影子,凝聚成人的形狀,雙手抓著一柄黑色的長鐮,一端已經刺破鱗片,肉眼可見的黑色波動經由長鐮傳入,在體內攪起驚濤駭浪,很快,傷口附近的肌肉開始腐爛,並散發出陣陣惡臭。

“你這個傲慢無禮的狂妄之徒!”因自己大意而受傷的黑龍再次咆哮。

“你也該知道這柄有賜福的武器上附著了什麽吧。有力氣說空話,不如找個地方療上。”抽回死神之鐮,維克多惡意的在傷口上註入了死氣與腐蝕之力。即使是最低階的牧師,也擁有詛咒和散播疫病的能力,那是死神曼格爾的神格賦予信徒的神能。就算是同一陣營,也無法抵擋來自死亡的侵蝕。

黑龍扇動翅膀刮起亂流,在一道閃光中失了蹤影。

成功逼退黑龍,維克多暗暗松了口氣。不知是該感謝阿吉沙的傲慢,還是要抱怨這頭黑龍近乎莽撞的攻擊。幸好阿吉沙剛掙脫封印,幸好它以為自己只是普通的亡靈法師,要不然這結果絕對截然相反。

有點冒險呢……在距離南陸如此近的地方使用‘死’的力量,肯定被格蘭道爾駐紮的教會感應到。

如果只是普通的黑暗法術也就罷了,偏偏它剛才為了虛張聲勢使用了所有的權能。普通人不會感覺到的神力對於敵對陣營的光明信徒而言,無疑是在黑暗中點亮一堆足以照亮夜空的巨大篝火。

感覺到附近有生命隕落,盡管視野裏什麽都沒,但維克多還是下意識朝南方往去,那是克萊因等人所在的方位。

“不知道死的是哪個笨蛋呢……”黑影變化回人型,向已經可見的陸地緩緩飄落。

格蘭道爾(一)

重新給自己施展一個附羽術,正為著陸做準備的維克多突然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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