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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人魚悲歌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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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的挽歌,為誰而唱

學習與訓練(一)

授封儀式隆重而簡短,僅限貴族和官員和少量富商出席。而真正能近距離看到維克多面貌的,其實也就是少數人,大部分參加者對變更的繼承人最強烈的印象也就是三個狼頭、黑色的法師袍、以及由阿爾貝雷希特親自賜封的“三頭犬”的稱號。

諾丁的前任皇帝和以往一樣完事就走,除了出席的人之外,就只有從其他郡親自抽調來的軍隊知道阿爾貝雷希特來過晶曜。等費爾南德斯從恭送的隊列當中緩過神來,剛得到伯爵頭銜的維克多已不知在什麽時候離開了。

位於城南貴族和貧民區域交界處,‘鬧鬼的老宅’自從換了新主人後,在貴族和平民眼裏變得更加陰森恐怖。就連最膽大的流民也不敢靠近這座再次有法師居住的荒廢宅邸。

一個月前被維克多派出去的霍克三人連同拜勒剛好在授封儀式舉行的這一天返回晶曜,剛出界門,他們就被城裏森嚴的戒備以及街道上掛滿的彩旗吸引。

“這是怎麽回事?在舉行什麽慶典嗎?”曬黑了的霍克耙了耙亂得像雞窩的頭發,長期露宿野外讓他渾身上下都臟透了。

“時間不對……”杜南算了算日歷,今天並沒有任何節假。

“興許是貴族們自己搞的活動吧,看……只有內城封鎖了。”雷娜註意到了距離界門不遠的新增的幾處崗哨,沒準是哪個大貴族慶生呢。

“先去趟傭兵公會吧,在貴族區域封閉的情況下,也就只有那裏能待了。”霍克如此建議,但其他兩人都搖頭。他們現在最想去的是老宅,沒準團長已經回來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遇上巫妖。加上拜勒也想先去老宅碰看看,在三比一的情況下,三名人類加一個黑暗精靈找了個最隱蔽的地點渡過只齊腰深的內城河道,順利的返回離開一個月的臨時據點。

“喲~你們回來了。”裝飾一新的大廳裏靠坐著百無聊賴的克萊因。

“團長,你在啊。”

“嗯……剛回來。如何,你們的任務進行得怎麽樣?”伸出手,克萊因向杜南索要公會任務記錄冊。一個月的時間雖算不得長,但要想從五級傭兵提升到四級卻是足夠了,尤其是在成員都不是新手的情況下。

從懷裏掏記錄了近一個月來所有任務的傭兵手冊,杜南正要遞到克萊因的手掌中,另一只手卻搶在克萊因收掌前取走了手冊。游俠只覺眼前一花,一身黑的巫妖已然站在身側,正聚精會神地翻看手冊。

“哈~三頭犬回來了。”

聽到克萊因的調侃,包括拜勒在內的四雙眼睛在他與巫妖之間來回掃視,雖然他們多少都從維克多的裝束上猜出這句話的涵義,但還是有些不太懂。這兩位雖然經常唇槍舌劍的互諷,但從未用過近似罵人的形容詞。

“你很閑嗎?”距離授封儀式結束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那個既傻又土的封號不可能這麽快就傳到外面,唯一的可能……就是克萊因潛入過大公府。

“嘿嘿……我只是比較好奇嘛,想第一時間知道你的封號。”克萊因像地痞流氓般將雙腳搭在桌子上:“如何,看著那家夥,有沒有照鏡子的感覺?”

正在瀏覽傭兵手冊的維克多突然一頓,停止了翻動手冊的行動。沈默片刻後,它取下面具。年輕的五官沒有像霍克想象當中變成沒有血肉的枯骨,黑色的發和脆綠的瞳組合出一張俊朗卻沒有生氣的面孔。

“你的臉……”話剛起了個頭,霍克就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這張臉並不是他們在陰影之塔時見過的那一張,無論巫妖為什麽要使用現在的容貌,都不是他能過問的。

“發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變故,我認為必須告訴你們。一個小時前,我在阿爾貝雷希特本人的見證下,由現任塔蘭大公的親自授封的伯爵稱號,同時也獲得了門德爾的姓氏和繼承權。”

“等一下!”這次出聲的是拜勒:“你是說繼承權?”

世人都知道塔蘭大公有一個任職聖騎士的兒子,盧西恩同時還是諾丁帝國排名第三的繼承人。就算現任皇帝突然抽風要立自己兒子以外的繼承人做儲君,這塔蘭大公的位置,也輪不到非婚生子的維克多來繼承啊。而且……

拜勒沒有忽略維克多話中與繼承權同樣具有沖擊性的那個名字——阿爾貝雷希特。

諾丁的前任皇帝怎麽會親臨塔蘭?但凡進了彩虹宮的退位帝王都要放棄人類之身,以‘神眷’的身份度過剩餘的壽命。從未有過先例,就算是帝國史上最偉大的帝王也不能避免,否則當初阿爾貝雷希特就不會在到達退位的年齡後住進那座被稱做‘祭壇’的彩虹宮。

“我只負責告知,並不負責解釋。此外,你‘失蹤’了一個月,是時候向費爾南德斯匯報一下這一個月當中都幹了些什麽。如果你執意要留下問個究竟,那我想他也不介意現在就追究你洩露他身份一事。”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黑暗精靈,維克多下一句話徹底斷絕了拜勒詢問的念頭。

“先行告退了……”知道巫妖在暗示什麽,拜勒知趣的離開。

盡管人類已經沒人還記得血色傭兵,但北地的黑暗精靈卻沒有忘記。正是因為拜勒的告密,克萊因秘密潛入海盜才會失敗,雖說最終結果還算令人滿意,但沒能將海盜全部清剿不止是壞了兩位皇子的好事,連帶的也在盧西恩放棄繼承權上起到了推波助瀾的功效。

就算知道阿爾貝雷希特肯定會以其他手段和方法逼迫盧西恩放棄繼承權,但維克多還是對自己在大局上的判斷失誤而懊惱。

黑暗精靈剛一走,巫妖就朝霍克三人舉起的蒼白手掌,他們頓時感覺到身體無法動彈,似被什麽看不見的屏障束縛住。

“你想幹什麽?!”杜南緊張地喝問。

他一直擔心的事終於要發生了嗎?這個巫妖從一開始就不能信任,什麽擋箭牌,什麽掩飾,全是騙人的鬼話!

“你說過不會殺我們的?”雷娜的想法雖然和杜南一致,但她還是對維克多與克萊因當初的說辭深信不疑。以維克多和克萊因的能力與背景,沒必要騙他們這幾個無權無勢的普通人。她不明白,究竟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或是出了問題,導致巫妖突然要下殺手?

“殺你們?你們似乎搞錯了。我只不過想修正之前犯下的一個小錯誤。”克萊因的‘鏡子’一詞提醒了維克多,他曾在這三人面前顯露過本來面目。遲早有一天,他們會見到阿爾貝雷希特。如此相像的外表,很難不讓他們生出多餘的想法。在需要這三個人做掩護的前提下,最好彌補的方法就是消除掉關於陰影之塔初遇的部分記憶。只需要少許的修改,就可以讓他們的記憶發生錯亂,忘了屬於聖歌的臉,只記得‘伍德’的相貌。

第一個被選消除記憶的是霍克,雷娜和杜南眼睜睜的看著維克多將手按到同伴的頭頂上,卻無力阻止巫妖的舉動。

霍克渾身直冒冷汗,他覺得頭頂上那只手冷的像冰塊,把全身的肌肉都凍僵了。

“只是一個簡單的法術,也許會有點疼,但很快就會結束。”維克多的話不但沒起到安撫的作用,反而加劇了三人心中不好的猜測。

脊椎先是一麻,接著是後腦開始劇烈的疼痛,仿佛硬生生被鋸割開一個大口子。霍克發出痛苦的呻吟,好象有一只手在腦子裏亂抓亂撓,讓他的記憶不由自住地倒回一個多月前。正好,是第一次見到巫妖時情景,一切噩夢的開端。

“霍克!”

同伴的慘叫聲讓杜南和雷娜掙紮起來,就在他們快要擺脫法術的控制時,脖頸上突然一涼,冷冰冰的金屬在不知不覺間擱上了他們的肩膀,緊緊挨著血管。

“不要亂動哦~”克萊因站到兩人當中,雙手各持一刃,雖然他表情是微笑著,但笑意並沒有達到眼底。

施展完法術的維克多轉過身,帶著寒意的視線熄滅了他們最後的希望。霍克窩倒在地,看不出死活,而巫妖則一步步靠近,把剛才的動作重覆了一遍,杜克和雷娜也體驗了一次霍克先前所承受的痛楚。

杜南咬緊嘴唇,想通過痛覺維持清醒,但他的眼皮還是不爭氣的緩緩閉上,不止是視覺,就連聽覺和觸感也越來越遲鈍。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湊近交談的維克多與克萊因身上。

既然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留我們活命,為什麽還要讓我們知道他們那麽多秘密……

杜南……

誰?

杜南……

誰在叫我?

後腦持續傳來刺痛,就好象遭到大錘猛擊。

杜南睜開沈重的眼皮,看到了雷娜擔憂的臉,在她的幫助下坐直身體。發現自己竟然躺在老宅大廳新添置的躺椅上。

“我這是怎麽了?”

“你太累了,昨天回來後就在這裏睡著了。”雷娜的解釋並沒有消除杜南心裏的不安。下意識的抵觸自己是因為疲累才在大廳裏睡著。

我好象忘了什麽,非常重要的事……

“快來,霍克的訓練開始了。”

“訓練?”跟上雷娜的腳步,杜南來到庭院,戰士光著膀子,揮舞著他的雙手大劍在一堆木樁中一頓猛劈。

“你在幹什麽,霍克……”杜南被眼前的景象弄糊塗了。

“訓練啊。團長說我們實力太弱,要做強化訓練,這樣才不會在以後的任務當中送命。”霍克的回答讓杜南呆滯當場,忘了他想不起的‘重要’究竟什麽什麽。

學習與訓練(二)

霍克裸著上半身,正汗流浹背的揮舞著雙手劍一頓亂劈,仿佛在對戰看不見的敵人。他腳下有個不大的圓圈,發出奇怪的紅光。無論霍克做出怎樣大幅度的動作,都不離開腳下的圈。

魔法嗎?

瞥見雙手攏在袖中的巫妖,杜南如此想。

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同了……

不止是身上的代表學院、位階、以及屬性的裝飾性徽紋變了,更重要的是感覺。自己對巫妖的感覺以及他本身散發出的氣息都有了明顯的變化。

依然是冷到骨子裏的戰栗與恐怖,除了害怕外,還多了迷惘。那感覺源自記憶的模糊,一覺醒來,想不起某種重要東西的感覺讓杜南立刻想到了巫妖。是他吧,一定是他動了什麽手腳。就算如此,杜南依然想不起自己忘記的‘重要東西’是什麽。

隨著腳步的走近,他看清了黑袍上變化的徽紋形狀。由代表晶曜的青隼與水晶改變成了張牙舞爪的金龍。

那不是諾丁皇室的標志嗎?就算有個貴族父親,也不可能與諾丁扯上關系吧……

[一個小時前,我在阿爾貝雷希特本人的見證下,由現任塔蘭大公的親自授封的伯爵稱號,同時也獲得了門德爾的姓氏和繼承權。]

就在杜南覺得奇怪的時候,這一段話突然在腦中跳出,隨之而來的鈍痛遏止了他的思考。有一瞬間,杜南覺得巫妖肩上新增的兩個狼頭似乎轉頭看自己一眼。他下意識的揉揉眼,狼頭依然保持著兇狠的表情,銀色的皮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仿佛剛才的轉頭只是他的幻想。

“餵~你們兩個不要偷懶,可以讓你們訓練的時間不多了。”催促的嗓音突然從後背傳出,杜南回頭,就見習慣雙手環胸的黑暗精靈靠在墻壁上,臉上掛著戲謔的表情。

“雷娜。”聽到巫妖喚自己的名字,雷娜急忙把視線從克萊因身誰拉回,就見維克多手上拿著一個黑色布袋,從裏面取出白色的粉末撒在地上,雷娜順從的走入圈中,伴隨著冗長的咒文響起,白色的粉末開始變化,不一會就成完全的漆黑。而站在裏面的雷娜已經拔出雙匕,不停地做著翻滾和騰跳的動作。

“快過去吧,別讓維克多等太久,你知道他一向沒耐心的。”知道杜南疑心重,克萊因好心地給他作解釋:“那個圈是一種幻術,可以制造出虛假的敵人,很不錯的訓練手段吧?當然,這樣做有一定的風險。你們在幻術中所受的傷,在現實中同樣存在,千萬不要以為是幻覺就大意。死了的話,小心維克多把你制成幹屍。”

杜南打了個冷顫,來不及詢問剛才那段腦海中突然冒出的對話。他遵照克萊因的指示,站到與雷娜毗鄰的空地上。

看著游俠的背影,克萊因的目光轉向維克多。

他也有著同樣的疑惑。

初見時,那只不過是一個傀儡。對敵人冷酷無情,對任務過於執著,從身體到靈魂都沒有自主。沒用多少時間,維克多就變了。變得更狡猾,更世故,處處透著亡靈那股子無所謂和厭世的討厭味道。

而且……有件事克萊因一直耿耿於懷。維克多為什麽會在自己的攻擊下獲得虛影形態,一直是他心頭難以解開的結。就算對亡靈沒有足夠多的了解,也知道巫妖是怎麽樣的存在。哪怕擁有多個身體,並能在其中自由轉換,也不代表虛體的亡靈可以變成擁有真實血肉之軀的形態,哪怕是一堆腐肉,都違反了法則,因為……那是只有神才能觸碰的領域。

想到這裏,克萊因註視著維克多的視線不由瞇了起來。

我表親加盟友的維克多,你對我隱瞞了一些小秘密呢。

註意到惡魔投射到身上帶有惡意的目光,維克多回望了一眼。兩道目光在空氣中發生無聲地碰撞,巫妖沒有過多的糾纏,它很快回過頭,專註於手頭的工作。

老宅雖貴族的府邸,但年久失修,不僅破敗,灌木叢生,已經將原本精美的柵欄包裹成了高大、醜陋的木墻。

“收心。”

冰冷的語調在耳旁響起,胡思亂想的杜南立刻屏住呼吸,感覺到自己對巫妖的恐懼似乎又上升了些。

粉末撒下,咒文響起。不一會,杜南眼中看到的不再是明媚的陽光和散發著陣陣寒意的巫妖,黑暗籠罩了一切。他從背後取下鮮少離身的武器,再由箭袋裏面抽出兩支黝黑的箭簇,輕輕搭在半透明的弓弦上。

嗖!

風聲在腦後拂過,帶起一股不亞於巫妖的寒意與腥臭。

杜南閉上眼。

在黑暗中,人類的眼看不到擅於隱藏的敵人,反而會被一些假象幹擾。

嗖!

又一聲,這次的距離似乎逼近了一些。突左突右,像是在試探攻擊的距離,又像是在故意擾亂敵心。

杜南不為所動,只憑借著游俠的敏銳感覺,一點點捕捉準確的距離。

近了,又近了。

他在心裏無聲的數著自己和幻覺制造的敵人之間的距離。就在對方即將發動突襲的一刻,杜南舉弓一射。

“吱呀!!”

猴子似的叫聲響起,隨後黑暗也褪去了。一睜眼,就看到巫妖站在身側,輕輕地“咦”了一聲。狼頭面具遮住的面孔,杜南只能從他的訝然的口氣推測,他對自己這麽快就出來似乎有些驚訝。

“三人中最先突破幻境的,果然還是你麽。”這次換成了肯定的語氣,維克多沒有再說什麽。

杜南望向雷娜和霍克多站的位置,他們還在戰鬥當中,不停地重覆招架與劈砍的動作。

“我已經同克萊因商量過,要卸去副團長的職務,這個空缺,由你補上。”維克多的話大大出乎杜南的預料,他急忙回望站在不遠處的黑暗精靈,只見克萊因點了點頭。

“為什麽?”為什麽要放棄副團長的身份?又為什麽要他來當任這麽重要職務?連帶的,杜南想到了先前出現在腦海中那段莫名的對話。

“你睡糊塗了嗎?昨天有說過,他已經繼承了伯爵的頭銜,貴族不能成為傭兵的首領,這是三大公會定下的規矩。好在當初在傭兵工會變更成員時並沒有寫上維克多的名字,只需要去工會的檔案上將你修改為副團長即可。從今以後,他就以卡蓮資助者的身份出現,這樣一來,傭兵團也就可以在稅收和條規方面獲得一些相應的庇護,畢竟維克多現在是貴族了。和法師的名譽頭銜不同,真正的、可以世襲的貴族。”克萊因在做極為詳細解釋的同時,也朝維克多透去詢問的一瞥。

按照計劃,不僅洗去三人的記憶中關於維克多真實容貌的部分,連帶的也把昨天的記憶也做了調整,讓他們很容易的就接受維克多變成貴族的事實。雷娜與霍克都沒有任何異常,為什麽偏偏在杜南這裏就行不通?

接到克萊因的眼神後,維克多比了個稍後談的手勢。而杜南還是無法理解這變故。他當然知道一個擁有貴族做讚助人的傭兵團可以獲得什麽樣的好處。只是想不起克萊因究竟什麽時候說過維克多變成貴族,對於這個,他完全沒有記憶。

“呼~呼~呼~”霍克和雷娜腳下的圓圈消失了,都氣喘籲籲的,顯示出他們在幻境裏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戰鬥。

“感覺怎麽樣,這個訓練方法?”克萊因向二人投去詢問的眼神,故意岔開話題。

“不錯,比我們以前的任務刺激多了。”霍克的表情和他的話一樣,充滿了滿足感。

雷娜顯然要比霍克來得含蓄些,她點點頭,對這樣的訓練表示認同,既能節省外出找任務的時間,也相對安全。

“那是根據你們的能力制造出的幻象,以後我會逐步增大難度。畢竟我們今後要對付的,可不只是比比街頭流氓強一點的角色。”亡靈不需要睡覺和吃飯,從昨天到現在,維克多考慮的是如何在短時間內提高三人的能力,本來想靠公會接的任務慢慢磨練,現在這招行不通了。

阿爾貝雷希特的出現不止打亂了節奏,也讓原先的計劃泡湯。相信不用等太久,他就會派任務下來,到時不僅沒有機會和傭兵團一起出任務,甚至連發展死靈教會都沒時間。

“差不多到吃午飯時間了,休息下,下午繼續。”克萊因接口,以午休爭取到了和維克多單獨談話的間隙。

當三名人類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老宅後,克萊因走向正在布置下午訓練所需法術的維克多。

“親愛的維克多,你是不是該向我解釋一下,你現在所用的這具軀體從何而來?”

巫妖念咒的嗓音戛然而止。

“怎麽不說話了?我都告訴你希亞魔晶的秘密,你又為什麽要對我有所保留?這樣做對盟友可不太好呢……”

故意拖長的音調,配合著拔刀的動作,克萊因殺氣騰騰的表情並沒有讓維克多驚慌。屏棄了感情的亡靈合上手裏的咒令書,用平板的嗓音回覆。

“你真的有坦白嗎?下層世界是由黑暗神後卡拉誕生時的力量構成,只有純粹的黑暗生物才能在那裏生存。黑暗精靈再怎麽嗜血、好殺,都無法改變他們是由光明神王瑪拉創造這個事實,人類也是如此。你體內混有三個光明血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地下世界存活下來,只憑希亞魔晶就能轉化成惡魔,你騙誰呢?我雖做了八十的傀儡,卻沒有白白虛度這段時間。萬骨塔裏的藏書,有三分之一,都在這兒呢。”指了指自己的頭部,維克多冷笑。

學習與訓練(三)

“讓人刮目相看呢,蒼白。”

克萊因在距離維克多五步的地方停住。多年戰鬥的直覺與本能告訴他,再靠近會有危險,能讓他丟掉性命的危險。

蒼白既是下層世界不死生物的巢穴,也是亡靈當中著名的一個進階。克萊因故意以這個名詞稱呼維克多,其實是暗諷他的半吊子與傀儡身份。作為侍神的祭司後裔,居然被連牧師也算不上的帕格洛特控制住,豈止是一句丟臉能形容。

“是你太自大了,魔晶使徒。”惡魔居住的血海只有一座城——深赤。統治這座城的城主與惡魔王、惡魔統帥並稱魔神的三大心腹。只是,塞勒斯托從不信任自己意外的惡魔,包括他可以用百來記數的子嗣。狡猾的魔神從不直接召見下屬,他的命令全部是由被稱做‘使徒’的惡魔傳達。這些使徒雖是活物、擁有自己的思想、靈魂,卻不能違背塞勒斯托的意志,是變相的傀儡,被體內代替心臟的希亞水晶操控著生命。

“墮落、殺戮、混亂,以惡魔三大罪狀命名的使徒中,你擁有的稱號究竟是哪一個呢?我的盟友。”

克萊因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使徒的存在只有極少數的高階惡魔才知道,就算是集中了地下世界資料的萬骨塔,也未必知道使徒的具體數量與司職。維克多是從什麽地方知道的……

“情報要相互交換才有意思呢。”搭在雙刀上的手不曾有一絲松懈,盡管克萊因有自信能勝過維克多,但不到萬不得以,他不會和一個殺不死的巫妖戰鬥。尤其是在不知道對方命匣的情況下。

就算能將維克多目前的身體毀壞,逼迫其強行返回下層世界,卻無法徹底消除這個敵人。如果他換個相貌再溜上來,到時候……可能就輪到自己被毀壞肉體,遣返魔神座下。

想起那雙充斥著野心與戰欲的血紅雙瞳,克萊因的心臟不由自主的收緊。潛入的目的還未達到,任務還沒完成,就這麽回去,塞勒斯托肯定不會放過他。

沒用的廢物只有一個下場,死。

“也是呢。”保持手捧咒令書的姿勢,維克多等待著克萊因的下一輪對話。既然是由他先提問,自然也該由他先回答。

“再重新自我介紹一次。”

無實質的火焰‘騰’地升起,將克萊因整個包圍,顯露出其惡魔的本來面目。彎曲的犄角與蝠翼添加了刻意隱藏的黑暗氣息,不止是老宅,就連幾條街外的乞丐和流民都感受這股不祥的氣息。

“魔晶使徒,暴虐的殺戮之刃,克萊因·墮靈。”

冷笑一聲,維克多也撤去身上‘虛偽的假象’,屬於亡靈的氣息勃然而發,巫妖特有的死亡靈氣使附近的活人明顯感覺到氣溫的下降。枯萎了血肉,只剩一副骨頭架子的維克多手中所持的不在黑皮的咒令書,而是死神牧師獨有的長鐮。肩上的皮毛具化為兩個兇狠的靈體,噴出出炎和冰的氣息,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如你所見,這具軀體的確不是我的本體,它原形是聖物·亡者之書。”

“看到你這副模樣,我真有些把持不住啊……”血色瞳孔裏盡是壓抑,身體都發出只有克萊因自己才能聽見的咆哮。

撕了他!

湮滅他!

“我可沒興趣陪你玩戰鬥游戲,別忘了我們各自背負的使命與任務。”亡靈的本體只出現了短短一瞬,維克多恢覆人類的形態,寒冰一樣的目光頓時冷卻了克萊因的戰意,他也收起惡魔形態,變回黑暗精靈的模樣。

“無論你的力量和身份如何改變,那死板的性格還是一樣的無趣。”

“彼此,我對你的性格也從未欣賞過。”

對峙來的快,結束的也快。

兩位不同身份和目的的盟友再次言歸於好,先前一觸即發的場面仿佛從未出現過。也就在這時,外出解決午飯的三人組回來了,都是感受到老宅方向傳出的可怕氣息而加快了回程的腳步。只可惜在度過內城河之前,兩位非人類的爭執就結束了,他們只看到維克多與克萊因發出讓人後背發涼的冷笑。

“霍克。”

維克多的直接點名讓的霍克有些無所適從,他走到巫妖身旁三步的位置停下,這是他所能接近的最近距離。再往前,皮膚就好象要被看不見的寒氣割裂。霍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於敏感。他總覺得維克多從北方返回後,身上的寒意有增無減。與之前明明是漸漸減少的,怎麽去了一趟緹迪斯後,反倒是又變回了初見時恐怖又駭人的形象了?

戰士在腦子如此臆想,忽略了維克多一直是亡靈的事實。

“把你的武器給我。”伸出手,維克多索要霍克的雙手劍。

老實地交出,眼看將自己的武器拿在手中揮了兩下,正覺得奇怪,突然“叮”的一聲,精鐵打制的雙手劍裂為兩段,折斷它的,卻是維克多蒼白、纖細,與貴族女性無異的手指。

“啊……”霍克驚呼,他買這把劍可沒少花錢。

“接下來的戰鬥我會增加魔法生物,這種凡品不能給你任何助力。”

巫妖的話讓三人的心猛地一沈,魔法生物,那對於過去的他們,是只存在吟游詩人的故事與傳說中的存在啊,現在就接觸……會不會太早了點?

從霍克等人的表情看出他們的想法,維克多敲了敲手裏的半截斷劍。

“以你們目前的水準,當然太早,只是我很快就要履行身為守護者的義務,有足足四個月時間不能離開學院,到時可沒人給你們附魔。”

“咦?”雷娜訝然。附魔,她沒聽錯吧。

“隨我去一趟秘銀,帶上你們最好的武器和防具。”黑色的長袍在轉身中翻飛,猶如張開羽翼的猛禽,讓霍克等人下意識的退避,等他們回過神來,身體已經跟著維克多走出庭院。

“聖物特有的魅力嗎?以前怎麽沒覺察到……”看著維克多遠去的背影,克萊因支著下巴喃喃自語。

※※※

秘銀,晶曜最大的鐵匠鋪。

烏爾曼正一連滿足的享受著他剛弄到手的煙絲,饕足的吐出一大口。因為新附魔師的關系,最近的生意一直很火爆,他賺了不少。

“師傅,那個人來了……”學徒闖進被當做休息室的附魔間,結結巴巴地報告。

“哦,等了這麽多天,終於來了。”烏爾曼起身,迎向尾隨在學徒身後步入的一群人。

“我是不是該改口了,門德爾伯爵?”促狹的表情出現在矮人的臉上,別有一番滑稽感。

[協議還在,你無須擔心。]知道烏爾曼擔心的是什麽,維克多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提到契約。

升級為正式的貴族後,附魔師這種所有大法師都不宵的工作自然就與身份不符。如果沒有下任大公做吸引顧客的資本,烏爾曼擔心他的生意會受到影響。

得到維克多本人的保證後,矮人喜笑顏開的搓著手湊近:“那您今天來……”

[替這幾個家夥附魔,順便,給他挑一把稱手的武器,要雙手劍,你這裏有成品吧?]

順著替代舌棍的法杖,烏爾曼看到了顯得有些局促的大個子男性人類。走近霍克,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肌肉,矮人沖維克多點頭。

“正好有一把新做成的。”

[成分呢?]

“精金。”

[很好。]雖說給霍克用難免浪費了些,但考慮到自己有四個月時間不能正大光明的與‘卡蓮傭兵’出現,他也無法進入學院,附魔一事還是只能現在完成。

烏爾曼親自去取精金劍,維克多則示意維娜和杜南將他們的武器拿出來,匕首和長弓分別是秘銀出品與精靈制造。算不上最好,卻也不差。

翻轉著名為蛇咬和蜥噬的短匕,維克多沈吟片刻,用曾折短精鐵的手指在泛著冷光的刀刃上滑過,帶出幽藍的詭芒。低沈的嗓音輕喃著聽不懂的話語,每念一個音,空氣中就冒出一個黑色的符咒,圍繞著匕首排列成兩個自行旋轉的橢圓。當咒文念完時,具像化的咒文鉆入刀刃,消失不見。

雷娜正為這充滿了神秘的附魔過程驚嘆,突然被維克多執起一手,未來得及反應,手指已被劃破。鮮血滴在剛附魔過的那一把匕首上,發出“哧哧”聲,瞬間消融。

另一把匕首也如法炮制了一番,等它們交還給雷娜時,她明顯感受到這一對武器的不同。不再沈甸甸的,也沒有之前的森冷感。輕如羽毛,好像是身體的一部分。

“我在上面施加了特殊的法術,讓它更鋒利、更致命,即便是有著一身堅硬鐵皮的魔獸,也能像切瓜果一樣切開他們的皮膚。此外,你的血也可以防止這對武器丟失,除了你本人,任何人碰觸它們的人都要接受魔法的反噬。”

“至於你的弓……”目光射向杜南,維克多嗤笑一聲。遙點杜南拿在手裏的東西,白木弓緩緩浮空,像被看不見的手托著,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風的氣流在不大的房間裏旋轉、膨脹。

“別作出那副防備的表情,精靈族制造的東西,本就不適合黑暗法術。我給它加持的,是風的祝福。能射得更遠、更準。”

當弓再次落入掌心,杜南握緊仿佛有了生命的白木,他能感受到添加其中的魔法。

“誒~結束了?”取回精金的烏爾曼發現自己錯過了兩次附魔,大為遺憾。作為不會使用魔法的矮人,對神秘的法術總有些好奇。

“這、這個要給我嗎?”霍克眼都直了,死死盯著矮人手裏的武器。那可是好貨啊,即便他一點也不懂鍛造,也能看出那柄有自己一半身長的雙手劍不是凡品。

學習與訓練(四)

與成年男子手掌寬度相當的劍刃厚而重,一看就知道是揮砍型。金色的刃、銀色的柄,傻子也知道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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