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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初始的風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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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全是貝魯吉招來的,艾倫迪可不希望這些人當中還有他的同夥。

絕大部分傭兵都亮出武器,朝貝魯吉圍了上去,只有兩個沒動,克萊因與持有魔法武器的少年,傑拉德·奧托。

無人敢接近貝魯吉,都怕被他舞得密不透風的武器打到。上面嵌著數十顆尖利的長牙,隨便一刮也連皮帶骨蹭下一片。

“不動手的,一律視為他的同夥!”

在艾倫迪的這一聲呵斥中,所有的傭兵都動了,包括一臉不忍表情的傑拉德。但有一道身影比他們都快,如迅雷一般,無論是海盜還是傭兵都只看到空氣中閃過輕微的火花。貝魯吉揮動大棒的雙臂已不在他的肩頭。

眾人定睛一看,卻見身材與貝魯吉差不多的蒙面男子站在他身側,硬生生的把兩條胳膊扯斷,鮮血濺紅了灰色的鬥篷。

“噢啊啊啊……”貝魯吉痛苦的喊聲這時才發出,也驚醒了呆滯的諸人。

“不打算從他嘴裏套點情報嗎,船長?”一腳踩著因疼痛而半跪的貝魯吉背上,克萊因將兩條手臂拋在一旁,伸手做出拔刀的架勢。

“沒有必要,他昨天晚上說的,我一字不差的全聽到了。”話音才落,貝魯吉的頭顱就從脖頸上墜落,在甲板滾了幾圈,正好落到傑拉德腳下。帶著痛楚和驚訝的表情永久定格,少年捂住嘴,面色蒼白。

“從今天起,你就頂替他的位置,下次上岸招人由你負責。叫什麽名字?”艾倫迪點點頭,對於克萊因的表現很滿意。

“克萊因·紮伊爾。”

“紮伊爾?”這不是黑暗精靈的第一家族嗎?艾倫迪沒再過問什麽,他開始下令揚帆起程。

回過神來的海盜迅速將散落了一地的屍體碎塊拋入海中,幾桶海水澆下來,甲板上已看不到鮮血的痕跡。

少年表情木然的和其他人一同下到船艙,甲板上很快就只剩下艾倫迪與還在沖洗的海盜。

“你帶回來了奇怪的家夥。”

船舵旁緩緩出現一道人影,由淡變明。身穿猩紅色的長袍,儼然是名邪惡法師。

“怎麽,有古怪嗎,那個黑暗精靈?”艾倫迪最擔心的也是克萊因。雖說他下手夠狠,但終究來歷不明。

“他感應到我的存在,雖說沒有找到確切的位置,但他的視線一直固定在我的方向。”法師年紀不大,看起來也就三十歲上下,不過臉上的滄桑顯示出他的實際年齡遠比外表要大得多。

“我覺得他的名字有點耳熟?”艾倫迪怎麽也想不起究竟在何處聽過這個名字。

“叫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上也有傳音水晶。只不過,最近沒有使用過的跡象。”

“那就是說,他也有可能……”艾倫迪臉色一沈。

從半個月前,他的情報網就斷了。冒險和陰影兩個公會都不再出售任何與海軍有關的消息,這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看來這次的戰爭不止是緹迪斯,其他一些勢力也牽扯進來,只是海德因的話還好,大不了跑去阿方索躲上幾個月,可如果諾丁帝國也加入……

深知阿方索人欺軟怕硬的行事風格,艾倫迪決定去附近海域轉轉,一邊觀察新入夥的傭兵是否還存在其他的告密者,一邊等消息。

不止是海軍會派人打入海盜內部套取老巢的秘密,他也在大首領的示意下派了不少人去臥底。除了緹迪斯,還在別的地方安插了眼線。

繼承

“你為什麽要殺他?”

才進入狹窄低矮的船艙,克萊因就聽到了一聲帶著不滿的質問。

“船長下的命令唉。在船上,船長的命令就是法律,不聽從的一律要被扔下海喔。”微微側身,就看到帶著魔法武器的少年立在身後,臉上寫滿了不讚同:“我可不會為了一個不相關的人,丟了這份還算不錯的工作。你也沖上去了,有資格說別人嗎?”

“我只是想把他打落海的!”

少年認真的表情讓克萊因微怔,隨即大笑了起來。

“你走錯地方了,這裏是海盜船,不是騎士訓練營。”克萊因無聊的揮揮手:“沒事的話我睡了。”

“我加入海盜只是為了和軍隊與貴族作戰!”少年對於克萊因的態度很是惱火,他不想把自己與這個隨意殺人的家夥混為一談。

“你和我說這些是沒用的,年輕人。信念不是只靠嘴上喊兩句口號就能堅持,更不是向別人表明你的態度就可以明確自己的行為是否正義。”看少年依舊瞪著自己,完全沒離開的意思。克萊因回想了一下,船長似乎提到過他還有一個室友,該不會就是這家夥吧?

“就算是殺人不眨眼的罪犯也有親人,你有沒想過,他的家人還在等他?”

“嗯,我們的小騎士還是個虔誠的信徒,傳播光神的愛和理念。”

知道暫時是無法休息了,克萊因輕輕旋轉戴在食指上的戒指,心思卻移到剛死去的貝魯吉身上。

沒有多餘的憐憫給這名潛入失敗的海軍,克萊因想的是他如何洩露身份的。

[他昨天晚上說的,我一字不差的全聽到了。]這句讓他印象深刻,聽到了……克萊因確信當時在場的就只有自己和這名還未滿十八歲的少年,再沒有第三個人,艾倫迪又是如何‘聽’到貝魯吉對海軍的報告呢?

魔法嗎?

如果不是那少年告密的話,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但克萊因又不能完全肯定,他無法施展高級法術,自然沒興趣學,身體的反魔法壁也只會對攻擊性法術有感應,如果是無害的探察類或追蹤術法術就沒法覺察了。

眼睛一轉,望著依舊盯著自己的少年,一個主意在克萊因腦海中成形。

他褪下戒指,用指甲在鑲有晶石的反面輕輕一戳,原本黯淡無光的晶石立刻亮了起來。

“有話快說,我很忙。”

低沈的嗓音在狹小的空間裏響起,少年一臉驚訝的看著克萊因,沒想到他居然敢當著自己的面與外界聯系。

“不要總這麽冷淡嘛,維克多表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既能殺人放火,又有不低的薪金可拿。”

“餵……你不要命了?”傑拉德雖然看不慣克萊因,卻忍不住有些擔心,貝魯吉就是因為使用傳音石才被殺的。

沈默持續了一小會兒,附著在晶石的魔法才再次將在遙遠彼端的聲音傳出。

“我這裏也有一個壞消息告訴你,我異母弟弟的表哥終於得到了一部分家庭成員的支持,這讓他在繼承權上又多了幾分籌碼。”

在傑拉德聽來沒頭沒腦的一段話,卻讓克萊因一下就知道了局勢的變化。

維克多提到異母弟弟,這個詞有兩層意思,一個是指他現在附身的塔蘭大公私生子,佩雷爾第一王子得到了帝國貴族的支持,那麽他就不會再指望自己的行動能對他有什麽樣的幫助。其次,也影射了帝國幕後的操縱者。既然阿爾貝雷希特有所行動,那麽教會那邊也不會落下,盧西恩肯定會帶著一大票人北上。

教會一動,魔法協會肯定也坐不住……

“你那位異母兄弟肯定帶著打手去幫忙了吧?是你的父親授意呢,還是他頂頭上司的主意?別告訴我,你也要來哦。”

“你都猜到了,又何必問我。就這樣吧,下次再聯系。”

說話一向簡潔的維克多首先結束對話,克萊因把戒指戴回食指,有些意外的看到了靠墻而立的少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不是半精靈混血嗎,怎麽還有個貴族親戚?”傑拉德本以為這個蒙面的大個子是南北戰爭的遺留物,可剛才那番對話中隱約透露出他表親是貴族,正為繼承權爭得頭破血流。

“貴族的親戚就一定是貴族嗎?我和那家夥只是在我們的母親是親姐妹這點上有關系。怎麽,你連別人的私事也有興趣?似乎沒有多少值得匯報的價值唉。”克萊因對傑拉德的懷疑比較大。雖他也考慮過魔法的可能,但如果不是在身上直接施展過法術,用隱形類法術跟蹤的可能早就被剔除了。沒人能在他防備的情況下接近,至少人類不能。而且,貝魯吉那麽小心,不會在自己已經被懷疑的情況下還暴露身份。

傑拉德起先沒反應過來,隨後想起了自己跟蹤貝魯吉的事,看克萊因的目光不禁又多了幾分戒備。他明明已經很小心了,居然還被這家夥跟蹤……

“你那親戚真好笑,父親想讓誰繼承就讓誰繼承,還帶打手去幫忙,這不是讓人看笑話嗎?”覺得話題有些尷尬,傑拉德很不自然的將討論的中心轉移。

“問題是,他們上面還有個快斷氣的祖父,他手裏握著一份至關重要的東西,只要他還沒死,那兄弟倆的父親就沒有真正的決定權。”聽著由遠至近的腳步聲,克萊因確定讓貝魯吉臥底身份暴露的不是眼前這名少年,而是他一直不敢肯定的魔法。

那名法師不簡單吶,能在他沒有覺察到的情況下施展法術。

艙門開了,艾倫迪站在門口,臉色陰郁。

※※※

“你在和誰說話?”

帶著淡淡不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維克多將水晶放回腰側的魔法口袋。

“我派去打入海盜內部的那名黑暗精靈。”

就在克萊因登上海盜船時,維克多和打著協會名義的眾晶曜法師一同抵達了它闊別八十年之久的故鄉——珍珠島。

還是人類時,童年至少年時期都是在這座美麗的海島上度過,雖然沒有多少自由,但和生命中的最後三年相比,算得上是愉快的回憶。

協會的界門傳送比起教會魔法飛艇還是稍慢了些,當法師們在城主府接受諸貴族的熱情接待時,由盧西恩帶隊的護教騎士團已在兩日前就與海德因派出的海軍接觸了。

“你以後還是少做這樣多餘的事吧,介入帝國內部的權利爭鬥只會讓你的身份暴露得更快。”盧西恩對於維克多插手佩雷爾與穆塔的王位之爭還是心懷芥蒂的。

他不明白,維克多將第一順位繼承人重新扶回繼承權頂端又有什麽好處?

“起程之前,我特意查閱了晶曜的大圖書館,發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秘密。不知道藍蒂婭公主有沒有向你講過諾丁繼承權的內幕?”感應到盧西恩的不快,維克多利用自己知道的東西,成功轉移了他的註意力。

“內幕?”

“怎麽,你不知道?比如緹迪斯公主誕下的佩雷爾為什麽沒有獲得以親王為首的母系貴族支持。還有,已經退位的阿爾貝雷希特,他為什麽那麽狠心的讓穆塔的妃子流產,又為什麽僅憑幾句話,就能左右帝國的局勢,連在位的皇帝都無法阻攔。”

盧西恩皺起眉,他的異母兄長知道的也太多了吧?

“僅是你不知道這一點,就表明你和繼承權無緣了。”

這兩句話徹底凍結了盧西恩嘴角的笑容,他一把拉住有意離的維克多:“把話說清楚!”

“帝國的繼承權沒有外界看的那麽簡單,皇帝的授命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雖說阿爾貝雷希特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退位,但你仔細回想一下,他和現任皇帝有什麽不同之處,仔細的……想想。”

順著維克多給出的思路,盧西恩搜索記憶,做仔細的對比。

支持率?不……與教會的關系?似乎也不是……

突然,一個模糊的畫面閃入他的腦海。

在掛滿了歷任皇帝畫像、專用來舉行繼承儀式的禮堂,有一副祖父早年的畫像。

不同於平時華麗的錦衣,戎裝的少年還帶著一絲稚氣的面龐有雙犀利的眼眸,右手握著代表權利的金杖,左手……左手?

“看你的表情,應該是想到了。”冷然的嗓音讓盧西恩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我記得祖父手裏有……”那東西的形狀雖然常見,但卻和一般的有很大不同,盧西恩組織了一下語言:“一本金色的書籍,像是用黃金做的法典。對,我記得畫像上是這樣畫的,可現任皇帝布雷特的繼承畫像上卻沒有。”

不止是布雷特,盧西恩在屬於孩童時期的記憶裏,發現歷任皇帝的畫像並非每一位手裏都有那本金色書籍。

“那才是真正的繼承權,維因法典。”

維因·諾丁?

盧西恩眼裏的驚訝更多了,怎麽又牽扯上諾丁的開國皇帝?

“帝國和教會原本是一體,與聖歌分別持有三大聖器其中的太陽之心與瑪拉之光。大災變後,身為護教騎士的軍團長維因·諾丁自教會分裂,憑強悍的軍事力量開創了如今的諾丁帝國,而那支所向披靡的神跡大軍也隨著他的死而失蹤。除了真正被選擇的繼承人,沒人能握有這支無敵軍隊的控制權。布雷特能力無法超越他的父親,在阿爾貝雷希特死亡之前,維因法典都不會承認他。這就是為什麽你的祖父僅憑幾句話,就可以讓左右帝國的儲君費立,因為維因法典在他手上,阿爾貝雷希特控制著帝國的軍權,就算退位了,帝國的將軍們也只會聽從這位大帝的調遣,布雷特?一個空有帝王頭銜的皇帝而已,如果他真有實權,藍蒂婭公主根本沒機會逃到塔蘭,更不會誕下排名第三的你。”

血海(一)

“你單獨召見我,有什麽事嗎,船長?”

尾隨著艾倫迪來到一間較大的船艙,克萊因又感覺到了上船時那股特殊的魔力波動。

那個奇怪的法師就在這裏……

“有些話要單獨和你談談。”

艾倫迪沒有開口,代替他回答的,是突然出現的紅袍法師,柔軟的布料上繪制著魔神的紋章。

穿紅袍的法師大多信仰塞勒斯托,這點克萊因並不感到驚異,他奇怪的是,一個法師居然有類似牧師的力量。不過……法術感知可不是塞勒斯托的領域,而是魔法之神迪德裏希的神能。

“我在船上施過感知術,可以捕捉到傳音法術特有的魔力波動,你剛才和誰聯系?說了些什麽?最好老實交代。”

“我說了些什麽,你和船長不是聽得一清二楚嗎,又何必讓我再描述一遍。”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法術,但有一點克萊因確信,船長和法師已經知道他和維克多的對話內容。就是怕有人偷聽,他故意說的很隱晦。

這樣的回答大大出乎艾倫迪的預料,法師則盯著克萊因,目光覆雜。

黑暗精靈天生就會施展黑暗法術,感應到自己的黑暗領域也算正常,只是……和外界聯系的對話中,有些地方很是古怪。比如‘帶著打手去幫忙’、‘頂頭上司’這些奇怪的詞匯讓他聽不明白。

“你上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招聘這家夥入夥的是貝魯吉,看過他的身手,艾倫迪不相信克萊因真的想當海盜。什麽只要殺戮即可,做傭兵也可以滿足這個簡單的條件,為什麽偏偏選擇海盜?

已經出現過太多類似貝魯吉的例子了,艾倫迪不得不防。

“我因為混血的關系,既不被人類接納,黑暗精靈也不宵有我這樣的家庭成員,於是便想和同是私生子的表弟組建一個傭兵團。可惜這小子眼高於頂,說我的外貌太惹眼,無法長期混跡在人類社會。於是我便和他打賭,如果能在以組織嚴密的北方海盜混滿一個月,他就必須答應加入傭兵團。”

“撒謊!”艾倫迪怒斥,這樣的理由他同樣不接受。

“真話哦,難道非要我說我是間諜,船長大人才肯接受?”對於艾倫迪的質問,克萊因滿不在乎。

從剛才的對話中,維克多已透露自己的任務已經無關緊要,如果不是對那名叫傑拉德·奧托的小子感興趣,加上他沒有半途而廢的習慣,還真想現在就殺了艾倫迪和這個法師返回珍珠島。

“他說了一半真話。”法師再次開口,讓克萊因有些微訝。

“那麽,可以排除他是間諜的可能嗎?”

“不完全,但至少我們現在可以相信他。”

就在法師和艾倫迪交談的時候,他們沒想到,一旁的克萊因卻已起了殺心,並正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動手。

“隊長!不好了,是海軍的巡邏艦!”艙門被猛力拍打,一個激動的嗓音在門外大聲叫嚷。

“海軍?!”

克萊因摸到腰側雙刀上的手又縮了回去,待艾倫迪再次將目光掉回他身上時,看到的依舊是雙手環胸的姿態。

“到甲板上去,戰鬥結束後再追究你使用傳音石與外界聯系的事。”看著克萊因離去的背影,艾倫迪心想,海軍來的可真是時候,就算這家夥不是緹迪斯派來的臥底,在殺了海軍後就是想告密也不會再獲得信任。

“你先走,我準備幾個法術就來。”法師攤開手掌,一本黑色的咒令書憑空出現,他邊翻動書頁邊喃喃自語。

“船長沒為難你吧?”聽到警報後,傑拉德也趕到了甲板上,看到克萊因安然無恙,他走上前搭話。

“看海軍這架勢,一場惡戰是免不了的,你確定真要參與這次戰鬥?”克萊因沒有回答少年的提問,反而是脫下一直包裹在身上的鬥篷。

“雖說貴族都是無聊透頂的家夥,但像你這樣親自跑來當臥底的可真少見。”盡管四周都是人,但海盜們根本沒空去看克萊因的真實容貌,傭兵大多都觀察緹迪斯海軍,也沒註意到在甲板上的這一幕。

傑拉德面色一白,後退了幾步。

“想偽裝就要做得好一點,你那身價值不菲的裝備很容易暴露身份唉。”克萊因一眼就認出了由寒冰矮人打造,巫妖親手附魔的半身鎧,這少年是海德因的貴族。

“你不是傭兵?”傑拉德拔出長劍,心神大亂。難道這家夥剛才向船長告密了,所以他才活下來……

“嘿嘿……”克萊因撕下鬥篷一角,作成一個簡易的頭巾,將銀發和面部完全包裹住:“乘著這次混亂回珍珠島吧,海盜老巢可不是你去的地方。那裏沒有誓死追隨的騎士扈從,也沒有信仰光明的信徒,只有一群背棄道德的惡人。”

帶著風壓的長劍出鞘,卻撲了個空,克萊因已經躍到桅桿之上。傑拉德咬緊下唇,瞪著距離甲板十數米的黑暗精靈。

“海軍的炮擊!隊長……”海盜們的大嗓音蓋過了克萊因的低笑。

“碰!”的一巨聲過後,炮彈濺起的水花把甲板上的大部分人淋濕。

紅袍法師緩步走上甲板,平舉與他身高等長的銀制權杖。

“我所信奉的主君啊,張開您的羽翼,給予敵人降下深紅的恐懼。”

法師頭頂上方漸漸凝聚起一個模糊的形狀,看起來就好象他法袍上的徽紋具像化一般,長角的惡魔發出帶著藐視的狂笑,熾熱的黑色雙翼輕輕一扇,立刻衍生出一條條紅色小蛇,像箭雨一般射向正朝海盜船靠攏的三條緹迪斯海軍船艦。

火蛇僅是熱身,惡魔的影象雙手微擡,天空立刻被黑色的烏雲籠罩,原本晴朗的海面立刻變得像夜晚一樣漆黑。翻滾的卷雲如同風暴眼帶來了深沈恐懼,不一會,紅色的巨型火球自天空砸落,墜向赫倫號以外的三艘桅船。一顆接一顆,如同流星雨似的,讓以為甕中捉鱉的海軍體會到了法師口中最後一句咒文的涵義。

木質的船身很快在火焰的攻勢下燃燒起來,自顧不暇的海軍再沒有進攻的戰意,不時可以看到著火的人從船上跳入海中,然後又被砸落水面的魔法火球所附帶的沖擊力吸入水底。

傑拉德雙手握劍,一雙眼看著眼前地獄般的景象,真想一劍劈了施法的法師,但又知道這樣做對局勢沒有任何助力,只得拼命壓下心裏的厭惡和痛恨。

“隊長,南面好象有援軍。”瞭望手一邊發出警報,一邊戒備地望著剛才從甲板上躍至桅桿上的克萊因。

“怕什麽,只要他們沒法師,來了一樣是送死。”艾倫迪話音剛落,頭頂黑呼呼的雲立刻破了一個洞。

他瞇起眼,一道光穿透魔法制造出的雲層,落了下來。

“光明與生命的瑪拉,請賜予勇武與堅韌,我將奉獻肉體,燃燒靈魂,以兌現披上這身聖袍時的誓言。”鏗鏘有力的禱告隨著那道金光的降臨而迫近,最後一句話是,已在海盜船的正上方。

“聖騎士?!”

法師滿臉驚愕,來不及張開結界,金光已沖至他身側,艾倫迪援救不及,眼看船上唯一的法師即將命喪由天而降的奇襲。

一聲脆響,手持雙刀的克萊因擋下了渾身被光華包圍的騎士,從必殺一擊的攻勢中救了因施展召喚法術而無力防禦的紅袍法師。

“現在還不能讓你殺他,盧西恩小弟。”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低語讓先鋒的盧西恩吃了一驚。

這家夥知道自己的名字,難道……是維克多派去臥底的那名黑暗精靈?

再看裸露在外的手臂,確實是黝黑皮膚。

“彰顯聖跡吧,仁慈的瑪拉,給予您的信徒庇護。”在魔法的推動下,隨後趕來的援軍已到,牧師們齊聲高唱,帶著聖力的禱詞讓火勢得到了延緩。

“躲開,這裏輪不到你出場。”盧西恩揮動瑪拉之光,手上的力道卻已有收斂。

“你還是多關心一下那邊的另一名臥底吧,誤殺海德因的貴族雖不會讓教會與精靈國斷交,但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和睦吧。”敏捷的避過橫掃而來的聖物,感受到了蘊涵在光劍裏的力量,克萊因沒再用雙刀直接和這柄武器對上。

順著克萊因的目光,盧西恩看到了傑拉德,和幾名已經攀上海盜船護教騎士戰成一團。

該信他嗎?

盧西恩一分神,克萊因就抓住機會,拉著法師縱身一躍跳下船。海面上到處都是人,夾雜著燃燒的木板,根本分不清敵我。

艾倫迪見大勢已去,喊了一聲棄船後也跳入海中。

沒了法師的操控,召喚出來的惡魔也隨之消失,天空又恢覆了原有的晴朗,沒來得及跳船的海盜很快在教會騎士的攻擊下繳械投降。

失去抓住海盜船長與法師的機會,盧西恩只得轉身走向克萊因所的海德因貴族,當看清被圍攻少年的臉後,他的眉頭緊緊皺到一起,制止了手下騎士的進攻。

“你不該出現在這裏,賽琳·傑拉·德伯爵。”

血海(二)

蒂姆從短暫的昏迷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滿天星子的夜空。

大腦短暫的空白後,他想起了昏迷前最後的記憶。手持光劍的青年騎士背上有一對發光的羽翼,那是代表審判和聖跡的教會聖騎士。

記得落海前還聽到牧師吟唱的祈福,教會終於要參與了嗎……

捂著發疼的額,蒂姆不禁呻吟出聲。

最初的木然過去後,他開始感覺到渾身都痛,低頭一看,身體多處受傷,還有不同程度的灼傷,只做了簡單的處理。

“你最好不要亂動,我可不會治療法術。”一個突兀的嗓音從背後傳來,蒂姆暗驚,他居然沒有發現身後有人的氣息。

緩緩回頭,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頭銀發,其次是黝黑的皮膚,再來是精靈特有的精致五官。

黑暗精靈……叫克萊因的那個新人嗎?

“其他人呢?”四周都是白色的沙灘,這是一個露出海面的無人小島,偶而可見幾具被海水泡得發漲的屍體,有海軍,也有海盜的。

“不知道,也許被抓了,也許死了。船長也不見蹤跡,我似乎有看見他跳海。”克萊因聳聳肩,表示自己看的不夠真切:“我們運氣很差,下水的一瞬正好被一顆火球砸中,雖然有閃躲,但依然不可避免的讓你受傷,我可不是故意……”

解釋只說了一半就被蒂姆打斷了,他吃力地舉起手抓起放在身側的秘銀法杖,低喃了幾句,恐怖的傷口立刻被一團黑色的霧氣包裹。

黑暗治療……

這名人類果然不是普通的法師,而是信奉魔神的牧師。

克萊因嘴角微翹。

高階法師能使用屬於魔法神領域的法本屬正常,可他卻穿了一件繪有塞勒斯托徽紋的法袍。這讓克萊因立刻猜到這名人類的真正職業應該是牧師,而非法師。特別是看到他召喚出魔神的幻影後,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信仰是絕對而唯一的。無論多寬容的神,就算是號稱萬物之主的光神瑪拉,也不允同時崇拜多名神祇。

召喚術被聖騎士的突襲打亂,魔神召喚立刻反噬到施法者本身,沒死已是萬幸。深吸一口氣,人類再次轉頭,望向身後坐著的黑暗精靈,蒂姆開口:“既然艾倫迪生死不明,那就由你送我去血海吧。”

“血海?”克萊因瞇了瞇眼,他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這名牧師居然要去下層世界?

他難道以為人類的身軀可以穿連接兩個世界的虛無空間?即便是僥幸抵達,也會死於有毒的空氣和魔獸的口腹。

“今天正好是星夜……”不顧克萊因的驚訝,蒂姆喃喃自語,一連竄快速而奇怪的語言從他嘴裏吐出。

星路……

連這個都可以施展,難道是祭祀級?不,不像。如果他真達到了祭祀的位階,不可能不會感應不到我體內的希亞魔晶。

在微弱星光的照耀下,海面上鋪起一條半透明的道路。

蒂姆朝克萊因伸手:“過來扶我一把。”

把無法獨自行走的牧師從沙灘上扶起,克萊因應景的吹了聲口哨:“海上居然有路,我是太累產生幻覺了嗎?”

蒂姆沒有答話,大首領要如何處置自己帶回去的這名黑暗精靈已不在他的思考範圍。他現在想的,只是如何進快的返回位於血海的總部,只靠自己是無法走完這段路程的。所以盡管明知不能信任,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由克萊因扶著一步步在海上通路前進的蒂姆沒有發現,那些在海水裏浸泡的屍體真正致命的不是魔法,而是一刀斃命的血痕,每一處傷口都帶著無法抵禦的血毒。

※※※

“維克多!”

盧西恩帶有些許急切的嗓音比本人更快一步抵達。

維克多停止翻閱手上的古魔法書籍,剛一擡頭,就看到了年輕的聖騎士拖拽著一名個頭瘦小的少年走進貴族給它安排的寢室。

“幫她治療一下傷口。”

[我記得聖騎士的治療能力不輸神官。]執起舌棍,有人的時候,維克多只能用這個看似便利,實則比直接說話麻煩得多的工具。

“她中的是黑暗法術……”幾近咬牙切齒的嗓音讓巫妖不禁多看了那名少年幾眼,哦……是少女。短發和遮住了身體曲線的盔甲,倒讓人有些分辨不清性別。

目光瞥過做工考究的半身秘銀鎧,隱藏在面具後的雙瞳有些許地收縮。

鎧甲上的紋飾以及躍動的魔力分明是出自它的手,這不就是為烏爾曼附魔的第一件東西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不要一個邪惡的黑暗法師替我治療!”還沒等維克多開口,不停掙紮並試圖擺脫盧西恩鉗制的少女立刻叫嚷起來。

“請你配合一下治療,賽琳女伯爵!”

[哦……原來就是她啊,你父親挑選女人的眼光可真差勁。]維克多有聽過門德爾提到這個名字,不過它書寫在空氣中的文字讓正無處發火的賽琳掉轉火力。

“你說什麽?!”

[恩,失禮。我更正一下,是小女孩。畢竟閣下還沒成長到讓我使用女人這個詞匯的程度,無論是身還是心。]

“盧西恩,你把我拖到這個地方,難道是讓別人羞辱你的未婚妻嗎?”

“維克多……”盧西恩撫額。他忘了,異母兄長的毒舌,別說是自己,就連父親也不曾放過的。把賽琳帶來或許是個錯誤,可它是自己自己唯一信得過,又懂得黑暗之術的人。

[好了,我就不消遣你們倆了。把手伸過來,中了黑暗之法如果不及時清除不僅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癥,甚至會危及生命。女伯爵閣下,如果你不配合的話,那就請帶著你這身快侵入心臟的毒素到別的地方等死吧,我可是很忙的。]指了指翻開的書頁,維克多表示自己可沒多餘的時間浪費。

不太情願的,賽琳在盧西恩的好言勸說下將被火焰灼傷的手臂遞了出去。

和維克多的手指接觸後,她一臉的不甘立刻轉變為驚訝。

好冰,這是人類應有的溫度嗎?

“別發牢騷,至少在他治療結束前……”盧西恩附在耳旁及時制止了賽琳即將脫口而出的詢問。

[這不是法術造成的,是神術。]維克多沒有參與救援,自然不知道在海上發生了什麽。

“是海盜的法師,他召喚出了一個長角的黑影,那頭怪物又喚出了很多火舌和火球。”賽琳到現在還記得那場面的血腥程度,船上到處都是著火的木頭和燒焦的屍體。

[深紅的恐懼……看來是高階牧師呢。]克萊因該不會暴露身份吧,同侍一個神靈和對立陣營都比較被感知。

拔除由神術造成的負面毒素對維克多來說易如反掌,沒一會賽琳就感到渾身的疲累都散去了,好像剛從睡眠中清醒過來,整個人清爽多了。

“你情緒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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