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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玫瑰之心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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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追求的,只有力量。權勢、財富、家人,在它面前有如塵埃。

陰影之塔(一)

珂林·拜爾放低法杖,但沒有離手。

他略帶渾濁的目光掃了一眼在外面眺望的詹姆斯,比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能談談嗎?”

[可以。]維克多擡腳向後一踢,緩緩合上的木門阻斷了詹姆斯的視線。

“究竟是什麽吸引一位亡靈法師不惜冒著被湮滅的風險,堅持要進入信奉中立的晶耀?”

[中立?把邪惡法師收攏麾下的學院也能算中立?]維克多不答反問。

“魔法協會不是聖殿同盟,有些見不得人的事必須由像我這樣的人去做。長老們他們除去眼中釘,而我則從中獲取殺戮的快感,相互利用而已。”紅袍法師答的也快:“倒是你,亡靈法師無論邪惡程度還是危險系數都要高過我。”

[這就是你所謂的‘談談’麽?既然身為邪惡者,你不會熱血到聽從拉姆德的命令來進行無意義的挑釁吧?]

紅袍法師沒有答話,他的視線停在自己蒼老的雙手。思考了很久,久到連維克多都有些忍不住了,才又擡頭,眼裏滿是破釜沈舟的決然。

“我想請你幫忙。”

[哦,這還真是出乎我的預料。]坦白的說,維克多不認為這話從一個邪惡法師嘴裏說出來有多少可信度。

“這事說來話長。”

[時間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你說吧。]走到長桌對面坐下,維克多做好了秉燭夜談的準備。

“我的修行遇到無法逾越的瓶頸,必須要某件東西才能有所突破。學院規定即便是外出也不能離開晶曜城的範圍。要想離城必須有導師以上簽署的通行證。而我所需要的東西卻遠在南方小郡。之前同意參加冒險者考試也只是原本的考場在南方,沒想到公會臨時更改了地點……”珂林的理由暫時找不到漏洞,不過巫妖還是抱著高度戒備。

[不能找到代替的物品嗎?聽說煉金室有很多免費的珍貴材料,興許能找到合適的也不一定。]

“不!這裏沒有!”珂林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我的瓶頸是自身的道德。雖然成為邪惡法師多年,但我依然無法拋棄僅剩的良知與善意,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如果無法屏棄人道,我也無法獲得更多的力量。”

[說到外出的話,我好象也在限制之內,你為什麽如此篤定我能幫上忙?]詹姆斯的話猶在耳邊回響,維克多並沒有忘記晶曜學院這條苛刻的條規。

“呵呵……我不是第一個進入晶曜的邪惡法師,但你絕對是這個學院成立以來第一個亡靈法師。學院的魔法防壁只能對活物有效果,卻不能阻止不死生物。”

聽到這裏,維克多已經明白了。就算沒有通行證,它一樣可以離開學院和這座城市。

[假如我幫你,可以得到什麽好處?]善良之輩才會毫無回報的幫忙,巫妖當然不會白出力。

“我可以告訴你一些關於拉姆德的小秘密。”

邪惡法師開出的條件頗具誘惑力,維克多當然不希望有個位高權重的家夥天天對自己進行‘特殊關照’。

雖然自負能除去拉姆德,但他長老和協會代表的身份卻很麻煩,隨便殺掉的話有可能會引火燒身。如果能適當利用一些拉姆德的隱秘加以威脅,倒是個不錯的辦法。

[你先詳細講要的東西在哪兒,是否成交視情況而定。]

“故事要從三十年前說起。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個普通的法師,與同村的女子組建了一個傭兵團,雖然人數不多,卻在傭兵界混的小有名氣。”長嘆一聲,珂林摸了摸自己滿是皺紋的臉:“啊……年輕真好,我至今仍記得當年的事。潛入敵國竊取情報,探索遠古時荒廢的遺跡,解救被魔獸圍困的小村莊……這些我都記得……”珂林的目光一下子變得迷茫起來,像是陷入了往昔的回憶之中。很快,這種正常人的情緒從他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和不甘,甚至帶了一點怨恨。

[切入重點吧,你不是前來乞求神祇寬恕的罪人,我也不是聆聽禱告的牧師。]

珂林的沈默只保持了一小會:“不知道你對陰影之塔有多少了解?”

[陰影之塔?]維克多的知識裏沒有這樣一座建築。

“看來是沒聽說過了。那是一座位於塔蘭南部平原托古斯遺跡的法師塔。由於太過危險,被冒險公會列入禁止進入禁地。傳說它的主人是兩百年前被教廷審判的亡靈法師斯潘塞,不但有各種珍貴魔法手稿,更有塞滿實驗室的珍貴材料以及數之不盡的各種珍寶。當然,我知道你對最後一項沒有興趣。”

[很遺憾,我對上述的三項都沒興趣。]維克多搖搖頭。只是一些手稿和煉金材料,還不足以讓它冒險外出,待在學院裏至少可以避免教廷的騷擾。更何況,區區一名亡靈法師能有多少成就,比起幽影界的庫藏,連小巫見大巫這樣的詞匯都覺得過於擡高他的身價。

“沒想到‘亡靈之書’對你一點吸引力都沒……”珂林低笑兩聲。

維克多收起眼裏的輕慢之色。

亡靈之書?

的確聽說過巫妖王在某次參與光暗戰時將那本重要的典籍落在主物質界,但是幾百年來多次入世始終沒有找到,只怕真正的亡靈之書已經被教廷封在聖都,其他的都不過是謠傳而已。

“不信嗎……沒辦法,我也知道這確實很難讓人信服。”珂林伸手解開系在腰上的魔法袋,從裏面取出一個完全由黑色晶石制成的方匣。雖然用金銀和各色寶石作裝飾,但精巧的外觀卻無法掩飾由內部溢出的邪惡與死氣。

“不如,由你親自確認一下好了。”珂林將石匣在實木桌上一放,推向了雙眼緊盯著它的維克多。

陷阱嗎?

巫妖無法確定,這個用未知材料制成的石匣裏確實有濃重的死亡氣息,但……也不能因此就判定它無害。

求知欲、好奇與略微的自傲最後戰勝了理智,它伸出手,輕輕按在石匣頂部。

“哢嚓!”一聲輕響過後,具像化的黑色邪惡之息由開啟的縫隙散出。石匣底放著一張黑色的羊皮紙,似乎是鮮血一樣粘稠的液體依附在表面,依稀可以聽到微弱的呻吟與哀號聲,仿佛這張紙是具有生命的活物。

普通人看不懂的怪異符號在維克多眼裏變成了真言,證實了這半截殘片的確是屬於亡者之書。

[說吧,該怎麽做。]言下之意,是同意這筆交易了。

“嘿嘿,同陣營的就是好說話,比起無聊的善良之輩爽快多了。”珂林又遞上一張老舊的地圖:“這是我當年闖遺跡時的路線圖,帶著它走可以方便很多。亡靈之書歸你,我只要第五層煉金室裏那個女屍身上的一件東西。”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麽?]維克多接過地圖,便掃了一眼,頓覺不是普通遺跡。通道密密麻麻宛如迷宮,如果不是用紅線劃出線路,繞是不死生物也得在裏面逛上很久。

“玫瑰之心。”珂林用手比了比大小:“一塊血紅色的寶石,雕鑿成玫瑰的形狀。”

[只靠那個就能舍棄人道?]巫妖的視線從地圖斜射到邪惡法師身上。

“它代表了我年輕時最溫馨的一段記憶,為了追求力量,我必須親手將它徹底摧毀,以顯示背離人道的決心。”

[好,這事暫且不談。根據你地圖的標註,陰影之塔的所在地距離晶曜至少400公裏,使用界門往返最快也要十二天,再加上探察的耽擱和不可預知的阻礙,我最少有十五天不在學院,你打算如何幫我隱瞞?別忘了,拉姆德正變著法子刁難我。]將地圖塞進懷裏,維克多提出了相應的要求,它可不認為戰爭系的導師會放任自己銷聲匿跡長達十五天之久。

“這點你不用擔心,拉姆德要求我和你決鬥,雖不能把你打死,但至少要讓你稍微收斂一下囂張的氣焰。”申請早在得知新生入學的時候就已經遞出,哪怕珂林和維克多現在進入競技場,也不違反規定。

聽了珂林的解釋,維克多再一起次興起了使用盧西恩留下的通信工具詢問的念頭。究竟這門德爾是怎麽得罪拉姆德,讓他不顧身份和危險,繼給下馬威後,又讓專門眷養的邪惡法師找麻煩。

“哈……像他那種人,只要是比自己有才能的,一概看不順眼。”珂林倒未往維克多的身世上想,貴族的私生子實在是太多了。

“正事說完了,也該有所行動了吧?”起身,拉開門,再一次作出邀請的姿勢。在陽光的照耀下,琥珀色的雙眸裏閃過試探與興奮。

[但願我低調的輸給你後,拉姆德能稍微減少對我的關照。]頃刻間明白珂林有意借決鬥之名探察自己的實力,巫妖也不拒絕。

既然拉姆德這麽希望它輸得很難看,那作一場秀又有何妨。反正臉面這東西,它在很早以前已經就放棄。

陰影之塔(二)

詹姆斯一直守侯在門外,只是他又一次遺憾的證實,剛入學的新生沒有像傳說中那般具有實力。除了從泥磚房裏隱約傳來說話聲,再沒有別的響動。

正想著是否謠言誇大了事實的時候,門開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血腥的紅袍,然後是深沈的黑。兩名‘邪惡’法師一前一後走出他們共有的宿舍。

正覺得奇怪的詹姆斯在他們走遠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兩人去的方向竟然是北方,那裏只有競技場啊。

“怎麽站這裏發呆?”

肩膀猛地被人一拍,戰爭系二十年也沒畢業的雷特正打算去煉金室逛逛,卻發現年級長獨自站在路上發呆。

“有好戲看了!”詹姆斯興奮的表情讓雷特有些費解。

什麽好戲?

“新生啊!今天剛入學的那家夥,他和珂林·拜爾一起去了競技場!”盡管每人每月都有一次決鬥的機會,但不是每次邀請都有答覆,上次競技場的使用日期是在半年前。雖說修行靠自身,但觀看其他法師決鬥也未嘗不是增加見聞和戰鬥技巧的一種方式。

“哇~這麽刺激?那小子不理睬阿米耶挑釁,卻同意了珂林的邀請,果然是同屬邪惡法師的緣故嗎?”雷特對這則消息表示出了高度的關註。

“快走,晚了小心沒位置。”詹姆斯撩起長袍下擺,向已經走遠的兩人追去。

“哎~幫忙占兩個位置,我叫上小沃爾森就趕過去。”兩位邪惡法師的決鬥肯定很有意思,雷特急忙朝反方向跑。

沿途註意到兩名‘邪惡’法師目的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紛紛奔走相告,被喻為本年度最精彩的一場比試就這麽拉開序幕。

※※※

競技場的守衛是一名人型魔像,巨大的身軀將合閉的大門完全遮擋住。

“停下……”生硬的語言在珂林踏入魔像的攻擊區域後發出警告:“口令……說出通行口令……否則將視為藐視學院行為。”

“陰影。”珂林沙啞的嗓音將他自己申請的決鬥口令念出,魔像在確認後挪動腳步,在震得地面顫動的步伐與轟隆開啟的聲響中,通往競技場的通道開啟了。

競技場內部與其他鬥獸場沒有差別,圓形的觀看席組成水波漣漪般的圓環,一圈套一圈,位於最中心的就是一塊鋪滿白色細沙的場地,沙子與石板間隔了一條半人高的淺溝,裏面灌滿了黑色的液體,不時冒出幾個粘稠的氣泡。

“珂林·拜爾。”紅袍法師平舉雙手,嵌滿晶石的法杖在夕陽的映照下閃爍著詭秘的紅芒。

[維克多·伍德。]巫妖微微頷首,算是行禮。

看臺上,幾位聽到消息的長老也趕到了。對珂林的這麽快就和新生較上勁的行為紛紛表示不滿,他們都知道這位晶曜目前唯一的紅袍是誰的走狗。

“哈哈~珂林果然手段非凡,這麽快就把那小子約出來了。”拉姆德在褒揚完紅袍法師之後,將炮口對準了自己的弟子阿米耶:“反倒是你這個笨蛋,連利用導師的身份誘他出手這麽簡單的任務都完成不了。”

一旁聽訓的阿米耶有苦難言,誰知道在學堂表現得軟弱恭順的新生會接下珂林的挑釁。

完成了互報名字的程序後,珂林向後退幾步,以保持安全距離。反觀維克多,它沒有移動分毫,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對面的紅袍法師。

珂林首先發動攻擊,他舉起沒有持法杖的左手,掌心泛起青紫色的光芒,十支魔法光球帶著絢麗的殘影射向敵人。

巫妖依然沒動,做出了與珂林完全相同的動作,在光線的折射下,隱約可以周身浮動著某種類似結界的東西,但無法窺清全貌。

“鏡返術!”

不少法師認出了維克多使用的法術,具有反射作用的中級法術,沒想這青年一出手就將法術的等級由基礎法術提高幾個位階。

發射到維克多身旁的魔法光彈像是撞到看不見的墻壁,紛紛折返,反攻法術的釋放者——珂林·拜爾。

紅袍法師又釋放了一次同樣的法術,將反射回來的魔法飛彈抵消。

塞伯利恩,到你出場了。

維克多心中默念,利用精神上的聯結召喚新收的魔寵。

雙頭魔狼應召喚現身,人們看到的是一只不足膝蓋高的狼崽,大小和普通的狗差不多。

魔寵嗎?

珂林謹慎的觀察維克多召出的雙頭狼。

雖然體積很小,但畢竟是魔獸。他決定先放個法術試探一下。

左手握成拳狀,快速完成的法術凝聚成一個巨大的拳頭沖向塞伯利恩。

魔狼發出低沈的咆哮,火屬性的腦袋張口噴出一記熾熱的火浪,將迎面而來的法術擊破的同時,它的體形也發生了變化,由可愛的幼崽形象轉換為真正的姿態。

十多米高的龐大身軀讓圍觀的法師發出興奮的議論。魔寵能力雖不能以大小論斷,但對於魔獸來說,體形的大小意味著它們的生存時間,只有足夠聰明、強壯的魔獸可以長到這個體積。

“哦……這可真是讓我吃驚啊,我還以為你會召喚出一群骷髏或僵屍呢。”珂林揮揮法杖,開始準備更為覆雜和強力的法術。

維克多沒有回答,它指示塞伯利恩去吸引珂林的火力,一旦有機會就全力攻之。

“地獄的統治者,至於高的火焰之王,偉大的貝吉沙,您虔誠的仆人懇請您的庇護。”沙啞的嗓音在不算大的沙地上回響,巫妖微微皺眉,攏在袖中的雙手交握在一起,它周身立刻亮起由密密麻麻的符文組成的圓型結界,一層套一層,足有五層之多,每個結界上下翻轉,看得人眼花繚亂。

拉姆德支著下巴,看維克多的眼神漸冷。

能在這個年紀就掌握如此覆雜的護身結界,的確不負天才之名。假以時日,必定成長為了不起的大法師。不行,我得在這小子羽翼漸豐前將他除去,否則他有可能成為第二個盧西恩。

花費了三十年時間才爬到高位的拉姆德資質平庸,最痛恨的就是天賦異稟的所謂天才。維克多於他來說,已不僅是討厭的私生子,而是變成了有可能危害到自身地位的眼中釘、肉中刺。

隨著珂林法術施展完畢,他的身體“騰”地冒出一股黑煙。煙霧騰空後漸漸變形、變色,在扭曲的蠕動中化形為一個有著彎曲的長角的怪物,體積比戰狼略大。具像化的熱焰邊緣變成一條條吐著信子的火蛇,觀眾席上的法師甚至可以聽到它們發出的“噝噝”聲。

盡管塞伯利恩呲著牙,弓起背,作出進攻姿態,卻無法掩飾它眼裏的懼意。

“臣服吧,在惡魔之王面前!”珂林放聲狂笑,他所召喚出的幻影也有所行動,有力的臂膀一下就將魔狼壓在沙地上,另一只則揮向維克多。

就在巫妖準備全力防禦的時候,珂林再度高喊:“去吧,陰影才是你的歸屬!”

隨著他話音結束,一道光由珂林的法杖射出,照在維克多身上。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黑袍的青年消失了。

主人一離場,魔狼的輪廓漸漸變淡,最後消失在空氣中。同樣的,被召喚出的魔王幻影也隨著對手的離去而消失。

“拜爾,你對他做了什麽?!”拉姆德站在看臺上喝問。

“只不過施展了一個異界之門,將他放逐到下層世界而已。”珂林高舉雙手,顯示自己是這場比試的勝利者。

“這個混蛋……”雖然不喜維克多,但拉姆德也不能在他剛抵達的第一天就去回稟公爵:“您的私生子在魔法學院發生了點‘小意外’,現今下落不明。”

“現在怎麽辦?”阿米耶問道。

“還能怎麽樣!去,給我聯系門德爾大公。”狠狠瞪了一眼競技場下方的珂林,拉姆德開始躊躇,一會魔法通信開啟後自己該使用什麽樣的言辭比較不容易激起公爵的憤怒。

與他的郁悶相比,切諾顯得十分高興。

被自己養的狗反咬一口的滋味怎麽樣?拉姆德啊拉姆德,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其他的長老雖然表示遺憾,下層世界雖是邪惡者的樂園,但那僅是針對強者的說法,無論種族還是信仰,沒有力量者墜入那裏只有死路一條。

同時長老捫對珂林·拜爾的忌憚又加深不少。雖說是不完全召喚,但僅憑能召喚惡魔王這一點,就顯示出了他的危險程度較以往又增加了。

實際上,珂林撒了謊。

他並沒有真的將維克多放逐到幽影界,而是把它傳送到了晶曜學院南區最邊緣的大墓地。那裏埋葬著死在學院裏的法師,濃重的死氣足以掩蓋巫妖身上散發的死氣。而大墓地距離界門,只有兩條街的距離。

沒花太多時間研究看不見的學院防壁,巫妖決定先用氣化形態去碰碰運氣,就不知結界只針對‘有生命體征的活物’,還是‘所有會活動的物體’。

感應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沒有發現有生命體或是隱型的陷阱魔法之類的東西存在後,維克多將自己化成一團霧氣。

氣團緩緩浮起,眼看就要越過高墻,看不見的結界立刻做出反應。空氣中‘劈啪’做響,無數股電流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

巫妖不得不暫時退回,拋下伍德的肉體,改以虛影的形態觸碰魔法防壁。這次沒有任何反應,影子形態不受結界的限制,可如果離開太久,不但屍體容易腐爛,而且還可能被人發現。

思考片刻,維克多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用法術轟出一個半人深的方形坑,把它暫時不用的傀儡屍放進去,用冰封術暫時凍結後,又在上面加了幾道致命的詛咒。

“塞伯利恩。”喚來魔狼,它下達命令:“我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在我返回之前,看守好這具屍體。殺了任何發現它的人。”

陰影之塔(三)

托古斯遺跡位於塔蘭公國南方平原最邊緣的區域,與泰阿森林剛好相反。

在大災變之前,這片區域是古大陸卡薩沖積平原的一部分。在讓整個主物質界都為之改變的巨大能量爆炸中,一部分陸地被海水淹沒成,形成了如今的島國緹迪斯。另一部分則受殘餘魔力的影響浮上天,成為漂浮大陸——西亞聯盟。

作為曾經繁茂的都市遺址,托古斯在南方平原十分出名。這不僅僅是因為殘留的大量石質建築在一望無際的麥田中過於顯眼,更因為遺跡附近無法栽種莊稼,導致大片大片的地段都浪費了。當地人稱其為‘被詛咒的托古斯’,在不少村落以及城鎮中都樹有警示牌,提示幹路的旅者和冒險者,不要輕易進入那片危險之地。

貝雷是距離托古斯最近的一個人類定居點,因為一則賞金任務,冒險著如潮水一般湧入這個只有百來人口的村子。

“這些家夥真討厭,死了一批又一批都還不放棄。”

幾個當地村民聚在村裏唯一的酒館邊喝酒邊閑談。

“別提了,他們根本不管是否會打擾到平民百姓的生活,一聽說有錢賺就蜂擁而至。昨天還有幾個混蛋跑到我地裏一通亂踩,今年的收成啊,完了……”

“就是,我昨天夜裏睡得好好的,突然有幾個傭兵跑到我房頂上打架,連煙囪都砍掉了。”

正說著,酒館的木門被推開了。

“餵……你們小聲點,別忘了這裏也有不少外鄉人。”正對著大門坐的村民看到走入酒館的身影,急忙壓低嗓音勸告:“瞧啊~又來一個……”

村民用不帶善意的目光打量這名外來者,深黑色的長袍和並不強壯的體型,都很明確的表露來者不是幹體力活的,除去腰上系著的幾個巴掌大小的粗布口袋,再沒有任何裝飾。

其他冒險者掃了一眼之後,也將視線收了回去。

既不像傭兵,又不是法師,多半是路過的旅人吧。有這種想法的在酒館內占了九成以上。

“要喝點什麽嗎,客人?”酒保露出招牌笑容,並作了一個邀請手勢。他從身材判斷這名旅人是一位男性,在趕了一整天的路之後,沒可能不喝上一杯犒勞自己。

“不了,我只想打聽點小道消息。”一只手從深黑長袍的裏伸出,拋給了酒保一枚銀幣:“為何鎮上有如此多的冒險者?”

“嘿~你還不知道嗎?領主的高價委托,本郡的傭兵全來了。”當旅人靠近後,酒保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他有些費解的接過銀幣。

雖說塔蘭在地理位置比較偏北,但現在可是夏季,怎麽會突然覺得冷呢……

“懸賞?”又拋出一枚銀幣,容貌隱在兜帽下的男子對此表現出了極高的熱情。

“因為村子太小,沒有冒險公會,你在這裏看不到賞金告示,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大致的內容。領主大人年逾七旬,聽說托古斯遺跡裏有可以延緩生命的奇術後,他就在冒險公會裏開出天價委托,承諾將分出一半的財產給能為他取回延緩生命奇術的冒險者。”

“愚蠢。神也會死,何況是人。”旅人冷笑一聲,低沈的嗓音讓距離最近的酒保冒出一身的雞皮疙瘩。並不是因為對方的嗓子沙啞難聽,相反,他的聲線年輕而磁性,像極了經常在酒館中彈唱愛情小調的吟游詩人,帶著某種說不出的誘惑。

“是是是,我也這麽認為。只是領主開出的傭金太高,冒險者經不住誘惑。他們也不想想,是去托古斯遺跡哎~那地方有去無回,幾百來埋葬了不知多少人。”酒保連聲附和的同時搓了搓雙臂,他還是覺得很冷。

“托古斯遺跡?”旅者似沒有聽說過這地名。

“你不知道?很有名的,出了村往南走上五千步就能看到。不過你可不要好奇跑去看哦,死了我可不管。”覺得這年輕男子似乎對遺跡有很高的興致,酒保連忙提醒他,每年因為好奇或走錯路而死在托古斯的旅行者至少也是兩位數。

“餵!”

一個很年輕的聲音響起,旅人側過頭,看到一名看起來還未成年的少女。纖細的四肢和相對平坦的胸部都顯示她的年紀比目測都要低一些。

“你……你在看什麽地方啊?!”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從自己胸前掃過,少女惱羞成怒的揮動拳頭:“小心我打斷你的牙!”

“你喊住一個陌生人,就為了打斷他的牙麽?”旅人對這樣的威脅也不生氣。

“你是個法師吧?”少女雙手環胸,頗有些自負的斷言。

小姑娘的話讓酒保和幾名坐在附近的村民面露訝色。

這名旅行者的裝束很普通,和他們見過的法師一點也不像。操法者們總像爆發戶一樣,在全身掛滿了各種亮晶晶的寶石與金銀。

“要不要加入我們的?正巧缺一名法師。”少女略微偏頭,目光指向最角落的一桌,那裏坐了三個人,個個雙眼圓睜,顯示出他們也很感到驚訝。

“艾露,不要胡鬧!”戰士裝扮的中年男子站起身,走了過來:“抱歉,這孩子不太聽話……”

“誰胡鬧了!你們剛才還說他是一個法師,為什麽……唔……松……手……”聲音拔高的少女被一臉無奈的同伴悟住嘴,拖了回去。而頂替他們位置的是另一名女性,黑色的緊身衣褲和插在腰側的短匕,很容易讓人猜到她的職業——盜賊。

“你好,遠方來的旅者。”嘴角有顆黑痣的女青年禮貌的問好並說明了來意。與之前的少女差不多,也是邀請入夥。

“晚上好,女士。”旅人站起身:“我不能答應你的邀請,因為我並不是法師。”

“怎麽可能?我明明在你身上感應到了法師才有的魔力,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人少?不用擔心,我們這個傭兵團可是郡裏排名前五的隊伍……唉,別走啊!”

眼看旅人走出酒館,女游蕩者無奈的聳聳肩:“我們還是再等等吧,隊伍裏沒有法師很危險的。”

她的話一字不落的被剛離開的旅人聽了去。

看來那則所謂的天價委托的確與珂林所說的陰影之塔有關。他可真會選時間,剛好和怕死的領主撞到一塊去了。無論遺跡危險度有多高,有大量冒險者這點是錯不了……

偽裝成旅人的巫妖按照酒保所透露的信息繼續南行,還沒走出村子,就被人給攔下。

“我比那女人出更高的價格。”為首的男子伸手比了個數:“五百金幣怎麽樣?”

這價格在偏遠窮困的地方,足夠買下半塊領地。

“你們找錯人了。”雖然影子的死氣沒有僵屍、骷髏那麽明顯,但只要碰上法師或牧師是無法掩飾的。為了避免無謂的麻煩,它只能選擇耐心解釋。

“別想騙我!你如果不是法師,雷娜那女人絕對不會和你搭話。”

“直覺有時候也會變成錯覺。”說話間,又有幾個人走了過來。維克多數了數,一共有四人,從腳步聲可以辨別出他們不是普通村民。

果然,拐過墻角後,出現了幾張熟悉的面孔,正是在酒館裏向自己搭話的那幾名冒險者。

“搶人不太好吧,那個法師明明是我們先發現的。”之前曾邀請巫妖入夥的女游蕩者雙手插腰,一臉不爽的看著那群傭兵。

“他拒絕你了,雷娜。”清一色物理職業是傭兵迫切需要法師的原因。

“至少我們比你專業,丹尼爾。”四人冒險小隊中戰士的話立刻引得對手轟笑。

“我們人多。”

“人多有什麽用?”年紀最小的艾露不滿的撇撇嘴:“還不都是草包。”

“餵!管好她的嘴巴,否則別怪我以多欺少。”名叫丹尼爾的傭兵首領面露兇像,就在雙方互不相讓的時候,他們中意的‘法師’卻瞅準機會,躍上一輛急馳而來的馬車頂部,飛速的離開了即將成為毆鬥場的街道。

“呃……”丹尼爾回頭看了一眼同樣驚訝的雷娜,眼裏浮起嘲諷:“這種身手怎麽可能是法師,你讓我陪你一起丟臉。”

“不可能……”直覺告訴雷娜那名黑袍男子是法師,可法師絕不會擁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回去吧,領主的委托肯定會引來更多的法師。”戰士霍克輕觸雷娜的手肘。

“應該不會是錯覺,那個人給我的感覺的確像法師啊……”經常和法師打交道,雷娜不認為自己的直覺出了問題。

“我們為什麽不直接去廢墟,說不定不要法師也可以完成任務。”艾露在一旁插嘴。

“別亂來,法師塔不比一般的遺跡,除了機關陷阱,還有各種危險的魔法陣與魔像,沒有法師……不,應該說沒有本領高強的法師根本不可能活著離開。”一直沒有說話的游俠也發話了,而且還讚同雷娜的觀點:“我也認為剛才那名男子應該是法師,他的氣息與普通人有明顯的不同。不知道你註意到沒有,他……沒有呼吸。”

雷娜慎重的點點頭,她之所以斷定對方一定是法師,最主要的因素就是對方沒有呼吸。經過訓練,呼吸的節奏是可以調整的,但如果完全沒有呼吸有,除了死人不作他想。

所以她敢肯定,這個把自己從頭到尾都包裹在黑色裏的男人,不但是個法師,還極有可能是邪惡法師。

五人之廳(上)

向南五千步只是大致的距離,其實根本不用走那麽遠,就已經可以感受到村民對“被詛咒的托古斯”的恐懼和描述有多貼切。

青綠的麥田盡頭是寸草不生的黑色泥土,一腳踩下去,都可以騰起沒過腳踝的腐塵。吸入肺部的空氣帶有大量的煙塵和黴味,除去坍塌的巨石顯示出曾有智慧生物居住過,這片土地再也找不出任何具有生命的特征。

如今的托古斯遺跡到處都是冒險者,其中有以傭兵居多,法師在無頭蒼蠅般亂轉的人群當中只占了極少數。他們幾乎是在用掘地三尺的方法搜尋,不放過任何有可能隱藏奇術的地方。

維克多環視整個遺跡,沒有發現任何能稱得上‘塔’或是類似的建築。它拿出了紅袍法師贈與的地圖,仔細觀察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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