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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卻不知,那幾個外圍的小和尚布下的卻是另一個陣法,用意是保護羅漢陣中的七個大和尚不要因為魔性大發而失控。那些小和尚看上去雖然沒有念佛咒,可唐謐說過,他們是專門挑選出來,互相之間有其他方法能夠聽到彼此默誦佛咒。這些佛咒應該就是專門念給那幾個大和尚聽的,好讓他們的心神不要失守。”

病無常聽到此處,臉上神色突變,卻忍不住自嘲一般地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如此!難怪從未聽說清源寺練成了羅漢伏魔陣,看來他們也無法在陣中控制自己的魔性,非要再擺弄出一個不動明王陣來,才敢使用這陣法,而不動明王就是暗喻慈悲之心不可動搖的意思。”

張尉見他笑得扭曲,心裏害怕起來,忙問:“那現下到底是怎麽回事,前輩搞清楚了嗎?”

“清楚了!那些小和尚被我的笛音擊倒,於是這個不動明王陣便被破了。可是那些大和尚也就此失去控制自己魔性的束縛,所以就算笛聲同時也破了他們的佛咒,他們已經入魔的意識還是會支撐起幻象,這就是為什麽所有人仍舊沈浸於殺戮中,根本無法清醒。”

“那麽然後會怎樣?”

“然後,待到銅獅子他們心頭的魔性激起魂獸妖化,這陣裏的人便全都是死路一條!”

張尉一聽,前撲一步便要給病無常跪下,口中急道:“前輩!請快快想法子救救大家啊!”

病無常不待他跪下,一把將他扶住,一雙無精打采的眼睛忽然犀利異常,緊緊盯著面前的少年:“蜀山小子,我可以信任你嗎?你要是能把我送入陣心,我便會以笛音擊破所有人心中的魔性,可是我必須蒙上眼睛,堵住耳朵,否則自己便會先行被幻象迷惑。所以我需要你當我的眼睛,為我抵擋攻擊,一直送我進入陣心,你可以做到麽?”

“能!”張尉想也沒想便應道。

病無常冷笑一聲,卻一把將張尉推倒在地:“現在你可以這麽痛快地答應,可是如果我成功了,連我在內所有人必定都元氣大傷,唯有你這個不怕笛音的人毫發無損,到時我們豈不是任你宰割?”

張尉一骨碌從地上爬起,指天發誓道:“前輩若能助唐謐他們脫困,我就是舍了性命也要保護幾位魔宮前輩離開此地!”

病無常還在忐忑猶疑,瞟了一眼天井裏的情形,又看看面前眼睛明澈的少年,終於下了狠心:“那好,常某信你,就冒這一回險!”

張尉拉著蒙住眼耳的病無常,尋了個時機,切入混戰的兩人之間,向唐謐所在的陣心走去。

盤旋在頭頂的青鸞最先發現了他們,猛地俯沖而下。張尉劍橫頭頂,擋下青鸞這一擊,拉著病無常往旁邊躲開一步。當青鸞盤旋再攻時,張尉身後忽地有一個清源寺和尚舞動長棍襲來,直戳他後心。

張尉突然兩面受敵,心中一急,腳下不自禁地邁出魔羅舞的步子,帶著病無常出其不意地滑開半尺。而那和尚的一棍便正正抽在青鸞身上。青鸞性子兇悍,頓時和這和尚鬥到一處。

張尉一瞧,發覺魔羅舞在此間倒是比其他武功都管用,頓時施展開來左躲右閃,帶著病無常一路往陣心而去。

然而劍魂回噬之感此刻卻再次出現,似乎是劍魂感應到陣中的暴戾血腥之氣,按捺不住和劍主一同大殺四方的狂念,再次開始向張尉心上的壁壘沖擊!

張尉強忍住心頭絞痛,終於將病無常送到唐謐所在的陣心位置,趁著病無常吹笛的工夫,他俯身去扶唐謐,急切地問:“唐謐,你怎麽了,是肚子疼嗎?”

唐謐被張尉從地上拽起,仍是止不住哆嗦,眼裏好似正看到天下最血腥恐怖之事,懼意彌漫。張尉剛想再問幾句,忽覺耳中所聽的笛音似是化成了一股無形的力量一般,直直沖向他心底。剎那之間,笛音之力和劍魂之力在心中相撞,他只覺心口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疼得眼冒金星,只得松開唐謐,捂著胸口大口喘著粗氣。

然而病無常的笛音卻越來越強,沒有分毫停歇之意。張尉只覺痛到極處,半點也無法忍耐。劇痛之下,他想起上次在桃花障中的經歷,便揮劍狂舞起來,不知不覺間,腳下踩出魔羅舞的步伐,如鬼魅一般在相鬥的人群中左沖右撞。

然而這一次,疼痛卻是絲毫沒有緩解,反而一點點攀向高峰,沖擊心房的力量不斷增強,終於抵達了不能承受的極限處……耳邊笛聲化作一記尖銳至極的強音,將他重重擊倒在地!

再醒來的時候,滿目都是趴在地上呻吟扭動的身體,張尉卻覺得身體輕松至極,似乎是在剛才暈倒的剎那,有什麽桎梏著心靈的東西終於被打破了。

“小子,你別忘了自己的承諾,快過來將我們扶到外面的馬車上去。”病無常的聲音傳來。

張尉扭頭一看,見病無常正盤坐在陣心,面色慘淡如紙,顯然元氣大傷。而佟敖和伊娜、黃埔昂三人也均全身掛傷,虛脫一般委頓在地,魂獸卻不知去向,大約是被他們收了回去。

“前輩稍等,我先把我的朋友送到樓上。”

張尉將同樣精神不振的唐謐、慕容斐和桓瀾送上樓,又解了白芷薇和史瑞的穴道,讓兩人照顧大家,這才又跑回庭院中,卻見一個烏衣白發的男子正背對自己,站在院中和病無常交談著什麽。

“常樂,這次你的笛子倒不算是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了啊。”白發男人帶著戲謔的口氣。

病無常不屑地哼了一聲:“自然是比你的破扇子強上不少的。”

張尉忍不住沖上前問:“是謝大哥嗎?”

烏衣人轉回頭,露出一張與白發毫不匹配的年輕面孔,正是幾人不知何處可尋的銀狐謝尚!

“小兄弟,幹得不錯啊,比這幾個老家夥強。”謝尚笑說。

“哼,你才最老吧,像個妖怪一樣。”病無常憤憤道。

“你也像個妖怪啊,隔上一年不見就能老上十年的妖怪。”謝尚反擊道,隨即轉向張尉,一本正經地說,“小兄弟,給你個機會,我在這裏做個人證,你把這四個魔頭全都抓起來,從此你就是江湖上人人尊敬的張巨俠了。”

張尉一楞,正要開口拒絕,卻聽身後傳來聲音:“阿彌陀佛,謝大俠此言差矣。這四個魔頭是被我清源寺的陣法困住的,我們在此布置多時,地上的傷者也都是我清源寺的弟子,怎麽能說是這個蜀山劍童的功勞呢?”

張尉扭頭去看,說話之人竟然是在華山見過的清源寺四大班之一、西堂僧同悟,他身後跟著六七個清源寺僧人。

謝尚聽同悟這麽一說,頓時黑了臉,半分也不退讓道:“法師所言差矣。謝某來此的時候,恰恰看見我這小兄弟將魔宮護法病無常逼迫入陣,又在陣中奔走殺敵。而清源寺的諸位一個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當時這病無常可不是此刻的頹唐模樣,大可以殺了他們。由此以來,怎麽能說是你們清源寺立下的功勞呢?”

張尉本想解釋,可一聽謝尚如此說,便知道他一定是看到了自己送病無常入陣心和為了緩解疼痛在陣中舞劍的那一段,卻故意稍稍修改實情,倒是不知該不該拆穿他,讓他下不了臺。

同悟怒道:“哼,要不是你在客棧外布下結界,我們早當進來援手,這分明是你們蜀山之人要爭功!”

張尉一看兩方劍拔弩張的樣子,心一橫,朗聲道:“諸位前輩不要吵了,晚輩並不想爭此功勞,並且,晚輩一定要信守諾言,將這幾位魔宮護法安全送走!”

此話一出,謝尚一掌抽在張尉的後腦勺上,罵道:“傻小子,你胡說什麽呢!”

張尉的腦袋被拍得嗡嗡作響,卻仍是一臉倔強:“這是晚輩的諾言,況且以當時情形來看,如果不是常護法不顧自己的安危施出笛音之術,這個院子的人就全都死了,哪裏還分什麽清源寺、蜀山還是魔宮?”

接著,張尉便一五一十地將之前種種覆述了一遍,可是雖然心裏恨不能將那時的兇險描述出十分來,卻可惜沒有唐謐那般的好口才,只將整件事情講得幹幹巴巴。

然而謝尚聽完如此幹巴的描述,再結合自己所見,則深信不疑,把張尉拉到一邊,貼近他低聲耳語道:“傻小子,即便是如此,這幾個魔頭也不能放啊。真是想不出,天下間除了你,誰還會做這樣的蠢事?”

“這麽做有何不對?在蜀山的時候,殿監殿判們不是一直教導我們要有俠義之心,行公道之事嗎?”張尉仍是半句不退。

謝尚搖搖頭,頗為無奈地問:“俠者,持強力而扶弱小,你現在並無強力,那些魔頭也算不得弱小,不要再固執己見。你如此作為,非但與清源寺結仇不說,而且天下還沒有一個正道之人會念著你的好。”

張尉面露惑色道:“但是謝大哥,我以為就算一人並無強力,總也有行俠仗義的可能。於我而言,如果明知道一件事是對的,那麽縱然千萬人不往,而吾也必獨往矣,也可謂之‘俠’了!”

謝尚聞言一楞,看著眼前坦然無畏的年少面孔,忽然覺得胸中似有塊壘崩碎,頓感一片開朗,當即高聲笑道:“說得對!枉我向來言行不羈,卻從未想過縱千萬人不往,而吾往矣,亦可謂之‘俠’,此言深得我心。好,我就和你一起去一次這千萬人不往之地!”

話落,謝尚轉而對同悟問道:“法師,這孩子所言你可相信?”

同悟並未正面回答,而是道:“信和不信有什麽區別?不管當時是什麽情形,天下哪裏還會再有這樣將魔宮四大魔頭同時俘獲的機會?這一次絕對不能放過!”

“如此,法師就莫怪謝某任意妄為了。這幾人在下此次是一定要送走的。”謝尚頓時換了一副毫不客氣的桀驁腔調。

同悟見謝尚欲以強力送走魔宮諸人,雖然知道他的武功高絕,即便是同光方丈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可是畢竟此人如今什麽身份都沒有,最多不過算一個江湖游俠或者前輩高人,就算得罪了也沒什麽大礙,更何況自己身後的弟子眾多,打起來也不見得一分勝算也沒有,便暗下決心,定要出手強行留人。

恰在此時,二樓傳來一個少女婉轉的聲音:“謝殿監說得是,我等蜀山弟子亦當追隨殿監左右,全力護得這四位護法的周全。”

同悟擡頭,認出那少女正是玉魂的宿主唐謐,聽她管謝尚叫“謝殿監”,不禁眉頭一皺:“禦劍堂的殿監每有新任,必以名帖通傳江湖,怎能由你胡說?”

唐謐倚著欄桿,面色蒼白,卻笑得甜美:“我是蜀山禦劍堂的劍童唐謐。我們禦劍堂的殿監向來由前任殿監推舉而來,而這次穆殿監意外過世時,只有我在身邊,他自然只得把繼任人選告訴於我,那人便是站在此地的這位謝尚謝殿監了。這位法師面善得緊,想是在華山見過的,應該知道我所言不差。”

同悟一時無法反駁,暗忖若是謝尚的身份變成禦劍堂殿監,那現下還真不好辦了。若是和謝尚正面沖突也就意味著和蜀山正面沖突,且又不知那屋中的幾個蜀山弟子武功如何,要是萬一撕破臉還敗了,傳揚出去必然丟盡了清源寺的臉面,可謂得不償失。如此一權衡,他終究是退讓了一步,叫弟子扶走受傷的智清諸僧,不再和蜀山之人糾纏。

幾個蜀山的少年們這便跟著謝尚,將四位赤玉宮護法送到接應的魔宮弟子手上,再結伴乘車往蜀山而去。

唐謐在車中對謝尚解釋道:“我並不是在糊弄清源寺的和尚們,穆殿監去世的時候,的確對我說過,讓我找你回禦劍堂的。”

“我的確打算去禦劍堂。前些日子,我收到蜀山來信,說是穆顯去世後,他們爭來爭去也爭不出誰來繼任殿監,就想要請我出山了。”說到這裏,謝尚淡淡一笑,看上去並不很是在意蜀山禦劍堂殿監這個被世人尊敬的名銜,口氣裏隱隱含著勉為其難的意味。

唐謐心生警覺,下意識地看向其他人,發覺他們也正把目光投向自己,幾個人一交換神色,便互通了心意,不再說話。

就連張尉也是一楞,腦海中躍出當時他們分析說,如若當上宗主或者殿監的人是原來無論如何也輪不上的人,就值得懷疑了,可是他心中一萬個不願謝尚與此有關,忙問道:“謝大哥既然當年辭去蜀山掌門歸隱山林,應該是厭煩了繁雜俗事,為何如今又願意出山了?”

唐謐也說:“是啊,其實我們幾人雖然想求謝大哥出山,可這一路上都在想,謝大哥多半會拒絕的。”

謝尚似乎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含糊道:“我自有原因,以後再說。”

然後,他忽然將話題一轉,問道:“張尉,你怎麽會半個魔羅舞?”

張尉不明白“半個魔羅舞”是什麽意思,當即簡單解釋了學會魔羅舞的經過,又問,“謝大哥的意思是,我們看到的燈中的魔羅舞只是這種武功的一半麽?”

謝尚答道:“可以這麽說。魔羅舞是當時魔王為了和開山祖師墮天大人比武這才創出的武功,後來開山祖師見了,對這武功大為讚賞,並且受到激發,也創了一套步法來配合,但是他沒有給新的步法起名,因為他說這步法完全是脫胎於魔王的魔羅舞,就好像是一個人的另一半身體,所以也叫做魔羅舞就可以了。”

說到這裏,謝尚的語氣裏流露出明顯的不屑:“只不過,我們蜀山人比較忌諱這個名字。在他們心中,魔羅是擾人心智,讓人不能成佛的障礙,蜀山的開山始祖又怎麽能創出這麽個武功呢?殊不知,當年那些巨子們的心中哪有這麽多的芥蒂和羈絆,他們才是真正的風流人物啊。”

“是啊是啊,想想如若墮天和魔王兩人在比武時一人施出半支魔羅舞,配合得天衣無縫,該是怎樣的絕世風姿!”唐謐應和道。

談到這事,謝尚變得頗有談性,續道:“魔羅舞除了步法輕靈飄逸,又不消耗很多內力以外,其實還有一個被稱作魔羅的原因。你們有沒有發現,如若在緊急時刻,腳下的步伐便會不自覺地變成魔羅舞。還有,不論你用什麽武功,腳下的魔羅舞步法都可以和你的武功相配。”

張尉被謝尚這一提點,發覺事實果然是這樣。譬如剛才他身在陣中,本來是為了緩解疼痛胡亂舞劍而已,可不知怎麽就不自禁地用上了魔羅舞的步伐:“真的是這樣呢,但是為什麽會如此呢?”他不由奇道。

“我曾經仔細想過,一來魔羅舞不需要很多內力,所以,到了緊要時刻,人們便會不自覺地將內力集中在手上,那麽會魔羅舞的人自然而然就將步伐變成魔羅舞,用以節省體力。二來,它看上去覆雜,可是單看每一步卻都極為簡單,不與任何武功的上身招式沖突。人都是被魔羅不知不覺迷惑的,當時起這名字,一定也有這層意思,也就是魔羅舞會在不知不覺中潛入你的本門武功中,與之融合成一體。”說到這裏,謝尚在幾個孩子面前毫無顧忌地感嘆道,“魔王此人,的確非常有才華,當真是即使敵對也必然叫對手欽佩的人物啊!”

幾個少年不免互相看了一眼,唐謐故意又問:“這麽說,謝大哥也會魔羅舞了?”

“自然會的。開山祖師去世的時候給了掌門、禦劍堂殿監和各位宗主一人一封信,其中掌門人和禦劍堂殿監各得一部秘笈,以便兩人互相挾制,而掌門人的這一部正好就是這世上唯一一部完整的魔羅舞秘笈。”

聽到這裏,就連張尉這等腦子轉得極慢的人都立時反應過來,若是謝尚此刻接任禦劍堂殿監之職,那麽他就是百多年來世上第一個同時看全兩本秘笈的人了!

張尉向來不是一個善於掩飾的人,這麽一想,看向謝尚的眼神立刻就有些不對。

那謝尚是何等聰敏之人,眼光一掃,就發覺了這少年神色的變化。江湖人稱他是銀狐,並非單指他天生的一頭白發,也是說他為人甚為機靈,加之武功修為極高,駐顏有術,仿若不老不死的狐仙。好在他知道張尉一向單純,就沒有往更覆雜的地方去想,以為張尉只是覺得蜀山掌門也會魔羅舞這事有些不能接受,便笑笑道:“這是怎麽了,不過武功而已,名字邪一些罷了,墮天大人都不在乎,你緊張什麽?”

唐謐大概猜到張尉神色變化的原因,怕他失言,忙打圓場道:“是啊,是啊,也沒什麽大不了呀。”

待到謝尚不在之後,幾人找機會一商量,都覺得雖然不能就因為這個懷疑謝尚,可看情形還是要小心些為好,至少在沒有找到謝尚與此事無關的證據前,不可再對他多說什麽。特別是幾人還知道,玉面可能就是被一個會魔羅舞的人害過,就更對他要有所防備了。

商議已定,幾個少年互相看看,竟然發覺如今唯有彼此可以完全放心地信任。

車窗外的夜幕不知道何時已降下,濃沈的黑色透過窗子和車門的縫隙透進車廂,緩慢地侵蝕著那一點微弱的燭火之光。唐謐看著圍繞在身邊的幾張年少面孔,跳躍的燭光映在這些如此純稚的臉上,她忽然便覺得十分溫暖:“就算沒有任何人可以依憑,有你們在,我也足夠了。”

86、隱秘初現

越接近蜀山,唐謐便越發不安。

在無人的時候,她越來越頻繁的從懷中掏出穆顯留給她的那把銅鑰匙,用力握在手中,許久之後展開手掌,鑰匙的齒痕便深深的印在掌心上,留下幾個小而凹陷的紫紅印記。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輕輕摩挲那印記,並不覺得痛,反而心中稍稍安寧,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還掌握著一條也許有用的線索。

只是這哪鑰匙能打開什麽,卻讓他有點想不通。一出事時候的情形看,李冽並沒有在重傷穆顯的時候搜身,也就是說,他並不想要,或者至少並不急於想要穆顯的東西。那麽這把鑰匙後面的東西為什麽能幫自己找到謎底呢?穆顯在死之前到底留下什麽線索呢?

一行人到達蜀山禦劍堂,已是二月末了,大多數劍童都已返回。

唐末隨著眾人一同踏進禦劍堂的大門,就被撲面而來的大片白色沖擊的心中一片慌亂。雖然在路上他就明白,自己要堅強的面對這一切可是當真的看到那些招魂的白幡…全部都是為了一個因為自己的過錯而死去的人在翻飛時,她心中就湧起說不出的悔恨,盡力垂下頭,避開那些在春日下耀日如鋒刃的白色,咬住嘴唇,向自己的住處默默走去。

白芷薇發覺他有些不對,追上去拉住她的手,也不說話,陪著她一路走回梅苑。

在葬禮開始的前幾天,禦劍堂都澄清在一種悲痛而又繁忙的氣氛中。劍童們都不太說笑,因為前來吊唁的武林人士眾多,每個劍童都被指定了一項工作,所以大家都肅著臉,各自忙著自己的事物,迎面見了,匆匆一個招呼便錯身而過。

所有劍童都換上了白麻外袍,唐謐只覺避無可避,打眼看去哪裏都是白蒙蒙晃動的影子,恍如浸在白色的海洋中,讓她突然覺得有些窒息,仿佛要被這湧動的白色哀傷淹沒。

穆顯的住處在禦劍堂東側的單獨院落,唐謐回來後已經偷偷去了一次。那鑰匙可以打開穆顯居室的房門,屋中陳設簡單,數月沒人打掃,薄灰在清冷的月光下像一層細雪覆蓋在其上她仔細搜索了幾遍,並未發現什麽值得註意的東西。

第二天她遇到統籌葬禮的慕容貞露,故作隨意地說起銀狐就要回來,住處也不知道收拾好沒有,慕容貞露這才想起此事,道:“喲,瞧我忙得把這事都忘了,唐謐,你去叫幾個仆役打掃一下吧。我聽仆役說穆殿監身上沒有居室的鑰匙,你先叫祝寧想辦法撬開那鎖。”

“當時在華山,我在穆殿檻身邊撿到過一把鑰匙,是這個麽?”唐謐拿出鑰匙來問道

慕容貞露看了一眼,說:“不知道,你去試試,對的話就快快打掃,銀狐明兒就到了。”說完,她便匆匆離去。

這樣,唐謐正大光明地在白天進入了穆顯的居室。

然而就是在大白天再次搜索,她還是沒有找到什麽,不過她熟悉機關,在四處敲打了一遍之後,覺得那書櫥後面最可能是藏著一扇暗門。這書櫥內的書已經滿到不能再滿,若說是像食堂的櫥櫃一樣靠更換隔板的位置來開啟機關,未免就太過麻煩,而每一本書她都動了一遍,也沒有暗藏任何機關。這讓她不免疑惑起來,不知道穆顯叫她來這裏到底找尋些什麽。

她手裏把玩著那個銅鑰匙,想起慕容貞露叫自己撬鎖,這才覺得有點不對頭,這把鑰匙就是普通的銅鑰匙而已,要想撬開用它開啟的鎖並不算十分困難,穆顯用此來鎖住什麽重要的東西未免有失小心。

然而,一把鑰匙如果不去齒合一把鎖,還能怎麽用呢?唐謐一邊想著一邊四下裏觀望。這屋子的陳設除了睡蹋與書櫥,只有幾只裝衣物和雜物的大檀木箱子,裏面已經被她翻了個遍。書櫥前的坐榻上橫著一張長幾,幾上除了一些紙墨筆研別無其它,幾邊立著一盞落地銅燈。這銅燈的款式是此間常見地人俑托盤的造型。左右兩手上舉,各托著一個燈盤,看上去像一個天平的模樣。

“天平”這個詞閃過唐謐腦海地時候。她心中一亮,跑過去試著搬動那銅燈。果然無法移動,便知道這就是機關的位置,於是把鑰匙放在左邊顯得高一些地那個沒有燈油的燈盤上,結果等了片刻,也不見有任何動靜。

她原以為自己找到了開啟機關的秘密。就是利用鑰匙的重量把這個“天平”變到水平的位置,可是此時卻毫無變化,不覺有些想不通。上上下仔細端詳了一陣那油燈,眼光在右邊略微低地那個燈盤上停了須臾,忽地拿起那燈盤,把裏面未燒完的燈油倒掉,再重新把鑰匙放在左邊高些的那個燈盤上,只見右邊這個燈盤立刻開始緩緩上升,直到與左邊放著鑰匙的燈盤持平時才靜止下來。隨即,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觸動聲“卡啦”一響,唐謐立刻回身去推那書櫥。一間小小的暗室出現在其後。

這暗室極小,確切地說。不過是墻上開出的一個暗格。裏面放著一個藍布包袱。一個小木盒和好幾疊紙。

唐謐先打開藍布包袱,發現裏面放著兩封書信和一把小梳子一樣的鑰匙。她拿起鑰匙。一看這鑰匙梳子似的形制,馬上認出來這就是打開禦劍堂正殿下地宮地鑰匙。她曾經仔細研究過自己的那把晶鐵梳子,發覺梳子齒看上去雖然差不多,實則每一齒的粗細和長短都有細微地差別,要想仿造極其困難。如今比對一下這一把鑰匙,可以看出來這一把比自己的梳子少了好幾個梳齒,這才明白為什麽地宮中有地門是穆顯無法打開地,肯定是因為那些門需要這幾個穆顯的鑰匙沒有地梳齒。按照掌門人可以打開劍室,而王凜又有讓掌門和殿監互相挾制的想法,唐謐推測,掌門的鑰匙一定也會缺一些梳齒,這樣,兩人就可以打開不同的地下宮室。自然,更大的可能是,就算掌門和殿監在一起也不可能打開所有的地宮之門,因為他們的鑰匙也許都缺少某一個或者某幾個梳齒,想到這裏,唐謐下意識地按了按未霜的護手,她明白,自己拿到的是一個可以打開所有地宮之門的鑰匙。

關於自己那把晶鐵梳子的事,唐謐不及細想,又去看包袱中的兩封信。第一封信封上寫著“掌門、殿監及各宗主啟”這幾個字,她想起玉面講過王凜去世前給了蜀山這最高位的五人一人一封相同的信,看來就是手中這一封了。信上的字跡她已經見過,正是王凜那種有些潦草的筆跡。信的第一段王凜談及在自已死後蜀山派要如何經營,唐謐看了覺得王凜果然是一個門派觀念很淡薄之人,因為這一段的大意就是蜀山之人不要拘於蜀山,去各國求取功名也好,自己開門立派也好,總之,蜀山只要教會弟子“仁”與“俠”兩個字就足以。

唐謐看到這裏心中一嘆,她自然明白王凜的用心,一來這樣可以用人才制衡四國,二來,若是所有蜀山人都心懷“仁俠”之心,這世上就不知少了多少紛爭。只可惜,如今的蜀山卻因為他這樣的布置而卷入了這世界的權利漩渦,這恐怕是他生前料想不到的吧。想來王凜在最後也有些太過高估自己的影響力,人的心是最不好操控之物,他的這個願望恐怕只有神仙才能達成啊。

她這樣想著,繼續看了下去。

第二段講了在他去世後百年,如何迎接他的轉世回來。這一部分,唐謐讀是讀了,可是幾乎完全沒有弄明白。上面提到,在剛滿他去世第一百年的當天午時,不論當時的掌門、殿監和宗主是誰,要到他在蜀山夕照峰的“避室”以陰陽為心擺出五行陣,聚五人的心力與內力於“陰陽之心”,恭迎他轉世的到來。唐謐未曾聽過什麽“夕照峰”、“避室”和“陰陽之心”這些東西,然而且不說這些,她知道這封信更重要的是意味著王凜是會轉世重生的,這雖然和她自己的觀念相差太遠,但姑且認為確有其事,算日子那該是自己來蜀山兩年以前發生的事,那麽,這個轉世重生的王凜為什麽又死了呢?她越想越糊塗,只好接著看下去。

看了第三段的內容,唐謐才知道原來王凜對自己是否能轉世也並不是很有把握,他告訴後人,如若用信中的法子無法迎接到他的轉世,那麽,百年以後,自己為了保護蜀山和克制魔血所施的術法會失去力量,需要當時的蜀山高位之人用他們的力量去維系。這段信中詳細說明了各處守護蜀山的結界應該在哪裏施以怎樣的術法,特別提到如果遇上與蜀山危亡有關的重大事情,當所用辦法用盡的時候,可到他的陵墓中尋找最後的辦法,隨後詳述了如何進入自己墓地的方法。

唐謐把這封信裝回信封,又去看第二封信。這信同樣也是出自王凜,但此信只是寫給禦劍堂殿監,信中王凜傳授了一套名為“劈水術”的術法,叫禦劍堂殿監在必需時可用。

看完包袱內所有的東西,唐謐猜測,這包袱恐怕是每一任禦劍堂殿監必須交給下一代殿監的東西,唯一奇怪的是如果按照謝尚所說,單獨留給殿監的應該是一套厲害的術法,可是這劈水術只是打開水路用的,難不成和那日她看見穆顯進入幻海的湖中有關?她沒功夫深想,又打開那木盒,發現是兩顆九榮回天丹,再看看那些紙,發現都是穆顯的筆跡,稍微翻了翻,全是穆顯自己寫的一些讀書有感之類的東西。她此時在這裏已經耽擱了太長時間,那些紙甚多,有的已經被裝訂成冊,但還有很多散頁,她沒有時間細讀,可是一想穆顯把這東西放在密室,一定有什麽原因,在心裏盤算一番,覺得如果自己拿走了藍包袱,繼任的謝尚找不到這東西,一定會第一個懷疑自己,但是這些讀書筆記是穆顯的私人物品,自己可以賭一把,如若沒有人知道這東西存在,她拿走了也不會有人發覺。

當天夜裏,唐謐趁著夜色再次進入穆顯的居室,把那些穆顯寫的東西裝進了一個大包袱悄悄帶走,臨了一貪心,還順手牽羊拿跑了九榮回天丹。

87、暗少年

唐謐回到自己的房間,和白芷薇兩人趁夜挑燈翻看那一大包穆顯的手跡。原來穆顯幼時家貧無書,入得禦劍堂便喜歡從書閣借書。禦劍堂的藏書都有結界保護,不能在上面塗寫,他有時看到興處,總有想註上幾筆的欲望,只好拿紙另寫一處,後來他又喜歡寫一些讀書有感一類的東西,日子久了,把一些自己覺得重要的集結成冊就是,就是眼下唐謐和白芷薇所看的東西。

“大約穆殿監去華山之前還未整理好,才會有這麽多散頁。”唐謐邊翻邊說:“卻不知穆殿監的意思到底是什麽,他暗室中只有那藍包袱和這些算是特別的東西,他說我看了也許能發現線索,可是,我看他寫的讀後感能找到什麽?”

白芷薇也同樣不明所以,她先粗粗翻看了一下那些已經訂成冊的,發覺都是按照讀書的類目來編訂,比如史書類會訂成一冊,妖物類則訂成了三冊。“若是按照看書的時間編冊,至少咱們還能知道殿監去世前這一段在做什麽和看什麽書。現在這麽分類,除了知道他生平看過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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