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合意八點準時起來。

前兩天他哥在這裏給她加班加點的幫忙整理店內裝修，樓下弄好了之後，他哥又找人幫忙給她設計了店名拿去印，除此之外，還要去整一些證件。

然後她大哥一手包辦了。

陸合意沒想到會那麽麻煩，早知道她連店面都不用盤下來。

他哥還想讓她再等等，給她把店面重新翻修，她給嗆回去了，畢竟她賣的是食物，不是裝修。

陸合意把衣服洗了晾好，下樓去把廚房收拾了。

她哥還準備給她定做一些特殊的餐具，到時候一起送來。

熟練地開門去買早餐，隔壁賣包子的吳婆都認識她了，邊給她挑熱乎的，邊問：“那天那是你男朋友？長得真帥氣。”

“沒，我哥。”陸合意打呵欠道。

“你哥，你哥也太體貼你了，還幫你過來打點，啥時候營業啊？”

“過兩天吧……我哥說要給我辦|證。”

“你證都沒辦好就找店面了，你這又得浪費一個月的租金了。”

陸合意點點頭，她也覺得有些虧。

等她以後先賺一筆，然後把這小樓給買下來。

陸合意買了兩包子，打著瞌睡回去。

這邊的環境還行，離大路也遠，沒多少車行，只是抵不住飛機在上頭嗡嗡作響。

進門，就看到店坐著一個女人，昏暗的室內，長發及腰，陸合意瞌睡都給嚇醒了。

趙搖光適時偏頭，看她，“你回來了。”

“唉，是你。”

“怎麽不接我電話？”

趙搖光敲了敲桌面，示意陸合意過去坐。

陸合意放了東西，在對面坐下，“最近在忙，裝修店。”

趙搖光面上掛著笑，陸合意也沒小看人，又給趙搖光倒了溫水。

說實話，她對上趙搖光就覺得自己段位不夠，畢竟她只是個前期的炮灰，而人家是終極boss。

陸合意推盤子過去，趙搖光搖頭。

“那天去你家找你，你不在，又聽優然說你搬家了，準備開店。”

“嗯……”陸合意點頭，啃著酸菜餡的包子。

趙搖光道，“怎麽，跟我還沒話說？”

“也不是，你不覺得，氣氛很尷尬？”

陸合意現在特別想問問，我欺負了趙睿涵那麽多年，你有什麽感受？

小孩子不明事理，這趙搖光總該是大人。

不過轉念一想，她能有什麽感受，趙搖光不得後悔早些年沒有看見現場給自己鼓掌？

是啊，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自己怎麽能因為對方那莫名的疏遠就跟人生分了？

“那我叫你什麽？”陸合意問。

趙搖光道，“你想叫什麽，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叫姐可以。”

“那我就不客氣了。搖光姐。”

“很高興？”趙搖光直起身子。

“那是，這輩分一下子就上去了，以後趙傑然看見我也不得喊一聲阿姨？”陸合意沖她挑眼。

趙搖光也跟著笑，她的笑很恬靜，溫柔又淑雅，看著就覺得整個人都跟著心平氣和了。

陸合意看著人打量，也沒個遮掩。

趙搖光很漂亮，端的是嫻靜淑雅，比起趙睿涵來說，不知道高了多少級別。

趙搖光抿了一口水，潤了潤喉，長長的睫羽翕動，也擡眼看著陸合意。

“剛剛聽你在說辦什麽證件？”

“嗯，聽說開店還要辦|證的，我交給我哥——陸岫林去辦了。”

趙搖光的目光瞬間變得有些戲謔，“真要開？”

“搖光姐姐，你也看不上我？”

趙搖光頓了半晌，道：“知道小青菜多少錢一斤嗎？肉價多少？米多少錢？”

“你知道？”

趙搖光理直氣壯道：“我怎麽可能知道。”

那還不是半斤八兩，怎麽就能揶揄她了？

“炒番茄雞蛋的時候先放？”

“先放油，姐姐，我真的不是白癡。”

趙搖光又笑眼彎彎，看樣子很開心。

陸合意別扭，這樣膈應她幾句就很開心？怎麽想的。

“你要不要留下來吃飯？——應該不行吧，今天也不是周末，你這樣出來沒問題？公司不會垮了吧？”

趙搖光道，“如果垮了，那只能證明那些人沒用。”

陸合意點點頭，趙搖光看著溫和，實則也一點都不客氣呢。

兩個人關了門出去買菜，陸合意也沒去過，問了隔壁的吳婆，然後又循著方向過去。

“之前你都不下廚？”

“這邊飯館那麽多，我也用不著。”

陸合意說得順口，讓趙搖光也覺得陸合意這可能只是一時興起。

畢竟陸合意做什麽都有些一時興起。

趙搖光微微側臉，餘光落在陸合意的臉上，又聽到陸合意在嘀嘀咕咕。

“怎麽了？”

“我發現吳婆給我指的地方是菜市場。”陸合意開始看手機地圖。

吳婆去買肉也不去超市，經常去的地方是菜市場，方便砍價。

陸合意倒是沒什麽，只是覺得菜市場不太適合趙搖光去。

她偏頭，剛好對上了趙搖光的眉眼，趙搖光的臉湊得很近，也跟著她一塊兒看手機。

這會兒突然近距離一觸，連對方的睫羽輕顫了幾次，光潔無暇的皮膚，連皮膚上的毛茸茸都能看到，以及彼此呼吸近在咫尺，陸合意楞了半秒，被那溫熱的氣體吹得一懵，又陡然撤開了臉。

“怎麽了？”

陸合意這才把神思拉回來，又隨意往周邊的標志建築物看，隨口道：“你臉太幹凈了，都不長痘的。”

趙搖光笑道，“我都多大的年齡了。長痘是你們年輕人的專屬權。”

陸合意剛想說‘我才不要那專屬權’，又訕訕閉口，道，“你也沒多大啊。”

“你可是叫我姑姑的。”

“行吧，你也就這點樂子了。”

陸合意花了點時間去找菜市場，挨著商圈，規模還行，不過配置比較差，大約年代久遠，外墻上各處都是痕跡。

陸合意穿的以前的衣服，沒標牌，也不知道價格，一件T恤和牛仔褲，拎著個菜篼子，也不太像是買菜的。

她買菜，趙搖光在步行街找了個樹蔭坐下。

光是等陸合意的這段時間，就有四個人上來搭訕，七八個拿了手機偷偷的在旁邊拍她，還有個搞街拍的甚至拿著設備起哄讓她站起來走兩步。

趙搖光面露不善，眼刀子似得撇向幾人，非但沒有趕走人，卻又讓人更激動了。

終於看到陸合意，趙搖光才又重新揚起笑容。

陸合意倒是有人認識的，一下子人就更多了。

“啥情況？”陸合意懵逼。

“小心點，過來，我提著。”

有幾個人擁上來。

“你是陸合意吧？”

“陸合意！你真是陸合意？”

陸合意無語，“大哥，你眼瞎啊？我不是陸合意。”

“那你咋那麽像？”

陸合意笑著把面前的手機推開，指著鼻子，“剛整的，才拆紗布，別給我把鼻子和下巴碰掉了。”

慌張的人群又開始退後。

“傻缺啊，這能是陸合意嗎？”

“不是不是，陸合意不會這樣笑。”

一般陸合意笑得都很嘲諷，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模樣，嘲得旁人懷疑人生。

回去的時候都快十一點了，陸合意看著自己挑的菜，又皺了皺眉，新鮮的效果要更好一點。

剛剛經過一陣小陽光，蔬菜已經快要不行了。

“要我幫忙嗎？”

“不用，大小姐懂什麽下廚。”

“你在說你自己？”

陸合意不可置信看她，“姐，你說話帶刺你知道不？”

“我會做牛排。”

“會做Stargazy pie嗎？”

趙搖光一聽，笑道，“不會。”

陸合意嗤了一聲，眼神合理的輕蔑一撇。

趙搖光也看著陸合意，每一個動作都覺得值得她深思。

她當初認識的陸合意不是這樣的，至少活得不夠鮮明。

而在趙搖光看不到的地方，蔬菜上都有自己的數值，從負數到正數，陸合意正在對蔬菜上的數值加加減減。

隨意地拿了兩樣能加減到0.6，就沒再動了。

這個數值是她入道開始，就一直追求的，她知道0.6還不是最好的，但以她現在的能力，根本不知道拿什麽去實驗，索性0.6也不差。

於是，趙搖光就看見陸合意把苦瓜和皮蛋炒了。

食譜上有這樣的？

無論有沒有，她都不喜歡吃苦瓜。

陸合意等做完了菜，這才發現趙搖光很抗拒的表情。

陸合意還是頭一回見趙搖光這麽失禮。

“你不喜歡吃苦瓜？”陸合意問。

“我不喜歡吃苦的。”

再看什麽魚腥草煮雞蛋，洋蔥拌芹菜……

趙搖光不由得懷疑這個店能開下去的可能性。

陸合意看著手裏的這盤0.6，好歹是她專門為人做的。

“那我拿去隔壁吧……”

隔壁的吳婆看著身子骨還好，可能因為年齡太大了，也耳背，說話的時候不由得提高了聲音，總讓陸合意怕口水噴出來。

“你這炒的什麽啊？”吳婆這會兒收拾了整準備擺飯，她家孫女補習了中午要回來。

“這是藥膳，吳婆，你嘗嘗吧。”

吳婆看那一盤，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東西，還是帶著笑臉回她。

對她來說，陸合意就是不懂事的閨女兒，這開店也是瞎折騰。

陸合意回去和趙搖光吃飯，又給人布菜，想讓她嘗嘗自己的手藝。

趙搖光吃的有些舉步維艱。

陸合意感慨：“我想通了，不能做親戚，但做朋友還是挺好的。”

“是嗎？”趙搖光含糊地咽下。

“挺是的。”

“丫頭，你跟之前不一樣了。”

陸合意也點點頭，“只有走到盡頭的時候，才會去反省一下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盡頭？”趙搖光問。

“窮到頭了。”

“我給你錢你也——”

“姐姐，包|養我？”

趙搖光又擡眼看她，那雙眼微微上挑，瞳孔明亮，能從中看到陸合意自己的影子。

“真考慮呢？要不要我給你個時間想想？”陸合意偏頭問。

“也行。”

“那不便宜，得比市價高才行。”

趙搖光又轉頭看她，一雙眼少了笑意，滿是認真。

陸合意發現趙搖光不說話的時候，其實還是有些可怕的。

因為就像她第一眼看到的那樣，這個人藏得太深，可能她自己沒發現，她表現出的，與每個人都能友好相處的溫和，實則隱約讓人排斥。

“你別真在考慮吧？”

趙搖光朝她伸手，陸合意偏頭躲開。

“嘴角沾到米飯了。”

“哦……”

趙搖光抿著唇笑。

陸合意有些不驚嚇，她一輩子剛慣了，不習慣跟這樣的人打交道，會讓她覺得自己是落入了狐貍網的小兔子。

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並不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  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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