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租用了當地一家已搬遷的大型超市用地，分地上、地下兩層空間，可利用面積近千平。

影棚被劃分成多個區域，有屬於演員的化妝休息室，也有場務道具存放的庫間，更多的則是一間間各具特色的室內景。

秦躍一走進去就註意到角落裏有一戲臺，他想舒臣化為春棠在上面唱戲的畫面一定很養眼。

“嘿！叫你好幾遍了，走什麽神？！”路銘錚一巴掌捶在他的肩頭，“趕緊去化妝室做造型，你這一腦袋雜毛都理幹凈。”

“哦，那個……”

秦躍剛想問化妝室在哪，就被李威拽著胳膊走了。

“躍哥，短短五分鐘路導已經罵了八個人，我可算遇到一個比你脾氣還暴的人了。”李威邊走邊說，“你說這是不是就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丫閉嘴吧。”秦躍佯怒拍了下李威的後腦勺。

進了化妝室，舒臣和謝明舟都在。

謝明舟半邊腦袋上的頭發已被造型師毫不留情地斬草除根，舒臣站在一邊用手機沖他拍照。

秦躍直直喊了舒臣一聲“哥”，舒臣招手叫他：“秦躍你來得正好，謝影帝這模樣是不是挺犀利的？”

秦躍看向一旁，兩人的目光在鏡中短暫相交。

他也掏出手機，對著陰陽頭開拍。

“你倆別太過分啊，我會發火的。”謝明舟擡眼，從鏡子裏掃了身後兩人一眼。

舒臣晃晃手機，笑道：“可以啊，我們微博上見。”

秦躍偏頭有點疑惑地問：“哥你有微博嗎？難道是沒用本名？”

舒臣沖他眨眨眼，低聲道：“小號，知道的人不多，回頭我告訴你。”

這時，造型師Lisa回頭對秦躍說道：“躍哥你在旁邊坐會兒，我馬上就來給你弄頭發。”

秦躍道：“就你一個人負責造型？這麽多演員忙不過來吧。”

Lisa笑笑：“路導指示我就負責你們三個，簡單的很。舒臣哥就保持現狀，你和舟哥都是光頭。”

光頭？！

秦躍心裏一震，再看謝明舟近乎燈泡一樣的腦袋，他覺得頭皮發涼。

不過說是光頭，Lisa看了看秦躍黑色的發根，安慰道：“路導是嫌棄你之前的發色，根據情況看，平頭就OK。”

秦躍松口氣，又從鏡子裏瞄了一眼旁邊那顆光禿禿的腦袋，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得罪路導了，所以才強行給你剃光？”

乍一沒了頭發還有點冷，謝明舟把外套的帽子扣上，聞言看向他：“還不都是因為你？”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笑，聽起來莫名有種寵溺感，秦躍的笑容頓時不自在地收起，全然當做沒聽到。

在他做造型的時候，謝明舟窩在一邊和舒臣對劇本，他不時從鏡子裏往後瞄一眼，發現這個男人認真起來總算像個正經人了。

十分鐘後，Lisa就完成了任務，這大概是秦躍有史以來最快的一次造型。

Lisa站遠些抱臂讚嘆：“果然平頭是檢驗帥哥的唯一標準，躍哥你這張臉真的是無死角，man爆了。”

謝明舟放下劇本回頭看了一眼，鏡子裏的人因換了發型，五官線條更顯鋒利一些，眉眼間不掩少年英氣，顴骨下頜的輪廓更教人移不開目光。

秦躍不習慣地摸摸腦袋，“我可以走硬漢路線了。”

Lisa嘿嘿一笑，抱了三套衣服出來，分別遞給三人，“換衣間就在裏面，舒臣哥你換好後我再給你修一下鬢角。”

謝明舟和秦躍是同款的軍裝，只有肩章等細節處稍有不同。

兩人幾乎同一時間走出試衣間，看到彼此換裝後的第一反應都是驚艷，一個讚嘆對方是行走的衣服架子，另一個則滿腦子旖旎遐想。

正巧攝影助理來叫人，謝明舟邁著筆挺的步子快速出了化妝間，沒再敢多看一眼。

先拍個人定妝照，再拍劇照海報，緊接著就是開機儀式。

劇組循例扯橫幅，擺香案，不過投資商和導演顯然對這個儀式非常不上心，只做做樣子上了兩炷香便結束了。

由於電影沒指望在國內上映，所以宣發都省去了，沒有媒體圍觀拍攝的開機儀式格外冷清。

秦躍懷疑他進了個假劇組。

但隨之而來的拍攝，卻給他敲了狠狠一記警鐘。

為了幫助演員進入角色，適應導演的拍攝手法和劇組節奏，一般開機後先拍的戲份都比較簡單，不需要太大的情緒起伏。

開拍的第一場戲是秦躍和謝明舟的戲份。

這是電影開端的情節，任海生因對戲臺上的春棠一見傾心，特派副官陳曦去調查他的身份背景。

呈現在鏡頭中的內容很簡單，只需秦躍將兩張紙遞給謝明舟即可。

“《海棠春》第十場1鏡1次，action！”

路銘錚的號令一下，坐在沙發裏的謝明舟擡眸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秦躍。

撩動眼皮的那瞬間，帽檐下那雙眼眸中深蘊的沈穩與成熟完全不同於秦躍印象中的輕佻與放肆，反差之大讓人不禁為之一震。

“cut！遞資料啊，陳曦你是木頭人嗎？”

路銘錚的聲音透過大喇叭傳來，打在秦躍的耳膜上，讓他有點羞愧。

秦躍揉揉臉，沖周圍工作人員鞠躬致歉，深吸口氣調節狀態，重新站好。

“第十場1鏡2次，action！”

謝明舟端坐於沙發中，再次擡眸看向秦躍，一張俊臉無甚表情，但渾身散發的強大氣場卻直逼鏡頭而來。

秦躍將手中的資料遞到他面前，微微頷首以示尊敬，謝明舟伸手接過。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指尖在紙張覆蓋之下輕擦過秦躍的手背。

幾乎是條件反射性質的回應，秦躍反手打了他的手腕一下。

“Cut cut cut！”

路導連吼三聲，站在他身邊的助理都忍不住捂耳朵了。

秦躍連忙道歉，路銘錚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頭對坐在沙發上的謝明舟沒好氣地說：“你，跟我過來。”

謝明舟莫名其妙：“我？”

路銘錚瞪他，扯著大嗓門喊：“所有人原地休息三分鐘！三分鐘後我要看到你們的專業態度！”

說完，他就把謝明舟叫走了。

秦躍抿唇站在沙發前一言不發，像個面壁罰站的三好學生，李威想給他披上羽絨服也被拒絕了。

舒臣見狀過來安慰：“不要緊，我昨天跟你說我以前的經歷還記得吧？這些都很正常，對戲時要信任你的角色和對手。阿舟是個好演員，跟著他會學到很多。”

秦躍點頭，再三告誡自己一定不能受私人情緒影響。

不一會兒，路導和謝明舟回來了。

路銘錚依舊黑著一張社會大佬臉，謝明舟則哼著小曲渾不在意地晃回了沙發，沒跟醞釀情緒的秦躍說一句話。

“第十場1鏡3次，action！”

這次開拍很順利，秦躍甚至在遞交資料時用眼神傳達出了一種欲言又止的態度，這是陳曦對長官感情的不認同，是整部電影的矛盾基調。

路銘錚對他這次的表現很滿意，悄悄跟身邊的導演助理說了幾句，然後喊：“再來一遍，keep rolling！”

他利用正對秦躍的機位加拍了一條他的面部特寫，然後才讓這場戲過了。

場地不轉，下一場改拍春棠受邀來任海生家中做客的情景，秦躍只需站在謝明舟身邊做一個安靜的背景板就可以了。

秦躍盯著對面的舒臣，不放過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表情變化，看他把春棠初次到訪時的些微緊張卻強自鎮定的反應演繹得十分到位，不禁心生敬佩。

一秒入戲，果然是十分厲害的演員。

“cut！秦躍你怎麽回事？”路銘錚在機器後大喊，“你看春棠的表情那麽深情，要不要讓你演男一號啊！搞清楚角色現在的狀態，背景板都演不好趁早給老子滾蛋！”

被罵了。

還是當著全體攝制組的面，毫不留情面地被教訓，很丟人。

李威和沈晴兩個小助理縮在一邊，挨著腦袋小聲嘟囔幾句，然後紛紛搖頭嘆氣。

路銘錚把人罵完後又和身邊的副導商量了下，繼續喊：“再來一條，完事後秦躍你在旁邊觀摩找狀態。”

“謝謝導演。”秦躍心情覆雜，重新站回到謝明舟身邊。

謝明舟一手搭在沙發背上，維持瀟灑坐姿，仰頭看了他一眼。

眼神不冷不熱，卻無形中給人一種威懾感。

秦躍握緊了拳頭，專心投入到角色中。

順利通過後，他就出了景，站在路銘錚身邊，盯著監視器中的兩個人學習。

看鏡頭中的兩人即便沒有臺詞，只單純運用眼神、肢體便已能勾勒出兩名角色間那種繾綣又未能挑明情愫時的暗流湧動，秦躍發現了他與他們之間的差距。

挑剔如路銘錚這般，也滿意地連連點頭。

“好，上午就到這！下午外景拍群戲，舒臣你們對對劇本，晚上拍戲臺初見的重頭戲！”

路銘錚心情不錯，去吃飯前還對秦躍和顏悅色地說了句“慢慢來，你能行”。

秦躍悶悶地端著盒飯看劇本，謝明舟湊過來想跟他說兩句話，結果人剛坐下，秦躍就起身離開了。

他現在需要一個人靜靜。

舒臣在旁邊坐下，“他給自己壓力未免太大了。”

謝明舟收回目光，拿起筷子開始吃盒飯，“剛開始都這樣，正常。”

舒臣點點頭，又問：“不打算幫忙？”

謝明舟撩起眼皮，看著他沒說話。

舒臣輕笑著捶了他肩膀一下，放低聲音道：“這麽多年了，你的心思我能看不出來？”

謝明舟回眸快速看了眼獨自在角落奮發圖強的男人，搖頭道：“演戲這種事他得自己開竅，我們誰都幫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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