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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

“那對於你而言,我們是活著的還是死人啊?”

“死人。你們對於我而言都是死的,死了兩百多年了。我看你們,就像你們看更早的人一樣。”

千丞皺著眉頭,像是在思考。

“這只是我曾經的想法。我來到這個時間點,在時間軸上移動,就像正常人在空間裏的移動一樣,不論來處是哪裏,此時此刻,都是在這裏的,都是共同經歷同一件事的。”

“所以,在你眼裏,我們是朋友嗎?”

千丞像是想了很久,但還是很困惑的回答道:“我不知道什麽是朋友。”

他頓了一頓,繼續:“我從小就沒有朋友,我父母每天都在實驗室裏工作,很少回來。每天陪我的,就只有一個機器人,機器人照顧我的起居,機器人來完成我的教學。

“這兩百年裏,其實在教學上也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的。有一段時間,人們找了幾個實驗班,他們不用再去學校上課,只要在家裏,有一個屏幕,全部都是網絡的教學。可是後來,又因為效率不高,就沒有繼續下去。

“後來,有了更高級的機器人,每天會看著孩子學習,播放老師提前錄好的視頻,孩子完成作業,以文件的形式發給老師批改。教育制度不斷完善,學習效率越來越高。

“又過了十幾年,人們覺得這樣不行,通過這種教學方式教出來的學生,絕大多數很難正常和人交流,他們與人溝通的能力的明顯降低,而且大多數很孤僻,有避世思想,情緒極其不穩定,特別容易崩潰。

“到那時,人們發現,在學校,教的不只是知識,更是讓孩子有能力去交朋友,看各種各樣的人,與周圍的人磨合,適應覆雜的社會。

“後來,又變成了學校集中式的教學,只不過授課的依舊是機器,解答的也是機器。

“到了我們這個年代,如何學習完全由家長來決定。可以在家中和機器人學,也可以去學校。

“我的父母給我選擇了在家,他們覺得我不需要交朋友,不需要和那些覆雜的人性|交朋友,一輩子把我養在實驗室裏,沒有任何的問題。所以陪伴我的,從來都是那個機器人。

“我哭了,它就站在旁邊,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我摔倒了,它也只知道把我扶起來罷了。它知道我所有的習慣,但是唯獨沒有感情。我的父母每次都給我換最新款的機器人,每次都是上一個機器人啟動了新的機器人,把自己芯片裏有用的記憶導給下一個。

“它們沒有感情,沒有表情,但是我總覺得,那個時候,它們是很難過的,是哭著的。

“我記得很清楚,我十四歲那年,出了一款很新的機器人,它可以和人互動,可以聊天,你可以選擇它的性格。當時有一個性格,是開朗。我猜就是那種你和它說一句話,它可以回答你很多句的那種,你們可以坐在那裏聊天,可以說好多話。

“我小的時候喜歡和機器人說話,因為除了機器人就沒有什麽可以聽我說了,可是機器人只是看著我,什麽也不說。後來我也不怎麽和機器人聊天了。

“我好像從來沒怎麽和人聊過天,所以也不知道什麽是朋友,那個時候,那個機器人就在我面前,只要我按下那個按鈕,它就會和我聊天了,我那時候就想,我有朋友了。

“可是我想了好久,都沒有勇氣按下那個按鈕。後來我選擇了沈穩,按下了啟動。”

千丞又沈默了一會,繼續說:“所以我不知道什麽是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天啊,寫了大概五個月吧,就一直看見那麽幾個人一直在看,我還不知道是誰,今天更完不久,打開一看,終於有一個人收藏了,真的,當時笑了好久,感覺自己沒出息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超級開心,再加上這兩天碼字熱情超級高,剛好還有存稿,我就又更了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日嘛,如果我不懶的話,大概會照常更新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遺墨(五)

謂默笑了笑,問他:“那你以前遇見過像我一樣和你聊天的嗎?”

“沒有,你是第一個。”

謂默其實很想問,你到底是有多厲害,才能被選中,來到二百年以前,去拯救那些等待著你的人。

可是她閉嘴了,想到另一個更像問的問題,卻只能沈默。

“其實有的時候你特別話癆。”

“我沒發現啊?”

“有時候,我問你什麽,你自己就能給我講好久。”

“是嘛,哈哈。”

“我走了以後,記得保持聯系,有成果要離開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

“可以。”

千丞抱著電腦,就在他地下室的客廳裏,坐了一個下午,完成了工作。晚上,又回到家裏,做飯,叫他上來。

還剩三天,國家半封鎖了這座城市,只許出,不許進。並且下達通知,兩個月之後,會完全封鎖這座城市,沒有感染的人盡早離開。兩個月以後,不許進,不許出。

謂默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車票,這一次,離開了,就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她開始收拾行李,帶上了一些衣服,房租什麽的,無所謂了。

只剩下一個下午,千丞陪著謂默坐車到了站臺,他拖著謂默的行李箱,送別這個幫了他幾個月的人。

檢票的時間,千丞送謂默上了車,臨別前,他說了一句:“以後別那麽傻,誰需要你幫忙都那麽努力的幫,萬一那個人別有用心呢。”

謂默笑了笑,隨意應了一聲。

千丞在外面,看著謂默上了車,找到自己的床位,躺了下來。

就要發車了,走了就再也不能回來了。就算是能回來,那個時候,千丞也不在了。

謂默給風漣發了消息,看著手機上的時間,還有五分鐘。

四分鐘。

三分鐘。

千丞轉身離開了。

舍不得他,他還要人照顧的。

千丞回了回頭,看了看她。笑了笑。

兩分鐘。

“對不起,讓一讓,我有急事。讓一讓,謝謝您了。”

一分鐘。

謂默拉著行李箱,奔到了門口,拉著行李跑了下來,行李箱摔在地上。

車門關上了,發動了,離開了。

謂默站在緩緩發動的火車外面,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不遠處鵝黃色的葉子,隨著風墜滿了這個荒涼的人間。

有點冷,謂默拉緊了領口,看了看一步一步向遠方走去的千丞。

她沒敢說話。

她走到不遠處的一棵銀杏樹下,撥通了風漣的電話,那邊,是欣喜的聲音:

“默默,上車了吧,還有不久你就到了。”後面是一陣開心的笑聲。

“我沒有去,我下車了。”謂默哭了起來,她蹲在地上,瑟縮成一個團,上衣巨大的帽子扣在頭上,蓋住了那張柔情的臉。

風漣聽見了一陣的哭聲,她只能隔著幾千公裏,無力的安慰著。

當天晚上,風漣發消息給她,無比肯定的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歡他。”

謂默好像終於明白了什麽。

但是她又知道,那絕不是喜歡這麽簡單。

謂默從小就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溫柔的對待周圍的所有人,對待所有人都充滿了善意。可這世界不是你對它好,它就一定會對你好的。

她對別人的溫柔,被當做了軟弱。她的忍讓,變成了人人可欺。她習慣性委屈自己,讓別人忘記了為她考慮。到了最後,大家都只記住了她很溫柔,人很好,很善良,卻忘記了她也會委屈,會難過。

她被人欺負了好久了,也幫助了好多人,不是覺得不值,只是覺得委屈,付出了善意,總是要得到回報的,當然,她也得到過別人回報給她的善意,但是也收到過別人的漠視。這麽多年來,她也說不清是漠視更多,還是善意更多。

那時要高考了,壓力極大,再加上有一個動不動就罵人的老師,使得她的心情差到了極點。

高考結束以後,等待成績的那段時間,她更是心急如焚。所有的一切壓在一起,她甚至都在想,對待這個世界沒有善意的回報,還為善做些什麽,人人都只顧自己好了。

也終是陪了她三年的風漣拉著她,陪她出去玩,給她講了好多事,最後成績沒有什麽問題,又出去散了散心,這才擺正的心態,看明白了一些問題。

後來上了大學,學校又組織了一批學生,去貧困山區支教半個月。謂默看一個女孩家裏很是困難,又覺得投緣,離開以後,每個月都會給那個女孩家裏打五百塊錢。

雖然不多,但也是從她的生活費裏扣的,也是她額外打工賺的。不管怎麽說也都算是來之不易。

就這麽供那家供了兩年,一直到大學畢業,剛剛畢業,工作還不穩定,自己也沒有多少工資,每天又因為各種事忙的焦頭爛額,連租房子的費用都是她的一個學姐幫忙付的,於是便忘了給女孩家裏打錢的事。

一連著忘了兩個月,女孩的媽媽打電話過來,那時候謂默正在睡午覺,一點開接聽,就被那邊的聲音罵了個狗血淋頭。

謂默雖然不能完全不將這一切放在心上,但是也能做到不讓那些過多的影響自己。

從那以後,謂默半年沒有給那家提供任何幫助,結果有一天,孩子的媽媽又突然打來電話,一陣的哭訴,說家裏最近出了什麽事,孩子得了病沒有錢治,好久都沒有新衣服穿,又叫來孩子,跟著一起哭。

謂默一時心軟,又開始了每個月的幫助。

沒過多久,風漣也來到了謂默在的城市,應聘了謂默在的那家公司,兩個人一起合租的房子。分別了將近五年的好閨蜜,又重新在一起玩鬧。

後來她們又合租了離公司較近的小區的房子,租金也較高,加上重新裝修的費用,謂默就暫緩了這個月對孩子的幫助。

不到半個月,謂默就又接到了那個把她罵的狗血淋頭的電話。

她覺得,這種付出不值得,這樣的人,也不配。而後,拉黑了那個聯系方式,從此終止了對她們一家的任何幫助。

不是所有人,你對他善,他都會還給你善。人心險惡,卻也很溫暖,在社會裏摸爬滾打已經很累了,又何必把那稀缺的善意給那些配不上它的人呢。

可是連續兩年多的幫助,和省吃儉用,最後也只換來了這麽一份怨言,謂默心裏還是有些難過的。

風漣勸她,不要再把善意分給無意義的人,尤其是涉及個人利益的時候,利己並不是可恥的。

那時,謂默決定,再對這世界,給出最珍貴的一次善意,如果這一次還是得不到善意的回報,那麽,以後,便不再給出這一類的幫助。

對完全陌生的人,給出需要自己信任和極大利益的幫助。

這一等,就是等到了千丞來到。

所以,那日,她站在病房門口的時候,是用了很大的勇氣的。

那最珍惜的一次,沒有辜負她。

不是愚蠢的一昧損失自己的利益,也不是不顧一切,就是那麽簡單的:我們素不相識,但是你需要有人拉你一把,我恰好在你旁邊,於是,我就把手遞給你了。

☆、遺墨(六)

午夜,謂默抱著被子,哭的一塌糊塗。

她腫著眼睛,給千丞發了一條消息:“我沒有走。”

千丞是第二天早上看見的,一瞬間,竟是笑出了聲。

過了一會,才開始擔心她會不會得病,會不會死去,會不會最後,在那極為痛苦的處理中死去。

天氣漸涼了,外面賣衣服的基本上都離開了,千丞和謂默在外面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什麽合適的衣服。

後來,他們在謂默的家裏,找了幾件寬松的的衣服,給千丞穿了。雖然是女裝,但不是很明顯。

千丞又和謂默一起去找了一些血液樣本,這次學校早都停課了,他們直接去的醫院。

醫院裏很重的消毒水的氣味,醫生護士穿著一身的白大褂,帶著口罩,在住房和走廊裏來回跑。病房裏腐爛的氣味太重,僅僅一聞,就讓人惡心。

他們走進病房,就鋪面而來的腐臭和消毒水的味道,衛生間的門虛掩著,嘔吐物的味道也時不時的傳出來。

謂默本想逃離這裏,但是她看了看完全不知道,也不好意和人交談的千丞,還是強壓下反胃的感覺,心平氣和的和病人交流。

千丞依舊每天都在實驗室工作,現在一到飯點,都會自動的到樓上,去找飯吃,謂默看的緊,也沒有再出現昏迷這種事。

從病毒爆發,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個多月了,涼城已經完全封鎖了,按照千丞的說法,要不了多久,病毒會在其他城市一點點的擴散。其實其他的城市早就有幾起病例了,只不過當初處理的快,都強制性送來涼城,所以還沒有特別嚴重。

謂默百聊無賴的在紙上寫寫畫畫,又理了一下時間,最後,在那張寫滿了註定的未來的紙上,她簽上了“千丞”兩個字。

字寫的有一點連,那兩個字又靠的太近了,她又重新寫了一個,這次很好看,滿意了。謂默看著兩個字的對比,笑了笑,第一個擠得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字。

她猛然醒悟,一個字啊,哈哈,真諷刺啊。

“拯”。

“拯救”的“拯”。拆開,那麽像“千丞”。

手機上突然出了提示消息,謂默看了看,自言自語道:“病毒已經擴散到周圍城市了,離開的人身體裏有感染病毒沒有發現,這下,真的完了。”

半個月後,病重的人全部送往涼城的醫院,較輕的可以在原本的城市隔離治療。涼城成了人人談之色變的地方。

謂默披了件外套,去了地下室,千丞正躺在沙發上休息,他脫了白大褂,只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袖,長袖不是很厚。他面朝著沙發,一整個後背就露在外面。謂默順著那條曲線看下去,一直沒剪的頭發長長了,蓋住了脖子,然後是一條極美的弧度,後背上,脊椎骨一節一節的突起。

腰的那裏,在脊椎骨的兩側,似是有兩個圓形的東西,中間連在一起,那個東西略微突出於身體,兩個圓中間好像是有玻璃片,發著微弱的白光。那白光使得他腰兩側的衣服更亮。

謂默突然想起了那個護士當初的欲言又止,還有後來告訴她的身體裏金屬離子含量較高。那是一種直覺,那個機器絕對不是簡單的佩戴在他的身上的。

謂默拿起沙發另一頭的毯子,披在了千丞身上。

隨後,她坐在一邊,玩著手機,等他醒過來。

千丞醒來時,只感覺身上暖暖的,這才想起來,自己睡下時根本就沒蓋毯子,他擡起手,隔著毯子摸了摸自己腰,還是硬邦邦的,但是已經不怎麽影響他了。他坐了起來,毯子掉到腿上,終於看見了坐在一邊的謂默,揉了揉眼睛,道:“午好。”

“我來問問你的成果。”

“差不多了,不過還要等用那個女孩血液培養出的抗體,那個也要用。”

“都做好就走嗎?”

“不一定。”

“你現在有有效的藥嗎?”

千丞像是一個自以為做了大事求誇獎的小孩子:“有啊。”

“你真的可以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去卻絲毫不動容嗎?”

那張笑著的臉瞬間凝固了下來:“我不能救他們的,更不能給他們藥。不能改變歷史是一方面,況且他們對於我而言已經死了,無論如何都是要死的,我救與不救還有什麽意義!”

“那對於三百年以後的人來說,你們那個時代的人還都死了呢,你還去救做什麽!”

“那不一樣!”

“所以說,不管誰感染了病毒,你都不會救嗎?”

“絕對不會,我在走之前也簽了保證書的。”

病毒大規模擴散,全國近百分之二十的人感染,現死去人達到一萬。

女孩被發現。

培育出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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