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此子非人 文曲落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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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此子非人 文曲落凡
在蔡嶷的奏折裏，趙佶知道。江凡只有十八歲而已，即便是在古代，這個年紀也只能算是剛剛成年而已。
可是就是在這樣一個年紀，江凡的一幅書法作品裏，卻是表現出精通楷書、草書兩種書法，而更變態的是，這兩種書法雖然或多或少還有些青澀的味道，可是卻自成一派，自成一體，這就很讓趙佶驚訝了。
他本身就是書法大家，更是沈浸其中不能自拔，獨創瘦金體，也是三十幾歲的時候，方才完善了這個字體。
而他另一個推崇備至的書法大家，便是在他面前的當朝宰相蔡京，獨創的蔡體字，嚴而不茍，飄逸而不失規矩，也是步入中年方才自成一派。
可是江凡才多大，才十八歲而已啊。
這等年紀的人，便是有些才華，也都是研習臨摹他人筆體，在趙佶、蔡京這些書法大家眼中，也只能算是粗通文墨而已。
可是這個江凡，卻是在十八歲就能寫出自己風格的驚艷之作，還是兩種風格不同的字體，即便是有些美中不足，可是假以時日，必定會日臻圓滿，實在是令趙佶咂舌不已。
因此趙佶驚嘆了一句道：“此子非人，文曲下凡乎？”
完全是在抒發自己的感慨，可是聽在蔡京、梁師成和楊戩的耳中，卻是知道此子已經入了官家的法眼，自然要緊跟趙佶的步伐，吹捧兩句。
“這江凡的書法，確實是年輕一輩中難得一見的珍品了。”蔡京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表現得矜持。
楊戩則是一副不懂裝懂的樣子，道：“小的不懂書法，可是這字只是看著，就很舒服，當真是難得一見的佳作呢。”
梁師成卻已經誇張得匍匐在地，一副激動的樣子，高呼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不光是趙佶，便是蔡京和楊戩都是被梁師成弄得一楞，就是看到了一幅畫而已啊，這家夥怎麽就恭喜上了？
趙佶也知道梁師成平時最喜歡搞怪，倒也沒有顯得特別驚訝，笑著道：“愛卿如此激動，卻不只是何喜之有？”
若論巧言令色，賣乖討喜，楊戩和梁師成之間相差了一百多個蔡京，只見梁師成鄭重其事的叩了三叩，才起身道：“陛下乃神霄玉清王者，長生大帝君，下降於世，統領萬民，今有文曲星下凡，定是天帝旨意，讓他來到凡間，輔佐陛下，此乃江山社稷之福，微臣當然要恭喜陛下，賀喜陛下了。”
趙佶信奉道教，有道士林靈素曾向趙佶進言，稱：天有九霄，而神霄為最高。趙佶就是神霄玉清宮的王者，乃是天帝長子，號長生大帝君。下凡於世，攝令東方。並把趙佶身邊寵信的大臣也都一一比作仙官，就連趙佶寵愛的妃子，也成了九華玉真安妃。
這等荒謬的言論，若是有道的明君聽到之後，自然會哈哈一笑，不會當真。可是趙佶對此卻深以為然，堅信不疑。
也因此才要大動土木，修建艮岳壽山，打造一座人間仙宮，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梁師成最會揣摩趙佶的心思，因此趙佶只是一聲感嘆，梁師成馬上就打蛇上棍，拍起了趙佶的馬屁。
偏偏趙佶最吃這套，竟是信以為真，又是肅穆得看起了那副字畫。
十八歲啊，便有這等才華，莫非真是仙宮裏來得？
若不是仙宮來得，何曾見過十幾歲的人就有這等造詣？
趙佶越想越是對味，竟是開心得笑了起來。
楊戩瞥了眼得意洋洋的梁師成，輕輕嘆了口氣。
同樣是太監出身，這家夥怎麽就這麽會說話，討陛下的歡心呢？
句句都能說到陛下的心坎上，真是讓人很氣啊。
亭子之內，突然安靜了稍許，趙佶才開口道：“看這字，這詩，江凡也不是個庸才，可是江寧府學、上元縣學革去江凡的理由裏，卻說江凡不學無術，懶與筆耕，太師怎麽看這件事呢？”
蔡京也是了解趙佶心思的人，趙佶最愛書法造詣高超的人，甚至是到了寵愛的地步。
米芾那個狂生，草書一絕。進了大內，看中了趙佶最喜歡的硯臺，揣進懷裏就跑，這等不守禮儀，搶奪皇家財物的大罪，換了其他皇帝非得被哢嚓了。
百官彈劾，紛紛上書要求嚴懲米芾，可是趙佶心疼了自己的硯臺幾個月，也是沒把米芾怎麽樣。
因此蔡京明白，自己推舉的目的已經達到，也算對得起蔡嶷差人送來的財物了。
至於梁師成的打哈湊氣，讓江凡在趙佶心目中的地位水漲船高，蔡京也只能感嘆一聲，這個江凡江小白運氣可真好。
梁師成只是日常拍官家的馬屁罷了，沒曾想拍到了最舒服的地方，倒真是便宜了江凡那個小子。
“由此看來，江寧府學的說辭很是不可信了，他們這是在挾私報覆。”
蔡京沈著臉道，趙佶聞言輕輕點頭，細細琢磨了一下江小漁的書信和蔡嶷的陳報。
江小漁在信裏沒有提到一句他們如今的處境，只是迫切的希望離開江寧，趙佶開始便有些懷疑。
你們老江家在江寧住了三代，都說故土難離，如今怎麽就要說走就走呢？
很是不符合常理。
再想到蔡嶷的描述，原來是整個江南的士子們都在明裏暗裏的禍害江家，逼迫得江家在江寧難以立足。
而起因竟然是江家舍棄了五萬畝地，免租發給流民耕種。
這是善舉啊！
趙佶久居深宮，心思都放在了藝術領域，自然是看不懂為什麽滿江寧的讀書人都視江家為仇敵。
這方面不是他擅長的領域，只是一味的覺得施舍他人，怎麽也不算壞事吧。
尤其是江小漁的信中沒有訴苦，沒有告狀，只是想要搬家。
聯系了前因後果之後，趙佶又在江小漁那封樸素的來信中體會到了另一種味道。
那就是風度！
沒有撒潑打滾，沒有哭爹還娘，我不和你們計較了，我走還不成嗎？
而且我也不去告你們的黑狀。
一笑置之而已，這不是風度是什麽？
因此再看那首詩的時候，趙佶連讀了兩聲：“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這是滿心的無奈嗎？兩個孤苦無依的孩子，被一幫大人終日欺淩，處處刁難。
可是即便是無可奈何，我也是泰然處之！
趙佶內心的藝術家天性無限發酵，竟是有些感同身受了。
他看了一眼蔡京道：“可嘆！可恨！”
蔡京卻是搖了搖頭，道：“可是陛下知道為什麽滿江寧的讀書人都要排擠江家嗎？”
這也是趙佶想不通的地方，揣測道：“莫非是江凡這人人品太差，得罪了滿江南的讀書人？”
蔡京輕笑出聲，一個人得罪另一個人容易，可是要是得罪滿天下的人，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趙佶看出了蔡京笑中的深意，楊戩這時卻是插話道：“此乃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陛下。小的年幼未入宮時，可是知道那些鄉下人，最是心狠手辣，但凡是哪家死了男人，幼兒沒有依靠，便總是有人覬覦人家的家產，想方設法的禍害那家，甚至是偷偷害死的也不是沒有。他們管這個叫做吃絕戶，弄死了孤兒寡母，田產什麽的，可就都是他們這些鄉民的了。”
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楊戩連忙表現了起來，聽得趙佶只感到毛骨悚然，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狠毒的人嗎？
趙佶有些不敢相信，看向了蔡京，蔡京笑著點點頭道：“這種事確實是有的。”
趙佶這才信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卻還是有些想不明白，道：“即便是有人覬覦江家的家財，可也不會滿江南的士子們都想搶奪江家吧？”
蔡京這時卻是冷冷的一笑道：“陛下，可還記得前朝的那些所謂世家嗎？”
此言一出，趙佶茅塞頓開，這是有人號召了江南一地的讀書人，一起來欺負江家啊。
趙佶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世家大族，在大宋一朝可是很不受歡迎的存在，被防備的程度，絲毫也不差於軍中的武將。
因為大宋建立之初，便總結了大唐滅國的原因，武將獨裁，世家禍亂，便是造成天下大亂的主因。
因此在大宋朝歷代皇帝的眼裏，我可以給你富貴，給你權利，甚至可以允許你們抱團黨爭，可是決不允許你在下面的州府形成一方政治勢力。
在趙佶的心中，天下的讀書人只能為朝廷所用。
怎麽地，你一個地方豪族，還想把持一地的學子，對你馬首是瞻嗎？
你到底想幹什麽？
趙佶這時已經火氣騰騰，蔡京卻是看準了時機，火上澆油道：“江家可還是相門之後呢。”
這話一出，趙佶頓時勃然大怒起來。
江家不僅是相門之後，還是一門兩相，三代三公，便是這樣一個家族，你們都敢欺負得急著逃離江寧，那麽下一步呢？
是不是也要騎到我們趙家的頭上拉屎屙尿了？
蔡京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可謂是字字誅心，句句戳到了趙佶的痛處。
這位一向以儒雅面目見人的天子，目露寒光，冷笑著道：“蔡卿家，你說我對他們是不是太好了一點，讓他們忘了我也是會殺人的。”
梁師成和楊戩聞言，頓感冷氣襲來，嚇得一縮脖子，知道官家今日是動了真怒。
唯有蔡京不為所動，依舊是穩坐釣魚臺，笑了起來，道：“天子不怒啊，陛下，官家何須在乎一個宵小之輩？”
“宵小之輩？”趙佶聞言一楞，不知蔡京用意。
“那些能煽動江南學子們的人，無非是握住了這些學子們的命脈，把持著江南一地的學政罷了，還不配陛下的雷霆一怒。”
“那就下旨讓他們外調。”趙佶咬牙道。
蔡京卻又是搖了搖頭，道：“走了張學政，還有李學政啊，陛下。”
趙佶被蔡京說得一頭霧水，道：“若是都不妥當，太師可有什麽主意嗎？”
趙佶最為信任蔡京，見自己的主意一一被蔡京否決，也不生氣，反而聽取起蔡京的意見來。
梁師成和楊戩都有些羨慕的看著蔡京，自己和這位老狐貍還是相差太遠了，都是等著看蔡京怎麽說。
蔡京也是沒有著急，捋了捋胡須，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
過了良久，蔡京才展顏一笑，輕描淡寫地道：“此次江南東路省試，若是江凡沒有參加，就停考了吧。”
這話一說出來，身為天子的趙佶都嚇了一跳。
江南罷考？
這是要把滿江南的學子都推到對立面去啊！
即便是天子也架不住被群起而攻之啊，到時候還不得被人罵死？
蔡京見狀，輕輕一笑道：“陛下不必擔心，江凡只要去考試不就行了？”
“那卿家此舉到底是何用意？”
趙佶有點轉不過這個彎來，這事怎麽弄得如此覆雜了？
蔡京冷笑著道：“要讓那些打壓江家的人，去拜，去求，去跪著求江凡出來參加考試。”
“這又是為何？”趙佶已經是徹底的蒙圈了，這幾件事有什麽聯系嗎？
蔡京這時卻是站起身來，躬身一拜道：“此舉是要讓天下的讀書人明白一個道理，他們到底讀的是哪家的書。”
趙佶聞言，終於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愛卿此言妙矣， 是該讓他們知道知道，讀的是誰家的書了。”
梁師成、楊戩聞言都是毛骨悚然。
天子威儀，不動幹戈，你就得給我服服帖帖。
我今日讓你中舉，你就是人上之人，我明日看你不順，你就是個人間渣滓。
而最令他們感到害怕的是，蔡京這個老狐貍好似在處處維護官家，可是總能把自己的私怨夾雜到裏面。
聯想到這幾年朝廷的稅政屢屢受到那些所謂清流的指責，這兩個家夥可是知道，老太師這是要敲山震虎了。
少在我的面前嚷嚷，士林名流又怎地？
我蔡京有的是辦法讓你們身敗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信？你就看看江南的那些家夥吧。
我自能一言而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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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身就是書法大家，更是沈浸其中不能自拔，獨創瘦金體，也是三十幾歲的時候，方才完善了這個字體。
而他另一個推崇備至的書法大家，便是在他面前的當朝宰相蔡京，獨創的蔡體字，嚴而不茍，飄逸而不失規矩，也是步入中年方才自成一派。
可是江凡才多大，才十八歲而已啊。
這等年紀的人，便是有些才華，也都是研習臨摹他人筆體，在趙佶、蔡京這些書法大家眼中，也只能算是粗通文墨而已。
可是這個江凡，卻是在十八歲就能寫出自己風格的驚艷之作，還是兩種風格不同的字體，即便是有些美中不足，可是假以時日，必定會日臻圓滿，實在是令趙佶咂舌不已。
因此趙佶驚嘆了一句道：“此子非人，文曲下凡乎？”
完全是在抒發自己的感慨，可是聽在蔡京、梁師成和楊戩的耳中，卻是知道此子已經入了官家的法眼，自然要緊跟趙佶的步伐，吹捧兩句。
“這江凡的書法，確實是年輕一輩中難得一見的珍品了。”蔡京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表現得矜持。
楊戩則是一副不懂裝懂的樣子，道：“小的不懂書法，可是這字只是看著，就很舒服，當真是難得一見的佳作呢。”
梁師成卻已經誇張得匍匐在地，一副激動的樣子，高呼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不光是趙佶，便是蔡京和楊戩都是被梁師成弄得一楞，就是看到了一幅畫而已啊，這家夥怎麽就恭喜上了？
趙佶也知道梁師成平時最喜歡搞怪，倒也沒有顯得特別驚訝，笑著道：“愛卿如此激動，卻不只是何喜之有？”
若論巧言令色，賣乖討喜，楊戩和梁師成之間相差了一百多個蔡京，只見梁師成鄭重其事的叩了三叩，才起身道：“陛下乃神霄玉清王者，長生大帝君，下降於世，統領萬民，今有文曲星下凡，定是天帝旨意，讓他來到凡間，輔佐陛下，此乃江山社稷之福，微臣當然要恭喜陛下，賀喜陛下了。”
趙佶信奉道教，有道士林靈素曾向趙佶進言，稱：天有九霄，而神霄為最高。趙佶就是神霄玉清宮的王者，乃是天帝長子，號長生大帝君。下凡於世，攝令東方。並把趙佶身邊寵信的大臣也都一一比作仙官，就連趙佶寵愛的妃子，也成了九華玉真安妃。
這等荒謬的言論，若是有道的明君聽到之後，自然會哈哈一笑，不會當真。可是趙佶對此卻深以為然，堅信不疑。
也因此才要大動土木，修建艮岳壽山，打造一座人間仙宮，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梁師成最會揣摩趙佶的心思，因此趙佶只是一聲感嘆，梁師成馬上就打蛇上棍，拍起了趙佶的馬屁。
偏偏趙佶最吃這套，竟是信以為真，又是肅穆得看起了那副字畫。
十八歲啊，便有這等才華，莫非真是仙宮裏來得？
若不是仙宮來得，何曾見過十幾歲的人就有這等造詣？
趙佶越想越是對味，竟是開心得笑了起來。
楊戩瞥了眼得意洋洋的梁師成，輕輕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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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之內，突然安靜了稍許，趙佶才開口道：“看這字，這詩，江凡也不是個庸才，可是江寧府學、上元縣學革去江凡的理由裏，卻說江凡不學無術，懶與筆耕，太師怎麽看這件事呢？”
蔡京也是了解趙佶心思的人，趙佶最愛書法造詣高超的人，甚至是到了寵愛的地步。
米芾那個狂生，草書一絕。進了大內，看中了趙佶最喜歡的硯臺，揣進懷裏就跑，這等不守禮儀，搶奪皇家財物的大罪，換了其他皇帝非得被哢嚓了。
百官彈劾，紛紛上書要求嚴懲米芾，可是趙佶心疼了自己的硯臺幾個月，也是沒把米芾怎麽樣。
因此蔡京明白，自己推舉的目的已經達到，也算對得起蔡嶷差人送來的財物了。
至於梁師成的打哈湊氣，讓江凡在趙佶心目中的地位水漲船高，蔡京也只能感嘆一聲，這個江凡江小白運氣可真好。
梁師成只是日常拍官家的馬屁罷了，沒曾想拍到了最舒服的地方，倒真是便宜了江凡那個小子。
“由此看來，江寧府學的說辭很是不可信了，他們這是在挾私報覆。”
蔡京沈著臉道，趙佶聞言輕輕點頭，細細琢磨了一下江小漁的書信和蔡嶷的陳報。
江小漁在信裏沒有提到一句他們如今的處境，只是迫切的希望離開江寧，趙佶開始便有些懷疑。
你們老江家在江寧住了三代，都說故土難離，如今怎麽就要說走就走呢？
很是不符合常理。
再想到蔡嶷的描述，原來是整個江南的士子們都在明裏暗裏的禍害江家，逼迫得江家在江寧難以立足。
而起因竟然是江家舍棄了五萬畝地，免租發給流民耕種。
這是善舉啊！
趙佶久居深宮，心思都放在了藝術領域，自然是看不懂為什麽滿江寧的讀書人都視江家為仇敵。
這方面不是他擅長的領域，只是一味的覺得施舍他人，怎麽也不算壞事吧。
尤其是江小漁的信中沒有訴苦，沒有告狀，只是想要搬家。
聯系了前因後果之後，趙佶又在江小漁那封樸素的來信中體會到了另一種味道。
那就是風度！
沒有撒潑打滾，沒有哭爹還娘，我不和你們計較了，我走還不成嗎？
而且我也不去告你們的黑狀。
一笑置之而已，這不是風度是什麽？
因此再看那首詩的時候，趙佶連讀了兩聲：“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這是滿心的無奈嗎？兩個孤苦無依的孩子，被一幫大人終日欺淩，處處刁難。
可是即便是無可奈何，我也是泰然處之！
趙佶內心的藝術家天性無限發酵，竟是有些感同身受了。
他看了一眼蔡京道：“可嘆！可恨！”
蔡京卻是搖了搖頭，道：“可是陛下知道為什麽滿江寧的讀書人都要排擠江家嗎？”
這也是趙佶想不通的地方，揣測道：“莫非是江凡這人人品太差，得罪了滿江南的讀書人？”
蔡京輕笑出聲，一個人得罪另一個人容易，可是要是得罪滿天下的人，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趙佶看出了蔡京笑中的深意，楊戩這時卻是插話道：“此乃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陛下。小的年幼未入宮時，可是知道那些鄉下人，最是心狠手辣，但凡是哪家死了男人，幼兒沒有依靠，便總是有人覬覦人家的家產，想方設法的禍害那家，甚至是偷偷害死的也不是沒有。他們管這個叫做吃絕戶，弄死了孤兒寡母，田產什麽的，可就都是他們這些鄉民的了。”
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楊戩連忙表現了起來，聽得趙佶只感到毛骨悚然，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狠毒的人嗎？
趙佶有些不敢相信，看向了蔡京，蔡京笑著點點頭道：“這種事確實是有的。”
趙佶這才信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卻還是有些想不明白，道：“即便是有人覬覦江家的家財，可也不會滿江南的士子們都想搶奪江家吧？”
蔡京這時卻是冷冷的一笑道：“陛下，可還記得前朝的那些所謂世家嗎？”
此言一出，趙佶茅塞頓開，這是有人號召了江南一地的讀書人，一起來欺負江家啊。
趙佶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世家大族，在大宋一朝可是很不受歡迎的存在，被防備的程度，絲毫也不差於軍中的武將。
因為大宋建立之初，便總結了大唐滅國的原因，武將獨裁，世家禍亂，便是造成天下大亂的主因。
因此在大宋朝歷代皇帝的眼裏，我可以給你富貴，給你權利，甚至可以允許你們抱團黨爭，可是決不允許你在下面的州府形成一方政治勢力。
在趙佶的心中，天下的讀書人只能為朝廷所用。
怎麽地，你一個地方豪族，還想把持一地的學子，對你馬首是瞻嗎？
你到底想幹什麽？
趙佶這時已經火氣騰騰，蔡京卻是看準了時機，火上澆油道：“江家可還是相門之後呢。”
這話一出，趙佶頓時勃然大怒起來。
江家不僅是相門之後，還是一門兩相，三代三公，便是這樣一個家族，你們都敢欺負得急著逃離江寧，那麽下一步呢？
是不是也要騎到我們趙家的頭上拉屎屙尿了？
蔡京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可謂是字字誅心，句句戳到了趙佶的痛處。
這位一向以儒雅面目見人的天子，目露寒光，冷笑著道：“蔡卿家，你說我對他們是不是太好了一點，讓他們忘了我也是會殺人的。”
梁師成和楊戩聞言，頓感冷氣襲來，嚇得一縮脖子，知道官家今日是動了真怒。
唯有蔡京不為所動，依舊是穩坐釣魚臺，笑了起來，道：“天子不怒啊，陛下，官家何須在乎一個宵小之輩？”
“宵小之輩？”趙佶聞言一楞，不知蔡京用意。
“那些能煽動江南學子們的人，無非是握住了這些學子們的命脈，把持著江南一地的學政罷了，還不配陛下的雷霆一怒。”
“那就下旨讓他們外調。”趙佶咬牙道。
蔡京卻又是搖了搖頭，道：“走了張學政，還有李學政啊，陛下。”
趙佶被蔡京說得一頭霧水，道：“若是都不妥當，太師可有什麽主意嗎？”
趙佶最為信任蔡京，見自己的主意一一被蔡京否決，也不生氣，反而聽取起蔡京的意見來。
梁師成和楊戩都有些羨慕的看著蔡京，自己和這位老狐貍還是相差太遠了，都是等著看蔡京怎麽說。
蔡京也是沒有著急，捋了捋胡須，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
過了良久，蔡京才展顏一笑，輕描淡寫地道：“此次江南東路省試，若是江凡沒有參加，就停考了吧。”
這話一說出來，身為天子的趙佶都嚇了一跳。
江南罷考？
這是要把滿江南的學子都推到對立面去啊！
即便是天子也架不住被群起而攻之啊，到時候還不得被人罵死？
蔡京見狀，輕輕一笑道：“陛下不必擔心，江凡只要去考試不就行了？”
“那卿家此舉到底是何用意？”
趙佶有點轉不過這個彎來，這事怎麽弄得如此覆雜了？
蔡京冷笑著道：“要讓那些打壓江家的人，去拜，去求，去跪著求江凡出來參加考試。”
“這又是為何？”趙佶已經是徹底的蒙圈了，這幾件事有什麽聯系嗎？
蔡京這時卻是站起身來，躬身一拜道：“此舉是要讓天下的讀書人明白一個道理，他們到底讀的是哪家的書。”
趙佶聞言，終於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愛卿此言妙矣， 是該讓他們知道知道，讀的是誰家的書了。”
梁師成、楊戩聞言都是毛骨悚然。
天子威儀，不動幹戈，你就得給我服服帖帖。
我今日讓你中舉，你就是人上之人，我明日看你不順，你就是個人間渣滓。
而最令他們感到害怕的是，蔡京這個老狐貍好似在處處維護官家，可是總能把自己的私怨夾雜到裏面。
聯想到這幾年朝廷的稅政屢屢受到那些所謂清流的指責，這兩個家夥可是知道，老太師這是要敲山震虎了。
少在我的面前嚷嚷，士林名流又怎地？
我蔡京有的是辦法讓你們身敗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信？你就看看江南的那些家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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