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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慈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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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正熾, 照得乾寧宮上琉璃朱瓦一片金燦燦,檐角的飛龍張牙舞爪似要騰空。幾個臣子見過皇帝從殿上出來,才下臺階就看到跪在殿前的人。

“已經跪了三天,再這麽下去不是辦法。”

“如果一跪能解決問題, 倒不虧, 怕就怕跪再久也難消皇上震怒。”

“正是如此。”

“幾位大人,還是莫在宮中議論此事, 走吧。”

皂色朝靴匆匆踏過, 無人敢上前, 太子霍翎身著朱紅冠服獨自跪在九龍階下,不吃不喝已有三日。皇帝不肯見他, 也還沒發落, 但罪名卻一項一項傳到殿裏,安在霍翎頭上。

年輕儲君背脊挺立如山, 靜棗莊學院j靜跪著,面上有些憔悴,雙眼卻一如既往的明銳。

沒人敢接近他, 更沒人敢幫他。

……

“玉陽公主, 您說皇上會如何發落太子?”

朝水閣最高的望芳臺上,宮裝麗人薄唇輕啟,問出聲來。如今這可是朝野上下最為關註的問題, 儲君為固國之本,若是動之,只怕大安朝政局會起波瀾, 可若不動,弒父謀逆、毒害皇帝,那是多大的罪?皇帝怎會容忍?

“不知,霍汶獨寵江婧,對這個兒子甚為看重,恐怕不會要他的命,但儲君之位恐怕難保。”玉陽公主摸著懷裏波斯貓雪白的毛,倚著扶欄懶道。

“公主,其實我不懂,先前皇上已經中了我下的毒,為何不趁此機會殺了他,一了百了?”麗人面露不解,伸手拔拔貓兒頭頂的毛。

那貓脾氣古怪,不喜陌生人接近,看到她伸來的手便露齒兇叫一聲,伸爪撓她,她忙要縮手,卻被玉陽一把握住。

“別碰這小畜牲。”玉陽淡道,低頭瞧見白皙手背上仍是被撓出道細痕,她笑笑,執起那只手放在唇邊,輕輕一舔,才又道,“皇帝死了,霍翎繼位。他比霍汶激進,更難對付。還是魏東辭的計策好,沒什麽比借皇帝的手先殺儲君,再亂朝綱更妥了,所以我改主意了。”

麗人臉頰泛紅,手要縮卻不能,只道:“所以你先前要殺太子妃,本想借太子妃之死挑拔姜夢虎和東宮關系?”

“是,可惜她命好,竟然逃過一劫。不過也無妨,機會總是有的,但看會不會把握。”玉陽放開她的手,指尖劃過她的唇,唇邊的笑妖惑無雙。

太子妃與太子感情不睦,到現在也沒圓房,東宮又要征秀女,太子妃如何肯罷休?只將這些流言傳出,焉怕不會傳到姜家人耳朵裏,再讓魏東辭給太子妃下藥,她若是病死,那就是東宮與姜夢虎決裂的最好契機,再加上太子妃親手寫的信……

那信裏字字句句都是對霍翎的控訴,愛女成癡的姜夢虎怎會再幫東宮?

少了姜夢虎這最有力的武將支持,只有個江家,不成氣候。

要扳倒霍翎不過時間問題。

“都是魏東辭的計策?他可信嗎?”麗人半閉眼眸,似乎極為受用她的撫觸。

“他是魏眠曦的兒子,當年魏眠曦被晉王麾下所殺,魏家全族被霍汶誅殺,魏軍因此四分五裂,他流亡十多年,就算不是一心為我所用,至少和我一樣,與大安有死仇。”玉陽說著說著,慵懶眼神突然淒烈。

當年她的夫君也死在霍汶手下,她成親不過三個月便作了寡婦,為避留下禍患,霍汶甚至不讓她生下當時懷了不滿三個月的骨肉,她怎會不恨?

讓霍汶就那麽死了太便宜他,魏東辭說得沒錯,要霍汶眼睜睜看著妻離子散、家國分崩才最痛快。霍汶身上的毒也沒解,魏東辭不過暫緩其毒而已,過不了多長時間便徹底發作,到時霍翎已除,大安江山無人可繼,必陷紛爭。

沒什麽比讓霍汶生不如死更讓人開心的事了。

麗人忽攬過她的腰,用力將她擁入懷中:“別想過去,你有我!”

“你?你是女人!”她比玉陽高,玉陽媚笑著踮起腳往她唇邊蹭去。

“女人又如何?你不愛嗎?”她抱緊玉陽,調笑半句,又問,“霍翎宮裏和慎戒堂的東西,都是魏東辭搞的鬼吧?”

“是啊。魏東辭這人,和他爹一樣心狠手辣,心思深沈。先騙霍翎信任,再倒戈相向,至其死地。”玉陽把貓往地上一丟,雙手勾住她的脖子,貼緊她。女人身上有淡淡的香,比男人好聞,肌骨勻滑,抱著也更加舒服,她行館裏養的面首,沒一個及得上。

“那皇帝的毒……會查到我們頭上嗎?”她任玉陽掛著,手輕揉玉陽的腰肢。

“不會。魏東辭解毒的時候已經處理好了。”

皇帝的毒原是他們下的,不過有魏東辭出手,這毒查不到他們頭上。沒了魏東辭的藥,霍汶的毒會再發作,到時就由霍翎背著吧,誰讓他要信魏東辭?

“那魏東辭做了這麽多,只為報仇?他就沒有別的要求?”

“他那樣的人,目光怎會只盯著報仇?他想收回魏軍的兵力罷了,畢竟他是魏眠曦的兒子。此次之事不過是他向鄧維投誠的試水石,畢竟是雲谷教出來的人,鄧維也不敢輕易相信他,前幾次接觸,都還疑心著。”玉陽笑了笑,將頭靠到她胸口。

魏東辭想憑借魏眠曦兒子的身份取回魏軍兵權,鄧維又何嘗不想借他的身份把當年四分五裂的魏家軍重新整編,互相利用罷了。蒼羌卑犁族有叛亂之心,早與薩烏勾結,只是忌憚大安,如今扶瀾王病重,恰是好機會,只要大安內政先亂,必然顧不上蒼羌,如此一來卑犁族便可借薩烏之力取得蒼羌,屆時再與薩烏合力攻打大安南北疆域,魏軍再挾昔年五王遺腹子起事,她在兆京來個裏應外合,到時候奪了大權,她便是攝政大長公主……

這些話,玉陽卻不會對眼前人說了。

橫豎都是利用,哪來什麽真心,男人女人又有何差別?

……

四月初,幾大罪證確鑿,皇帝將跪了五天的霍翎宣進乾寧殿。

也不知說了什麽,不過半個時辰就下了旨意,將霍翎關入東宮軟禁,並派禁衛軍嚴密看守,至於太子之位是廢是留,留待與朝臣商妥之後再作定奪

至此,京中局勢已是動蕩不安。

姜桑梓閉門不出,只一心在屋裏捧著當日離宮時霍翎所贈之書讀起。

書上空白處都是他的朱筆批註,蠅頭小字寫得工工整整,每每看起就叫她想起霍翎。也不知他在乾寧殿外跪了五天,身體吃不吃得消。霍翎那人看著雖強健,可日常忙於公務也是疏於保養,這番折騰下來怕也頂不住了。

可她幫不上忙,什麽都做不了。

除了忍。

她要忍,霍翎要忍,江善芷也在忍……

筆尖在紙上重重劃過,墨汁透紙,她低頭望去,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寫了滿滿一頁的“翎”字。

……

“唉。”

江善芷趴在寢殿的窗沿上往外望著,輕聲嘆氣。

東宮已被禁衛軍圍得密不透風,任何人都不得進出,就連皇後都不被允許來此地。江善芷裝病已有大半個月,前幾日左一江偶爾還能溜進來陪陪她,如今他也是一步都踏不進來了。

等待的時間最是難熬。

而她連自己在等什麽都不明白。

左一江要她等,霍翎也要她等,她不知道要等到幾時。

……

四月十五,滿月。

天有些悶熱,霍翎叫人在醉仙亭裏備下筆墨紙硯。自被軟禁於東宮後,他倒空閑下來,諸事罷手,每天不是看書,就是作畫,竟無一絲憂急。

每晚他都畫一幅畫,墨線白描的女人,沒有五官,誰都不知道他在畫誰,只霍翎自己畫著畫著會笑起來。

今晚也不例外。

勾完一幅畫,他執筆默立,靜靜看了會,伸手去端案邊的茶。

手摸了個空。

案邊的茶盞已經消失。他清咳兩聲,道:“春申,茶呢?”

“皇兄,沒有茶,只有酒,要嗎?”回答他的竟是清脆女音。

霍翎一驚,轉過頭,站在自己身後“春申”正挑眉笑得張揚,見他望來,春申將手裏東西拋給他。霍翎信手接下,一看,竟是壇酒。

“你是何人?”霍翎肯定,這人不是春申。

“春申”不說話,手往臉上輕輕一扯,露出張明媚的少女容顏。

“小梨兒?”霍翎蹙起眉。這丫頭行事不按章理,先前打了個照面後人就消失了,今日居然偷偷進宮,還瞞過東宮外那麽多雙眼睛跑進來,不知又為何事。

“皇兄倒沈得住氣,被軟禁在東宮也一點不急?”霍錦驍翹起唇角,走到書案邊探頭張望,“這畫的是誰?有點像皇嫂,又不太像,怎麽沒畫臉?”

霍翎將酒壇的泥封撕去,仰頭灌了兩口,不答反問:“雲谷千山醉?”

“皇兄在京城也知千山醉?”霍錦驍笑道,晶亮的眼眸全是好奇。

“皇叔每年都會叫人捎幾壇進京,我自然知道。”霍翎靠在書案前,將酒壇往桌上一放,問她,“半夜三更你冒險潛入東宮,該不會就為了請我喝酒吧?”

“當然不是。我是來問你東辭的事。”霍錦驍輕輕一躍,坐在亭前石麒麟的腦袋上。

“魏東辭背叛了我,把毒藏在東宮和慎戒堂裏汙陷於我,他是魏眠曦的兒子,替父報仇、包藏禍心,如今奸計得逞早已逃跑。”霍翎淡道,又勸她,“小梨兒,京中局勢覆雜,你年紀還小,就別摻和進來,快回雲谷去。”

“我不相信東辭會做這樣的事。”霍錦驍眸中笑意消失,那點少女清稚也隨之消失,有點冷,也有點固執,“你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我要是知道他去了哪裏,早就派人將他擒回,還會等到現在?”霍翎將目光望向亭外池間清波。

今夜滿月,月色撩人,當是團圓之期,他只能以畫會佳人。

“皇兄不願告訴我他的去向,我自會想法查明。今天這壇酒算我請你喝的,你多保重。”霍錦驍聞言便又笑起,她心知霍翎絕對不會透露魏東辭去向,來此只是為了向他求證朝中傳言,如今得霍翎親口所證,她心裏已經有數。

霍翎沒料到她這麽快就放棄,倒有些驚詫:“你想怎麽查?”

“我自有我的辦法。”霍錦驍沖他孩子氣地眨眨眼,很快把手裏面具戴好。

“你還是信他?”他並不阻止她。

“嗯。”

“為什麽這麽信他?”

霍翎問這話時以為她會說雲谷十多年的情誼,會說情義道理,他已做好洗耳恭聽的準備,豈料這丫頭只是很簡單回了句:“因為他是我的咚糍。”

語畢,她便轉身掠飛而去,消失在月色間。

霍翎失笑。

任性的丫頭,任性的道理,果然是霍錦驍。

有時候,信任也就是簡單的事,像姜桑梓之於他,江善芷之於左一江,僅僅因為這個人,沒有其他。

……

皇帝大抵還是疼愛江婧所出的這個兒子,廢太子的旨意一直沒下,只是將人軟禁在東宮,轉眼就是一個月過去。

五月中旬,立夏剛過,時已入夏。離兆京不到三百裏的赫連山深處,魏東辭見到如今魏家軍中最大的分支勢力之首,一直蟄伏於西域的鄧維。

“鄧叔叔,此地離京城不足三百裏,若是卸輜重,以輕騎疾行,從赫連山脈一路直上,不用兩天就能到兆京。若是其他幾位叔伯願意配合,我們的勝算很大。”魏東辭站在軍營裏的沙盤前,手執細木沿著赫連山一路指向兆京。

沙盤對面站的男人“哈哈”笑起,笑聲洪亮。此人已年逾四旬,身穿青黑鎖甲,腰間佩刀,生得端方,蓄著絡腮胡,眼神銳利透著殺氣,將一身布衣的魏東辭襯得像個孱弱書生。

不消說,這便是鄧維。

“少主果然是將軍之後,與將軍當年一樣聰明,果然虎父無犬子。”鄧維誇摸著腮上胡須讚起魏東辭。

魏東辭聽他言辭雖懇,眼神卻狂妄,並沒把自己放在眼裏,也不在意,只謙道:“鄧叔叔過獎,東辭比不上父親。只是為承父志,東辭少不得盡力而為,如今魏軍四分五裂,若要起事,還須將父親麾下這些人整編歸軍才好,可如今……”

“少主不必擔心,我已向昔日將軍麾下的其他幾位同袍去信,這兩日他們便會親赴赫連山見少主,等魏軍合一,便是替將軍報仇之日。”鄧維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

“如此便全托鄧叔叔了。”魏東辭朝他拱手。

鄧維忙阻止:“少主客氣,末將為將軍、為少主效勞是應當的,如何敢當少主之禮。”

魏東辭卻執意彎腰拱手作揖。

當年魏眠曦落敗,魏軍隨之四分五裂,分作五股逃往中原各處,如今鄧維想收覆這些兵力,只能借他的名義,因為他是魏眠曦的獨子。他心裏清楚,鄧維以下屬自居,為的就是利用他這一重身份,可不是真要扶持他上位。等魏軍兵力收覆,恐怕鄧維也不會再留他。

按眼下情況判斷,局勢果如霍翎所料,甚至還要危險,鄧維竟從西域悄然回到中原,逼近兆京,只是不知他身後大軍如今藏在何處,還有其他四股兵力,巢穴又在何處?

更糟糕的是,鄧維、玉陽、薩陽已然勾結,如今再加上卑犁,情勢愈發覆雜難測。

臉上雖笑著,他心裏已暗自盤算開,唯今之計越快找到大軍藏匿之處才是當務之急。

“稟少主、將軍,營區內抓到一名奸細。”帳外忽有人稟報。

“間細?把人帶進來!”鄧維眉頭微蹙,盯著帳口。

賬簾被人掀起,兩個親兵押著一人走入帳中,將那人甩到地上。

魏東辭眼神忽沈。

……

被抓進來的人身穿魏軍兵服,看著瘦小纖弱,可一擡頭,卻露出驕陽似的臉龐,不是霍錦驍還有何人。

“東辭,你可認得此人?”鄧維只掃了霍錦驍一眼,就望向魏東辭。

魏東辭神情不變,心中卻已驚濤駭浪,他怎麽也沒想到,霍錦驍竟有能耐找他找到這裏來,她不是已經被他騙去東海?

鄧維緊盯著魏東辭,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不管怎麽說,魏東辭都在雲谷長大,就算是與雲谷有仇,又做了許多事,也不能完全消除他的疑心。這霍錦驍倒是出現得剛剛好,既要用魏東辭,自然不可能不打聽清楚魏東辭的來歷,魏東辭與霍錦驍之間的事,早就被密探細細呈上。

霍錦驍沒事人般從地上爬起,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吭一聲,只是冷冷看魏東辭,她年紀小小,那眼裏光芒卻也蜇人。

“我當然認得。她是霍錚和俞眉遠的女兒。”魏東辭淡道。鄧維聽到營區抓到奸細時並不驚訝,顯然早就知道此事,安排眼下這幕卻是為試探,她的身份應該已經暴露,若是他假裝不識,恐怕鄧維立刻便察覺不對。

果然,鄧維毫無意外:“晉王的易容術當真天下無雙,若非本將昔年在你母親臉上見識過霍錚的易容術,恐怕也識不破她。”

當年魏東辭的母親為嫁魏眠曦為妻,曾從俞眉遠那裏得到過一張霍錚親手所制的面具。

“想不到她年紀小小,竟已得其父真傳,居然還摸到我軍中來。她是為了接應藏在西翼軍中的暗梢而失手被擒的,膽子倒是不小。”鄧維獰笑道。

西翼的暗梢?魏東辭袖中拳頭握起,那是他的人,她在替他遮掩,這丫頭真是……

“既然抓到了她,不愁無以牽制雲谷和霍錚了,倒是好事。”想了想,他淡道。

“那是自然,不過東辭,我聽說……你與她從小一塊長大,交情好得很?”鄧維不急著審問霍錦驍,問題反繞著魏東辭轉。

“我在雲谷寄人籬下,她是霍錚之女,我不奉承著她,如何生存?”魏東辭隨意道。

地上的霍錦驍掙了掙手上的繩索,似沒聽到他的話般。

“可她是你殺父仇人之女,你不恨她?”鄧維手指搓著佩刀的把柄問他,聲音不大,卻暗藏殺機。

“恨又如何?鄧叔叔不會想讓我在這時候殺了她吧?”魏東辭蹲下身,捏住霍錦驍的下頜,逼她擡頭,“這麽好的餌,殺了豈不可惜?而且我們還沒查明她來這裏有什麽目的,逃走的兩個人去了哪裏?”

霍錦驍用力甩頭,想掙脫他的鉗制,可他用了大力,她掙不開,終於憤而開口:“魏東辭,放手。”

“不殺她,不過我們可以先從她身上收點利息。”鄧維的手按到他背上,“她父母殺了你父親,我們就先從她身上討點利息。”

魏東辭松手,站起:“什麽利息?”

鄧維聞言不答,只命人將準備好的東西取來。

那是只青色瓷瓶,並不起眼,鄧維卻摩挲瓷瓶許久,眼神變得遙遠,仿佛記起往事,半晌之後他才將封口的蠟挑開。瓶身傾倒,裏邊只滾出一顆碧綠藥丸。

“你把這個餵她服了。”

“這是……”魏東辭眼眸半瞇,心生不祥。

“最後一顆慈悲骨。”

當世奇毒,慈悲為骨,一共只有顆,一顆餵了俞眉遠的母親,一顆餵給霍錚,這是僅存的最後一顆。而慈悲骨的解藥,早就隨著當年前朝皇陵的塌陷而徹底消失。

所以,這毒,如今真是當世無解。

魏東辭醫毒雙修,如何能不知道這味毒的狠辣。

鄧維還是不肯相信他,只有他親手餵她服下這毒,鄧維才安心。

魏東辭心中有數,可看著那藥,手卻難以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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