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真的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遇到卿雲，並且三妹楊嬋動了凡心的事怕是瞞不住了。

心中微動但是面上不顯，楊戩恭敬喊道，“師叔。”

氣吐長生，卿雲吐氣雲霧繚繞，覆而眸光清冷，道，“二郎怎會在此？”

“天上無趣，下界走走。”楊戩忽然眉頭微皺，道，“師叔……”

“下界走一遭。”楊戩並沒有正面回答，卿雲也不在意，只看著山下村落，道，“吾觀此子與蟬兒有幾分相似，今日見你證了心中猜想。”

猛聽得卿雲之言，楊戩心中一緊，一時間竟是無話可說。

“雖說半段師徒緣，但蟬兒終歸是吾弟子，此事吾不與娘娘說道。”卿雲目光一轉，看著楊戩道，“可二郎也是想清楚了？”

楊戩眉心一跳，卻是垂眸恭敬道，“不知師叔何意？”

“這孩子當真要留著？”目光遠眺乃是小小村落，一條淺薄的溪水是他們一輩子的水源，她眼裏是身穿儒服的少年得知自己還有親人眉色歡快的回家。

“即便吾不與瑤池說，但他的存在依舊會暴露蟬兒動了凡心之事。”語氣極淡，卿雲道，“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二郎總該知道，蟬兒身為三聖母，又是大天尊外甥女，她的大兄在天庭雖無顯貴但極得大天尊信任，二兄乃是司法天神……”

話並未說盡，可卿雲知道楊戩明白她的意思。

這個孩子到底是死是活，說實在話於卿雲並沒有多少關系，之所以留在這裏只是想看看這個孩子到底是什麽來歷，竟然生而為仙，但現在知道了，她反而沒什麽興致了。

本就是違反天條而存在的孩子，若是不死便是天庭有一場大亂。當初他們花了多少心力才有今日天庭榮盛，若是被一個孩子顛覆豈不是將自己的心血全數拋棄？

何況生而為仙？就是楊家兄弟姐妹三人當初也沒有這樣的條件。

“他……”楊戩的雙手緊握，目光一直放在劉沈香身上，他靜默許久，才繼續道，“他並無大志向。”

卿雲看著楊戩，目光明亮，不偏不倚。

“二郎既已做決定。”卿雲站起來，道，“望日後的確如二郎所願。”

微微低頭，楊戩道，“是。”

徒步下山，卿雲看到守在山道上的哮天犬，腳步一頓，道，“袁洪可好？”

哮天犬見卿雲問話，連忙化作人形，蹲著偷偷看卿雲，道，“自那次回來閉關還不曾出關。”

西游已經結束，孫悟空成了鬥戰勝佛但道場依舊是花果山，其他幾人她並不曾在意，倒是敖烈被封為八部天龍廣利菩薩後並未久留雷音寺，而是化作本體下了界去。

“哮天犬。”

“是。”

“代吾前往蓬萊，尋吾徒孫適之，讓他歸家。”

哮天犬手搭在一起，道，“是。”

洪荒不記年，她這隨性一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大約一年大約數十年，時間對於卿雲來說已不知該如何計算。

日日行走她並未確定方向，只今日行至山林，忽然有幾只小妖攔住她去路。

“這人類鮮嫩多汁，大王一定喜歡！”

“人類氣血最進補，大王吃了之後能留跟血骨頭給我們，讓我添幾下我就高興了。”

“是啊是啊，上次大王賜了一根帶著肉渣的血骨頭給那快死了的老家夥，第二天我看到他走路都帶風了。”

“沒想到人類的血肉這麽好。”

兩只小妖旁若無人的聊起來，卿雲看著這兩只小妖身上的一絲血色，眼眸微微一瞇，是吃人之後才會有的業障。

卿雲也不理會那兩只小妖走了幾步，撿起一根柳條。

“嘿，兄弟你看，那娘們是不是有病，看到咱們居然不跑，竟然撿起一根柳條。”

“一根柳條，足以收拾汝等。”眉色清冷，即便一身修為被封但要收拾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妖，足以。

“哈哈哈哈，兄弟，你聽到了嗎？”

“人類有句話叫做大言不慚，我看這娘們是急著找死。”

兩只小妖還在嘻嘻哈哈，卿雲卻是腳步一動，身如風不見形，兩只小妖只覺背後一痛，撕心裂肺好似要把靈魂都要撕裂。

再一下，兩只小妖只覺有什麽東西徹底離開身體，然後身子一軟就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死不活。

“到底柳枝算不得什麽，能到此地步已是極限。”卿雲看著手中斷裂瞬間就化作粉末的柳條，再看那兩只小妖，淡聲道，“既傷天和，遇到便當是日行一善。”

繼續往前走卿雲卻忽然腳下一頓，原來她是聽到幾個小妖在那邊說話，說得不是別人，正是她在錢塘府有過幾面之緣的白素貞和小青。

“聽說沒，峨眉山裏出來的那條白蛇和人類男人成親了。”

“當然聽說了。”另一只小妖道，“說是什麽報恩，嘿，我看是那條白蛇看上那人類的男色，動心了這才嫁給他。”

“也不一定，我看是那青白蛇妖是要吸了那男人的精氣。你們別忘了，人類的氣血精氣對我們來說可是大補之物！！”

“我記得大王曾經說過，上古時代是我們妖族的統治，有一個巫族處處和我們妖族作對，後來傳說中的妖皇用人類的靈魂鑄了一把劍。”

“後來怎麽樣了？”他們不在意白素貞和小青對許仙到底是什麽想法，他們更好奇後面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是妖皇陛下一統洪荒了？”

“不知道。”那小妖手一攤，道，“我也只是聽大王這麽一提。”

“肯定是妖皇陛下一統洪荒了！”

“一統不一統都是白搭，你看看我們現在的近況。”餘下那個小妖搖頭道，“不過聽你這麽一說，這人類的魂魄當真是好使。”

“你們看我們要不要合計合計去人類的村落，趁晚上捉一個落單的人類，說不定我們也可以變得和大王一樣厲害？”

“倒是好法子。”也不是他們不敢到人類的城鎮去，像他們這種即便化了形身上依舊殘留著本體部位的小妖都是最下等的小妖。

而人族的城鎮都是有結界保護，能進城的都是妖族中的大能。

何況修為高到那等可以無視人族護城陣的妖族大能，最是惜命哪會在人族表露出一點妖氣，也不會違背人族的律法。

卿雲看著那三個小妖，目光微冷，指尖有火光跳動，輕輕一彈，就見那微不可查的火星落在草地上，不過一瞬立刻燒紅了天空。

青衣素裙在火光之中十分顯眼，她沒有繼續往前走，也沒有聽到山裏傳來各種哀嚎聲，任由南明離火焚燒整座山嶺。

妖族……說來吾也為妖。

※※※

“保和堂的許大夫真是醫者仁心。”卿雲才到一處城鎮就聽得附近百姓誇讚。

“白娘娘當真是菩薩，不僅舍藥，還帶著我們找到那些有毒的井。”

“那茅山道士當真不為人子，竟然在井裏下毒！”

耳邊紛紛擾擾全是稱讚那保和堂東家夫妻心善，卿雲的臉色卻慢慢沈了下去。

“胡鬧！”

“姑娘你也覺得是胡鬧。”原來卿雲停下之處正是一群人說話之地，她一聲胡鬧正好接在茅山道士為了賺錢竟然在井水裏下毒這句話後，這才有了這老翁的話。

“可不是胡鬧。”另外有人順著話，咒罵道，“賺這種昧良心的錢，那道士真是不得好死！”

人以群分，何況那道士所做之事的確觸碰到百姓的道德底線，一時間個個都在咒罵那茅山道士。

“老丈，不知那保和堂該怎麽走？”

“從這裏一直往前走，然後往北邊走，穿過一個小弄堂，那家人最多的店鋪就是保和堂了。”

“多謝老丈。”

卿雲看著不遠處一絲妖氣纏繞，就知此處便是她所去之地。

陶掌櫃是個熱情的老好人，一手陶朱之道使得順手，許仙本就是坐堂大夫，現在有了陶掌櫃，加之夫妻團聚，他更是如魚得水。

“許大夫離開些許，這位姑娘看病要小等片刻了。”

“我不看病，找人。”卿雲看了看不大的藥鋪，倒也是妥帖。

不看病找人？陶掌櫃暗中嘀咕稀罕事，他道，“姑娘可是東家的親戚？”

“不是。”眸色一淡，卿雲道，“許仙不在，許夫人可在？”

“娘娘在後宅休息。”聽著卿雲問話，陶掌櫃暗道難道是上門找茬的？

“誰找我家娘子。”當真是唇紅齒白翩翩少年郎君，目光堅定純粹。

有道是人有三急，許仙解了這一急出來就聽到有人要找他娘子，不由好奇腳下的步伐也快了些，一出來就看到站在門口並沒有進門打算的卿雲。

“敢問姑娘是何人，找我家娘子什麽事？”眉宇間一股清潤，的確是人妖兩族甚少見到的，也怪不得白素貞不顧她的警告嫁給他。

“你可以喚我雲姑娘。”卿雲眸色微暗，這一場劫數到底是沒躲過。

“雲姑娘？”許仙先是一楞，覆而一喜，忍不住再問一遍道，“你真的是雲姑娘？”

“恩。”

“太好了。”得了卿雲的確認，許仙高興的如同孩子一般，他笑道，“雲姑娘一離開就是一二年，娘子和小青時常說起雲姑娘，現在知道雲姑娘回來了，一定會非常高興！”

怕是躲還來不及。

作者有話要說： 掙紮在感冒藥的藥效下，我終於擼好這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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