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蕭雲騰看了看江小月，又看向江奶奶，釋然輕嘆。

“我擔心你把真相藏在心裏折磨自己，怕奶奶受打擊，不敢告訴她。中午分開之後，我前思後想，覺得奶奶有知情權，就以教育局幹部的身份來跟她說這件事。沒想到她老人家承受力那麽強，比我想像得要淡定得多，真讓我汗顏。”

“這算什麽？我這一輩子雖說是個小人物，經歷的風浪可不少。”江奶奶一邊笑一邊在地上寫字，她笑得有點淒涼，卻也平靜。

“我帶小月找她爸找了六七年，走了很多地方，什麽樣的苦和難沒受過，什麽樣的惡人、惡狗沒遇上過？承受力不強行嗎？什麽也不怨，就怨她爸是個窮命鬼，是個短命鬼。要不全縣那麽多考生，怎麽不頂替別人、專頂替他？”

江奶奶訴說、嘮叨、抱怨，卻沒有嘆氣、哀怨，更沒有哭泣。為了證明自己超強的承受能力練成不易，她還講了幾個流浪途中以苦為樂的小故事。

“奶奶，小月，我……”蕭雲騰又哭了，感覺自己眼淚比女人還多，又自嘲一笑，“你們受了太多苦，我不知道該怎麽替我的長輩贖罪、該怎麽補償你們。”

“別說這些了，你有這份心就好，蒙冤受罪都是命，逃不過去。小月，你趕緊安排請蕭處長和那兩位大夫吃飯，別讓人家白忙活。”

江小月這才知道蕭雲騰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兩位同學，都是縣醫院急診科的大夫。他怕跟江奶奶一說，江奶奶犯了病，就在來之前先去縣醫院詢問了心臟病急救的註意事項。正好他這兩位同學下班，就跟他一起來了。

江奶奶得知真相，並沒有急怒攻心犯病，兩位大夫也沒派上用場。正巧江奶奶兩個幹姐妹過來串門，聽說有大夫在，就想順便做個免費檢查。

現在，這兩位大夫正給江小月的兩個幹奶奶在院子裏診病呢。

江小月笑了笑，對江奶奶說：“我明天一早去燒紙，把這件事告訴我爸。”

“不用你去告訴他，他都死了這些年了，能不知道嗎？有冤有仇該找誰就找誰去，以後也別去給他燒紙了，他就是天生窮命，給他送多少錢都富不了。”

蕭雲騰拍著額頭嘆了口氣，看了江小月幾次，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看到江小月扶著江奶奶往院子裏走，他趕緊跟上，婉拒了也們要留飯的盛情。

送走蕭雲騰和兩位大夫，江小月又讓甘藤去鎮上的飯店買了飯菜，留她兩位幹奶奶吃飯。兩位老人家裏都沒有牽掛，正好留下來住幾天，陪她奶奶解悶。

江小月一夜到她奶奶屋裏去了三次，見老人家確實睡得很香，這才放心。這些年，她奶奶也想開了，一直想查她爸的分數就是想給自己一個死心的理由。

她奶奶能坦然對待，她很欣慰，接下來她要做的事會讓自己更欣慰。

輾轉到東方泛白，江小月才有了睡意，這一覺就睡到了日上三桿。金雅打來電話才把她叫醒了，兩人要對行程、溝通接下來的工作安排，由不得她不精神。

聽說《致富任我行》節目組明天就到達錄制地點做準備，所有嘉賓後天中午準時進組，晚上開始錄制，她馬上起床，安排自己這兩天要做的事。

午飯前，她收到了唐屹潮留給她的人發來的資料，他們把蕭雲騰的小叔、衛生局那位蕭副局長這些年做的事調查得很清楚，辦事效率讓她佩服。

吃過午飯，她借口去縣城的大超市買東西，就讓甘藤帶她去了衛生局。教育局和衛生局在一棟樓辦公，她怕遇到蕭雲騰，打電話一問，得知他到一所偏遠中學檢察工作，她才安心到衛生局去找他小叔。

“我是江小月。”進到副局長辦公室，江小月對一名跟蕭雲騰長得有四五分象的中年男子一字一句介紹，“想必您知道我為什麽而來，咱們開門見山。”

蕭副局長關上辦公室的門，沖江小月點了點頭，“你先說。”

“我想知道一個地痞無賴改名頂替我爸上第一學府這件事的細節，希望蕭副局長能全部告之，我自有厚禮送上。”江小月遞上一疊資料。

“你是個狠人。”蕭副局長只瞄了資料一眼，就知道自己今天不交底、明天就要換個地方徹底交待了，資料上記錄的都是他這些年違法亂紀的錯誤和罪行。

“沒您狠，當年蕭副局長也就十八九歲吧！一句話就斷了我爸的前途。因為我爸落榜，我爺爺氣死了，我爸抑郁了，我們家後為的日子有多慘您難以想像。”

蕭副局長楞了一會兒，說：“我嫉妒你爸考得比我好，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們會聽我的。這件事發生之後，我去找過你爸，勸他覆讀一年，他……”

“我想聽有用的。”江小月打斷蕭副局長的話，又道：“帝都的大官讓你父母做事，空口無憑光靠親戚傳話，他們也不會信，我想要證據。”

“好。”蕭副局長拿出幾頁寫滿字的紙遞給江小月，“先看看。”

這幾頁紙竟然是他向上級交待問題的認罪材料，上面提到的問題跟她讓人查到的他貪汙受賄的罪行基本一致，這倒出乎江小月的意料之外。

“昨天晚上雲騰來找我，跟我坦言他查到的東西，說你們這些年過得太不容易。你們年輕人不是常說出來混遲早要還的？那件事是我父母做下的，他們都去世了，當然是我這個參與者還。他走後，我就寫了坦白材料，也是想少進去幾年。”

“你是聰明人。”

“你不威脅我，我也會找機會跟你說清楚，把那些憑證給你。我和你爸都是尖子生，我挺佩服他的，只可惜人長壞心、天妒英才，對不起。”

蕭副局長跟江小月細說了當年的事，又遞給她一個泛黃的信封，“帝都的大官批的條子、證明，還有事成之後讓縣裏提拔我父母的信都在這裏，你拿走吧！”

“是我小人之心了。”江小月接過信封，省略了道謝，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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